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忆长征(五) -- 履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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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忆长征(五)

    长征的第八天,俺们三个早早就上了路。走了一会儿,俺猛然发现,公路上已经热闹了起来,不再似前几天那样的冷冷清清。消失几天的同行者,不知啥时候又出现了,就好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若无其事地在俺们前面、后面或者身旁行走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同俺们三个差不多,也是棉衣棉裤棉鞋棉帽子,身后也一水儿地背着行李卷。跟俺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是排列着一路纵队前进的,每支队伍走头里的同学,手中还高举着红旗,飞舞的红旗上书写着“某某长征队”的字样。

    走了将近一上午,爬上了一个大斜坡,一条大河横在坡下,这是俺们一路上跨过的第二条大河——大凌河(第一条是辽河)。在锦州的城东城西,各有一条河流,都以“凌”字命名。东面的这条叫大凌河,西面的叫小凌河。大凌河离城稍远,距离锦州大约十几公里吧。小凌河近,紧贴着锦州城墙,从西向南,绕城而过。

    脚下的大凌河清澈碧绿,也许是接近出海口了吧,从高处远远望去,静静的河水没有一丝涟漪,好像是一块凝固着的翡翠。向阳的河床上一片嫩绿,远远地也分不清到底是麦苗,还是韭菜。

    望着眼前的大凌河,俺最初的感觉是震撼,好美丽的景色啊,就像是突然穿越到了早春二月的江南。紧接着是一片疑惑,不对呀不对,貌似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了吧。突然间俺猛然醒悟过来,现在,明明是刚过“三九”,才入“四九”,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可是,眼前的大凌河怎么成了这个模样?俺们离开沈阳一路行来,沿途经过到处都是黑的土黄的沙白的雪,正所谓“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者也。难道,难道是大凌河已经解冻开化了吗?可还是不对呀,谚语说“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从来是要等过了“七九八九”才解冻开河的呀,哪有“三九四九”就开河的道理?或许,是今年一冬,这大凌河压根儿就没结冰封冻吧?疑惑啊疑惑,俺实在是搞不懂了。

    俺们这次长征,是在北方的严冬进行的。一路之上,有三个地方,其小气候与周围的环境大大的不同,这大凌河就是其中的第一个。另外两个,一处是山海关,一处是滦河。

    过了大凌河不远,路边就是锦州市安排下的接待站。锦州的负责同志怕我们走了错路,特意远远地安排了迎接长征红卫兵的汽车,把我们从这里直接拉进了城区。这样一来,虽然轻松了一点,但是,从沈阳到北京的全部路程中,就有这么十几公里的路是汽车拉着俺们走的,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在锦州没有久留,午饭之后,俺们拔脚就走,跨过小凌河就出了锦州城。俺们紧赶慢赶,行到离城三十华里处,日头落山,歇了下来。

    第九天早晨出发时俺们发现,公路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昨天突然冒出来的同路人,那些队伍、红旗,统统不见了,重新又都消失了。行至午后,俺们沿着公路,爬上了一道斜坡,前面是一片不起眼的小土包。路旁稍高的一个土坡上,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石塔,塔的正面是十二个草书大字,“塔山阻击战革命烈士纪念塔”,铭文的字迹俺们熟悉的很,不用看左下方的落款,就知道这是副统帅永远健康的题词。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一片不起眼的土包,便是赫赫有名的塔山。当年,为了确保攻锦大战的胜利,几万人马在这里排开阵势,阻击从锦西方向前来增援的国军。几天几夜的忘死拼杀,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钢铁长城。俺们凭吊了一番之后,继续前进,天黑前到达锦西。(今晚俺打开百度地图,搜寻当年的足迹。在锦州的西南方向,怎么也找不见故城锦西。在大致相同地点的那座新城,名字却叫“葫芦岛市”!!!)

    第十天的路程是从锦西出发赶到兴城,一天的行程还是七十华里。兴城旧名宁远,明末名将袁崇焕曾在此击败不可一世的后金老罕王。俺们满怀着思古豪情,迎着夕阳,大步跨进城去。建国后,咱们的城建的指导思想是大拆大建,旧的城垣建筑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扫荡。到文革爆发时,沈阳的旧城墙已经基本拆除完毕,以管窥豹,可想而知,其他城市也应该是拆迁完毕了吧。唯有辽西兴城,没有进行大拆大建,老城墙依旧保留着,据说,这在全国是惟一的一个。据说,银幕上有数的几部古装电影,凡是涉及到城墙的,必定要到兴城来摄取背景。

    第十一天行程七十余里,晚上到达绥中。

    第十二天第十三天,两天疾行一百五十华里,经前卫,过前所,到第十三天下午,俺们抵达了山海关。

    从绥中开始,路两旁的庄稼地开始逐渐的减少,荒草滩越来越多。最后,再也见不着一块庄稼地了,俺们进入了辽西走廊沙漠地带。一条大路直通天边,路两旁是一片荒甸子,到处是白雪枯草沙滩鹅卵石,好一股大漠西风悲怆苍凉的感觉啊。

    突然,一只灰色的野兔从公路左侧跃上路面,朝俺们扫了一眼,迅速向右前方跑去。俺和抱璞一愣神,洋钉反应敏捷,撒腿就追。可是,这人怎么可能追的上兔子啊!没等洋钉追出十步远去,那野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欢笑声中,憨厚的抱璞开言了,说他们老家村里有个人,外号叫做“兔子愁”。这家伙跑得贼拉快,力气又贼拉长,不论家兔野兔灰兔白兔,但凡在路上被他瞅见了,得,这兔子的命就长久不了了,不管逃出多远去,必定被他追上,一脚踢翻……洋钉你再苦练三年,大概也能有这么个外号。

    山海关外兔子多,那可是出了名的。几年之后,履虎尾听人讲过这么个笑话:

    说火车开出山海关,远处望着是燕山,近处一片荒草滩。山东二哥正在车窗口卖呆,突然瞧见荒草滩里跳出一只兔子。二哥于是感慨曰:“好家伙!这山海关外的兔子可真不少哇!”坐对面的关东大哥心里不乐意了,嘞嘞啥哪?会说话不?于是大哥回应曰:“是不少!都是从关里跑出来的!”二哥一听,怎么着?你骂银呀!拳头高高举了起来。大哥不动声色,怎么,还想动手?放马过来吧!二哥拳头举了一会儿,噗嗤一声乐了。大哥愣了一下,也嘿嘿笑了起来。于是,二哥拿出大葱煎饼,大哥掏出烧刀子蛟河烟,大哥二哥不分你我一起米西米西的干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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