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春游死亡谷 (一,二) -- 小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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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一,二)

    今年春天,曾到死亡谷一游,当时还在车版上问开四驱车的问题。回来后写了一篇游记,照片啥得都没整理,话说贴个图好麻烦啊。刚刚弄好,赶紧贴上来吧,都晚了一个季节了。

    (一) 走向死亡谷

    据说春天的南加州,荒漠地区大片大片的野花开得很漂亮,颜色浓密的如同绚丽的油彩画一样。但是刚过去的冬季雨水特别少,所以今年的花季不可能很盛。然而上两周,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雨,有些地方的野花也开了。看着院子里的树木都吐了新芽,一天绿似一天,出去兜一圈的想法如野草一样疯长。既然这个周末有三天,去死亡谷吧。

    死亡谷 (Death Valley),也简称死谷,是美国除阿拉斯加外最大的国家公园。死谷是一个干枯的盐湖,最低处低于海平面85.5米,基本呈南北走向,略向西北-东南方向倾斜。死谷东西两侧分别是阿马戈萨(Amargosa)和帕纳明特(Panamint)山脉。虽然直线距离上,死谷西距太平洋只有300多公里,但是帕纳明特山脉最高峰超过3300米,而此山西面不远就是更为高大绵长的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内华达山脉的西面的海岸一带,还有沿太平洋山系(Coast Ranges),三重大山几乎截留了来自海洋的全部水汽,所以死谷内降水极少,异常干旱,夏季极为炎热;基本地貌是荒山,荒漠,沙丘,干涸的湖床,遍布沙漠植物。整个国家公园包括死谷和两侧的山脉,大体是个宽60公里,长200公里,在西北-东南方向上略有倾斜的长方形。

    沿395号公路北上,然后右转向东,开进死亡谷国家公园。395号公路在内华达山脉的东侧,沿山脚修筑,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公路,很多地方只有双车道,车不多,路面好,路上比较安静,从北到南数百公里,沿路没有大城市,只有很少几个简朴的村镇。去年夏末秋初的时候,我也曾开车行使在395号公路上,不时穿过大片黄绿相间的天然牧场,牧场里牛马在悠闲的吃草,一侧高耸连延的雪峰在蓝天下静静的矗立,偶尔还经过几个同样静谧碧蓝的大湖,车顺畅得随着地势跌宕起伏,那感觉无限好,我只恨天会黑,只怕路将尽。

    这个春季虽然干旱,395路上依然有不少新绿嫩黄,只是还不足以抒发春兴。待到转向死亡谷,景色突变,在极为广阔平坦的沙土色中,我冲进了重重乱石岭。

    (二) 山快死了和战斗机

    这道乱石岭就是死谷西侧的帕纳明特山脉,所剩不多的巨石,宣示着此山昔日之雄壮,此山的最高峰3300多米,在北美也算不低了;这里依然矗立的岩壁,呈干枯的暗红色,有很多斑驳和缝隙,说明即使剩下的这些巨石,也在日晒风吹中步入了残年时代,而它们昔日的同伴们早已崩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块,甚至风化为土尘沙粒。我想起华山的石壁,凉,滑,泛着青色,飞扬跋扈的向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兀,华山是年轻的,至少滋养得不错。

    遵循地质学理论,是不是如果时间足够长,所有的山脉都会化为土丘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山可以定义为一大堆巨石的集合,石头就是山体的细胞,石头碎裂之日,就是山的寿命将至之时。巨石赋予山峰刚劲奇崛的棱线,或直削千仞,或异峰突起,这是土丘不可能有的。这些由真正的地火铸就的岩石,构成了山的筋骨,让山峨峨而立;天上千年,星移斗转,地上一日,雾笼云环,而山不动,此乃所谓永恒。而如此的永恒,也不免一丝一丝,一粒一粒的随风飘散,终有一日,山无陵。这座帕纳明特山脉,山势尤在,但已渐渐失去棱角,最终它将在日晒风吹中,逐渐圆滑,逐渐平坦。临近死亡谷,山也快死了。

    正当我冲向一个山包时,突然一声轰鸣闪过头顶,抬眼看时,一架战斗机已经掠山而去,我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背影,略向外倾斜的双垂尾。转过山来,是一个景点,正在凭栏远眺,轰鸣声再次传来,飞机速度快,机身的位置早已超过了声音发出的位置,一愣神的片刻,一架扁平的战斗机,在我眼前大约50米的两座山包之间的狭隙中,90度侧翼穿过,露给我一个灰绿色的机肚,继而冲入山后的谷地里。一瞬间,山峡中如炸雷响起。这是F22猛禽隐身战机吗?这附近有两个军事基地,那边的内华达和亚利桑那州可能有更多。死谷中出现“死神”,按说不应该算是意料之外的事。点看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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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呢?飞机飞走了。右边是栏杆,飞机就从左侧的山谷侧身而过,可惜没拍到

    通宝推:奔波儿,
    • 家园 加油站隔得远吗?你车上有带那种红色塑胶的小油罐吗?

      你都没介绍你们带了哪些装备物品。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后记--完)

      后记

      没有插曲的旅行,如同情节简单的电视剧,就算结局超级大团圆,也没人记得住。所以我很回味这次死谷之行的两次历险。出去玩过很多次,没有想过写游记,只有这次死谷之行,似乎闻到了一点死亡的味道,觉得有些感悟,于是写了这许多。

      在生存法则的指导下,人应该对危险记忆更加深刻,所以往日那些美丽的风景都模糊了,只有那些惊险还记得。我记得那一次,为了好玩,从旧金山回来我走了35号公路,那条路是叫做Skyline的山路,黄昏已至,我依然在路上盘转,一会儿爬上山顶可以看到明亮的夕阳,一会儿在山阴之处有阵阵山岚迎面而来,一会儿转入昏暗的幽林只有绺散碎的霞光,速度开不快,山路似乎开不完,我的心随着山势一起起伏,终于在天黑前上了大路。我记得那一次,在优胜美地公园宿营,夜里那万籁具静中的声响,乎远乎近,于是我一手握着锤子一手握着刀,守了半夜,妻子似乎睡得不错,天亮了一问,感情是装睡,她也害怕,怕到不敢叫我。我记得那一次,在锡安公园,一大早几乎只有我一个人在攀爬angel landing的铁链,在一个地方往下望去,薄雾之间,公路和小溪如一条细线,就蜿蜒经过我的正下方两千米的地方,正下方,说明这里山壁就是直的啊,一瞬间那手软脚木的感觉真难忘。我记得那一次,去大峡谷公园,为了看日出,我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两个小时,一路开着远光灯疾驰,没有遇见一辆车,天上的星星又大又明,车外寒冷的空气很快在车玻璃上刻满了冰花,有些路面还有雪呢。最终,在黎明的曦光中,我飞驰在了平坦的山顶上,似乎是我拉开了黑夜的大幕。经过死亡谷这一次,我的记忆里又添上了火山口和瘪轮胎。

      死谷的特色就是单调,巨大的单调。死谷也不全是单调,因为它占地超大,所以可以容下很多巨大的单调。从一种单调进入另一种单调时,仿佛一幅巨大的幻灯片渐变而去,被另一幅所取代,而你不知道这一幅会持续多久,但总是会很久;于是这些单调就变得丰富起来。

      融身于草原森林,可能会感到生机;那么融身于荒漠沙丘,自然会感受到死亡。来死谷的人少,再除以它的面积,人迹寥寥,你可以轻易的找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在呼呼的风声中,在刺眼的阳光下,在干燥的土石间,感受一下生命的绝望-----我觉得这片古老、巨大、沉寂而饥渴的荒漠很有些吞噬鲜活肉体的渴望。(完)

      通宝推:jboyin,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九,十)

      (九) 风狂沙暴和有惊无险

      一直没怎么说大风的事。大约11点之后,风一直很大,绝对有6级。步行的时候,偶尔一阵强风会把小石子甩在身上,巨痛。车逆风开的时候,明显感觉需要加大油门;车停着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被风吹得有些摇晃。到山顶上俯瞰Bad water的时候,加了小心,妻子偶尔要蹲下避风。所以大风其实对于游玩影响不是很大,而且有降温的作用。只是沙丘地区不能玩了。路过昨日去过的沙丘地区,已经看不见什么新月形的沙丘了,只见一片沙烟冲天飞舞,我很担心那些本来面积不是很大的沙丘会被吹平,吹散;可是第二天看到还在。

      最大的麻烦在于汽车的油耗,租的这辆车耗油厉害,我估计的不准确,今天的旅馆订在南边的另一个城市,去旅馆是一路顶风朝南开,加上有很长一段山路,本来富余的燃料居然险些不够,120公里路程没有加油站,在离城市大约20公里的地方,油量警示灯又亮了,到了目的地估计只有半加仑油了。幸好途中看天色已晚,还放弃了两个景点没去,否则很可能抛在城市边缘。

      (十) 第三日 绝地逃亡

      第三天,主要说说车吧,因为今天走错了路,然后车胎漏气了。

      租到的这辆SUV是道奇的2011版Nitro,为了死亡谷这些沙石路,我特意打电话要求了四轮驱动的车型。这个车有一个2WD/4WD的切换开关,我回来后才知道,切换成两轮驱动的时候,应该是后轮驱动,因为这个车的非4*4车型,都是后轮驱动的。对于开惯了前轮驱动小轿车的我,还真是个新鲜东西。

      Nitro这个车型源自Jeep的Liberty,但是只存在了5年(2007-2011),于去年年底停止了生产,可见并不为市场接受,以至于网上关于这个车型的评论和介绍极少。我估计最大的问题在于它使用了3.7升的发动机,但是加速性能极弱,配备了4速的自动变速箱,MPG(英里/加仑)只有可怜的 16(市区)/22(高速),相当于高速上百公里耗油11升。车重4000磅(1.8吨),据说它的优点是可以拖挂5000磅重。对比本田的CRV,只用2.0-2.4升的发动机,5档变速,MPG达到22/30,自重3500磅,只能拖挂1500磅。对于城市SUV来讲,明显CRV要实用。卖不动的车,估计就处理给租车公司了。

      实际上,一早的时候,老天爷就提醒我,注意有什么东西要暴。我们一早就去看昨天错过的景点,那是公园西侧的山上,海拔有些高,早晨温度不超过摄氏5度,有些地方的山顶上还有积雪可见,积雪的融水留下来,把着山浇得绿绿的,有不少松树。看过了两天的荒漠,再看到这些常青之树,觉得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一般,想不到这死谷周围还能有这么多地绿色。这里有十个以前用来烧炭的炭窑,来过的人应该知道这个地方,也是中国劳工修建的,现在看起来,依然觉得非常结实,选择这里烧炭,可见这里的林木资源是相当丰富的。走着走着,车里一声脆响,停车看,原来一袋未开封的薯片爆开了,我当时想,海拔对气压的影响还真是不能忽视啊,薯片要卖到高海拔地区,袋子里就不能留太多空气。我老婆说,这是薯片着急让她吃了,于是开吃。我们都没想这是老天爷提醒我们注意车胎,不注意学习迷信知识真是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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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按照计划,去看所谓的滑石----石头在平地上自我滚动,留下一条印记。去那里的路有两个方向,都不好走。在地图上,第一个方向标明,在30多公里的路程上,尖锐的石头很多,需要越野轮胎,但其他都是公路;另一个方向则没有这个标注需要越野胎,但是基本都是沙石路,需要四驱车,没有什么公路。来之前,我们就注意到了轮胎问题,很怕扎胎,于是我们考虑后决定走后者,而且后者更利于看别的景点。

      这次的路要开很长时间。妻子这两天看到了战斗机,广袤的土地和矿藏以及一些华工的故事,于是突然对军事、资源和近代历史等问题感兴趣了。这真是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大好机会啊,赶紧把在河里捞到的干货拿出来显摆显摆吧。于是我一路讲得兴致勃勃,就忘了她是个敢做决定的大胆路盲。她拿着地图,在有岔路的地方给我指路,那路一会儿好走点儿,一会儿难走点儿,一会儿土路多点儿,一会石头多点儿,渐渐地就盘到了山顶,那地方地图显示有3000米高,估计也是这和帕纳明特山脉上一座不低的山峰了。我以前也开车上过3000米的山头,不过都是从公路上开上去的,这回从土路上上去,感觉真不一样,似乎这山比以前的更险更恶些。

      外链出处

      从帕纳明特山的某个山峰处俯瞰山谷

      接着前进就是下山,路更难走了,车被路上突出的石头颠得左摇右晃,在加上不断的转弯以及为了控制方向和速度的刹车制动,我们就在车里坐着就跳起了肚皮舞。这时妻子肯定的说,路是正确的,因为地图上标着过了刚才那一段,就有一段比较难走的路。我脑子里刚对这句话的判断和逻辑有点怀疑,马上就被颠飞了。我得集中全力开车,演讲时间结束了。这路难走且很窄,而且很长,一直在下山,偶尔会遇到一个水洼,不明深浅,我会下车,往里扔块石头,或者用树枝探探,然后才敢冲过去。有一次,在水洼之前,路上有一大块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摆在路的中间偏右,我下去推了一下,纹丝不动,那水洼的右侧也有些深。好在路的左边有富余,我开车蹭着左边慢慢开过去,路边的干树枝上的刺居然把车漆划出了两道痕,从发动机盖一直到车尾,吱-------得一声缓慢的长响。想着反正有保险,也没太在意。后来回到家检查,主要是这两天灰尘大,那白印基本是灰尘,车漆只有非常浅的痕迹,估计略作处理就看不到了,只是发动机盖上有一小段有点深,但不大明显。我以前总觉得树枝划不动车漆,没想到有刺的树枝不一样。所以当时过的时候为了避开石头和水坑的深处,故意往左靠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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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两边的山水是风景,路中间的山水是障碍

      终于,下山路走完了,一路上我们还遇到了两个往回开的皮卡,以及一个和我们同方向的吉普车队,有五六辆车,在这种地方,算是碰到不少人了,于是愈加相信这路没走错。下了山,就到了一处山谷,豁然开朗。这时又看到那会儿超过我们的吉普车队停在路边,我们经过的时候,和他们确认了一下路线。我们拿着公园发的旅游地图,指给人家看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个红脖子的老爷子拿出一本半个桌面大,字典那么厚的地图,指给我们说,你们走错了,早就走错了,这里是另一个山谷,要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直线距离有5公里,但是从这里要再翻过一座山,大概路程有20公里,我们也要到哪里去,但是那路可不好走。

      看到人家那本地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路肯定走错了。公园给的地图太过简单,一路上其实有不少岔路口,都是公园地图上没有标明的,当时以为是小的岔路口,我们只捡比较大的路往下走的。这死谷公园太大了,估计愿意在这里工作的人也很少。除了公路地段,基本没有什么路牌指示,相对于公园的面积和地形的复杂程度,地图非常不详尽,和其他公园没法比。其实我还有GPS的地图,但是那个地图也和一路上的岔路口对不上,地图上有的,实际上却没看到有,加上我的GPS时常发神经,早早就放弃了它的地图。后来回去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个GPS标注的路口,在那里,有一根绿色的短棍插在路边,然后还有一些同样的绿色短棍,插在更深远的地方,这就是那条地图上的岔路吧。但是这绝对超出了我对路的理解,因为那些绿色的短棍指引的方向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米的长度可以称之为 路,连羊肠小径都没有。那些绿色木棒就是插在这荒山野岭上而已,这就是所谓的蛇行路吧,不知道什么人才会利用这个路径,而且GPS地图居然有标注。

      当时,我们看到路错了,还是没什么感觉的。一则,大方向没有错多少,二则,此时还是中午,油箱里还有一大半燃料,虽然此时进山一个多小时了,随时原路返回都没问题。看了人家的地图,又用相机拍了照,前面的路很明确了,于是决定继续往前走。向前走是通到这个谷底的,但是很快就看到了一条支路,这就是到我们要去的山谷的路。走上这条路,困难渐渐大了,这条路几乎全是乱石铺成的,大的有大西瓜那么大,小的有橘子那么大,当然形状各异,不过还算不上尖利。路两旁是高低不平的松软的土地,不时有一阵沙尘吹起来。这乱石路常常有较高的石头,虽然我极力避让,还是偶尔有撞到车底的。石头撞车底的声音和在城市里擦到高路沿的声音不一样,铛铛的响,像是有人在底下砸。好在这乱石路不长,很快再次盘山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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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颠簸的乱石路,我的车勉强可通过

      这里的盘山路比前面走过的更窄,一辆车通行正好,而且这里的山石基本都完全风化了,说是盘山,其实是爬土坡。所以这路也基本是土质的,且缺少石头的支撑,于是有些地方有塌陷。最危险的地方是某处的外侧路沿有一个较大的缺口,却被枯草遮盖着大半,我没看见,当时车速还算快,只是右后轮沉了一下,就冲过去了。那外边就是大土坡,够我这车打十个滚了。后来的路我就看得比较仔细了,比较顺利的开了大约5公里,感觉盘到这个土坡的一半了,这时,叮咚的一声,车里的警报响了。

      这是第四次响警报了,前两天曾经有两次是油箱快空了,还有一次是上午爬山的时候,变速箱温度过热,都不构成危险。这次,我低头一看,说轮胎气压不正常。左后轮气压为26 psi,其他三轮都是35 psi 左右。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下车查看,左后轮确实稍扁。此时,正是路程的最中间,向前走,再有15公里可以到达景点,然后有30多公里有尖锐石头的路段,才能上公路。原路返回,路程更长一些,而且今天的计划也就全部泡汤了,艰苦行驶了两个小时,却无功而返,也是很郁闷的事。开始还希望这轮胎可以多坚持一会儿,毕竟漏气不是暴胎,也许漏的慢呢。犹豫这一下,回去再看,气压降到25了。关掉发动机,明显可以听到漏气的声音,这轮胎不可能再坚持了。我们停车的地方还算平整,如果不得不换的时候,歪在什么地方还不好办了。

      咱还是有备而来的,出发前我特意检查了备胎的气压,而且多带了一套千斤顶。换吧,车里有说明书,该顶那个地方照片上都很清楚,备胎是吊着固定在车下面的,用方形工具拧后备箱里的螺丝,把备胎放下来,妻子帮忙摇千斤顶,我负责拧螺丝。在这荒郊野岭,死亡谷的深处,人生第一次换胎顺利完成。这个备胎的是全尺寸的,只是比正常的胎要窄三分之一,标明着临时备用的字样。车载电脑系统不识别这个备胎,依然报告那个被换下来的破胎气压不足,后来不到半小时,那个破胎就彻底没气了。我们很容易就发现了破损处,还曾幻想把扎进去的异物拔出来,或许就不漏气了。试了一下,拔不动,但是发现,扎进去的东西不是尖石头,而是个大螺丝钉,虽然深陷在橡胶里,那一条条螺扣清晰可见。在城市里开过那么久,从来就没扎过钉子,这回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扎上了,一直担心的石头却没有扎,这人品…..当时我对妻子说,这简直是唐僧取经,没被妖怪吃掉,却自己生病死了。

      备胎没有了,底气就不足了,决定原路返回,风景看不了,平安开回去就好,这是此时此地妻子最大的愿望。来时的路虽然长,但是没有很大的困难。如果继续走下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新情况。说来也巧,本来是十分狭窄的土路,无法掉头,可是往前10来米就有一个小块突入到山体一侧的空地,正好勉强掉头。只是那块空地不比路面,看上去都是松软的沙土。这辆车如果在四轮驱动状态,在起步速度下,倒车和转弯都很难操纵,需要深踩油门,还能听到齿轮呀呀作响。而在这个地方,我不敢深踩油门,于是调到二轮驱动,当时我还以为这车是前轮驱动的,觉得前轮在实地上就没事,于是把车屁股倒进那块小空地,然后换前进档,打方向,稍踩油门,轰轰作响,车却不动。在车下指挥的妻子说后轮打滑空转,我赶紧切换到四轮驱动,再踩油门,终于顺利调转方向出来了。回去一查,果然是tm后轮驱动的。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吉普车队,他们停在了那条乱石路上。我告诉他们车胎扎了,放弃前进,要原路返回了。他们也同意现在最好的路线就是原路返回,而且他们也觉得的这乱石路太差,决定回头了。有两辆吉普开下了乱石路,进入到沟沟壑壑的土地里,那真是吉普车的用武之地,有些沟又陡又深,我看到那车撅着屁股开下去,又从另一边昂着头上来,犹如纪录片里坦克过壕沟一般。我不禁暗叹,就凭咱这车,开到这里已经不容易了,就此回头也罢!

      剩下的路很顺利,除了中间爬山的时候警告变速箱过热,休息了一刻钟,又是一路摇晃开回去。总的感觉,这车的越野性能算是不错,底盘很稳,悬挂稍软。这样的配置在走石头路的时候,不管如何颠簸,感觉脚下有根,腰腿部和座位和车连为一体,没有扬起来的感觉。上半身会摇晃,但是没有不适的感觉,要是在车侧靠近顶部的地方设置个把手就更好了。一个半小时后,到了公路,再次检查了备胎,重新紧了紧螺丝,因为是备胎,没敢全速开,以90公里的时速沿公路下去,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395号公路,此时手机终于有信号了,沿395又开了一个小时,不远处可以拐进一个大的城市,此时已经是周日的下午5点多了,不可能找到地方补胎,直接用备胎开回去吧。依然不敢开快,保持着90公里的时速,还有300多公里需要这备胎承受呢。可是这395公路有许多路段只有单车道,过一段路才有超车道,总压着后面的车也不地道,后来终于有办法了,远远的跟着一辆大卡车走,反正卡车的限速就是90公里,后面的车就怨不得我了。话说在高速公路上连续3个小时以90公里的时速行驶,感觉很慢,感觉很安全。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七,八)

      (七) 魔鬼的高尔夫球场和Bad Water

      接下来来到一片盐碱地,景点的名字叫做“魔鬼的高尔夫球场”。这是名副其实的盐碱地,厚厚的盐层,由于盐的潮解会保有一些水分,沾了一层泥土,远看似乎是土地,走近看可以看到处处都是盐层的白茬,我看到一个词salt spear (盐矛), 可以很形象地表示这些白茬 。偶尔会有盐会结成鸡蛋壳一样的白色空壳,加上这广大而丑陋的开阔地,于是就被命名为“魔鬼的高尔夫球场”了。这些盐和土的结块非常坚硬,用力踩,连个碴都不掉,在今天的大风里,别处沙尘漫天,而这里除了风声,只有死一般的平静。只是这广袤盐土地上无数丑陋的裂缝、突起和孔洞,显示着万年以来风刀的拙劣雕刻,这风声里仿佛有魔鬼嘲弄的狞笑声:我也许永远也吹不动你,但我可以吹你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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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的高尔夫球场,看着是土场,实际是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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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万两千年前,死谷是一个大湖,有着150公里长,15公里宽,深达200米的水量。当时潮湿的气候和冰川的融水,给这个山谷补给了巨量的水分。在更早以前,其他冰期的冰川融化的时候,这里也是湖。直到大约在10000年前,湖泊干涸,死谷的干湖床厚达2400米,是多年淤积的砂石泥土。现在这干旱的死谷下,却是世界上最大的含水层,这是那个古老湖泊的另一种存在形式吧,在谷底的最低点露出的一小滩水面就是这个含水层的最浅处。前面提到的盐溪和从南部绕过来的季节性河流阿马戈萨河,则一直为这个含水层补水。偶尔的山洪大爆发也会冲击到这里,2004年的洪水暴发,使这古老的湖泊一度再现,水深达60厘米,可乘舟横渡死亡谷,不到一年,水面又全部消失。

      从这“高尔夫球场”再往前走,就是来死亡谷必去的景点—Bad water,当年有人驱驮队路过这里,发现一大从绿色植物间有水,欣喜地赶过去,骡子却不喝—太咸了,于是那人一边嘟囔着“bad water”,一边失望的离去。这汪坏水,就是上面提到的含水层的埋藏最浅处。此地低于海平面86米,是北美的陆地最低点。这里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大片的白色的盐。走在这白色的路上,白光刺眼,没有雪地的晶莹,当然也没有雪地的陷滑。深入到游人不至的地方,可以看到没有被破坏的盐析晶体。这低海拔的地方就是要热一点,现在3月末的天气,最高气温已经到了35度。今天的大风还算起到了天然风扇的作用,不觉得太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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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是雪未化尽,而是盐已析出,一汪清澈的坏水,养育了那几丛的绿色植物,水没毒,就是太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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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盐白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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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顶上俯视,白盐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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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看盐的结晶析出

      (八) 二十骡驮队

      从Bad water 折回,路的另一侧有黄金谷,天然桥以及画家的调色盘三个景点。黄金谷是个风化比较彻底的山谷。这死谷两边的山,西边的碎石砂砾多,土质少;东边的土质多,石块少。按照我前面自立的山体死亡论,死谷西边的山快死了,而东边的刚死不久。这黄金谷就是死的比较彻底的一段,看起来如同黄土高原的样子,全是黄土色,在蓝天的映衬和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确实有些金黄色的感觉。天然桥则是一个被洪水冲击形成的天然拱洞,当然也是土质化了,不然是冲不动的。画家的调色盘则是集中在一起的几块包含不同颜色的石壁,显示着这山里蕴含着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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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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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然土拱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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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家的水彩盘

      死亡谷这地方,地处偏远,沙岩裸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有宝藏。实际上,这种深山荒漠之中的东西,运输成本很高,除非稀有资源或贵金属,否则开矿是稳赔不赚的买卖。湖底的盐里含有硼化物,在19世纪80年代,这里曾经有一家开采提炼硼砂的工厂,40名工人,日产3吨硼砂,工厂主打造了10辆大车,每两车一组,加上一辆储水车,由20匹骡马牵引,用10天时间,以每天行驶27公里的速度,拉至大约270公里外的火车站,沿路每一两天可以得到水井或泉水的补给,这就是当地著名的二十骡驮队 (Twenty mule team),曾有过这个名字的电影呢。大车有车闸,便于下坡时控制速度。大车的车舱长5米,高2米,宽只有1.2米,估计是为了容易通过狭窄的山路,自重约3.5吨,前轮高1.4米,后轮高2.1米 ,铁木结构,四个轮子估计重1.5吨 (后轮每个0.5吨)。我简单算了一下:每辆车载重体积约3.5立方米,硼砂密度是1.7,两辆车可载重12吨,加上两辆大车的自重,共22吨,再加上储水的铁罐车(木水车一旦用空,容易干裂),大约30吨。这也正在工厂主的设计重量范围内,因为工厂主发现,8匹骡子可以拉10吨重量,12匹可以拉20吨,所以设计出这种20匹拉40吨的驮队,发挥规模效应。20匹牲畜,两两并驾,不能再多了,过长的队伍在道路拐弯的时候十分麻烦。这样,每组车每月可运送1.5次,5组车每月正好可送出90吨的硼砂,和产量基本相符。每次拉出的12吨硼砂当时价值15000美元,还是很可观的,即使今天,每吨硼砂的价格依然在600-700美元。每组驮队有两名车夫,一主一副,工资分别是每天4美元和2美元。这个公司还雇用了一些华工,每天工资1.25美元,抡着大锤,负责砸平类似“魔鬼的高尔夫球场”一样的盐矛地,为大车开辟道路。这些大车当时每辆造价900美元,共运行了五、六年,除了更换车轮,大车基本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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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组大车,包括两辆货车和一辆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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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匹骡马拉车,是这样拉的。最前面两匹是最聪明的骡子,负责导路,后面离车最近的位置,有至少两匹是马,马的力量大,在车子启动的时候,马提供足够的马力

      此外,远处的山上还有一处金矿,据说是产值最高的一个,总共也只挖出了价值17万5000美元的黄金。金矿的利润可能更高,但是产值似乎还不如这个硼砂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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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金矿顶上俯视,死谷的特点就是这种宏大而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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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一张,那是我这次开的车,预报一下,它将在次日的旅途中,发生一点问题,可惜我当时没有得到预报。

      华工的工资实在不高。不过还有个有意思的数字,死亡谷国家公园的建设(一些房屋和800公里公路)主要是在大萧条时期搞的,当时组织了数百上千的未婚失业的人员来到这里建设[Civilian Conservation Corps (CCC)的一部分],一共持续了九年,当时修建的厕所,有些直到现在还在使用。当时每人每周工作40小时,每月工资25美元,其中5美元发到这些年轻人手里,其余20美元寄到他们的家里。在经济困难的时期,建设国家公园,当时美国人的建设热情真高啊!

    • 家园 我在国内,看得到图片了。呵呵。

      车顺畅得随着地势跌宕起伏,那感觉无限好,我只恨天会黑,只怕路将尽。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五,六)

      (五) 本日有大风

      来之前一周,天气预报说周末三天都是晴天,可是两天前突然改成星期六有大风,昨天在进公园买票的时候,问工作人员,明天是不是有大风,他说yeah! 问大风情况下是不是沙尘很大,他说yeahhh!!! 然后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山谷几乎四面有山遮挡,情况会不会也很糟,他说yeahhhhh!!!!! 看着他略带幸灾乐祸的表情,当时就觉得这次的三日游要打个折扣了。当天晚上,最后一次看天气预报,还是没有改变: 次日白天到夜间,南风,风速从32公里/小时提高到50公里/小时,对应我们说的6级风,某些地方会出现时速80公里的强风。这个死亡谷,就是南面有个大口子,刮南风,是不能幸免了。可是既然来了,主要地方都还没去,怎能甘心,于是一早出发,和风比比速度。

      首先开车走一段土路,穿过阿马戈萨山,从Titus峡谷进入死亡谷。土路上,车后尘土滚滚,一路上只看到一个同行者,两车默契地保持距离,免得被曝个灰头土脸。进入山区,虽然路窄坡大,路面还算平整,没有太多石头,这样翻山越岭还是我这辆车能应付的了的。点看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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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马戈萨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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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山间那条细细的线了吗,这条土路就是我刚开过的路

      这个峡谷的特点是最后那段窄窄的波浪线。我们常说一线天,而这里的一线天是正弦曲线型的,两侧犬牙交错的石壁之中,有这么一条左折右弯的道路,只能容一辆车单向前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用在这里,夸张的成分要小很多。走出这个东西走向的Titus峡谷,就是昨天已经熟悉的死亡谷。此时,风还没有大起,我们先来到了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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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盐溪

      这死亡谷中干燥的环境,使我不敢相信在谷里还会有溪流,我以为盐溪只是以前曾经存在,早已干涸的一个地名,最多留下一些盐渍的痕迹。然而确实有水,而且水中有鱼,还不少。又一次驶入沙石路,激起一路沙尘,来到景点所在地,就看到前面灰白色的砂土中有一条两尺见宽的水迹,它所润湿的砂土呈深色,只是水实在太浅了,薄薄一层,铺在砂面上,从远处,只能看到它偶尔反射出的一点水光,表示它在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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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木板铺出的道路,逆流方向而上,水流稍急,也稍深。说稍深,也就是半个到一个指节的深度。真是太浅了,我认为这里铺上木板路,就是防止游人多了,在溪边踩几脚,就把溪水改了道。可是这里就看到了很多鱼,这种鱼叫做Pupfish,直译就是小鱼。确实是小鱼,身体长3-4厘米,宽也就0.5-1厘米,多数是泥土色有黑斑纹,有些亚种身体前段是金黄色后段是蓝色。如此小的鱼,在如此干旱环境的浅溪中,算是如鱼得水,也算是如水得鱼,有时水还没不过鱼身,但是它们凭着自己体轻,可以在水中半游半滑,行动迅速,来去自如,它们为了不被冲到下游太浅的地方,经常逆流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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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是它们交配的季节,这些鱼也十分活泼。到了夏季,溪流会逐段干涸,鱼群会集中在几个最后的水洼里,成为鸟兽的美餐。只有溪水的源头不会干涸,有幸停留在那里的小鱼,担负着这一濒危物种繁衍生息的重任。我想,经过无数年的自然选择,生存下来的小鱼肯定都有很强的逆流游动的习惯,因为能回到溪水的源头,才意味着生存和繁衍,我只看到了一条无名指大小的鱼,是普通小鱼体积的五六倍,这条鱼不知道是几年的幸存者了,随着它身体的长大,也许今年它就无法再次穿过那些极浅的水段,回到它们生命的圣谭。所以这些小鱼,必须保持小,必须保持逆水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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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这条大小鱼留长照片吧,也许是它的绝照,左上角那条是普通大小的

      再往前走,竟是一块小盐沼,溪流在这里分叉又汇集,再分叉再汇集,形成一个小水网,有些地段干涸,有些地方的水能有30厘米深,这里的植物绿而茂盛,很有生机。然而这盐溪的水,盐度是海水的四倍,夏天水温达37度,气温超45度,可是生命自有其法,这些鱼和草世代挣扎在这恶劣的栖息地,似乎也有着自己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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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盐沼是谷底里最有生机的地方了

    • 家园 语言很美,国内一个图片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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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春游死亡谷 (三,四)

      (三) 沙丘和城堡

      翻过此山,驶入谷底,来到一处沙丘。纯净的细沙,组合成了高高低低的新月造型。往里走,没有一丝土末,没有一粒小石子,全是细细的沙子,干燥松软,沙子细得让你感觉不到摩擦,光脚踩过去,可以体验出“沙”和“纱”确有近似之处。此时气温约30度,下午四点钟的太阳,把沙温调节的恰到好处。我喜欢从沙丘上大踏步的跑下来,不用担心跌倒,也不用担心对关节的冲击,沙丘有足够的厚度把冲击的力道减缓,也不让你陷得太深,并不妨碍把脚拔出来迈下一步。与水环境相比,沙丘里没有液体的粘滞和沾湿,真是个理想的打滚撒欢的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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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谷里,沙丘的颜色最好看。山石的颜色虽然斑斓,但以干红和土黄为主,夹杂着或黑或灰的斑驳,让人感觉焦躁。谷地的干湖床是白色的盐层,很白,却把日光反射的太刺眼。沙丘的颜色很纯,浅白黄色,阳光照到细沙上,散射更多些,因此也不刺眼,更重要的是,沙丘里有一丛丛的新绿。死谷里并非没有其他绿色,两边山上和谷间的砂砾上长着不少沙蓬,有些绿色,但是绿里透着黄,泛着白,黄的是干枯的细枝,白的是叶子排出的盐分。这沙丘里的绿色是新绿色,枝叶随风摇晃起来,有欲滴的感觉。在沙丘的背景下,这些春天的新绿分外抢眼,看在眼里,沁人心脾,车开过去了,还是想回头看一眼。点看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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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往东北方向开,来到一座城堡,这里是一片小小的绿洲,绿色植被渐多,还种植着几棵高大的棕榈树,这是以前两位有钱人的隐居度假屋,建成于1920年代。凭我有限的见识,我判断这是个西班牙殖民复兴风格(Spanish Colonial Revival style)建筑,只是我觉得和圣地亚哥的巴尔波公园的建筑很像,虽然没有那些建筑的恢宏,但是房屋轮廓方正,墙线平直,有拱形的门洞,土色的外墙,红瓦的屋顶,只有一至两层。我很欣赏墙上那些深色的痕迹,这些痕迹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个人物的简体画,于是这些墙壁很像一幅远古时期绘制的关于人类活动的壁画。城堡之前的水池虽然废弃不用了,但是不远处却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那是从远处山上引来的水,在荒漠之中,这绝对是一支欢快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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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逃出火山口

      游完城堡,太阳已经西斜,但天色还很亮,于是继续开向今天最后一个目的地,一个死火山口。这个死火山口海拔1800多米,深不到200米,进入这一地区几公里,周围的山地都是黑灰色,虽然火山早已沉寂,但它喷发的痕迹长留至今。火山口一侧比较平缓,铺着厚厚的火山灰,可以走下去。这火山口看着也不深,我和妻子决定下到底部,再爬上来。谁知下去容易,上来难,爬火山口成为此次死亡谷的第一次遇险。这里的火山灰经过多年雨水的打湿,已经形成较大的颗粒,堆积疏松,滑动比沙丘的沙粒要厉害,下去的时候,除了比较脏之外,就感觉坡度比较大,加上火山灰的滑动,下的速度很快,隐隐感觉要上去可不容易。到返回上去的时候,走了一段,看到有另一条路,更陡,当然长度也就短很多,我们错误地选择了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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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估计距离顶部的垂直距离大约只有100米。走上这条路,前三分之一还好,一口气就冲上去了,然后喘了一口气,继续又走了十来米,突然感觉体力已经消耗了90%,游玩的兴致已经被疲劳取代了。刚才下来的时候,觉得距离短,除了相机,没有带任何水或食物,还亏的在离开城堡的路上吃了一些薯片。妻子刚习惯性的埋怨了我两句把她带进了坑里,很快就闭嘴了,因为没体力了,也因为意识到剩下一半的距离,挑战相当大。傍晚,几乎没有再来这里的车了,我们下来的时候还有一辆,现在估计也走了。山上风也越来越大,这火山口的凹陷里风也很大,耳朵里全是风声,我们没有批外衣,身上开始发凉,不趁现在还有点体力爬上去,死在这儿都有可能。回头走原路,会好走一点,但是距离长,又浪费了刚才的体力,而且那条路也有两段坡度陡得地方。于是继续向上走。

      这条路走的人少,脚下的火山灰比刚才更松更滑,每上一步,连陷带滑又下去半步,甚至有两次,我连蹬两步,都滑下来,位置还往下了一点。抬头看看,上面的坡度更陡些,妻子已经弯着腰抬不起头来了,只能搭着我的一条胳膊往上走。我还有点体力,指着10米外一大颗枯黄的沙蓬说,我们一步一步来,爬到哪里,就休息一次,结果这10米休息了两次。然后,我又指着高处20米远的一颗沙蓬说,我们休息三次,爬到那个位置(本来想说两次,觉得不太现实,说的时候改了口),就离顶不远了。结果这一段停了至少四次,妻子开始每次都要坐下来喘气了,有一次差点干呕出来,她后来说,当时两腿僵直,浑身出汗但是全身冰凉,开始想趴下,手脚并用爬了。我的情况其实也好不了太多,我清楚的感觉鼻腔发堵,有虚脱的感觉,也有点想吐,不过我不敢露出颓势,休息的时候只是站着喘气,那时候要是有口果汁喝,就太好了。

      两个人手搭手,确实不是爬坡的好姿势,各自左右摆着胳膊可能更容易掌握平衡。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支持和依靠产生的信心,显然要比速度更重要。爬过这20米,还有大概20米,由于角度的关系,还是看不到顶,但是知道不远了。这时坡度似乎小了些,不像刚才那么滑了,身体也适应了这种疲劳状态,虽然上的还是很慢,但是感觉好多了,主要是已经没有那种身陷绝境,上不来就死的感觉了。我们上去的地方,正是我们停车的地方,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就看到了车顶。哎,要是这火山口再多深100米,我不知道我的体力和心理能否承受。其实我当时看过手表,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这时,山上的风更凉更大了,西边的高山上只剩下了晚霞,天色已暗。我们爬上车,狂灌了一通果汁,然后才下来拍拍鞋子和裤子上的灰,开车去旅馆,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呢。我看见妻子的脸无血色,腮和眼睛都陷进去了,一幅累脱像的样子,但是慢慢就缓过来了。我体力回复的很快,直接开车上路,但是鼻粘膜和气管受到冷风和急促呼吸火山灰的刺激,当晚出现了鼻炎和感冒的症状,到第二天还有一点。而妻子,在车上恢复过来之后,啥事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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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验:生物机器,在高强度工况下,体力下降太快,估计耐受时间只有正常消耗下的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如有精神压力,衰减更快。在没有人烟的野外,要处处小心,两三百米的距离,也能体验一把生死之间,抽身要趁早。

      我们夜宿公园东侧内华达州的Beatty镇,这个镇子不大,但人气还可以,汽车旅馆都停满了。刚开入小镇,汽车的油量警示灯就亮了,该加油了,这里油价便宜,每加仑价格要比加州低10%,大约便宜0.4美元,比公园里的更是便宜40%多。

      • 家园 我能体会你涉险时的感受。

        多年前曾独自在大峡谷北沿的林区里开车,不幸把车陷到雪堆里,自己独自挖雪自救近4个小时无果后,不得不弃车沿原路步行3个多小时去求救,最后临近黄昏时才万幸遇到一家开皮卡进林区露营的老美(父母带一个13/4岁的男孩)获救。

        多年后回忆起来仍能感觉到当时那种恐惧与绝望。

      • 家园 谢谢你的爬死火山的经验谈。不过,我想攀爬这个死火山

        也许不是很危险的事。因为在你们之前,几十年来已经有很多人爬过了。如果真的危险,公园方面会立警告牌,规划固定路径,加栏杆围索等等。或派人监控。甚至禁止攀爬。如果以上辅助项都没有。我估计主要是因为时间偏晚,人烟稀少,没带饮食,加上你带着妻子等等因素,使你心理承受了些额外的压力。象我自己单独走在市内树林公园的林荫小道里。其实很安全的,也没狮熊虎豹,毒蛇毒蝎。但放眼周围,全是林荫,一个人影也没有,天色灰暗,林木里传来那些在城市里听不到的怪声,心里免不了发慌,有莫名的恐惧感。

        • 家园 应该不是很危险

          就是时间晚,没人烟,没饮食的因素。如果是大白天,肯定无所谓,不过那样的话,结果会是我被LD骂死。LD喜欢坐车看景,却不喜徒步跋涉,如果被我带到灰坑里,半天上不来的话,必然一堆埋怨,火山灰那个脏啊,连我下去都后悔。这回好,她乖乖跟我往上爬吧,后来一句话都没说过。后来事隔数月,她还会说起当时她快不行了,可见这个经历给我俩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还追问我当时的身体状况,我说,就凭咱这儿身板,你莫要以小女子之体,度大丈夫之魄......她当时肯定没精力观察我的状态,所以只有对我的吹牛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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