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印度次大陆的帝国博弈——愤怒青年王玄策的彪悍年华 -- 毘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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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8、一人灭一国的真相》

      如前所述,在《大唐西域记》中,玄奘以相当大的篇幅颂扬了戒日王朝的强大和富足,但与此同时,读者却往往忽略了其中那短短的几个字——“垂三十年,兵戈不起”,也就是说,这个庞大的帝国其实已经有三十来年没怎么打过仗了。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狮子如果不打猎,时间长了爪子都会钝,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由此我们也应该明白美帝和他的那帮小跟班们为什么一直不消停,人家不过是找茬磨爪子来着。

      其实,与玄奘相比,后来的印度历史学家对戒日王的评价并不怎么高,甚至可以说相当差,比如在恩.克.辛哈和阿.克.班纳吉合著的《印度通史》中就这样写道:

      “戒日王既不是一个伟大的征服者,可能也不是一个很好的统治者。他的声誉主要是依靠两个附和他的作者——波那跋陀和玄奖——的友谊的颂扬。”

      这位波那跋陀是当时著名的文人,他写过著名的梵文叙事诗《伽旦波利》,同时他也是以戒日王前期事迹为素材的小说《戒日王本行》的作者,书中的主人公自然是牛插无比的戒日王,这本书后来流传甚广,成为研究戒日王的重要依据——也就是说,波那跋陀和玄奘一样,其实都是戒日王的五毛党。

      前面我们讲过,戒日王是个相当有艺术细胞的文艺青年,不仅本人先后出过不少书和剧本,而且他在宫中还养了许多和自己一样的文青,波那跋陀就是其中之一。按照玄奘的记载,戒日王甚至把每年王室领地收入的四分之一用来奖励文艺界有突出贡献人士。

      四分之一啊,额滴神!如果中国皇帝敢这么做,估计早就让言官的唾沫给淹死了。嗯,这样看来,与醉心搞艺术的戒日王相比,他的音乐损友唐太宗似乎更没追求,除了偶尔题几笔字,我们的皇帝从来不搞艺术——他只搞艺术家。

      总之,现在我们再回看戒日王,其实他的文治要远远超过武功,而这种文治更多地体现在文化创作而不是制度建设,长久以往肯定会对国家实力造成严重影响。这样的皇帝如果穿越到中国,最后大概会被史官们归于文艺亡国的李后主、宋徽宗之流,再不济也会与先明后暗的梨园老祖宗唐玄宗同列,或与只想“李天下”的戏曲发烧友唐庄宗比肩吧。

      不少印度人恐怕也这么想过,比如《印度通史》的作者就对戒日王统治下的印度相当不感冒,书中幸灾乐祸地写道:

      “他所建立的帝国既没有芨多帝国那样大,在管理和统治上也没有那么好,因而在在他死后(公元646年或647年),帝国也就不再存在了。他没有后嗣,帝国的组织还不够强,创立人死后,国家就不能维持下去了。”

      于是,戒日王在世时也许还能凭借其个人威望控制局面,而他刚一逝世,这个曾经统一的帝国几乎立刻就四分五裂,各地军阀相互混战,其中抢劫唐朝使团的阿罗那顺所能控制的其实只有首都曲女城及附近的一块地方——也就是说,阿罗那顺不过是个地方军阀,尽管他号称国王,但政令到了外地根本没人理睬。

      因此,三国联军的进展之快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按照中国史书的记载,这场战争进行得相当轻松,早已分崩离析的戒日帝国根本无法阻挡吐蕃和泥婆罗联军,而面对这些号称只打阿罗那顺的入侵者,各地军阀更多的应该是幸灾乐祸而不是同仇敌忾——根据史料记载,沿途根本没人找联军的麻烦。

      在帝国首都荼镈音博和罗城即曲女城,两个苦主终于相遇了。当年戒日帝国那二十多万大军早已被军阀们瓜分一空,落到阿罗那顺手中的并没剩下多少。但即使这样,根据有关史料推测,双方实力对比仍大概在一比三左右,也就是一万联军对三万阿三,尽管人数差距不少,但双方的士气无疑天上地下,更不要说阿三们几乎三十年没打过仗,而身为联军主心骨的吐蕃军队这些年来却一直砍砍杀杀基本没消停过。

      于是仅三天时间,缺乏训练和战斗经验且士气低落的印度军队就被“斩首三千级,溺水死万人”,也就是说起码有一万三千人被杀,首都曲女城也被攻占。

      对于这座著名的城市,《大唐西域记》中写道:“都城西临殑伽河,其长二十余里,广四五里。”

      这里关于曲女城规模的记载,似乎与前面提到的“中天竺据四天竺之会,其都城周回七十余里”有一定差异,如果两者非要兼顾而城池假设为方形的话,那么两个长边起码要接近三十里,两个短边接近五里,周长就是30里*2+5里*2=70里,这样一个长宽比高达6:1的古怪城池勉强也能够说得通——照此计算,该城面积起码达到了150平方里,也就是超过了40平方公里。

      根据现代考古测量的结果,以外城而论,唐长安城的面积大概是84平方公里,是当时世界第一大城,曲女城尽管只有长安城的一半,但在当时也是相当庞大的城市了,最起码是印度次大陆第一大城无疑(俺印象中是这样,待确认)。

      在玄奘的印象中,曲女城不仅城防坚固,而且相当富庶,是当时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城隍坚峻,台阁相望,花林池沼,光鲜澄镜。异方奇货,多聚于此。居人丰乐,家室富饶。花果具繁,稼穑时播。气序和洽,风俗淳质。容貌妍雅,服饰鲜绮。笃学游艺,谈论清远。”

      现在,这样一座庞大坚固的富裕城市竟这么容易就落到自己手中,怀着复仇的强烈怨念来此的王玄策,想必会高高地喊一嗓子:老子又杀回来了!而和他一起杀回来的吐蕃、泥婆罗和章求拔这三个边远国家的穷困青年们,进城以后两个眼睛已经不够用了,只好不停念叨着:金子,银子,房子,妹子……

      不知当时踌躇满志的王长史会不会即兴赋词一首以述衷肠,篇名不妨就唤做《杀回来》——《Beat Back》!:

      《钗头凤之Beat Back》

      Even Though,To Do So,How Can I Be So Slow (世情薄,人情恶,屠户没了照吃肉)

      I Don’t Know,I Been Told (我寻人,人虐我)

      Tear Drop,Hair Blow (凄泪奔流,怒发冲冠)

      GO! GO! GO!(滚!滚!滚!)

      Blue Day,Going Down,My Heart Will Be Go On (人成各,今非昨,咸鱼翻身风水转)

      Revenge,With Gun (肝火旺,钢枪举)

      Now You Weak,I Am Strong (干你衰人,老子牛插)

      Bang! Bang! Bang! (射!射!射!)

      (洋文原词的作者当然不是没文化又三俗的俺,但俺确实记不清哪位高人写的了,貌似天涯著名才子御免亲王?)

      但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完。曲女城失陷后,阿罗那顺落荒逃走,但此人也是条汉子,并没有不顾父老亡命外国,而是纠集失散的部下试图再战。按照田中大神的说法,背水一战的阿三们这次也要玩命,他们竟然出动了古代世界的终极武器——大象。

      在他的《天竺热风录》中,田中大神再一次发挥了自己超凡脱俗的想象,将这场战斗描述得惟妙惟肖,田中写道,王玄策的副手蒋师仁是此战的指挥官:

      以敌人的象群为目标,联合军弓箭队勇敢的出击了,但他们的勇气并未得到任何的回报。拥有厚皮和铠甲双重保护的战象,根本就不把飞射而来的弓箭当回事。大声咆哮着,战象部队向前突进,轰然的逼近了联合军的战阵。为了应付敌人骑兵部队,联合军也设置了栅栏等障碍物,但在战象的面前,这就如同中国宣纸一般的脆弱。战阵的防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突破了。

      看着急袭过来,勇猛而无秩序的战象部队,蒋师仁倏地举起了他的手,士兵们随之射出了火箭。局势在这一瞬间逆转了过来。

      如同红莲盛开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爆裂的响声麻痹了人们的耳朵,大象们更是惊慌地咆哮着。象群的突进中止了,接着它们转过身,向自己的军阵转身逃去。面对阻挡在自己逃跑路线上的友军,它们挥着又重又长的鼻子,重重地击在步兵的头上,巨大的象牙则挑起了骑兵的战马。

      “那是我们自己的部队啊!喂喂,转回去,敌人在你们的后面!”士兵们在象背上大声叫着,然而,象群根本不加理会,它们此时已经完全被自己作为动物的恐惧本能所支配了。控制巨象的士兵们被抛到地上,然后被因受惊而狂乱的大象所践踏。就这样,阿罗那顺的军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自己的部队从正面逆袭,瞬间便陷入了混乱。

      “就是现在,全军突击!”

      蒋师仁用力挥下了右手。于是,联合军骑兵部队高高地举起了战刀,从侧面迂回而来,再次冲进了敌阵当中。在整个阵形已经被自己的战象部队所破坏的情况下,总指挥阿罗那顺的命令无法完全传达,也无法组织有起强有力的反击,侧面的阵势就这样的联合军冲破了。原本趁势追击的天竺军以紊乱的队形被逼回了开战当时的地点。

      大概过了从一数到五十那么长的时间,被联合军伏兵团团包围阿罗那顺乘坐的白象发出了愤怒和痛苦的咆哮声,如小山一般沉重的倒了下来。阿罗那顺听到自己“啊!”的叫声,视野随即由垂直转为水平,他从象背上的宝座掉落在地上。来不及吐出飞进嘴巴里的砂尘,阿罗那顺旋转自己的视线,周围都是联合军士兵的利刃,他已经被联合军吐蕃步兵们所围成的铁环围住了,突围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一场本来众寡悬殊的战争最后却戏剧般地结束了,中国史书如此记述道:“于是天竺震惧,俘阿罗那顺以归”。

      通宝推:京华烟云AMIP,神仙驴,AleaJactaEst,昔杨今雨,苏迅,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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