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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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高玉舍身救了正德帝一次了

        下一章让他出去过正常人的日子罢了.huozhe ..或者给安排个艳遇哈,我很喜欢他

        婉儿出去偷人家紫衣女家传宝前面一点儿故事都没,哈她去偷的时候没有唐唐在身旁怎么避开那个香毒的? 下章i给红衣女显摆时候给几句好不好

        当然最后想说,京城附近搞了这么大的工程锦衣卫和有司居然没发觉,我觉得漏洞有点大嘿嘿

      • 家园 花!不容易,

        不过似乎有点散乱,不够紧凑,不如开头那些味道更好,似乎人物太多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读的不连贯造成的。

        • 家园 是太多人了,这部份要修改添加不少

          但暂时不想陷在里面,先出来把这部写完再说,要不拖太久了。

          我后面情节也写了一些,只是因为这里接不上所以没法贴出来。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7章节

      红衣女久久无语,复叹息道:“罢了,你们也出不去的,我也不过说说。”

      婉儿笑道:“这通州乃水泽之地,这山比起华山来不过是土疙瘩,便说出不去,也太小瞧人了。”

      “大都督,这里似有出路。”山腹内传来风清扬的喊声。

      婉儿看向红衣女,只见她面目平静,心下沉吟,缓声道:“难道山腹之外真有重兵围困?”

      红衣女淡淡一笑,闭目不语。

      “哎呀,是条只能爬走的暗道,分明就是故意挖的好叫人送死。”风清扬说。

      “喂,喂,风大哥都说了这暗道是故意叫人送死的,你们还爬!”

      钟贞急切声音传来,红衣女摇头叹息。婉儿看她表情,笑道:“看来钟贞所言不假,那暗道尽头有重兵把守。”

      “决意一死,自然计划周全。”红衣女道。

      婉儿却缓缓笑道:“纵然有天下英豪陪葬,却依然不知是何人偷了家传至宝,即便能投胎转世到帝王家,也还是会委屈至极吧?”

      红衣女黯然,缓声道:“说来可笑。”

      “如何可笑?”

      “家主乃杀手领袖,天下事原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一朝失了家传至宝,便有如又聋又哑又盲之人,突然之间便失却了天下。但碍于往日杀人太多,怕人寻仇,又不敢在江湖上大张旗鼓出没。虽秘密调查多年,却一无所知。”

      “为何有人会偷这等危险之物,那偷儿如何便能确定她有能力号令天下杀手?再者又是如何知晓这神奇之物在你家家主手中?”

      “家主若是知晓,便不至束手无策了。”

      婉儿卟哧一笑道:“这世间岂会有真正不透风的墙。或许是你家家主秘密太多,导致被人钻了空子,但又不好对下属明说,只好假作一无所知束手无策。就如你,身为世家之女,自然是半途入阁门,无论是你寻着他们,还是他们寻着你,这中间必有人诱引安排。可能不知何时就出了岔子,被人利用了。”

      红衣女冷嘿一声道:“阁主于我有再造之恩,你莫挑拨离间。”

      “再造之恩?”婉儿环视山腹中众多侍随从尸首道:“你们阁主这些随从倒真似被阁主再造而成。看他们年纪轻轻,武功却都是一等一的高强,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底也伽是个好东西。”红衣女忽诡异一笑道。

      “你们家主利用底也伽训练这些随从?”

      “这世间资质高的武林高手自然可以靠练功提高功力,譬如九阴真经、天魔解体大法,易筋经,但资质差又想速成一流高手的,多半都要药物辅助方可。家主几经试练,发现底也伽极能提高人之精神,便用于训练随从。”

      “我听说食用底也伽久之易出事。”婉儿缓声道。

      红衣女冷笑道:“一群随从而已,难道还要替他们养老?”

      婉儿一笑看着红衣女,一笑道:“原来你也知晓自己在你家家主眼中不过是一群用完便算、不必如朝廷一般要养老送终的所在。”、

      红衣女黯然无语。

      “你这脸为何这多刀伤?”婉儿又问。

      “为示效忠家主,自伤的。”

      婉儿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毁伤。更兼女儿家爱美是天性,如何就肯这般毁容?多半是被你家家主逼的。若是我,拼死也要护着自己的容颜。”

      “倒是听说曾有人不肯自毁而逃,还是个有身孕的女子,只是最终还是被追杀,掉进蛇窟喂蛇。但我确是自伤的。”红衣女轻道,声音愈加无力。

      婉儿伸手默默为她输送真气。

      “让我走吧。”红衣女轻声求道。

      婉儿忽面色一正,肃然道:“女儿身被污清白,便不能活在这人世间么?纵然禽兽不如,便不配活在这人世间么?你一身武功足以在江湖武林开辟一片天地,为何偏偏要选对自己最委屈的路?”

      红衣女愕然侧望婉儿,颤颤不能语。

      婉儿抬头高声道:“行简,你过来。”

      唐行简应声奔来:“婉儿,何事?”

      婉儿指着唐行简,笑对红衣女道:“他可好?”

      红衣女细望唐行简好一会,沉默不语。

      “我知这天下多数女子甫一见他,多半如你这般反应。但于我而言,他便是我此生此世一心一意要爱着的情郎。”

      “唐大哥,快来,到你了。”石勇大叫。

      “就来。”唐行简向婉儿笑道:“婉儿,我先过去。”

      婉儿点头,唐行简又跑回去。

      红衣女凝视他的背影,忽道:“他笑的模样,倒是颇见赤子之心……”说着又看向婉儿道:“你,你如何知晓我早失清白之身?”

      “除此之外,还有何事能令你绝决弑父?”婉儿叹息道:“必是你父对你做了禽兽之事,才会如此。”

      红衣女惨然一笑道:“我本与皇甫家公子定了亲,不料出嫁前夜,他,他突然半夜来到我的闺房,一身酒气抓着我的手说不许我嫁入皇甫家,要我一辈子留在家里陪伴他。我当时吓坏了,吓坏了……我娘在我八岁时便逝去了,父亲原本待我如珠如宝,何曾想到?我那公公皇甫无垢也是可怜,被他蒙在鼓里,还与他一道到英雄大会上来。”

      “大都督,适才那人出去似乎无恙,或许真是出路。”风清扬声音再次传来。

      “快停手,不可再砸了!”南宫无我高叫之声亦传来。

      “国公爷?”徐九龄看向钟信:“如何?”

      “稳妥些为好,若是砸坏了,整个山壁都要塌了。”任道远亦道。

      钟信缓缓点头,仰头凝望仿佛摇摇欲坠的山壁。

      石勇也仰头凝望,忽高声道:“师父,徒儿看到光了。”

      赵良走过来向正德道:“陛下勿忧,似有通道可出,待臣先去探探路。”

      正德摇头而笑:“不必探路,朕贵为天子,岂能爬着出去。”

      紫衣女忽抬头,但却是疾速扫了正德一眼。乃诺小心观察四壁,寻到最好位置搭箭对准紫衣女后心,身形双手稳若磐石。

      赵良稍作沉吟道:“臣遵旨。”

      “勇儿,你退下。”钟信忽叫道。

      “国公爷,为何要我退,我还有无数力气。”石勇问。

      “此时不可用蛮力了。你且退过一边。”

      “哦。”

      “风儿,你过来。”钟信又唤。

      风清扬飞奔而至。

      “你在此注意看我、看大都督、南宫公子、任教主动作。”钟信道。

      风清扬缓缓点头。

      钟信望向周义道:“周指挥也过来。”

      周义飘身而来,五人环立石壁五位。南宫无我凝望石壁半晌,笑道:“我这处可用五分内劲,但任教主那处只能用三分,须臾之间不可多半分。”

      赵良也抬头凝视半晌,点头道:“我这处用五分半力即可,不过……”

      “不过怎地?”任道远即问。

      此时五人神情皆凝重,心知生死一线,都不敢托大。

      赵良道:“还有两处也要用劲。”

      “那我来。”徐九龄叫道。

      “你不能来。你功力太霸道不知收敛,发不出如此巧力。”赵良却断然道。

      “星吉大师内力犹比我强,但也属刚猛一路。桃花岛倒是有弹指神通的家传绝学,但婉儿连战三场,只怕力有不逮。”周义道。

      张鸾持笔道:“我和李侍卫来。”

      赵良看了李龙一眼,点头道:“李侍卫过来,将小国公、三太子点醒。”

      李龙抽身前去,唐行简即时补位,邢缨、沐琚点开徐鹏、三太子穴道。徐九龄也一脚将弟弟徐九应踢醒。钟贞、钟谨也回到正德身边。曲枫更在身外护住两兄妹。毕清凡哈哈一笑,就在刺麻星吉身边坐下道:“大和尚,我与你一处逃。”

      “哎呀,他们又往地道里爬了。”钟贞指向地道口,笑道。

      方正小和尚似有所犹豫,但看向山海又不敢动,只好紧跟着小道士。那被婉儿救了的小尼姑怯生生走过来,低声道:“师,师姐,我们,我们也逃吧。”

      婉儿不语。

      红衣女却把眼一横道:“你为何要爬出去?”

      小尼姑摸着脸,惊道:“我宁愿出去被杀,也不肯被山石砸成肉酱。”

      红衣女冷笑道:“你一个出家人,还贪恋这红尘美色?”

      “我还小,还不曾看破红尘呢。”小尼姑慌道。

      “地道尽头有杀人刀,爬出去一刀斩一个,刀无虚发。”红衣女看了婉儿好一会,缓缓道。

      小尼姑吓得脸都白了,见人都有出无退,半信半疑道:“若都杀了,为何连半句声都发不出,好歹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豪杰。”

      “一刀砍了,那有出声机会。”红衣女道。

      那边厢钟信等人连续三次冲击石壁,头顶石粉哗哗地落,高玉脱了外袍替正德遮灰。钟信等人先行后退,望头顶石壁摇摇欲坠都有些忐忑不安。

      钟信过来向正德请安:“陛下勿慌,臣定保陛下出山腹。”

      正德点头,微微笑道:“朕背部有些许发冷,皇叔快些。”

      “不好,有烟从地道口进来了。”邢缨忽叫道,顺手一掌拍向地道上方石壁想将地道口堵上,不料瞬间便地动山摇。

      徐九龄惊得面色大变,指着邢缨怒喝:“你这阉杀的,做甚乱!”

      邢缨也惊慌望向正德,见正德安静端坐,方才不语。但那一掌之下倒真有无数碎石落下挡了地道口,只是烟仍从间隙中飘进来。

      唐行简皱眉道:“国公爷,这烟是底也伽草烧的,要赶紧出去方好。”

      张鸾持铁笔至石壁中间仰头细望,良久,缓声道:“你们护陛下后退十步。”

      众人听言后退十步,李龙即回身,唐行简让位奔向婉儿。张鸾小心立于石壁间凝神闭气,缓缓抬头凝视一丝纹裂密集处,手持铁笔飞身而上,往裂纹处全力一插,嗤地一声,铁笔尽没于石壁中,旋即再使力连拍两掌,几乎同时邢缨猛冲过去将他带出石壁,旋即众人便听得轰隆声响,山崩石落,阳光透射入洞,豹吼之声清晰可闻,清冽泉水倾盆而下,登时就将山腹中人冲得七零八落。紫衣女惊骇之下,跃身而起。山崩地裂间,乃诺与刀眉也紧急寻找新的落脚之处。高玉紧抱正德飞身而起,李龙紧随其后,无论何时都不离不弃。但就在此须臾慌乱之间,紫衣女厉喝一声:“陛下来陪葬吧!”拨下头钗瞬疾冲向高玉就向他怀中的正德刺去。高玉悬于半空来不及躲避,猛一侧身,紫衣女手中金钗狠狠刺入他胸肋之中。乃诺、刀眉一眼望见,疾射放箭,可惜位移势易,两箭交错而过,不曾伤着紫衣女分毫,反倒误伤前来救援高玉的李龙臂膀。紫衣女起掌狠击正德后心。正德突地沉喝一声,双掌推开高玉,自身直坠而下,李龙旋身急坠,堪堪在正德落水之前抱住他,提气向上急窜两步。哪知紫衣女一掌劈空也倒冲而下,夺命一掌再拍正德天灵盖。吼!一声豹吼震天,一道矫健豹影如闪电般冲向紫衣女,一口咬住紫衣女喉咙,喀嚓一声脆骨裂响,猎豹再将紫衣女凌空怒甩至半空,苍鹰疾唳展翅飞来,将紫衣女啄住往水底俯冲而下,紫衣女待要挣扎,猎豹旋即扑下,双爪按住紫衣女胸部,再次将她压入水中。钟信、赵良飞掠而来要接应李龙。高玉却拼尽力气与李龙并行将正德抱起离了水面落在山腹半壁。钟信、赵良转身看紫衣女仍在水中挣扎,赵良挥退豹鹰,疾手点了紫衣女穴道将她提出水面。伴随着倾盆的清冽泉水,矫健身姿的猎豹飞跃洞中直奔山海,山海大笑张开双臂抱住猎豹直亲。苍鹰长唳,欢欣难耐,展翅高飞出洞再飞回洞中,向着柳佐不停唳叫。柳佐纵鹰出洞,稍顷飞回高声道:“此路无人伏守,可以逃生。”众人顾不得全身透湿寒冽,纵声欢呼。

      “水深,烟大,快走。”唐行简连唤三声,复向婉儿道:“婉儿,我们出去。”

      “带上她。”婉儿一指红衣女道。

      “我不走。”红衣女却道。

      “要死也出去死!”婉儿面色一凛道。

      红衣女望着婉儿那凛厉之下惹火的双眼,一时无言,默默站起回望着上官无明的遗体,遗体飘于水面,浮浮沉沉。

      婉儿叹声道:“人死灯灭,带回去安葬吧。”

      石勇划水过来道:“师姐,我帮你扛出去。”说完便将上官无明尸身一扛,奔回钟信身旁。婉儿拉起红衣女。

      赵良、张鸾、邢缨、沐琚、徐九龄五人打头阵先冲出山洞,高玉、李龙即带着正德跟上,钟信飞身过去待要抱住钟贞,却不想风清扬更快抱起钟贞直飞出洞。钟信便拉着儿子的手一起出去,其他人都各自相帮着或爬或拽或跃纷纷出了山洞,只留下十几具尸首在洞中。远处传来脚步和呼喝声,山海将猎豹一纵,柳佐驱鹰飞向长空,环视一周引着猎豹奔跑,众人跟着猎豹奔出一条生路。奔到一半,众人遇到岔路,柳佐再次纵鹰勘察,引众人向右边路行。

      正德却拍拍李龙肩膀,轻笑道:“这左边路是否别有洞天?”

      李龙略作思索道:“或许是寺中高僧静修之处,是以凤凰阁主才不曾在此布设埋伏?”

      正德笑道:“此去瞧瞧如何?”

      “陛下,且先下山调兵遣将再来不迟。”李龙笑道。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6章节

      山海重重点头,也不回头,只朗声道:“老五,听到豹声了吗?”

      “听到。”钟信点头应着,朝左方山洞石壁走去。

      “行简,勇儿,你们跟着国公爷。阿谨、阿贞,你二人跟着张尚书,切莫自做主张,听伯伯吩咐。”山海道。

      山海再次向被剑阵围攻的任道远唤喊:“任教主,你可出得来?”

      任道远被叫得急,满脸尴尬,曲枫突地伸手抓着一把当胸袭来的剑刃,狠力向对方胸前一折,那女子吃了一吓,脚步立乱,任道远一掌击在此女胸前,登时胸骨塌了半边,倒地而绝。两人即时跃身过来。红衣女虽见少了一人,却也不慌,重整剑阵,再次围攻群豪。风清扬无声无息间、来到钟贞身旁,刺麻星吉握住三太子的胳膊来到正德身旁。

      正德嘻嘻一笑,看向三太子道:“徒儿,你好生活着,星吉大师才会心无旁骛的救为师呢。”

      刺麻星吉却严肃道:“陛下,您是老衲唯一的爱徒,老衲必会救您出去的。”

      正德笑道:“无妨,大师您能看在三太子面上效忠于朕,朕心愿已足。”

      “毕清凡,你还不过去,更待何时?”婉儿突清喝一声,剑尖划过紫衣女的脸,那脸上面具又裂出一道细痕,鲜血便从人皮面具中缓缓流下。

      毕清凡此时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剑阵。正着急间,刺麻星吉竟长身跃起,冲入场中,挡在婉儿身前道:“婉儿姑娘,我来替你,你且歇歇。”

      “老秃驴,你也来送死?”紫衣女喝道。

      刺麻星吉大笑道:“阁主,你打来打去,一个人也杀不了,有何本事说老衲来送死?吃我一禅杖吧。”

      刺麻星吉禅杖武得虎虎生风,紫衣女一时竟接不下,疾行后退。婉儿拱手笑道:“多谢大师。”飞身跃入剑阵当中,顺手揪住一位小尼姑的衣领猛地提气连跨数步于空中,将她奋力掷过来。

      石勇看得目瞪口呆道:“哇,哇,这个我晓得,是上天梯,当年师父教过我,可惜我太笨重,就是学不会。”

      罗理看有人逃出生天,高叫:“我们都过去跟着陛下。”

      群豪此时恨不得脚踩风火轮就滑过来。不料脚步才动,紫衣女却厉笑声声,震得众人耳朵生痛,群豪惊恐掩耳,只一瞬间,剑下亡魂再添。山海、赵良身形疾动,周义、邢缨、沐琚紧跟其后扑向剑阵。

      徐鹏想跟过去,却被张鸾一手拉住道:“小国公,莫要送死。”

      徐鹏自知武功低微,适才只是出乎本能想要跟邢缨过去打斗,当下被张鸾拉住,人也清醒,即停步不语。

      “刀眉,乃诺。”赵良长声道。

      “明白。”刀眉应声拉着乃诺飞跃洞顶,寻着一突出岩石立定,弯弓搭箭,准备救援。

      钟贞拉住风清扬,笑道:“风大哥,我还从不曾跟你一道实战过。今日我与你一同去救他们。”

      风清扬点头:“好。”

      “阿贞。”钟谨叫道。

      “哥哥也来。叔伯们都在,爹爹也在,我们死不了。去实战一番才有趣。”钟贞扯着钟谨笑道。

      钟谨看向张鸾,张鸾一笑道:“去历练历练也好。”

      “好,同去。”钟谨欢喜点头,三人一同奔过去加入剑阵。

      刀眉与乃诺抽弓搭箭,意欲窥射助阵。但仔细望过之后,刀眉沉吟半晌,高声道:“大都督,剑阵厉害,不好射。”

      “娘,那就更加要射死几个,不就破了箭阵?”乃诺道。

      “你试试?”刀眉道。

      乃诺举箭凝视一会,却又停下道:“娘,他们身影跳跃不停,孩儿对不准。”

      剑阵威力极大,剑气纵横,群雄慌乱无措,各自想方设法逃出剑阵,反被击伤者众。只是红衣女却是奇怪,剑剑追着上官无明、皇甫无垢二人,混战中皇甫无垢更被她一剑切中右手腕,皇甫无垢飞脚踢向红衣女,红衣女闪身一避,罗理顺势切过来将皇甫无垢救下。红衣女见杀不着两人,随即转战上官无明。上官无明一边挡一边哀求:“静儿,我们回家去。”红衣女冷笑不语,口中咝咝有声,指挥着十男十女剑阵纵横,围攻群豪。

      赵良看出端倪,向红衣女道:“姑娘,你与上官无明、皇甫无垢是否有过节?”

      “有甚过节,你们死去为主人陪葬便好。”红衣女冷声道。

      “姑娘,陛下在此,你若有过节可趁此时机向陛下诉冤,何必枉伤人命?”赵良再劝。

      红衣女大笑,声声刺耳道:“大都督,你为官这多年,心地仍是这般仁慈,可惜天地不仁,你的仁慈不过粪土,杀了。”

      最后一声喝,十男十女齐声应和,剑阵再变。首尾相顾,横挑竖刺,几无人能避,令人胆颤,群豪混乱强突,反倒个个中剑而伤。山海等人紧跟赵良,不知不觉间与群豪被剑阵隔开。

      赵良看在眼中,忽大喝道:“贞儿跟着我;谨儿跟着老四踏坤位;阿缨,你占着巽位,清扬你跟着他;阿琚占着乾位,婉儿你护着他。山海居左,毕清凡,你当知此阵位置。”

      毕清凡哈哈大笑道:“行,我来扫尾便是。”

      “好!”赵良向群豪喝道:“你们各自跟于身后,有路便逃。”

      众人恨不得早早逃出生天,岂有不从之理,赶紧选位站好,山海自把方正、小道士拉于身后,跟着赵良打出连环阵。数次冲击脱出重围,皆被红衣女领人截回,但也次次有人趁机脱困。激战中赵良看准眼前一男脚步虚浮,突地一剑将他挑起抛向半空。刀眉望见,凌空疾射,登时利箭穿心,连人带箭钉在山石上。乃诺看准红衣女,一箭射来,不料却被上官无明打掉,叫道:“莫伤我儿。”红衣女反倒趁隙向上官无明一剑刺来。周义眉头一敛,窜身而至,扬手一掌重重抽在她脸上,婉儿白骨爪同时袭来划过她的脸。

      上官无明猛地抓住红衣女手腕道:“静儿,随父回家去。”

      红衣女却狞笑道:“谁是你女儿,我们从你女儿手上学了你们上官家的人皮面具之术,就被我们分尸了。”

      上官无明惊怒交加,突喷出一口鲜血,萎顿倒地。红衣女脸上的人皮面具忽如粉屑般落下,露出伤痕斑驳的脸。粉屑落于血中即溶,再次散发出婉儿熟悉而众人懞懞的气味,群豪为之昏昏,那九男九女却是精神大振,重组剑阵。红衣女也狂性大发,执剑直取上官无明性命。幸得皇甫无垢拼死相搏方救了上官无明一命,两人再不敢脱离赵良等人队伍。

      婉儿高声道:“行简,取冷艳香来。”

      唐行简听了,急从背囊中取出银碗布于地面,又取银瓶倒出桃红水液,取火折子往水液中一点,即时焚烧出冷艳红火,众人闻得一阵扑鼻香气再回神清气爽。

      婉儿向赵良道:“大都督,他们面具有异,碰着血会生毒。”

      赵良点头,稍作沉吟,神情一凛道:“莫再拖延,杀了罢!”

      他一声令下,山海、柳佐、周义、邢缨、沐琚、毕清凡蓦然变阵,连环阵变七杀阵,登时威力剧增。

      “唐大哥,那到底是何毒?”李龙正色问。

      唐行简叹息道:“我也不知是何毒药,但我们唐家玉露丸和冷艳香可缓解百毒,吃一颗能管两个时辰,这冷艳香熏过山腹也能保半日,但过了时辰就怕又有毒药进入山腹。须得快快寻到出路才好。”

      “在此处。”一直缓缓于左侧山壁间行走的钟信忽停步,面向前方上指道:“猎豹之声此处最清晰,山壁对面定是有路。”

      徐九龄即时持斧出来道:“我先来砍,你们听好那处最薄。”

      “勇儿,你取狼牙棒,随徐九龄去砸。”钟信道。

      “明白。”石勇抢过徐九应的狼牙棒,高声应道。

      “重锤好过狼牙棒,我这对铁锤好用。”群豪中走出一位矮胖汉子,将手中双金锤递过来,向石勇道。

      “师父?”石勇看向钟信唤道。

      钟信看了一眼金锤点点头,石勇便把狼牙棒往徐九应手中一塞,取了一对金锤在手,跟着徐九龄去砸山壁。

      便如他们在凤凰阁一般。待徐九龄、石勇砸过山壁,南宫无我忽地冲入剑阵,趁其中一名随从不备就将他脖子斩断,鲜血狂喷之际,南宫无我却是大笑,随即整个山洞都被他的血雾笼罩,再猛一挥洒,整个山壁都沾上血雾,钟信随即放出绣花针。唐行简紧跟而上,也放出唐门天女散花针。

      “这是何意?”任道远却是不明,看向南宫无我问。

      南宫无我并不答,只听着山腹中传来声声惨叫回望过去,笑道:“大都督大开杀戒了。啊,这血腥味真是好闻。”

      “阁主,吃老衲一杖!”山腹中又传来刺麻星吉一声狮吼,众人又听到一声惨叫,就见一道紫影伴着血红倒飞出去,重重撞着山壁软软的跌下来。旋即山腹内传出凄厉笑声,伴随着这凄厉笑声的是刚逃出生天的群豪中有人惨叫倒地,七窍出血,满地打滚而亡。方正小和尚也双耳渗出血来。张鸾疾手点了徐鹏、三太子穴道,令两人昏睡。徐九应怪叫连声,被徐九龄一拳打昏倒地。

      正德眉头微皱,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陛下!”高玉惊唤,急用掌抵住他的后心,为他护住心脉。

      李龙向钟信道:“国公爷,快快寻到出路,陛下受伤了。”

      此言一出,众人心神动荡。南宫无我双眉一耸环视四周,却见刀眉与乃诺居高持弓搭箭,一个瞄准任道远,一个瞄着自身,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山腹内传出刺麻星吉的佛谒之声,声音布及山腹上下左右,渐至将紫衣女的厉笑压下。但紫衣女旋即狂笑再起,仿似钱塘怒潮一浪高过一浪要突破刺麻星吉的佛谒,张鸾迈步而出,持铁笔敲击脚下石板如木鱼之韵吟唱佛经,那声若轻剑若尖枪,破万重浪直袭紫衣女,功力之深邃倒颇有些令人意外。

      啊!山腹内先后传出上官无明、皇甫无垢的惨叫声。赵良长剑斜斩,硬是将红衣女刺入上官无明心口的手中剑拦腰斩断,一掌拍向红衣女心口,山海紧跟而上,将皇甫无垢也拉了出来。

      “大都督,静儿。”上官无明悲唤一声。

      血从红衣女口中不断呕出,瞪着赵良却莫名露出仿似解脱的咯咯笑声,长声道:“大都督,你杀得好。但我也不亏了。”

      赵良环视当场,紫衣女随从尽没,群豪当中也死了七、八名,皇甫无垢断手、上官无明身受重伤,眼见不治。已方各人皆有不同伤处,好在都不曾伤到致命处。但血腥味浓,人也愈发的昏乏。

      上官无明呕着血,瞪着红衣女,颤声道:“静儿,你,你?”

      赵良疾点红衣女胸前穴道,为她止血道:“姑娘,可有解药,可有出路?姑娘若是有冤,救陛下出去,陛下定会为姑娘伸冤。”

      那边厢钟信、南宫无我、任道远、徐九龄、石勇轮番发力,意图将山壁凿空,山腹内闷响声声,竟有些地动山摇。头顶有石粉落下,众人纷避之下,也打断了赵良的问话。红衣女趁势倒地一滚,却不是逃跑,反倒贴近上官无明,也不顾手掌鲜血淋漓,奋力一拍,将断剑深深拍刺进上官无明的心口。上官无明惊骇瞪着红衣女,红衣女咯咯怪笑,口角不停滴血在他的心口,瞪大眼睛瞪着他,直至他断气,红衣女才长舒一口气,弃剑坐于地。任何人看此一举一动,都以为红衣女与上官无明必有血海深仇。

      又一次地动山摇。

      紫衣女狂笑不减:“老秃驴,你尽管与我斗,斗得这山崩地裂最是痛快。”

      刺麻星吉心惊,见身边碎石落下,不由担忧,佛谒之声缓减。紫衣女也渐声嘶力竭,双方各自整息。张鸾望向钟信等人,只见钟信、石勇、徐九龄、南宫无我、任道远、曲枫轮番在那块宽阔石壁上用功,意图凿出山路。

      李龙挥袖扫开落下的石粉,向正德低声道:“陛下,可要避一避?”

      正德淡然道:“能避到何处?叫他们快些就是。”

      “山腹不同凤凰阁,会否令山体尽数崩裂塌陷?”高玉缓声问。

      紫衣女听得此言也不禁深深叹息一声,缓缓盘腿坐下,静默垂首。刀眉、乃诺脚下山岩松动,两人急于山壁间另寻落脚处,再次站稳举弓搭箭。紫衣女的背影落入乃诺眼帘。乃诺初还不觉,但望之再望,忽渐生疑惑。

      赵良向山海等人道:“快去寻暗门,应当是有出路的。”众人领命,各去山腹间寻找。婉儿激战三场甚是疲累,就坐在红衣女身旁与她一道调息运气。红衣女看了她一眼,不言语,闭目修功。

      “你当真想一死了之?”婉儿似自言自语。

      红衣女冷笑一声,应道:“是。”

      “那也不必拉我们陪葬啊。”

      “我只要上官无明陪葬,其余都是阁主要的。”

      “上官玉静应当就是你的姓名。”

      红衣女沉吟半晌,方道:“是。”

      “为何与父亲不共戴天?”

      红衣再次沉吟,良久,方道:“他人家事你不必深究,只是你们若真能出此山腹,但求你一件事。”

      “说吧。”

      “把上官无明尸体带出焚毁,骨灰洒在路上,任千人踩万人踏!”

      婉儿卟哧一笑:“倒不如你亲自去烧,去洒,去踏!纵然是父亲,若真做了禽兽不如之事,也合该受此折辱。”

      通宝推:西安笨老虎,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5章节

      群豪皆惊,纷纷诅骂,性急的甚至失态奔出便想闯关。

      石勇见状高声大喝:“不想死,都退后!”

      脚步踉跄间,都向后退去。紫衣女极尽轻蔑地大笑。

      罗理向任道远高声道:“任教主,你来此之前定是想过可能会有不测,快快唤你们火莲神教的救兵来吧。”

      任道远叹息道:“不曾有。”

      罗理惊怒道:“为何你不曾想到会有不测?”

      “罗帮主,你向来谨慎,你的救兵呢?”曲枫问。

      “通州乃京师水陆门户……”罗理瞧向正德一眼,方道:“我听说任教主,少林武当、五岳剑派皆有人到通州,便想着即便遇着不测,我只需跟着你们就好。”

      “我家教主听说陛下也到通州,也如罗帮主一般所想。”曲枫看向钟信笑道:“国公爷,陛下到通州,锦衣卫不可能不安排后援吧?”

      “朕是偷偷出京师,锦衣卫并不知朕走了。”正德道。

      群豪惊然,赵良及先行到通州的山海、刺麻星吉等人也为之愕然。

      三太子担忧道:“师父,您是否太过随意,怎生也要有锦衣卫暗中护卫才是。”

      正德笑道:“徒儿,为师身边高手已尽出于此,若他们都保护不了朕,锦衣卫到来也只是送死,人多嘴杂,除了令天下徒增流言导致国事动荡,孰无意义。”

      “啊,原来如此。”三太子点头应着,若有所思。

      任道远听正德此言,久久凝视,忽轻叹一声。

      正德笑道:“任教主,你为何叹息?”

      任道远缓声道:“在下只是觉得行儿太过顽劣,不足以担当大事。可惜……”

      “可惜甚?”正德追问。

      任道远叹息一声,望了钟贞一眼道:“可惜贞儿性好逍遥任侠。”

      钟贞一笑道:“师父,难道您真的想贞儿接任神教教主之位?”

      “你与行儿成婚,管束他,为师就将神教教主之位传与你。”任道远严肃道。

      钟贞望向风清扬,风清扬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间,钟贞却是一笑,转头望回任道远道:“师父,或许过了八月,贞儿能给予您一个肯定答复。”

      任道远眼光一亮,朗声道:“好,我就等你到九月。”

      风清扬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钟谨却道:“阿贞,你不可做教主。娘不会想你做教主的。”说着又望向任道远道:“师父,您也不要做教主可好?您到京师来,谨儿孝顺您一辈子。”

      曲枫微微一笑道:“小公子孝心可嘉。”

      任道远却拂袖道:“谨儿,你当初选择到京师,便与为师成异路,你好好过在京师的日子,不必管我。”

      “师父!”钟谨叫道。

      “任教主,你儿子可寻到?儿子若没了,又如何与这位小美人成婚?”丐帮帮主毕清凡笑道。

      “你儿子难道就寻到?”任道远冷笑道。

      “我儿无恙。”毕清凡道。

      上官无明,皇甫无垢忽怒目而视毕清凡。钟谨见毕清凡插话,只好闭口。

      “是我女儿走失。”毕清凡说着望向皇甫无垢道:“我知你小儿子失踪。”

      “你儿无恙,为何你还要我继任丐帮帮主?”沐琚怒视毕清凡道。

      “他儿子是个病殃子,女儿倒是武功极高,只是无心担任必须一生潦倒邋遢的丐帮帮主之位。”皇甫无垢冷笑道。

      “你儿子也不想徒有世家之名,想闯荡出真正的侠义名声。只是这江湖武林岂是说闯便能闯的。生于富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捱得甚苦?”毕清凡亦笑道。

      赵良看向钟信,轻声道:“这些人的孩儿看来并不在此。”

      钟信点点头。

      南宫无我忽笑道:“有了儿女原来会这般麻烦。”

      三太子忽抬头望向南宫无我道:“大哥,你定要将我师父救出去。”

      南宫无我看了三太子一眼,望向正德道:“朱厚照,想不到我南宫世家呕心沥血为他打江山,他却一心只担忧你的安危。”

      正德哈哈笑道:“可见你想谋夺我大明江山是多么不得人心。”

      南宫无我长太息,复大笑,望向紫衣女道:“阁主,你真甘心就此生殉?”

      紫衣女不语,返回高台坐下。随侍也紧随其后,立于两边。

      正德看向任道远,笑道:“任教主,此时此刻,你与朕俱身陷囹圄,应当不会还想图谋朕的天下吧?”

      任道远略现尴尬之色,拂袖不语。

      “师父,我们该如何救陛下出去?”石勇看向钟信,面色凝重地问。

      石勇一语出,群豪皆望向正德。正德却抬头望向李龙,笑道:“他们是在指望朕来救他们么?”

      李龙点头笑道:“应当是了,陛下。”

      正德看向赵良,笑道:“大都督,朕的命可就指望你了。”

      “臣顾虑不周,请陛下恕罪。”赵良道。

      正德一笑道:“你有何罪,朕又不曾叫你调兵遣将。连任道远、罗理都知通州邻近京师,不好前呼后拥地招摇呢。你好好想想如何出去就是。”

      赵良环视四周,良久,缓声道:“陛下,臣总觉得这山洞里少了些甚,只是一时想不起。”

      “少了甚?”乃诺不解地问。

      赵良目光停在山海面前,恍然道:“啊,是了,猎豹呢?老三的苍鹰在此,猎豹却不见踪影。”

      紫衣女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道:“大都督在说甚?这通州之地四通八达皆是水乡,并无高山密林,何来猎豹?”

      山海笑了笑,不语。赵良见他不语,也不追问。

      婉儿轻轻咬了一下唐行简的耳垂,温柔一笑,到正德面前道:“陛下,请借手中金扇一用。”

      正德顺手将金扇递给婉儿,婉儿接过轻耍了几下,笑道:“倒是趁手。”

      “婉儿姑娘,你要做甚?”赵良问。

      婉儿一笑,走到场中举扇指着紫衣女道:“阁主,你我打一架如何?”

      紫衣女眼光一凛,直视婉儿:“打一架?”

      婉儿淡淡笑道:“你我皆是武林中人,与其慢慢等死,不如动动筋骨,一决生死,也死个痛快。”

      “你确定能赢我?”紫衣女缓声道。

      婉儿眼光微冷,笑道:“阁主又如何肯定能打败我?”

      紫衣女直视婉儿,倒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着。

      婉儿缓声道:“阁主怕输给我么?”

      紫衣女眼光冷淡,仍不言语。婉儿心中略为惊疑,深吸一口气,忽嗅到一丝她极之熟悉的味道。这味道无色无香,若不曾闻过的人绝闻不出此味。婉儿是闻过的,只是说不得。

      “哎呀,三太子,你怎么流鼻血了?”乃诺忽惊叫道。

      话音才落,三太子便无声无息朝地上倒去。。刺麻星吉疾伸手去救,就见三太子面色惨白,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唐刑捕,快来救人。”刺麻星吉急叫。

      唐行简箭步过来一瞧,面色一凛,急从背囊取出玉瓶,倒出一枚玉露丸塞进三太子口中,随即又取出一颗递给正德道:“陛下快含在舌下。”

      正德接过含下。

      “大,大哥,我,我喉头好紧。”徐九龄之弟徐九应也惊叫着随之而倒。还未待徐九龄反应过来,徐鹏竟也啪地向地面直摔下去。张鸾顺手拦腰将之抱住,平放于地。群豪皆惊,忽各自嚎叫倒地。唐行简旋将玉露丸尽数倒出给自己这边人尽服,再弹指疾射对面给予任道远与曲枫、罗理、毕清凡等人。四人接过自含了一颗,其余皆拿去救人,过得一刻众人才纷纷醒转,稳了心神。

      紫衣女长笑一声道:“唐行简,你们蜀中唐门解毒的本事也不小,只可惜你的香只能缓解毒性,这里的人终究要去九泉之下陪我母亲。”

      “阁主也是厉害,我竟不知你下了毒。”唐行简微诧道。

      “此毒是毒又非毒也,你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紫衣女淡淡说着环视四周,双眼凛厉似有所察。

      “阁主为何如此审视?莫非此毒有异?”唐行简心下沉吟,再问。

      “当年偷我家宝物之人定知此毒……”紫衣女收回失望目光,缓声道。

      “阁主原来以为当年那人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是以放毒试探?”婉儿发出银铃般笑声道:“阁主身为杀手世家,从前从不曾现身江湖,那人又如何会受你引诱来此自投罗网?阁主是太聪明还是太愚顽?”

      紫衣女恼怒,突然厉喝一声道:“耶律婉儿,我就先送你上奈何桥!”一言即了,紫衣女突然抽出身旁侍女腰中剑,飞身就朝腕儿当面刺去。婉儿手中金扇一挡。群豪只听得一声脆响,婉儿踏奇门,走偏锋,以扇当剑刺向紫衣女腰胁。紫衣女回剑来挡,婉儿却又疾将金扇一扬,趁势卷住紫衣女的长剑向前疾推。紫衣女脚步滑退,抬手奋起上斩,婉儿却在此时腰带一抽,左手多了一条白绸,白绸如蛇,绸尖如蛇信袭向紫衣女的眼睛。紫衣女侧手将剑斩向婉儿的白绸,婉儿右手剑左手绸,沉着应战。长绸所到之处,疾风强劲,群豪纷纷走避。

      石勇兴奋拍掌高呼:“师姐好厉害!”

      “你知她用何功夫?”乃诺好奇地问。

      石勇却摇头道:“不知,就是看着厉害。”

      钟信一笑,轻道:“婉儿姑娘用的是左右互搏之术,右手使铁扇技,左手以绸代鞭,使的是盘龙鞭法”

      唐行简点头笑道:“国公爷说得不错。此乃桃花岛家传江南七绝技之二。”

      紫衣女把手一招,红衣女率十男十女随从迅疾将任道远、曲枫、罗理、上官无名等人包围在剑阵当中,便行杀戮。

      上官无明惊怒,瞪着红衣女大叫道:“静儿,你怎能如此狠毒要杀为父?”

      徐九应也惊恐道:“大哥,此妇恶毒,我们上去杀了她,抢出门去。”

      徐九龄面色发青,恶狠狠道:“好,要死也先剐了她。”

      徐九龄手持双斧就要冲出去,不想却被山海拦住。徐九龄大怒跳脚,待要怒喝,赵良开声道:“山海拦你,你就莫去。”

      徐九龄瞪了赵良一眼,放下双斧。

      “奇怪,为何这些无名小卒以为可以杀得了师父和曲长老?”钟贞惑道。

      赵良、钟信等人凝视对面,只见红衣女带的那十男十女身形跳脱灵速,步履进出之间皆有章法,剑与剑之间前进后退皆有递进,环环相扣,群豪须臾不慎便被剑刺伤。赵良与钟信四目对望,钟信又望望南宫无我,三人眼中皆现茫然之色,见此剑阵竟能剑剑凌厉,伤人于须臾之间。竟一时都想不出破解之法。众人唯有小心护卫在正德四周。

      正德向张鸾招手。

      张鸾过来恭身道:“陛下,杨、李两位太傅请陛下尽快回京。”

      “坐下说,京里发生何事?”正德问。

      李龙为张鸾搬来椅子,张鸾谢过坐下,续道:“陛下,刘公公与张永在司礼监大打出手。大理寺卿张泰与杨一清在都察院大打出手。”

      正德卟哧笑出声道:“刘瑾与张永打架倒不意外,大理寺卿张泰怎生也与杨一清打起架来?朕记得他是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升任大理寺卿,往日与杨一清关系甚好的。”

      “张泰骂杨一清擅权乱政,挟私报复。”张鸾道。

      正德看了张鸾一眼,笑道:“那依你之见,杨一清是否擅权乱政,挟私报复?”

      张鸾笑道:“杨一清倒是向张泰承认当初清查刑部有意气用事之意,但事后方觉清查效果极好,刑部诸人做事更加高效明了,省了甚多重复费时之处。是以才决定继续清查大理寺。还想等陛下回朝,允许三司每年定期互审互查。只是有前车之鉴兼且都察院做事有些盛气凌人,张泰许是自有看法。”

      “纵是好事,若行事有亏,也难免被人诟病。”徐鹏笑道。

      “另有一事还请陛下出得山腹即行裁决。”张鸾道。

      “还有何事?”正德问。

      “陛下,太原晋王府仪宾陈谏之子到京师,于豹房门前夜跪定要面见陛下,亲自递表申冤。我见他志坚意定,便将他带到通州,暂且安置在都指挥府住下。”

      正德眼光微亮,问道:“他有何冤?”

      “他不肯向臣等明言,说是誓死等待面见陛下,方肯吐露冤情。”

      正德一笑,朗声道:“赵良,快快想法让朕出去。”

      山海忽道:“南宫无我,徐九龄、老五都且站于陛下身后,行简,你也过来。老四、老七、老八,我们上前保护陛下。其余人等围护在陛下身旁。”

      周义示意乃诺贴紧刀眉,便与邢缨、沐琚去到山海、赵良身旁挡在正德、高玉、李龙身前。徐鹏也紧跟在邢缨身后。

      “婉儿姑娘,任教主,可能过来?”山海高声道。

      婉儿听话欲退,紫衣女却厉笑道:“看你往哪逃!”

      唐行简欲出场帮婉儿,婉儿却道:“行简,听山大哥安排。”

      唐行简只得退回原地。柳佐高声道:“二师兄,我做甚?”

      “你好好留着体力操控苍鹰,必要时带陛下和贞儿乘鹰离开。”山海道。

      “二伯,我们如何离得开?”乃诺高叫。

      山海忽又沉声不语。众人见他不语,也莫名静声,蓦然,一声微弱的豹吼传进山腹。山海展颜看向赵良。赵良也油然神情一松,道:“二师弟,你的豹来了。”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4章节

      “哎呀,是我疏忽了。”周义忽道,上前两步向罗理拱手一礼问:“罗教主,在下有一事相问。”

      罗理看向周义,惑道:“这位是?”

      “他是云南周家少公子周义。”曲枫微微一笑道。

      “啊。”罗理一幅了然于胸的模样,拱手还礼道:“不知少公子所问何事?”

      “想问铁旗帮的镖船在通州可曾租借与他人使用?”

      “是有租的。”

      “去年冬至前两三日也有租?”

      “这个,老夫一时也记不得,要回去查查帐册方知。”罗理道。

      “罗理,你装甚不知,你向来不是怕人算计乱帐,将帐册随身携带的么?”上官无明讥道:“若不是铁算盘一般算无遗策,如何能做到东南最富?”

      正德‘卟哧’一笑,向李龙道:“朕若天天去户部算帐,怕会被各科给事中喷死。江湖武林倒是不怕。”

      李龙笑道:“陛下,可累?”

      “累倒不甚累,就是饿了。”正德道。

      紫衣女听到,轻笑拍手,便有侍女轮番内进,替诸人奉送新鲜瓜果小食酒水。唐行简上前试检毕,方请正德坐下道:“陛下,无毒,可食。”

      “唐大哥,可有乌香等毒物?”李龙再问。

      唐行简得了提醒,再次检视,摇头道:“无有,陛下可放心食用。”

      正德便坐下,其他人也围坐其中,周义则再进一步,向罗理伸手道:“罗教主,请借帐册一观。”

      罗理道:“老夫非是不借,只是此刻帐册确实不在身上。毕竟凤凰阁来路不明,老夫自是交待好后事才前来此地的。”

      周义拱手道:“如此,劳烦罗帮主出得阁去便将帐册与我一观。”

      “少公子为何要查铁旗帮帐册?”罗理问。

      “罗帮主勿误会,并非要查铁旗帮镖船,只是想查租船之人而已。”周义道。

      “你可是因白骨而查船?”任道远猛然直视周义问。

      周义摇头道:“非也。”

      任道远却有些不信,皇甫无垢也盯着周义。周义坚定道:“我所查非人命案,两位不必盯着我。”

      任道远、皇甫无垢才移了目光。此时石门洞开,众人齐齐望去,就见两男两女领着张鸾走了进来。张鸾先向正德行礼,再向群豪施礼,方正也赶紧过来行了师侄之礼,张鸾是他俗家师叔呢。

      “张尚书,你到底来了。”紫衣女笑道。

      “阁主是在等在下?”张鸾微讶道:“只是在下并非为凤凰阁而来。”

      “哦,张尚书为何事而来?”紫衣女笑问。

      “在下是因朝中有事,特来向陛下请旨,不得不来。”张鸾道。

      “既来了,且先坐下。”紫衣女笑道。

      紫衣女话音落下,厅中群豪忽听得山腹内隆隆之声闷闷作响,仿似雷鸣。石门外更是听得千斤落坠之声,紫衣女忽侧身指向身后,她身后石壁缓缓打开一人宽之石门。众人不明所以,皆望向她。

      紫衣女环视群豪一眼道:“八年前,家母痛失家传至宝,痛心疾首以致身染重疾,病入膏肓,半年前遇着天际真人,直言仅有一年之命。”

      “阁主母亲遇着天际真人?”刀眉喜道:“在何处遇见?”

      紫衣女正色道:“自是在我家遇见。家母自知命不久矣,定要在自己身逝之前寻回家传宝物,手刃强贼。但八年来我们日夜寻找也不见强贼身影。如何能在一年之内寻到,没奈何下只得出此下策,以举办英雄大会为名延请天下英雄。”

      “阁主原来是要天下英雄为令堂寻找盗贼?”上官无明气道:“那为何要诱骗我家静儿离家出走?”

      “上官玉静是不奈你严厉管教,离家出走闯荡江湖,险遭不测被我家收留,甘心卖命。”紫衣女缓声道。

      丐帮帮主毕清凡大笑道:“阁主既是要天下英雄帮忙,直言便是,何苦弄此玄虚?只是丐帮消息最是灵通,可我门下弟子竟查不着阁主身世。可见阁主身世之隐秘,如此隐秘之家竟会被偷儿偷了家传至宝,就更不可思义。”

      “这世间若说想偷便偷的,除了神偷姬晨风,还有何人?”罗理冷声道:“姬晨风也偷过我家宝物,若被我抓着,定将他大卸八块。”

      “并非姬晨风。”紫衣女道。

      “为何阁主如此肯定并非姬晨风?”赵良缓声问。

      紫衣女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扬起,信纸下端有一枚清晰阴阳金箭印章,乃诺望之讶然道:“这印不就是‘生死判’的箭印?”

      群豪听乃诺所言,一时议论纷纷。

      “阁主,此印真是号令‘生死判’之印?”赵良微讶道。

      紫衣女却望向乃诺,道:“少侠看得清楚,这确是‘生死判’之印?”

      乃诺上前两步细看,点头,退回两步道:“确是。”

      “你为何如此清楚?”上官无明向乃诺喝问。

      “当年我娘率部族攻打点苍派,便是得了‘生死判’的帮忙。”乃诺道。

      “生死判是如何帮你们的?”紫衣女即问。

      乃诺却看向紫衣女,惑道:“阁主竟不知生死判如何帮我们,那为何又确定此印乃生死判之印?”

      “若是说的不错,首先,你娘是于一处酒馆接到一封信。其次,你娘是于一处寺庙接到第二封信。其三,你娘于午夜时分与一名黑衣蒙面人相见,蒙面人以金箭射之。”紫衣人道:“由此应允定帮忙攻打点苍派。”

      “阁主说得不错。确是如此。只是阁主为何如此清楚?”刀眉笑道。

      紫衣女叹息一声道:“小女子确实不曾亲眼见过金箭印,但家母八年前失去的家传至宝,其实与此印无二。‘生死判’兴起于六年前,杀人于无形,家母因此怀疑偷窃我家宝物者正是号令‘生死判’之人。”

      “阁主此言,是说令堂也曾是号令杀手之人?”赵良直视紫衣女,沉声道。

      “我娘命不久矣,也不瞒大都督,我家世代皆是杀手、刀客,专替人办难事。只是家传至宝被偷,那些隐匿于江湖武林的杀手、刀客便不再听从家母号令。一朝没落,痛心疾首。”

      “如此我却不懂了,印章既是家传之宝,那印章的制式应当甚是熟悉,唤工匠来重刻一枚不就好了?”婉儿笑道。

      “刻新章须将旧章交回,领章之人须日夜守候于刻章人之前,新章成而旧章融,这世间绝不可有第二枚相同印章。”紫衣女道。

      婉儿听了,莞尔一笑,向唐行简道:“行简,做个杀手竟也如此繁复,还是你我相亲相爱来得简单自在。”

      唐行简笑道:“杀手本就是以武犯禁,自然是要万分谨慎。只是阁主今日之言,似有鱼死网破之意。”说到后一句还故意高声。

      紫衣女冷冷瞧了唐行简一眼,转向张鸾:“张尚书曾追查过生死判,对否?”

      张鸾点点头道:“阁主手中书信,似乎便是灭门惨案中的证据?”

      “张尚书当年追查出的那场灭门惨案,我们也在追查。我们先尚书一步得了女子手中‘生死判’应允替女子报仇的书信,家母一看落款印信,便知错不了。”

      “可我却因无确凿证据,不能继续追查‘生死判’。”张鸾笑道。

      “请问张尚书,您可追查到‘生死判’任何踪迹?”紫衣女问。

      “我们倒是在云南遇到过‘生死判’中人,箭法精湛,身法敏捷,我自问也无十分把握将他拿下。”李龙缓声道。

      “那不可能是‘生死判’中人。”紫衣女露出一丝不屑道:“我们家经营数十年,你们可曾见过我们身影?”

      “既然诸位皆知我曾做过杀手,也不怕问一声阁主,当年我做杀手时从不曾见过这枚金箭印。”罗理高声道。

      “或许因你武功低微,不曾入阁主法眼,这世间当不止阁主一家做这等污糟生意呢。”南宫无我笑道。

      罗理怒视南宫无我,却又不敢多言。

      赵良眼光微亮,缓声道:“金箭印必是改良之印。恐怕从前是一对金蛇。”

      赵良此言一出,罗理、上官无明、任道远皆变了脸色,毕清凡也为之动容,群豪中老一代更是一片哗然。

      正德问赵良:“你知此事?”

      “当年一对金蛇曾要了一位总兵的命。”赵良看向徐鹏道。

      徐鹏‘啊’了声,不明所以:“我爹爹还在人世呢。”

      “建平伯高窿的父亲便是死于金蛇令下。”赵良道。

      “啊,原来是妹夫家事,如此却为何不请他来,却请我来?”徐鹏笑道。

      “你犯甚浑,请建平伯来岂不是要拼命?”邢缨白了徐鹏一眼道。

      “哎呀,甚是,甚是,邢监丞果然聪明过人,我竟不曾想到这一点。”徐鹏哈哈笑道。

      张鸾看了徐鹏一眼,正色道:“小国公,请自重。”

      “尚书且放轻松,此地并非朝堂。”徐鹏嘻笑道。

      紫衣女轻咳两声道:“小女子以英雄大会之名请诸位来,还请诸位尽可能提供‘生死判’之线索。”

      “阁主,你都查不到,我们如何能查到?”毕清凡高声道。

      紫衣女望向任道远:“任教主,你也无头绪?”

      任道远拂袖道:“我这些年为神教能立足,殚精竭虑,无暇他顾。我只问阁主一声,我家行儿是否在阁主手中?”

      紫衣女却不答任道远的话,转向赵良道:“大都督,你与张尚书皆是查案高手,锦衣卫番子又遍布天下,能否为我提供些许‘生死判’的线索?”

      赵良叹息一声道:“真是惭愧,‘生死判’调查之权在内行厂,锦衣卫对此知之甚少,怕是帮不上阁主。”

      “刑部也无调查‘生死判’之权,此事尽在内行厂。”张鸾道。

      紫衣女沉吟不语。

      “看来阁主不敢冒犯刘公公啊,费尽心思让天下英雄到通州,却放着内行厂不去问。”毕清凡哈哈笑道。

      “你们当真无人知晓‘生死判’点滴?”紫衣女目光转向乃诺:“你呢?”

      乃诺摇头道:“阁主,你不必问我,我和我娘受‘生死判’相助,绝不会出卖他。何况我们确实不知更多。”

      紫衣女却笑道:“不说才好。若说了,我们这些杀手刀客还如何立足于世。”

      “谢阁主体谅。”乃诺拱手道。

      “阁主,看来你多半是做了无用功了,哎,我们来得也甚是无谓,不如归去吧。”徐九龄长长伸了个懒腰,笑道。

      紫衣女又望向钟信道:“国公爷,您可能帮帮小女子?”

      婉儿笑道:“大都督都帮不得,国公爷如何能帮?阁主,既然并无收获,不如就此别过。”

      紫衣女冷笑。

      “请问阁主,您家中家传至宝是如何被偷的?难道当时竟无一丝端倪?”张鸾缓缓问。

      李龙笑道:“张尚书,若是有一丝端倪,想必阁主都不必费尽心思搞此英雄大会?”

      张鸾叹息:“若是如此,怕是帮不上忙了。”

      紫衣女眼神渐渐沉黯,把袖一拂,将身侧立让出石门路,将手一伸,缓声道:“劳烦各位远道而来,却仅能扫兴而归,请。”

      众人互相瞅望,那一直呆坐于后的人群率先站起,他们早就不奈无聊,迫切想要离去。此时见紫衣女让开道,便纷纷向石门奔去。利箭穿空的声音伴杂着惨叫声,挤在石门的人惊惶后退。李龙、高玉小心护卫正德。紫衣女仰天厉笑,手掌劲拍,身形急转,还末等人反应过来,身前数名英豪已被她和红衣女、十名持剑的男女击杀致死。那些还未曾跑走的人吓得赶紧退回原位。石门啪的一声落地,整个石厅封闭如坟。

      上官无明大惊,叫道:“静儿,你们,你们做甚?”

      皇甫无垢也吓得面色大变,哆嗦不成语。任道远、曲枫猛地看了正德一眼,见正德仍在悠闲品食饮酒,也不好太过失态,谨慎后退至桌前坐下。

      紫衣女厉笑三声,长袖一挥尖声道:“既然诸位都查不出‘生死判’幕后主使,便一同陪家母下去吧。”

      “阁主,你疯了么?莫非你也要替母殉葬?”罗理惊道。

      紫衣女大笑道:“不错。”

      罗理为之一窒,竟不知如何回复。

      紫衣女转向正德,厉声笑道:“陛下好镇定。”

      正德淡淡一笑道:“朕只是怕死罢了。”

      “陛下怎知出去必死?”

      “你派至京师的人皆是双生子,你身后男女也是,但你在此啰嗦甚久,仍是一人,可见另有双生之子隐藏于外。”正德道。

      紫衣女点点头道:“陛下果然识时务。”

      正德哈哈笑道:“朕识这等时务有何用?”

      “阁主其实并不奢望在座诸人能寻到‘生死判’踪迹吧?毕竟连你们自己都寻不着。”钟信缓声道。

      紫衣女冷声道:“尔等皆是一等一的英豪,家母有尔等相伴九泉,此生足矣。”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3章节

      皇甫无垢金扇被正德夺去,只得手腕一翻,伸手硬抓短剑,红衣女短剑划过一道光影就去削他手臂。皇甫无垢虽敌不过正德,倒似颇熟识红衣女的武功路数,忽地缩手一退,待红衣女追来之时,突然侧身,手臂陡长,转手已抓到红衣女的右手腕往左胸前一推,劲力之大,红衣女的短剑竟刺中自己的左臂,皇甫无垢再以左手猛力一拍她的右臂。红衣女痛呼一声,短剑落地,左膀鲜血便流出来。

      “无垢,莫伤了静儿。”上官无明惊叫。

      皇甫无垢旋即弯腰,将红衣女拦腰抱起,重重摔在上官无明面前。上官无明随即起手点了红衣女身上穴道,抹面一望,大哭:“静儿,你为何要杀爹爹?你可知爹爹寻得你好苦?”

      红衣女却厉笑道:“谁是你的静儿,上官玉静早就死了。”

      上官无明怒目圆睁:“静儿,你胡说甚?”

      紫衣女哈哈长笑:“上官无明,你的女儿早就不认你,你就不必自做多情了。”

      上官无明赫然站起,夺了红衣女手中短剑就朝紫衣女刺来,口中喝道:“我先杀了你。”

      紫衣女却在此时推开钟信,旋身将红衣女提起向高台飘身而退,她身后十男十女即奔来将她护在身后,长剑齐齐刺向上官无明。上官无明见此阵势,一时不敢上前。红衣女转至紫衣女身后,也不再望上官无明。

      “嗯?英雄大会似乎另有内情?”钟贞疑惑地喃喃自语,忽有所悟,奔向任道远道:“师父,您来英雄大会是否也有内情?”

      任道远眼中露出一丝尴尬。

      钟贞见任道远不答,转向曲枫道:“曲长老,你告诉我,你和师父到英雄大会来是否另有内情?”

      曲枫叹息一声,道:“不瞒小小姐,阿行不见了。”

      “阿行为何不见?”钟贞奇道。

      “小小姐镇日不回黑木崖。阿行思念得紧,便私自下山来寻小小姐。不想中途失踪,再不见踪迹。教主心急如焚,只好亲自下山寻找。”

      “那与凤凰阁有何关联,为何要来此参加英雄大会?”钟贞更是不解,追问。

      “这凤凰阁崛起得甚是莫名其妙。”乃诺也高声道:“我与娘亲流落江湖十余年,都不曾听说过凤凰阁的名头。”

      婉儿看了乃诺一眼,无言。李龙也望了婉儿一眼,若有所思。

      正德看向赵良道:“大都督,看来江湖武林大家有不止一位公子小姐失踪,锦衣卫、东厂都无有消息?”

      赵良愧道:“陛下恕罪,臣确实不曾收到此类探报。”

      “也怪不得你,若世家大族,名门大派有心隐瞒,一个小小的番子如何能查得到。”正德笑道。

      沐琚此时却眼光一亮,大步上前向紫衣女道:“你们半年前在此筑阁,是否发生过斗殴,死伤过人命?”

      “小国公在此为那河边白骨寻找真凶怕是寻错地方,我若杀人往这山里一埋便可,何须抛到河里去?”紫衣女笑道。

      任道远却是面色一变,瞪着沐琚道:“你们在通州捡到白骨?那白骨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可有杀伤痕迹?”

      钟贞一惊,惑道:“师父,您怀疑阿行出事?”

      “到底你们这些名门大派,世家大族子弟还有何人失踪?”沐琚说着盯向丐帮帮主道:“你为何要我去做丐帮帮主,莫非你的儿子也失踪了?”

      丐帮帮主冷嘿一声,却不言语,只是饮酒。

      “小国公,您快快回答!”任道远急道,爱子之情溢于言表。

      “任教主,我们于运河沙滩上寻到的白骨是被殴打致死。令郎想必武功不弱,应当不致被群殴而死。”沐琚道。

      “左大腿上可有枪击之伤?”任道远仍追问。

      “沐叔叔,阿行曾在与他人打斗,被尖枪刺中大腿骨。”钟贞补充道。

      沐琚摇头:“白骨并无剑器之伤。”

      任道远莫名松了一口大气,面色缓和。

      “阁主,在下有一事相问。”钟信拱手道。

      “国公爷尽管问。”紫衣女笑道。

      “修筑此阁想必花费甚巨,半年内就建成,便是人工也必定比平日为多,不知凤凰阁钱银何来?”钟信问。

      紫衣女掩面而笑:“国公爷,你若知我钱银来路便知我是何人。我若说与你听,岂不是自投罗网?”

      “阁主,你如此来路不明,就不怕朝廷降罪追查?”邢缨冷笑道。

      紫衣女望向赵良,一笑道:“大都督,你能查到我?”

      赵良叹息一声道:“此事是我失职了。”

      “阁主,你引我们到此到底意欲何为?我与江湖武林素无瓜葛,为何我也会接到金贴?”徐鹏高声问道。

      紫衣女微笑道:“待张尚书到了,我自会告知。在张尚书来此之前,诸位不妨推论一番到底还有多少人家的公子小姐失踪。”

      众人皆愣。

      “上官家的小姐,任教主的儿子。”沐琚扳着手指头数着望向丐帮帮主道:“你家儿子是否也失踪?”

      南宫无我笑道:“估摸着皇甫家的少爷也不见了吧?”

      “南宫无我,莫以为你两个侄子侄女在豹房居住,安稳得很,便来取笑。我们三大家再不济,也不曾造反,弄得家破人亡。”皇甫无垢怒道。

      三太子惊道:“我的孩儿又不是江湖中人,你们为何要提起她们?”

      刺麻星吉忙安慰道:“三太子勿忧,有老衲在,定保公子小姐一世周全。”

      丐帮帮主长笑一声道:“三太子,就怕南宫无我本性难移,若有一日又想着造反,你们一家四口怕是逃不过诛连。”

      徐九龄利斧嚓嚓互相磨了两声,嘿嘿冷笑道:“你们丢儿子的丢儿子,跑女儿的跑女儿,不想着去寻人,却来威胁吓唬一个与世无争的画人,你们这帮江湖王八是以为我们受了招安好欺负?”

      正德笑道:“这都能吵,真是闲的。”

      李龙笑道:“奇怪,为何不见四大家的端木无及?”

      嵩山姚朴冷着脸道:“端木前辈与我师尊乃莫逆之交,此时正在嵩山与师尊神交守坟。”

      “难道就没了三家儿女?”沐琚道。

      “他家也没了儿子。”群豪中忽有人高声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瘦子指着一名高壮胖子,那胖子全身绫罗绸缎,大长金链、金腰带、两手大拇指两个玉扳指,直是浑身上下闪闪放光。

      赵良将手一拱道:“罗帮主,有礼了。”

      “大都督日理万机,还惦记着罗某,罗某真是惶恐。”胖子倒是不卑不亢,声若洪钟道。

      赵良转向正德,轻声道:“陛下,此人乃是横行东南数省的铁旗帮帮主罗理。”

      “可富有?”正德笑问。

      “铁旗帮在江湖九帮当中最是富有。”

      “富过水帮、盐帮、漕帮?”正德奇道。

      “陛下,水帮、盐帮、漕帮并非江湖帮派。”

      “哦,原来如此。”正德笑道:“两大世家皆豪富、火莲神教有铁矿专营之权,铁旗帮东南最富,有趣,有趣。”

      赵良若有所思道:“陛下是否以为凤凰阁挟制人质,巧取富贵?”

      “如此,朕岂不也是阁主囊中之物?”正德淡笑道。

      风清扬听了,自嘲道:“如此看来,我们华山派不但人才凋零,恒产亦薄,以致都不入阁主法眼。”

      乃诺笑道:“风大哥此言差矣,难道还有望着黄鼠狼来偷鸡的主儿?”

      姚朴怒视风清扬,长声道:“便是你们华山派惹下祸根,若不是你们剑宗与气宗内讧多年,我们五岳剑派何至到目今还不能报仇雪耻。你今日既来了,便与我一同拿下任道远。”

      曲枫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好大的口气。”

      方正冲出一步,山海一声喝:“你凑甚热闹?”

      方正忙止步道:“师侄不敢。”便退了回去。

      方正身旁的小道士看了柳佐一眼,自动自觉地立于方正身旁,沉默以待。

      “我们一起上。”衡山派的莫大走了出来,立在姚朴身边道。

      “恒山派的尼姑不曾来么?”曲枫轻笑道。

      “泰山派也不见人影呢。”南宫无我笑得放肆:“你们五派去其二,能敌得过任道远?”

      风清扬冷嘿一声,大步上前向任道远拱手一礼道:“晚辈风清扬,便向教主单独讨教讨教。”

      “都住手!”赵良沉喝道。

      徐九龄大笑道:“大都督要发话了,肃静,肃静。”

      “还有那家公子小姐失踪,都报上名来?”赵良朗声道:“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三教四家五堡六堂七门八帮是否都有人失踪?”

      “师父,丐帮很是有钱么?为何丐帮公子也失踪了?”石勇问钟信。

      “丐帮才是天下第一大帮,供奉到帮主这一层,不富也难。”婉儿笑道。

      “若说到真富有,这世间能比桃花岛更富有的帮派世家怕是不多。”铁旗帮帮主罗理高声道:“我们铁旗帮虽横行东南数省,比起桃花岛还是不如。”

      “那倒不假,桃花岛可是经营了数百年的武林名门。即便我们南宫世家也比不上呢。”南宫无我笑道。

      “你们南宫世家都灭门了,还有甚好夸耀?”上官无明冷冷道。

      “桃花岛似乎无人失踪。明明最是富有之地。”罗理道。

      “这世间还有比名门大派更富有之处。”徐鹏哈哈笑道。

      “小国公,何处还能比桃花岛、铁旗帮更富有?”石勇问。

      徐鹏看了一眼婉儿,笑道:“这世间淫、赌、毒最是赚钱的。”

      “国公爷,淫、赌我都明白,这毒是甚?”石勇问。

      “南北朝时人喜食五石散,唐宋时有人喜食逍遥散,底也伽散,这些都货比黄金,一本万利。前朝人贩卖阿芙蓉、合甫融,本朝也有乌香、碗药之毒。这些物什皆是豪富之家才消受得了。”徐鹏道。

      唐行简忽道:“食用底也伽后神明清朗,壮精益元,但若不食便易狂燥,随后一而竭再而衰中毒而亡。若是过量更会吞之即死。蜀中唐门精于暗器,但也严禁食用这些毒物。凡有发现弟子食用,即时打死,绝不容恕。”

      “食用底也伽之人,极易受人蛊惑摆布。”婉儿说着望向紫衣女,缓声道:“阁主可有向弟子提供底也伽、乌香?”

      “底也伽、乌香极为稀有,虽说一本万利,却远不如风月道积聚的财富丰且厚。”任道远环视群雄,缓声道:“听说有武林大家的公子小姐在西南数省开妓院,所获颇丰,只不知是谁家子女?”

      “那恐怕只有端木家的公子小姐了。”丐帮帮主笑道。

      “毕清凡,你莫要含血喷人,端木家好好的开茶庄而已。”姚朴喝道。

      “端木家的茶庄向来多才子佳人流连忘返,江湖人尽皆知,你有何好替端木无及辩解?”丐帮帮主毕清凡讥笑道。

      群豪亦笑,姚朴面红耳赤又不好多说,狠狠瞪了毕清凡一眼,不再作声。

      “其实除了淫、赌、毒,还有一事可获巨利。”铁旗帮帮主罗理高声道:“诸位可听说过八年前在江湖上兴起的杀手组织‘生死判’?老夫打听到一些旧事,思疑这‘生死判’并非新兴组织,而是旧人重整。”

      “罗帮主打听到‘生死判’甚旧事?”赵良即追问。

      罗理大袖一挥,笑道:“老夫听说刘公公设内行厂一直在追查出京大臣莫名死亡之事,但至今毫无进展,老夫一时性起,也派门下弟子去查了查。”

      “这铁旗帮到底做甚的,为何也喜欢查案?”徐鹏笑问。

      石勇笑道:“小国公,我虽不甚知江湖事,但这铁旗帮横行东南也有几十年,我倒也知他们底细,铁旗帮是水路镖局。铁旗所到之处,千帆竞渡,煞是威武。”

      “镖局为何要查杀手组织?这两者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周义问。

      “罗帮主,莫非是铁旗帮抢了‘生死判’的生意,心虚之下,免不了要知已知彼。”徐九龄大笑道:“如此也未免太过灭自己威风,便如我一般,想杀便杀,想抢便抢,有何人敢说个不字?”

      “徐九龄,你不过是有南宫世家二老爷撑腰,江湖中人给你三分薄面而已,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罗理面色一沉,喝道。

      有大都督在,我何敢称天下第一。”徐九龄哈哈笑道。

      赵良望徐九龄一眼,向罗理道:“罗帮主,铁旗帮与生死判有何恩怨?生死判莫非与诸位世家公子小姐失踪有关?诸位公子小姐与凤凰阁阁主又是何关系?我们又为何会被阁主请到此处?罗帮主可否说清道明?”

      罗理挠头,尴尬笑道:“大都督,您这真是难为我了,铁旗帮与生死判从无瓜葛。只是我那儿子一年前离家出走,却时不时投书寄柬,要我不必担忧。我那儿子向来孝顺,浑不似上官家的姑娘反叛绝决。”

      上官无明面色一沉,恼道:“罗理,你说你家儿子便是,绞甚舌头说他人是非?你年轻时做过甚勾当,你当我不知?你年少时便是杀手,是以才认得出你儿子的信有异,是也不是?”

      罗理冷嘿一声,喝道:“上官无明,我是杀手,你又算甚?名门公子?”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2章节

      “陛下,请。”婉儿笑道。

      众人随正德走入石厅大门,眼前豁然开朗,左右各十二根参天石柱将整个大厅撑起,空间之大有如两个传武堂。壁上灯如昼,盘虎雕鹰,还有幽香沁脾、酒香四溢。山海等人见到正德,即过来参拜。钟谨看到妹妹,开心牵手,三太子不曾想到南宫无我会来,愣了半晌方叫了一声大哥。徐鹏见过正德,只把眼望向邢缨,邢缨眼一瞪,起手做了个斩的手势,徐鹏哈哈一笑,恭请正德入内。再往内去,江湖武林豪杰已列坐厅中,但除了任道远、曲枫起身相迎之外,其余人等只是就椅而立,肃穆安静。丐帮帮主别具一格,就坐在地上喝酒吃肉。赵良环眼望去,却并不见凤凰阁弟子所说的江湖大盗齐彦明、顾子羙二人。

      正德微微笑道:“今夜即是英雄大会,不论庙堂尊卑只论武林地位高低。”

      “不知陛下武林地位如何?”曲枫笑问。

      “朕自小随王岳习武,但王岳并非朕之恩师。”正德道。

      “王岳本是东厂督公,不算武林中人。”嵩山代掌门姚朴冷声道。

      “陛下拜了老衲为师,老衲算是武林中人吧?”刺麻星吉声若洪钟道。

      “大师非中原武林中人,也不算。”少林小和尚方正道。

      “陛下地位尊贵,与其参与英雄大会,莫若做个仲裁便好。”婉儿笑道。

      “武功门外汉,如何见证武功高低?请恕在下无礼,请问陛下武功如何?”上官无明身旁鲜衣少年金扇摇,言语间颇有轻视之意。

      “柳佐,这位少年又是何人?”正德笑问。

      “陛下,此人复姓皇甫,双名无垢。乃武林四大世家皇甫家的公子。面如娃娃,人皆以为是少年,其实年龄实乃四大公子之首。”南宫无我笑道。

      “南宫无我,恁叫年龄实乃四大公子之首?论武功,你又能强我多少?”皇甫无垢把扇一拢,指向南宫无我叫道。

      “看你眼似桃花,双目无神,印堂晦暗,面目轻浮,便知是个花花肠子,中看不中用。我师弟却是个有雄心的,镇日里都想取朱明天下代之,你能比?”徐九龄把眼一横,嘻嘻笑道。

      正德卟哧一笑,看向皇甫无垢道:“皇甫公子若是不服,你我就比试一场?”

      “好!”丐帮帮主率先拍掌叫好。

      南宫无我嘻嘻一笑,抱手坐观。

      正德解了披风,取了帽子,拍拍双手走到场中,把手一伸,向皇甫无垢道:“皇甫公子,请。”

      钟贞上前两步,向李龙低声问道:“龙哥哥,照哥哥武功到底如何?这可是武林四公子之一啊。”

      “武林四公子,论武功只有南宫家独一档。上官家精通易容术、缩骨术、医术,他家的医馆遍及大江南北。”李龙轻声道。

      “精通易容、缩骨术?啊?我们在凤凰阁第六层遇着的便是上官公子?”乃诺恍悟道。

      “对,便是上官家家主上官无明。”李龙点头道。

      “另有端木家好茶,他家茶庄遍及天下。”高玉接口道。

      乃诺听得皱眉道:“南宫无我,上官无明,皇甫无垢,难道这位端木家的家主姓名中也有个无字?”

      “诺儿,端木无及便是端木家现任家主。皇甫家素来以制作金器见长,大江南北皆是他家的金铺。”周义看了儿子一眼,柔声道。

      “他们并非一家人,为何起名都得带个无字?”乃诺不解地问。

      “天下间并非只得他们四家的人姓南宫、皇甫、上官、端木,若不带个有趣的字起名,世人如何得知他们乃武林四大世家的尊贵公子?”钟贞笑道。

      “哦,原来如此。”乃诺点头道。

      石勇凝神倾听,哈哈笑道:“我自小就听人说甚武林世家,武林世家,却从不知他们那些偌大排场是如何得来,还以为天上掉金饼呢。原来一个卖大力丸、一个卖茶、一个真是做金饼的。”

      “皇甫家财力最厚,武功却最是稀疏。”南宫无我忽高声笑道。

      皇甫无垢大怒,抄起手中金扇就奔出来,众人还以为他是要打南宫无我,不想却是直奔正德而来。

      “陛下,小心对敌。”李龙高声道。

      到底是皇帝,皇甫无垢不敢下狠手,只是轻轻持金扇朝正德的侧身袭来。正德淡笑一下,突然出手就去夺他的金扇,皇甫无垢一惊,到底是世家子弟,武功根基还是深厚,手下一沉一侧,已脱开正德掌控,但正德反手将手抬起,重重抽了他一巴掌,随后疾跳后退。皇甫无垢面上五道清晰指印显出,厅中群豪一时大哗,都不曾想到这个养于深宫的皇帝还真有些能耐。皇甫无垢惊怒,面色一暗,金扇如剑刷刷便连刺正德数剑,正德负手闪避,倒也并不还击。只是如此悠闲姿态更令皇甫无垢尴尬难堪,突然沉喝一声,纵身跳起,执扇朝正德心口袭来。

      众人皆紧盯着场中动静。

      正德瞧准皇甫无垢左身空档,移形换影,右肘一撞对方胸口,左手已空手入刃夺下皇甫无垢的金扇,回手持扇柄向他后腰猛力一击,皇甫无垢骤觉后腰一麻,整个人仰天向后倒去。正德嘻嘻一笑,转回正手持扇尖朝他胸口再一点,叭嗒一声,皇甫无垢就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面现痛苦。

      正德得意的绕了半圈,回望李龙,笑道:“朕是天子,武功终强如皇叔者,亦不敢与朕实打实对战。这比试实无意义,朕就等凤凰阁主出来,做个仲裁。”

      “陛下,我们来此数日,凤凰阁主都不曾出现,每日只是派人送酒送食。”唐行简道:“那些凤凰阁弟子,都不曾见阁主真容。”

      “是男是女都不知?”赵良微敛眉问。

      唐行简摇头。

      “这山腹间可有出路?”赵良又问。

      “有。”答话的居然是三太子:“我这几日为了画画转遍山间各处,是见着下山路的。”

      “朕无意闲等,若有人知凤凰阁主是谁,且去请来,若是不来,朕便要走了。”正德拂袖道。

      山腹内传出笑声,辨不清男女,但笑音虽轻却又响彻山腹,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内。前方石门开启,腰佩长剑,身着黑衣红袖红领的十名年青男女手提灯笼鱼贯而出,随后款款行出一位身形高挺的紫衣女,环珮满头,格外高贵。婉儿微微抬首直视紫衣女,眸间却略有意外之色。

      钟信默默闭目。

      格外注目紫衣女的尚有上官世家公子上官无明,望着她走出石门,人已上前列在最前。紫衣女在厅前站定,凤目微扫,目光在上官无明面上微做停留,转向正德与钟信。

      “并非七层所见红衣女子。”李龙低声向正德道。

      正德微微点头,眸中竟也少有的现出一丝严肃神情。赵良却看向南宫无我和徐九龄,南宫无我则只望向上官无明,眼中皆露出一丝一探究竟之情。

      紫衣女坐下,眼光直视钟信,微微笑道:“国公爷为何闭目?莫非小女子生得丑陋,不入法眼?”

      钟信淡淡道:“阁主人皮掩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在下自也无意疲乏双眼。”

      “阁主此举似乎甚是无礼,目今在厅诸位皆是江湖上有头有面的英雄豪杰,阁主竟以人皮掩面,是欺厅中各位无与一战乎?”丐帮帮主大声道。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门下弟子与诸位交战无数,知我武功路数者,自知我是何人;不知我武功路数者,真面亦是假面。我只是自小好人皮敷面,并无意唐突各位。”

      赵良忽剑眉一挑,直视紫衣女道:“阁主为何用假音说话?莫非厅中有熟识之人,不欲相认?”

      紫衣女忽扬起红袖,掩唇大笑。刺麻星吉急将三太子双耳掩住、徐鹏骤觉耳膜刺痛,也急双手掩耳。再看群豪,竟有人耳朵震出血来。高玉和李龙几乎同时伸手替正德掩耳,但李龙见高玉伸手则迅速缩回。

      乃诺、石勇叫道:“耳朵好痛。”

      钟贞微皱眉道:“快闭目运气。”说着与哥哥钟谨闭目冥思以对抗梵音,乃诺与石勇亦学着闭目运功,方才好受些。

      咝。钟信不启目,只曲指一弹,一丝细微如尘落的声音瞬间刺破梵音。所谓大音希声,也莫过于此了。紫衣女猝然睁目,眸间掠一丝冷意,瞬间流逝。南宫无我看了钟信一眼,微微一笑,倒颇有些佩服。任道远面目冷峻,紫衣女露了这一手,倒令他更加内心惶恐,这世间怎会有武功如此之高,自己却完全不知之人?

      紫衣女果然舍了钟信望向任道远,笑道:“任教主,为何神情沉重?莫非是怕凤凰阁挥刀黑木崖,取火莲神教而代之?”

      曲枫看了教主一眼,大步踏前,向紫衣女拱手道:“在下曲枫,想向阁主讨教讨教?”

      “曲枫?曲枫,字明之,可是?”紫衣女微微一笑,缓缓道。

      曲枫一惊,喝道:“你到底何人?”

      “曲枫,你一个邪教魔头,居然还有这般文诌诌的字啊?”丐帮帮主狂笑道。

      曲枫冷笑道:“说好的武林四公子,不也就是个卖大力丸,卖茶的下九流商贩,邪教魔头为何就不能有字?”

      上官无明面色一沉道:“曲枫,我们上官家可没得罪你们火莲神教。”

      曲枫却傲然冷嘿一声,直视凤凰阁主道:“阁主为何鬼鬼崇崇,不肯以真面示人?招集天下英雄到此,难道就为了看你装神弄鬼?”

      紫衣女轻笑道:“非也,小女子还在等一人,等他到齐了,自然会告知诸位凤凰阁举办英雄大会真意。”

      “你还要等何人?”徐九龄高声笑道:“我观厅中诸位,皆是江湖武林翘楚,岂会还有人比在座诸位更强?”

      “据我所知,手接金贴者,尚有一人未到。”李龙忽笑道。

      “谁?”邢缨环望四周,恍悟道:“啊,阁主竟是在等刑部尚书张鸾么?”

      “张尚书为何如此重要?”高玉凝视紫衣女,缓声问。

      “他来不来倒也不重要,只是能来更好。”紫衣女笑道。

      高玉皱眉,石勇已高声道:“阁主你不要笑了,碜人。”

      紫衣女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长舒一口气。婉儿一直凝视紫衣女,此时忽大步走到场中直指对方。紫衣女笑望婉儿,两人四目相对,却皆不言不语。

      唐行简有些疑惑,看向婉儿道:“婉儿,你做甚?”

      婉儿垂下手,嫣然一笑道:“我自问在江湖中难逢敌手,尤其女子武功高强者几稀,阁主若不见弃,可否与婉儿过过招?”

      皇甫无垢此时才从地上爬起,灰溜溜的走回座位上喝闷酒去了。紫衣女盯着婉儿良久,轻拍手掌。身后石门再开,走出一位红衣女,此女直行到婉儿面前五步方才停下。

      “你与她交战,若赢得了,我便与你过招。”紫衣女笑对婉儿道。

      “她应当是我们在凤凰阁七层见过的红衣女。”正德微微笑对李龙道。

      李龙点头笑道:“陛下好眼力。”

      婉儿深吸一口气,竟是有些面目严肃地点点头,向红衣女一拱手道:“在下桃花岛耶律婉儿,请指教。”

      “师姐,你要用甚功夫对付她?”石勇笑问。

      婉儿笑了笑,绕着红衣女缓步而行,时不时轻拂衣袖,众人便听得喀嚓地响声。红衣女也缓缓转身,那眼中现出一丝戒备。婉儿直视对方,忽将手向红衣女双眼拍去。红衣女举手便挡,待要反击,婉儿却又迅即缩手,疾速奔旋。厅中诸豪不知不觉间看得头晕眼花,红衣女也不禁发恼,尖喝一声,就朝婉儿身影直扑过来,长袖拂过之处,婉儿忽长笑一声,双掌一伸一拍,群豪便听得她手臂关节喀喇声响,双掌就拍在红衣女的长袖上。群豪发怔,不解婉儿为何不攻击红衣女,只拍其袖。

      唐行简却有些惊讶道:“婉儿,你练成九阴白骨爪了?”

      婉儿轻轻一笑:“你以为我练不成?这可是我们桃花岛的家传绝学。“

      婉儿话音落下,便听一片惊呼,红衣女的红衣竟成粉碎,仿若红雪轻流而下。石勇更是看得呆掉,拍掌欢呼高叫:“师姐你太厉害了,师姐真正最好了。”

      婉儿长袖一拂,红粉落处,红衣女里面的衣衫却完好无损,只是清晰看到人皮面具在颌下的印记。红衣女愕然瞪向婉儿,怒从心起,猛地拨出一对尖利发钗就往婉儿手腕刺来。婉儿也不避,微微一笑,顺手一送便掐住了这对发钗,红衣女冷笑一声,用劲前刺,却丝毫不能向前,再次用劲,婉儿左掌已风行电掣般拍在红衣女手腕上。红衣女眼见抵挡不了,松手弃钗,猛地扬头,头上长发如鞭就抽向婉儿。婉儿‘哎哟’一声,向后跳开。红衣女那容她缓势脱身,跟着扑来,一掌向她后心重重拍下。婉儿身子向前翻转,红衣女再追,婉儿突然转身滑向红衣女身后,长袖一拂划过红衣女脸庞。红衣女骤感面上一股凉气,心下一惊,忙举手掩面,匆匆后退,群豪便见她退走时飘下肤色般的粉末。

      石勇大呼:“姑娘为何不敢以真面示人,莫非大厅中有姑娘熟识之人?”

      “静儿,可是你?”上官无明突然奔入场中高声呼唤。

      红衣女猝然停步。紫衣女眼光一暗,长袖一挥,身形即动,一掌就拍到上官无明胸口。上官无明登时喷出一口鲜血,蹬蹬蹬连退三步。紫衣女眼现杀意,再一掌直取上官无明前心。钟信沉喝一声:“住手”身随声动,啪啪,四掌同击,群豪竟觉石厅猛晃了一下,紫衣女与钟信便成胶着之势。上官无明挣扎而起再去追红衣女,不想红衣女突然转身,手持明晃晃的短剑就刺入上官无明的心口。皇甫无垢大惊,也顾不得尴尬扑身来救上官无明。红衣女杀得性起,看皇甫无垢奔来,也不躲避,持短剑直取他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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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1章节

      凤凰阁外忽锣鼓震天。红衣女眉头微敛,待要说话,忽听得凤凰阁外传来阵阵高呼:“龙大哥,龙大哥。”

      正德一笑,看向李龙道:“唤你?”

      李龙侧耳倾听,笑道:“陛下,似乎是白日那些与臣一道饮酒的水鬼。”

      “何事唤你?”

      “我与他们说若是寻着与陛下所见衣衫相似之物便来寻我。想必他们真是寻着宝贝了。”李龙道。

      又是阵阵锣鼓喧天,随后便是整齐且铿锵有力的呼叫声:“龙大哥,龙大哥。”

      “出去瞧瞧。”正德笑道,转身就向外去。

      红衣女面色一凛,冷声道:“陛下,请莫欺人太甚!”

      正德停步,缓缓回身直视红衣女,缓缓的,微微的笑了笑,转身再行。

      “陛下,您也太不把凤凰阁看在眼中了吧?”红衣女喝道。

      正德沉默良久,忽仰头而笑道:”一个藏头露尾、鬼鬼崇崇的凤凰阁,你要朕如何放在眼中?”

      红衣女冷笑道;“陛下就不怕布衣之怒?”

      “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朕?”正德再次缓缓回首,凝视红衣女,忽嘻嘻一笑道:“只是凤凰阁算不算得是布衣?”

      红衣女微怔。

      正德指向阁外仍在敲锣打鼓、高声呼叫的水鬼道:“朕倒想知真正的布衣之怒是怎样的?”

      李龙轻轻一笑,抢步先下楼去,正德随后,众人跟着鱼贯而出。红衣女愠怒,水袖疾射而来。邢缨猝然回身,凤头双刀嚓嚓疾斩,红衣女的水袖被他斩得仅剩指掌之间。赵良向红衣女一拱手,唤道:“老七,走吧。”

      邢缨双刀向背上一插,跟着赵良最后离开凤凰阁。凤凰阁外,果然是一群水鬼正敲锣打鼓等着李龙。水鬼们见李龙从阁中奔出,登时锣消鼓冥,皆奔过来向李龙七嘴八舌展现他们从各处搜罗来的各类衣衫数十件之多。

      “龙大哥,还有其他衣衫,但我们互相比对,但觉这几件与今日捞起的那件最为相似,你看看可是?”水鬼们争先恐后地说。

      李龙见天色已晚,唤水鬼们点起火把,扯起袍子披风等物,请正德上前观看。众人也跟了过去。邢缨看着看着,忽失声惊‘咦’。

      “老七,可想到甚?”赵良问。

      邢缨轻声道:“这是一套宫装,陛下去年誔辰前夕下旨由织造坊为各藩王府宗室织造,我虽非织造太监,却也因工期紧急去督造过数日。此套宫装制式为各藩府郡王郡主及其家眷所有,只要回京师向织造坊察查便知此套宫装赐与何人。”

      “原来陛下早有所知。”李龙缓声道。

      正德将水鬼手中物品各指一件外袍、披风、底衣、腰带,李龙随后一一取下:“陛下,是否要臣回京师向织造坊彻查?”

      正德回身仰望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凤凰阁,忽一笑道:“朕想参与英雄大会竟是如此艰难?次次入阁皆有新鲜之事发生,到底是有鬼要朕替他申冤,还是有鬼数次三番提醒朕不可参加英雄大会,预示凶险?”

      “陛下是否真想参加英雄大会?”钟信问。

      正德一笑点头:“朕自然是极想的。”

      “那就先参加英雄大会,再凶险,臣都定保陛下毫发无伤。”钟信道。

      正德却摇头笑道:“朕想参加英雄大会,但并不想再上凤凰阁。”

      众人一时不解,皆望向他。

      正德看向众水鬼,问道:“尔等可曾参与修筑凤凰阁?”

      众水鬼纷纷点头,又说不止他们,几乎通州半数壮年男子都参与修筑过凤凰阁,也因此凤凰阁能在短短三个月间完成。

      正德回手一指,淡淡道:“一夜之间,可否与朕尽拆此阁?”

      众水鬼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石勇双掌一抱道:“陛下,想拆凤凰阁?”

      正德点头,一笑:“嗯。”

      “臣替陛下拆了它。”石勇朗声道。

      “陛下,为何要拆凤凰阁?”乃诺却是不解,问。

      钟贞一笑道:“这天下间只得照哥哥可以虚张声势,他一个藏头露尾、鬼鬼崇崇凤凰阁主,也敢如此排场?自然是要拆个一干二净方好。”

      正德仰头大笑三声,忽面色一凛道:“俗语有云侠以武犯禁,若此阁建于东南、西南、西北各省,朕都可以将它留下,以现仁德。但通州乃京师水陆门户,此阁修筑于此引天下武夫来来往往,挟技斗殴伤人,久之成就师大患,万万不可。”

      李龙也点头道:“陛下要拆,臣帮陛下拆。”

      “龙大哥,我们来帮你。”众水鬼见李龙应承,也纷纷应道。

      “石勇,不必你拆,朕今夜便让那凤凰阁诸人尝尝何为布衣之怒。”正德笑望众水鬼道:“你们五更之前将凤凰阁尽拆,朕每人赏宝钞一千。”

      众水鬼大喜,纷纷回家后又复来,手中便多了镐铲等物,也多了更多青壮男丁一同前来拆楼。凤凰阁主派弟子前来阻挡。石勇虽不参与拆阁,倒是与钟信、赵良等人一同阻拦凤凰阁弟子。正德于外围悠闲自在负手踱步,李龙随侍在旁,寸步不离。钟贞也并没参与打架斗殴,她负手立于一旁,看着父亲和心上人在与凤凰阁弟子们打斗,心情莫名愉悦,时时发笑。

      正德猝然停步。

      “陛下,何事?”李龙即停步问。

      “这套宫装是用沉香织锦木盒放存的。”正德轻声道。

      “沉香织锦木盒?”李龙微作思索道:“陛下是说此套宫装只得一套,既然宫装落入河中,应当是连木盒一并跌落的。”

      “丝织物平民百姓不宜分辨贵贱好劣,但木盒则稍有见识之人应当便知价格贵贱与否。若是有人捞起过织锦木盒必到处炫耀,水鬼当知。”正德缓声道。

      “臣再让水鬼回去细问。”李龙道。

      正德轻轻叹息一声,沉默良久方才点点头。

      钟贞看向李龙,笑道:“龙大哥,你向来与照哥哥形影不离,为何却认不得那是一套宫装,你莫非是有意避嫌,不想抢照哥哥风头?”

      “他向来目不斜视,朕不曾交待他去做的不会在意。”正德淡淡道。

      钟贞笑道:“你二人还真是君臣一体,好生羡慕。”

      “陛下,你看,凤凰阁摇摇欲坠了。”李龙忽指向前方。正德抬头望去,果见凤凰阁摇摇欲坠,大红灯笼一片红影摇曳,正德卟哧一笑凝望不再言语。

      夜色中忽传来男男女女的惊叫声:“莫铲了,莫铲了,楼当真要塌了。”

      “尔等还不速速下阁,还待何时?”石勇铜鼓般的巨嗓震彻夜空。

      话音刚落,便见凤凰阁多层皆有人纷纷跳下,也有人从楼梯不停奔出处。水鬼们纷纷撤后,众人也疾奔至安全地带,便听得‘喀嚓’一声巨响,凤凰阁随即坍塌,尖叫四起,脚步纷乱,人如鬼魅奔逃。高玉本能的飞扑至正德右侧护卫,钟信将钟贞往自己身后一拉,立于正德之前。周义与刀眉迅速来到正德身后,周义将刀眉向后一挡,自己置于刀眉之前。赵良挡在高玉前方、邢缨挡在李龙前方警惕护卫,其他人等皆在更前一步围卫。无论周边人多纷杂,阵形始终不变,进退有序。徐九龄,徐九应、南宫无我也被莫名带动加入围卫,尘灰尽处,梵音奏响,悦耳动听。场外诸人渐次安静,慢慢皆调整身形站姿,抬头齐望半山。凤凰阁坍塌,凤尾齐落,倒露出建于半山的围廊,那里,大红灯笼正高挂,夜空之下更见明亮耀目。

      “好阁!”正德也禁不住赞叹,看向钟贞道:“贞妹妹,这凤凰阁主虚张声势,朕也服了。”

      钟贞笑道:“果然民间卧虎藏龙。”

      夜空下传来鹰唳之声,所有人便看到有一只苍鹰从半山间俯冲而下,乃诺望见,高声叫道:“师父,师父,是您吗?”

      石勇转头望他,笑道:“要唤柳同知。”

      乃诺嘿嘿笑了两声仰头望去。柳佐从鹰背飘然而下,向正德倒头便拜:“陛下,可要上山?”

      “山上有何人?”赵良问。

      “大半人马士皆因凤凰阁将要坍塌惊惶逃窜出阁,此时在半山腹地仅有三十三人而已。”柳佐道。

      “可见到阁主?”

      柳佐摇头:“我与山同知问遍诸人,连任教主也不知其人其名。”

      “看凤凰阁弟子武功可知凤凰阁主武功之高,江湖中有此财力有此武功者几稀,那任道远当真不知其人其名?”赵良疑惑道。

      柳佐缓声道:“他应当是不知的。”

      “他自是不知,他来通州便是想一窥究竟。”南宫无我道。

      “若是活人岂会不露行藏,居然连任道远也不知此人是何来路。是否江湖武林中根本就查无此人,又或许根本便是个死人。难不成那河中白骨便是凤凰阁主?”沐琚眼前一亮道。

      “若那河中白骨便是凤凰阁主,那朕可要好好治治黄玺的罪。”正德冷声道。

      “为何要治黄都指挥的罪?”乃诺莫名不解,问道。

      “乃诺,你既立志要做个会查案的锦衣卫,就自己好好想想。”李龙笑道。

      “陛下,可要上山?”柳佐再问。

      正德凝望半山良久,缓缓点头道:“今夜将此事了结。”

      “臣带陛下上山。”柳佐道。

      正德微微一笑,看向李龙道:“朕飞身而上,若是半途跌落,你应当能接得住朕吧?”

      李龙一笑点头:“陛下尽管去,臣接得住。”

      “好。”正德复对柳佐道:“朕自行上山。你这鹰甚好玩的,给贞妹妹坐吧。”

      钟贞拍掌笑道:“照哥哥,我正想坐呢。”

      柳佐一笑点头,向钟贞道:“贞儿,上去。”

      钟贞飞身跃上鹰背,柳佐婉转轻吟,苍鹰负着钟贞飞向半空。柳佐随即拂尘一扬,飞身追去。正德夺步奔向山脚,高玉瞬间紧跟,李龙迟半步追赶。原本从凤凰阁奔逃而出的武林侠客们见三人向山脚奔去,亦想重归,身形才动,却听得赵良一声斥喝:“尔等还有何面目重临英雄大会?”

      众人身形即止,面上或多或少皆带惭色。赵良看向钟信,钟信看向风清扬道:“风儿,你看着勇儿。”

      “师父,您放心,我会带他上山。”风清扬笑道。

      钟信随即与赵良紧追正德、高玉、李龙三人而去。其后周义带着刀眉、乃诺,风清扬挽着石勇、沐琚与邢缨相扶持、徐九龄知弟弟武功最差,轻功更是不佳,直接将弟弟背起,把个棒斧扔给南宫无我,齐齐追赶众人而去。正德身形疾速于山间跳跃,瞬间已至丈许,高玉紧随其后,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李龙始终不疾不徐的跟在半步之后。正德提气连跃三回,次次皆寻到落脚点再上一层,第四回却踏了个空。疾向下掉落。李龙扑掠而上把背一弓,正德右脚正好落在他的背上,足尖一点深提一口气再向上冲去,连着钟信、赵良也替正德做了垫脚石,正德由此直上半山,却在望到那红灯魅影时彻底气竭,倒身向下急坠。高玉大惊,也顾不得尴尬疏离,疾掠而至拦腰将正德抱住,暗夜光影中忽有两道黑影从半山回廊内疾射而来,高玉不及躲闪,危急中抱紧正德把身一转背对黑影。李龙暗喝一声,身形暴起,如电般掠到高玉身前将他挡住,待要起手迎战,触手间才感觉那两道黑影原是两道丝帛,疾旋中将三人牢牢卷缚拉至回廊,安然落地,高玉旋即将手松开。钟信、赵良随即扑入,其他人也安然落下,抬眼一望,原来回廊内是一片空阔平台,红灯笼悬挂于周边山石间,红光魅影,甚是迷幻。而众人眼前则站着刺麻星吉,正收起他那卷起正德、李龙、高玉的长长僧袖。在他身后则是唐行简、婉儿及柳佐和钟贞。他们见正德安然上山,皆松了口气,向他请安。

      正德上前一步,颇有些自得地笑道:“朕的轻功果然又进步了。”

      “陛下乃武学奇才,武功自是愈发精进的。”刺麻星吉哈哈笑道。

      赵良看平台后有一宽阔入口,就道:“莫非英雄大会主厅还在山腹间?”

      “正是。”婉儿笑道:“此山原本乃宝光禅寺寺产,四年前卖与凤凰阁主。”

      “山腹间的洞穴倒是旧物,原本是历代宝光禅寺方丈、长老们讲经参禅、闭关静修之所。据凤凰阁弟子所言,阁主得此山后将山腹内洞穴悉数整修,其中一半交还给宝光禅寺使用,另一半做了凤凰阁的产业。整修完了山腹才修筑了凤凰阁,不想却被一夜间拆平。”唐行简笑道。

      “啊?”邢缨忽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柳暗花明。”

      风清扬亦笑道:“原来佛光寺乃是掩人耳目。”

      “怪不得寻不着王敏所居之处,想必便是在这山腹间吧。”李龙笑道。

      沐琚眼光一亮,向正德道:“陛下,若此山腹内真能查到王妃罪证,或许也能查到白骨遇害证据,便如陛下所言,多半是鬼魂想要我们替他申冤。”

      “若在此处寻得杀人证据,那被杀之人当是何等身份?”乃诺疑惑道。

      “我们于通州河道内搜寻到的宫装更适用于王妃一案,若能在此寻到白骨被害证据,苦主家属简直要烧香还神了。”刀眉不禁感叹道。

      沐琚握拳坚定道:“头上三尺有神明,我相信这凤凰阁与宝光禅寺内必有白骨遇害的证据,正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谨哥哥是否也来了?”钟贞问柳佐。

      “正在大厅里与三太子、小国公、山同知在一处呢。”柳佐笑道。

      “照哥哥,我们快进去吧。”钟贞欢喜道。

      正德微微笑了笑道:“好,且先去见凤凰阁主吧。”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30章节

      正德拂衣道:“朕有些饿了,这酒馆可有好吃的酒菜?”

      李龙起身道:“陛下,臣去为您做些小菜。”

      “嗯。”

      周义起身向正德恭身道:“陛下,臣去掌柜家中看看。”

      正德点头,刀眉起身随周义同去。正德忽长长叹了口气,起身道:“朕累了,且上楼将息将息。”

      钟信即起身道:“臣侍候陛下就寝。”

      “不必,你在门口守卫即可。”正德说完,拂袖上楼。钟信听旨,跟随正德上了二楼,看正德入内,便小心将门关上,坐在门口守卫。酒馆内只剩下钟贞与风清扬,钟贞也不与风清扬说话,起身去厨房帮厨去了。风清扬从袖中取出家书,看了又看,眉目间落寞不甘之情难掩,将书信重纳袖中,抬头凝神二楼良久,赫然起身走上楼去,却见钟信闭目打坐,面上也有些许疲惫。风清扬欲言又止,转身就在楼梯口安静而坐,缓缓闭目,也打起坐来。寂静无声中一呼一吸都变得无比清晰。钟信忽睁开双眼,伸出双手在风清扬后背疾速推拿掐点。风清扬甫一皱眉,旋入佳境,只觉身体各处气血流通之际的细微阻滞皆被钟信那只手推开散却,竟有春风拂柳、温熙和暖、大道光明之意。

      “风儿,昨日之日与今日之日竟有如斯不同,你冲关了。”钟信道。

      “徒儿与龙兄弟在水底激流搏斗,甚是快意。”

      “好!”钟信的话简单明了。

      “师父,果然武学之道重在历练。”

      “嗯。”

      “师父,您在大同为徒儿写的书,徒儿会重头再读。”

      “嗯。”

      “师父……”

      钟信不再接话,风清扬听气辨形,知师父再次入冥,终打住绮思,闭目修功。直到邢缨、周义等人回来,直到李龙上楼请正德用膳,两人也才睁目起身,一同下楼。众人用膳毕,邢缨向正德禀报已将掌柜交都指挥府暂且关押,并要通州四城门,各水路关卡严查王敏与秦鱼儿的行踪。

      “陛下,我们问到一条秦鱼儿当年嬉游水上常走的水路,这条水路可避开水路关卡上岸,向来凶险少人敢为。只是具体位置所在连掌柜亦不得而知。这或许是王敏要将秦鱼儿牢牢栓在身边的缘由。”沐琚道。

      正德看了一眼李龙,笑道:“想来那秦鱼儿再如何厉害,也不如李龙厉害吧。”

      周义从袖中取出一枚珠花,一枝桃花双簪,一件狐裘围领置于桌上。钟信取桃花双簪细看,轻叹一声放回桌上。

      “师父,为何叹气?”风清扬取梅花双簪来问。

      “此桃簪乃宫中御匠手笔,原料便是用当年从云南府运回的金银重新熔铸而成。陛下特意选了一批饰物分赐各藩府王妃的。回京一查便知此桃花双簪是赐给了哪位王妃。”邢缨道。

      “这是得意忘形,连御制之物也随手舍弃了?”风清扬道。

      “王妃要靠秦鱼儿上岸,自然对他极尽拢络,赏赐带有御制印记的桃花双簪,以显信任有加、同在一条船上之意。”周义道。

      “那掌柜看到爹爹搜出桃花双簪,听爹爹说出来龙去脉,吓得当场晕倒。”乃诺笑道:“还有这狐裘围领,皮毛顺滑,纯白无杂色,也是难得的好物。”

      “王敏与秦鱼儿按往日行程,还有五日便回。”刀眉道:“这五日间须得查出那条隐秘水路。”

      “只是?”高玉略有所思道:“这些物什最多只能证实王妃私出太原,并无实证她与陈谏或寺院方丈私通。风大哥,你当真看到和尚与王妃私通?”

      “我只是听说而已。”风清扬道:“可要我再去问个清楚?”

      “国公爷去了两回也寻不到实证,只怕风大哥也难问出来。”乃诺道。

      风清扬笑笑道:“我再试一回。”

      “陈谏父母在通州,也要去问一问。”沐琚道。

      “问来问去也难问处确凿证据,待王敏与秦鱼儿回到通州再说。今夜先去英雄大会。”正德道。

      “不知这英雄大会到底是何方神圣举办,去后是凶是吉?”乃诺担心道:“陛下,您真要去么?若是有危险如何是好?”

      正德微微一笑,缓缓道:“是啊,朕可是从京师偷跑出来的,连摄政亲王都不曾指定呢。乃诺,若是朕进的是一个大大的贼窝,你可会舍命保朕?”

      “陛下放心,若真是进了贼窝,臣会舍命保护您安全离开凤凰阁。”周义轻望了儿子一眼,抢先道。

      正德笑了笑,起身走出酒馆,众人随后跟上。重回凤凰阁,居然见到徐九龄、赵良、南宫无我、石勇与徐九应。五人见到正德,即见礼。正德见五人虽衣着整齐,却皆有破损处,有些意外。

      “陛下,臣等在通州城外遇到伏击。”赵良解释道:“臣原本要随徐家兄弟从通州城北门出城剿匪,怎知甫出城门就遇着伏击。”

      “何人敢伏击大都督?”李龙微讶道。

      南宫无我双手抱胸笑道:“是凤凰阁诸女,她们说我们于通州城内大街小巷任意行走无妨,但不得踏出城门一步。”

      “凤凰阁诸女武功如此高强,竟能拦得住你们五位?”沐琚吃惊道。

      “倒也不是武功如何高强,实在是诸女年幼,胜之不武。况且齐彦明、顾子羙二人也已到了凤凰阁,如此, 我们也便跟过来了。”徐九龄哈哈一笑道。

      “你们如何得知齐、顾二人来了英雄大会?”沐琚追问。

      “是她们说的。我们初始不信,她们便说了二人长相武功,大都督便知是真的,就回转到此。”石勇高声道。

      “原来如此,那就进去吧。”正德笑道。

      石勇来到钟信身边,恭敬道:“师父,徒儿不在您身边,风大哥可有好好侍奉您?”

      钟贞轻笑一声向石勇道:“石哥哥,风大哥与爹爹相谈甚欢呢。”

      石勇开心而笑。

      李龙笑道:“石大哥,进阁吧。”

      石勇点头,先请钟信,钟信则先请正德,正德拍拍石勇的肩膀,嘻嘻一笑,跟着李龙、周义踏入凤凰阁。众人也跟着踏进凤凰阁。一日不到,凤凰阁又换了新人。李龙回望正德,轻笑道:“陛下,我们直上五层吧?”

      正德点头。

      乃诺冲上前道:“我来打。”

      李龙退后一步,笑道:“请。”

      一鸡比一鸡弱,乃诺顺利打上五层,众人也跟着他悠闲上到五层。五层楼梯中段坐着一位年轻道士,倒是玉树临风,仙风道骨。

      “武当道士连少林寺的小和尚都打不过吗?三师兄知道要气死。”邢缨笑道。

      道士冷冷道:“我不曾与和尚对打。我也并非武当弟子。”

      徐九龄笑道:“他是嵩山派掌门姚朴。”

      “他?嵩山派掌门如此年青?”石勇瞪大眼望着道士,不敢置信道。

      “嵩山派老掌门左都突然横死,留下稚子少妻,他是左都关门弟子,紧急就任掌门的。”赵良缓声道。

      “锦衣卫果然与众不同,江湖事了如指掌。”南宫无我似笑非笑道。

      “侠以武犯禁,当然要仔细着。”赵良淡淡道。

      姚朴上下打量了乃诺一眼,挥手道:“你非我对手,输了须不好看。”

      “我来。”高玉走上前道:“我到通州,还不曾与人交手, 既是掌门,我倒是想见识见识嵩山派的功夫。”

      正德却淡淡道:“莫要纠缠,皇叔,上楼去。”

      “遵旨。”钟信应着,望向姚朴:“可让一步?”

      姚朴面色微凛:“过得我手中剑,自可让一步。”

      石勇趁其不备就冲了过来,一把将姚朴连手带腰紧紧箍住,回头看向钟信高声道:“国公爷,我们上楼去。”

      姚朴被石勇抱得满面紫涨,乃诺惊道:“石大哥,快快放手,要抱死了,要抱死了。”

      “你们快快上去,我才好放他。”石勇说。

      南宫无我哈哈大笑,飞身上楼,石勇待众人去毕,小心入下姚朴,姚朴跌倒楼口,连声呛咳。石勇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且先上去了。”

      “你,你!”姚朴羞怒交加,厮吼道:“你竟如此羞辱我,我,我必要报仇!”

      石勇早奔上楼去,并不曾听到姚朴言语。高玉见石勇上楼,伸手拉了他一把。六层坐着的人大出众人意外,居然是个身高与徐九应相差无几的胖子,一身打扮仿如观音菩萨座下金童,手中握着一条丝鞭随意抽打屋内随地飞旋的陀螺,见众人上楼,抬头一望,那双眼精光四射,足见内力深厚。赵良却为之惑然。

      “赵良,你这模样?”徐九龄狂笑:“哈哈哈,莫非是说锦衣卫也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

      “我不知,难不成你知?”赵良横了徐九龄一眼道。

      徐九龄将眼硬瞪得如铜铃般大,那胖子将手中丝鞭扬起,喝道:“你瞪甚?再瞪,你可信我将你一鞭抽死?”

      徐九龄冷笑:“一个三寸钉,有何本事抽我?”

      胖子大怒,扬鞭抽向徐九龄,徐九龄浑不为意,挥手一拂,不料那细丝却如刀刃破风而来,就将他手背划出一条裂痕,徐九龄只感一阵钻心裂痛,不由心惊,细软之物能使出韧力极为不易,尤其胖子手中丝鞭当真是又细又长,若不细看,甚可忽略。徐九龄颇为尴尬,有此功力者不可谓武功不深厚,但他却也如赵良一般不知此人来历。徐九应见哥哥受伤,不由大怒,挥起狼牙棒就冲过来。胖子怪笑一声,扬手一转,手中丝鞭便咝咝作响,竟把徐九应的两根狼牙棒卷并一处,一抽一甩便抛掷身后。

      “好功夫!”石勇拍掌赞道。

      乃诺摸了摸身上的弓弦,腰间的拂尘,一脸茫然,显是想不出如何应敌。胖子继续甩着丝鞭抽着陀螺,也不望人。陀螺不停在众人脚下穿梭,居然不倒。

      南宫无我看向钟信道:“你的绣花针应当能破他丝鞭。”

      钟信凝神而视,凝神倾听,却不言语。

      “我来试试。”高玉踏步上前,缓声道。

      胖子手一顿,陀螺骤停,双眼精光立闪,直视高玉。高玉向胖子拱手一礼道:“请指教。”胖子却不待高玉出招,丝鞭在手向高玉全身抽去。高玉看那丝鞭仿如泼墨又如柳烟,起手把剑柄一旋向前一推,那丝鞭却在此时卷成一条鞭绳直撞高玉的剑刃。高玉却不与他的鞭绳硬碰,猛一低头向前滑去,手中剑直刺胖子咽喉。胖子手腕一抖,丝鞭如网卷向高玉全身。高玉却在此时突然蹲地,身如陀螺转向胖子身后,侧握剑柄拍向胖子双腿。胖子双腿一蹬,有如青蛙一般一跳一跳地跳开去,手中丝鞭变急雨于腾跳中向高玉不断抽来。高玉的剑亦愈发疾速,众人只见胖子灵活如兔蛙跳来跳去,高玉如陀螺急旋不休,但那丝光剑影缠绕间仿如轻烟柳影却又经纬分明,你推我搡,皆不落下风。

      赵良凝神而视,忽道:“九连环、八连环、七连环。上天入地,十八连环。”

      一言落下,高玉突然长身而起,抽剑变招,胖子不及反应,手中精丝已被高玉的剑斩如柳絮飘舞。

      “直捣黄龙!”赵良再道。

      高玉持剑变拳,剑柄重重击在胖子心口。胖子闷哼一声,面色骤变惨白,嚎叫一声,飞脚将陀螺踢向高玉。陀螺于半空中绽放射出数之不清的利钉。眼见高玉便要变成血刺猬,赵良抽出乃诺腰间拂尘,斜插过来将高玉挡至身后,手起拂扬,眼花缭乱间利钉纷落于地。胖子神情阴狠,跳将起来握着陀螺一抽一送,陀螺变成一把小铜锤于利钉落地之时就撞向赵良腰间。赵良手中拂尘狠力向胖子手腕抽去。胖子收手不及,那手便被抽得丝丝血痕刺目。

      “我也来试试。”邢缨看得兴起,抽出背上凤头双刀,像屠夫杀猪一般嚓嚓磨了两刀就冲上去,对着胖子双手疾如轮转,砍瓜切菜似的猛斩。胖子举着陀螺手忙脚乱的挡了十数招,被邢缨大喝一声,双刀一横一竖斩下来,陀螺登时断成四截,滚到地上滴溜溜地打转,胖子发怔,呆立当场。

      “哇,好刀。想不到这两把凤头刀居然也是削铁如泥。”刀眉惊讶道。

      邢缨得意地举着双刀道:“当然。这可是太祖高皇后亲自为弟子锻造的双刀。纯师姐喜用红伞,这对凤头双刀就由我继承了。”

      胖子突跳脚大哭,口中直叫:“你赔我陀螺,你赔我陀螺!”

      众人讶然而视,啼笑皆非。

      徐九龄哈哈大笑道:“怪不得江湖中无有这号人物,想来是个傻痴之人,虽有武功,家人却不敢放他出来闯荡江湖。”

      钟信忽摇头道:“非也,此人当是用的缩骨功。”

      胖子蓦然看向钟信,忽仰头大笑,众人听得他身体骨骼喀喀作响,就见他身形暴长,瞬间便与钟信一头高,长身而立,不胖不瘦,起手把衣往下一扯,再将脸一抹,人皮面具之下,一张霞明玉映的脸便现眼前。南宫无我眼中掠过一丝微讶光芒,旋即淡然。那人侧身相请。

      乃诺迷糊道:“算我们胜了?”

      石勇拉着他笑道:“我们只为闯关,胜不胜有何关系,快快上去就是。”

      赵良、钟信略有所觉,但此时不便久留,向那人拱手施礼,护着正德一同上楼去了。七层立着一位高挑女子,红衣如火,云鬓高耸,剑眉凤目,鼻若刀削,凌厉胆寒之气扑面而来。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29章节

      “奇怪,去年一年居然都无王敏出入城关记录。”高玉道。

      “我走遍大明天下各地城防,并不见守城兵卫日日盘查记录出入人群。想来通州亦如是。”钟贞笑道。

      “京师各城门亦不会日日记录,但一年三百六十日,一日皆无倒显刻意呢。“高玉略有所思道。

      “或许他确实不曾走。”周义缓声道:“他若真是为永和王妃而定居通州,自会处处谨慎。毕竟私出太原,还与他人私通,若证据坐实便是死罪。”

      周义一语既了,房中诸人皆望向正德,一时无语。

      李龙目光温柔地掠过正德,看向高玉道:“高玉,我想去饮王敏的酒?你真不知他的酒馆在何处?”

      高玉摇头:“确实不知。”

      “通州城并不甚大,只要抓着出入酒庄、酒馆、客栈、饭庄的人问,必有人知。”李龙望望窗外道:“日头偏西了,我们快快去将酒馆地址问来。”

      正德起身,拂衣下楼。众人紧跟而去。上得街来,众人问遍酒客食客,又逮着巡城兵卫前后打听,历尽周折曲旋,终在一处陋巷尽头寻到酒馆。闻着酒馆飘出的淡淡酒香,钟信与高玉皆点头,高玉率先踏步而进。酒馆不大,众人进来便显得十分挤迫,原本坐在酒馆内的客人突见进来一群身佩武器的英武男人,都有些惊惶,纷纷起身低头离去。须发皆白老掌柜一脸惶然看着客人离去,待要说话,高玉向他招手,请他取酒过来。掌柜不敢说话,一瘸一拐的为众人取来酒水,小食。高玉忽出手点了掌柜穴道,钟信则将酒馆大门关闭,随后两人在酒馆前后上下楼层房舍皆看了一遍,众人也跟着两人走了一圈,才纷纷回到堂前落座。

      周义环望酒馆四周道:“这酒馆虽小,枱凳用料倒是结实。只是二楼摆设朴实,完全不似为贵客预备的房舍。”

      邢缨抬头望房梁,笑道:“这房屋用料也算结实。地窖储酒却不甚多。倒不似以卖酒为生的。”

      “寺院和尚再胆大包天,想必都不敢在佛祖面前与永和王妃私通。”风清扬看向钟信道:“师父,徒儿觉得王敏酒馆虽小,倒算雅致,地头又僻静,若是大和尚与王妃在此私通,再由王敏守门,应当是万无一失。”

      “是呢,若不以卖酒为生,必是以永和王妃打赏为生了。”乃诺道。

      “这酒甚是普通,为何王妃会如此信任王敏,要王敏为她安排通州出行,又供酒饮?”李龙饮了杯酒,放下酒杯笑道。

      “会不会与兄长王锐有关?”邢缨略作思索,忽有所悟道:“永和王妃私出太原不是一回两回,必是有人替她私开城门,她方能走出去。而王敏兄长王锐乃太原卫卒,若是王锐识得王妃并替她做事,那王敏所为便说得通了。”

      “掌柜又老又残,应当不是王敏吧?”刀眉笑道。

      高玉起身解开掌柜身上穴道,掌柜一脸惶然醒来,忽从柜台冲出,‘卟嗵’一声就跪在堂前叫道:“诸位爷饶命,小的不知犯了何事,惹来了众位爷?”

      “你是王敏何人?”高玉直截了当地问。

      “各位爷,王敏是,是我家主人。主人半月前去了太原,就叫、就叫小的替他看管酒馆。”掌柜结结巴巴道。

      “你姓甚名谁,与王敏如何相识?”高玉追问。

      “老汉姓秦,单名一个景字。实不相瞒各位,这家酒馆本是我家的,只是我那儿子好赌把个酒馆输得干干净净,是主人盘下酒馆替我儿还清赌债,主人不在时便由我替主人看铺。”

      “他在时你就清闲了?”乃诺奇道。

      “主人在时,我便替他在家中酿酒。你们,你们到底是何人?”

      “你家在何处?你儿子叫何名字?”高玉从怀中取出锦衣卫腰牌与掌柜瞧,掌柜看过更是吓得面青唇白。

      “我家,我家就在巷脚有一陋室。我儿子唤做秦鱼儿,各位官爷,我家主人可犯何事?”

      “秦鱼儿?”高玉轻‘哦’了一声道:“出关城防倒是有他的名字。”

      钟贞眼光一亮,凝神倾听。

      “官爷,我儿可是本份人,虽有些顽劣,但从不曾做那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之事。”掌柜额头冒汗,急急辩解。

      “如此看来这酒馆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你甚是清楚。”高玉也不理他,只是环望四周,缓缓道。

      “酒馆向来是小本经营,主人来之后也是如此,平日都是些邻里来饮酒的。”

      “可有与王敏相识之人到此?”

      “平日都是主人打理,老汉并不熟识。若是老汉掌柜,便都是左邻右里而已。”

      “如此说来,你甚是熟悉你家主人行程?”

      “熟悉,熟悉,岂会不熟,我若在此掌柜,主人会另加钱与我的。”掌柜说着从地上爬起,去到柜台取来一本薄册递给高玉。

      “掌柜的,您的儿子现在何处营生?”李龙笑问。

      “我这儿子目今只是在主人面前鞍前马后的服侍,倒比孝顺父母更见殷勤,也随主人去太原了。”掌柜道。

      “王敏居于何处?”李龙再问。

      掌柜愣了半晌,忽道:“哎呀,说来奇怪,老汉我真是不知我家主人居于何处,就连我那儿子也不肯说与我听,还叫我千万不要好奇打听。我初始还怕主人是个贼人,但这四年来一直平安无事,老汉我也就懒得再问了。”

      “哦?如此便不再问了?”李龙笑道。

      “我那儿子隔三差五便拿些好物什回来孝敬, 吃人嘴短。”掌柜讪讪道。

      “想不到一个赌徒居然会洗心革面。”邢缨冷笑道。

      “赌徒会洗心革面?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我流落江湖十年,还从不曾见有赌徒重振家业的。怕不是王敏予他比赌博更好玩的物事,便一心沉迷于此,甘为前驱。”沐琚严肃道。

      “这世间还有何事能比赌博更令人沉迷,不可自拔?”乃诺惑道。

      风清扬讥笑两声,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再言,乃诺还要说话,被刀眉扯住。正德面色铁青,久久不语。

      李龙微微笑了笑,继续问:“掌柜,你那儿子水性如何?”

      掌柜一听,不由扬头,颇为自得道:“不瞒各位爷,我那儿子水性是极好的,在通州一带说起秦鱼儿,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世间没有他下不去的河,穿不过的激流。”

      “好到可在水底随意耍刀玩么?”李龙一字一句再问。

      “这有何难,我那儿子手中握刀,在激流中捉鱼,一捉一个准。”

      “掌柜的,你还知你家主人何事?且一一道来。”高玉直视掌柜,缓声道。

      掌柜瞧了瞧少言寡语,正襟危坐的钟信,又瞧了瞧众星捧月,面色铁青的正德,颤声试探道:“各位爷,我家主人、那王敏纵是有罪,也与我们父子无关的。我父子二人只是与他差遣……”

      “王敏及你父子二人是否有罪,自有官府裁决,你只须说出所见所闻即可,若有半句虚言,绝不轻饶。”正德面色一凛,喝道。

      掌柜吓得手震脚颤,急摇手道:“我实不知我家主人犯了何事。原来他终究是个贼人,躲了四年还是把你们招来了。”

      “掌柜的,你家的酒除了左邻右舍来饮之外,可有供到别处?”钟信开口问。

      “有的,有的。我家的酒除了自卖之外,主人会拿出交货,只是主人从不让我知道买家何人。”

      “你就当真一次也不曾问过?”乃诺都有些急了,喝道。

      “我,我,”掌柜急得在原地打转,猛地又跑回柜台拿出帐薄来递给高玉道:“官爷,我虽不知我家主人将酒卖与谁,但我有记录他取酒的日期及数量。”

      “还记得何事?一并说来!”邢缨亦喝道。

      掌柜见一个个都发怒,急得抓耳挠腮,猛地把脚一顿,叫道:“啊,我记得了。有一回我儿从太原回来,带回一枚女儿家用的珠花,我一时心急便问我儿这珠花从何而来,我儿说是主人带他去哥哥家住,与他哥哥家中侍女私定终身的定情物。不知,不知此事诸位爷听不听得?”

      “你家儿子怕也有四十了吧,还与别人家侍女私定终身?”刀眉失笑道。

      掌柜长叹一声道:“我那儿子不成器,年少时好玩,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有八、九个时辰在船上,水底,上岸就为了倒头大睡。年长了又好赌,那有正经人家肯将女儿嫁他。老汉我是心急如焚啊。”

      “你家主人王敏的哥哥在太原不过是名卫卒,家境可想而知,想来他家的丫头也是蓬头垢面,粗俗不堪,倒是与你家儿子相配。”刀眉道。

      “这位官爷也忒瞧不起人。我儿可是与我拍过胸脯,说将来娶过门的儿媳妇恁是妩媚温柔,知书达理,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一名卫卒家的侍女妩媚温柔,知书达理,有大家闺秀风范?”刀眉重复着掌柜的话,看向周义。

      “掌柜的,王敏在通州四年,可认识甚好友?”周义接过刀眉目光,轻叹一声,缓声问。

      掌柜摇头:“我实不知。官爷,您也看到,老汉我腿脚不便,主人若肯不叫我跑动,我欢喜还来不及,如何还去窥探主人?”

      高玉合上帐薄道:“王敏每月都有些日子要掌柜守店,不知去向何处。去年四月、八月、十二月与陈谏到通州的日期相合。”

      “掌柜,你的儿子何时再回通州?”周义再问。

      “我儿才去太原,暂时不会回的。”掌柜道。

      ”掌柜的,我们到你家中坐坐如何?”周义问。

      “这个,这个?”掌柜胆颤心惊,惶恐不能语。

      “老人家,前面带路。”邢缨站起身严肃道。沐琚也跟着起身。掌柜看两人模样哪敢不从,抬手抹了一头的冷汗走出门去。邢缨、沐琚、高玉拉着乃诺一起跟过去。邢缨走到门口回头看向周义道:“四师兄,你晚些与龙儿再去瞧一遍。”

      周义点头,邢缨等人关门而去。

      李龙起身道:“这酒不甚好饮,陛下,臣到酒窖看看有无好酒。”

      正德点头。李龙起身去酒窖。

      钟贞笑道:“照哥哥,你们在查甚案?”

      “我们在查太原府永和王妃私出太原可能与他人私通的案子。”刀眉道。

      “啊,太原永和王妃?我见过。”钟贞笑道。

      正德双眉一挑:“贞妹妹,你见过?”

      “我前日还在太原呢。”钟贞笑道:“我听说风大哥可能在太原、大同一带厮混,便去了太原。”

      “太原之大,为何就见着永和王妃了?”李龙笑问。

      钟贞看了一眼风清扬道:“去瞧瞧风大哥是否与王妃厮混。”

      风清扬讶然:“贞儿,如何将我想成那等人?”

      “既是厮混,要么跟妓女厮混,要么以身犯险寻富贵人家妻妾尝鲜。风流浪荡不外如是,有何出奇。”钟贞撩发而笑:“我心想风大哥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多半还是受富贵人家女子待见呢。”

      风清扬面色微沉,道:“贞儿,你忒看扁我。那淫人妻女之事最是下贱无耻,我纵然浪荡,又岂能做这等恶事。”

      钟贞掩嘴嘻笑:“我见得你少,倒不知你还有些风骨。”

      “贞儿,你?你是戏谑于我,还是真心疑我如此?”风清扬怒道。

      钟贞忽叹息一声道:“风大哥,我此次去华山一游,方知你那师父真是教了你这个万中无一的好徒弟。”

      风清扬面色一变,惑道:“贞儿,你此言何意?”

      钟贞却又转回话题,看向正德道:“照哥哥,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无有不透风的墙。坊间颇有关于永和王妃的风言风语,我便于前日夜闯王府,倒是不曾见到风大哥。”

      “那见到何人?”刀眉问。

      “见到秦鱼儿。”钟贞笑道。

      “掌柜的儿子?”刀眉笑道:“还真是巧了。”

      “你如何知是秦鱼儿?”周义问。

      “秦鱼儿与一女子在永和王妃所居后花园私会,女子声声唤鱼儿,鱼儿,我适才听掌柜说道此名,想来此鱼儿便是彼鱼儿。夜深人静时,秦鱼儿不停求欢,但那女子却屡屡推托,言语间颇为惶惶,又说怕夜长梦多,事觉身死,求他快快将她赎出王府远走高飞。秦鱼儿只是殷勤安慰,屡次求欢,那女子便从了,我也就不扰人春梦,自行离去。”

      “永和王妃与人私通,必有旁人相助。如顺德公所言,她的奶娘及奶娘的女儿定是帮凶之一,其余还有王家兄弟、秦鱼儿。顺德公又言奶娘女儿与王敏相好,以王敏之谨慎,秦鱼儿之忠诚,鱼儿所欢必也是知情之人。王锐在太原放王妃出城,王敏在通州接应王妃入城。再加上清扬所言的和尚及疑似通奸的仪宾陈谏,此案至少有九人涉案。”周义道。

      “怕是不止。”刀眉扳着手指道:“王锐在太原帮忙,王敏和秦鱼儿在通州接应,王妃中途多半是乘坐马车而来,妇人赶马会引人注目,是另有马车伕相随。如此就是十人。”

      正德听到此处,忽长长伸了个懒腰,淡淡道:“藩府各王各妃皆有内官辅佐,身边婢女也有定数,王妃若长年通奸却能避开内官、其他婢女者几无可能。此案乃是窝案,少不得要有十数人人头落地。”

      众人虽知王妃所犯乃是重罪,但亦想不到会死如斯多人,难免错愕。

    • 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28章节

      “陛下,臣想去一个地方,但您若是累了,臣可先送您回都指挥府再去。”李龙笑道。

      正德笑道:“你想去何处?”

      “臣想去王敏的酒馆坐一坐,再饮杯酒。”李龙笑道。

      “为何想去王敏的酒馆?”正德笑道。

      “晋王妃来到通州如此隐秘,必不致随意寻人上船卖酒,那王敏要么在太原已相识,要么有中间人居中介绍。总之,这一条线值得探究。”李龙道。

      周义看向邢缨道:“老七,你比我更加清楚各藩府宗室成员来龙去脉,太原晋王府王妃是否姓张?”

      “张?”邢缨思索半晌道:“晋王府王妃娘家姓何,不姓张。倒是晋王府永和王奇淯的母妃姓张。”

      “永和王奇淯?”周义缓声道。

      “奇淯两年前丧父袭父爵永和,不过他年仅十二岁,若是他的母妃,倒是有可能私出太原城。”邢缨道。

      “为何他的母妃就会私出太原城?”乃诺好奇道。

      邢缨看了正德一眼方道:“永和王妃向来好交游,当年嫁与永和王便不止一次因私出太原郊游而被宗人府训斥。但永和王宠爱有加,宗人府屡斥不改。”

      “原来如此。”周义沉思道:“张氏从私出太原到私出通州,当有不少人为她铺路安排妥当方能愈走愈远,想来在通州便不止王敏一个。”

      “人愈多愈是漏洞多,好查访。”沐琚叹息一声,复朗声道:“既然白骨无着落,便先去查她也好。陛下,臣也想去饮一饮王敏的酒。”

      正德淡淡笑了笑道:“也好,去吧。”

      “四师兄,您再看看这河堤中可有值得怀疑的物品?”沐琚道。

      周昂点头,便与刀眉一同过去翻查。刀眉翻来望去,回望沐琚道:“阿琚,白骨到底有何特征,你到底要我与义郎寻甚?”

      沐琚皱眉仰头,沉吟良久,一言不发。

      “阿琚,”刀眉看他模样,轻声道:“便如我虽做过土司,管理过地方,但锦衣卫与土司职责相差甚巨,好多事都要虚心下问,从头学起。你重归锦衣卫时日尚短,不必勉强自己破案立足。”

      沐琚长叹一声,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是我太鲁莽。”

      正德笑了笑,向邢缨道:“把衣衫拿出来给周义瞧瞧。”

      邢缨忙从袖中取出衣衫抖开。

      “周义,你且看看这件衣衫,可寻与此相配或相似的配物。”正德道。

      周义领旨,仔细看衣衫,再低头查看河堤上的杂物,终从纵多杂物中寻到一条已漂得惨白,但翻开破损内里仍残留少许竹青颜色的丝织长带。

      刀眉接过细看道:“这似乎是一条腰带。”

      周义指向邢缨扬起的破损衣衫道:“这衣衫的紫颜色与竹青腰带相配。”

      正德凝视衣衫,沉默不语。

      “陛下,这件破损衣衫有何异处?”李龙轻问。

      “周义,将腰带拆开。”正德道。

      刀眉递腰刀与周义,周义将腰带拆开,如邢缨般高举。正德凝视腰带与衣衫,众人见他神情严肃,都不由自主齐齐凝视衣衫与腰带。

      风清扬独立一旁,却有些莫名其妙:“这衣衫到底有何异处?”

      乃诺摇头:“不懂。”

      邢缨缓声道:“只能瞧出这是件贵重丝织品,平民百姓穿着不了。”

      “腰带针角细密平整,无一线断头,这衣衫虽破损,但无损处针线亦是如此,当是出自绣工炉火纯青的绣娘之手。”周义道。

      “难不成此件衣衫便是永和王妃所穿?”沐琚眼光一亮,旋而黯淡:“还以为会与白骨相关,怎知却只是永和王妃的私服。”

      风清扬长笑一声,似讥还讽道:“毕竟对于皇帝来讲,藩王家人私出封地,比一具无名白骨死亡更为严竣。”

      “风大哥,你……”乃诺看了正德一眼,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义却摇头道:“纵是永和王妃女扮男装,这衣衫、腰带也显得阔长。应当是男子衣着。”

      正德淡淡一笑,拂袖道:“走,去酒馆一坐。”

      众人不再多言,簇拥着正德离开河堤,前往通州城内。河堤上的杂物转眼间被水鬼纷抢而光。众人来到通州城门,正排队准备入城,忽听到身后有人在高声叫:“风师兄,风师兄,风师兄。”

      乃诺望望风清扬,又望望其他人,扯了扯风清扬衣袖,疑惑道:“风大哥,我似乎听到有人叫你?”

      风清扬完全不以为意,笑道:“这通州城有谁会叫我,进城,进城。”

      “风师兄,风师兄。”声音愈加清晰。

      李龙也笑道:“风大哥,似乎是在叫你。”

      风清扬这才抬头望向声音来处,众人也随他望去,果见一位背着长剑的灰衣少年满头大汗奔来。

      “四师弟?你怎会到通州?”风清扬凝目注视良久,方道。

      少年气喘吁吁道:“哎,风,风师兄,我是,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专程来寻我?”风清扬此时方才有些紧张道:“莫非师父出事?”

      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风清扬:“风师兄,是伯父派人到华山送来一封家书。伯父千叮万嘱你今年八月份之前一定要回杭州老家。”

      风清扬接过书信拆阅。

      “风师兄,伯父为你在杭州定下一门亲事,师父听说后亦十分为你欢喜,特派我下山将伯父的书信亲手交到你手中。”少年紧盯着风清扬道。

      “恭喜风大哥,贺喜风大哥。”乃诺笑道。

      风清扬看着手中书信,沉吟不语。的哒,的哒,的哒。远处有马蹄声响,风清扬莫名抬首,就见到一身白衣的钟贞骑在白马上翩翩而来,直是天仙下凡,绝色倾城。他本能地收起书信纳入袖笼,凝视钟贞。

      钟贞也凝望着他好一会,有意无意间扫过背剑少年一眼,飘然下马向正德拱了拱手道:“我听说通州有英雄大会,特意过来瞧瞧。”

      “贞妹妹你真是神出鬼没,前次在京师不告而别,今日又瞬息出没于通州,这些日子去了何处?”正德笑道。

      钟贞嫣然一笑道:“照哥哥,我去华山转了一转。果然奇竣凶险,瑰丽佳妙,不愧是五岳仙山。”

      风清扬讶然:“贞儿,你为何要去华山?”

      钟贞冷冷道:“我为何不能去华山?难不成华山是你们华山派的私家领地,我去不得?”

      “那倒不是……”风清扬忽地就想着那封书信,竟有些心慌意乱道。

      “风师兄,师父叫我跟你说,要你一定回杭州。”少年神情急切道,那模样仿佛是风清扬不回杭州办这趟喜事,自己就会死一般。

      风清扬踌躇不语。

      少年剑客急声道:“风师兄,伯父已在杭州替你定下亲事,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做主,风师兄,你是要忤逆父母,做不孝子么?”

      钟贞眉目婉转凝视风清扬,久久方道:“你要回杭州成亲?”

      少年剑客却不待风清扬回话,突抽出背上长剑飞身就朝钟贞刺去。钟贞瞬间转身,啪啪就抽了他两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又被乃诺伸出一脚踢出三丈远。众人皆笑,也不管他。

      钟贞直视风清扬,凛声道:“你要回杭州成亲?”

      “风师兄,休听这妖女的话,她几次三番闯上华山,要师父将你逐出师门。”少年剑客连滚带爬的跑回来叫道。

      “贞儿,你?”风清扬惊怒而视:“你,你为何去闯我华山派?”

      钟贞冷笑道:“你既时常以自己是华山派弟子而伤悲,那若华山派将你逐出师门,你自然便无须理会华山派剑宗气宗内讧那堆烂事,有何不好?”

      风清扬怒道:“贞儿,你不必好事多为。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风清扬生为华山弟子, 死亦是华山之鬼魂,绝不会离开华山派。”

      “何人在城门口喧哗?”风清扬话音落下,城门内传出黄玺的斥喝之声。众人抬头望去,就见黄玺按剑大步走来。其后还跟着钟信、高玉。三人见是正德等人,忙快步过来向正德行礼。

      钟贞待三人礼毕,也向钟信不情不愿地唤了声:“爹爹。”

      钟信见到女儿却是一怔,道:“贞儿,你怎会到通州?”

      “师父叫我来参加英雄大会,阿行也会来。”钟贞道。

      “国公爷,您怎会到城门来?”乃诺问。

      “我和国公爷查到一丝线索,特到城门追查证据。”高玉道。

      “查到甚线索?是私出太原还是淤泥白骨线索?”沐琚眼光一亮道。

      “无名白骨太过难查。”高玉道。

      “哦。”沐琚有些失望,轻应了一声。

      “风师兄,你且跟我先回杭州吧。”背剑少年又插话,更过来拉紧风清扬,仿佛恨不得即时将他拉回杭州。

      风清扬抹开他的手道:“四师弟,你且先回华山,待英雄大会后,我自会回杭州……面见父母,说明情由。”

      “风师兄,不行啊,你若不回杭州,届时师父定要骂我连如此小事都做不好。伯父不见你回家,又回叫人来催,那我岂不是要两头乱跑?”

      “四师弟,你不必着急,我写书信两封,一封请你回华山送与师父,一封烦你去一趟杭州,总之请二老放心,我定会在八月前回到杭州的。”风清扬道。

      “这,这?”背剑少年额头冒汗,犹豫不决。

      钟贞面色忽地一沉,喝道:“你在此啰啰嗦嗦作甚,他说会回杭州自然便会回去,你再不走,小心我斩了你的双脚要你爬回华山去。”

      “就是,你再不走,看我一脚踢你回华山。”乃诺也作势笑道。

      背剑少年见自己势单力薄,不敢放肆,只得看风清扬向城门守卫取了纸笔写了书信,惶惶不安的走了。高玉也向城门守卫取来薄册查看。

      “为何要来城门寻找线索?”乃诺跟在高玉身后,也边看边问。

      黄玺请众人上城门楼歇息,自己则转身关门走了。在座诸人个个位高权重,他在其中也并不自在。

      “我与国公爷去了寺院各处巡访,见有小和尚在方丈房中偷酒饮,便捉人来问。”高玉开口道:“和尚说寺院里的酒乃是一个唤做王敏的人偷偷送来。”

      王敏?众人皆一笑点头。

      “你们识得此人?”高玉微讶道。

      “听顺德公说过。”周义道:“为永和王母妃张氏船上供酒的也是王敏。”

      钟信看向周义道:“私出太原的是永和王奇淯的母妃张氏?”

      “顺德公曾听跟来的奶娘无意中说过她家小姐姓张,应当是了。”周义道。

      钟信面色微松。

      “王敏何德何能,居然能深得远在太原的永和王妃信任?”沐琚问。

      “我与国公爷问过和尚,和尚并不知王敏酒馆在何处。行在街上问一些酒馆中人,居然都无人知有个唤做王敏的酒馆老板。我与国公爷只好先到通州衙门查黄册,好在王敏并非无身份之人,黄册还有记录。王敏原是太原卫籍,还有一位兄长唤做王锐的在太原做卫卒。四年前他孤身一人到通州居住。黄册上有地址,但我与国公爷去看过,是空屋一间。”高玉道。

      “此人如此神秘鬼崇,简直非奸即盗。”邢缨冷笑道。

      “看来是四年前永和王妃与寺院方丈私通,由此派王敏到通州替二人营建巢穴。”风清扬笑道。

      “但永和王妃是否与方丈私通,尚无铁证。”钟信略有所思,看向正德道:“陛下,臣于通州黄册之中发现意外之人。”

      正德看向钟信。

      钟信恭身道:“原来晋王府仪宾陈谏将父母接到通州定居。据为陈谏造黄册之人所说,因父母生于淮南水乡,是以选择在通州落脚而不去太原居住。”

      “国公爷问过黄都指挥,他说陈谏为人十分有礼周到,每次到通州,都会来都指挥府特意拜会一回。我与国公爷便到城门来查陈谏出入城防记录。”高玉指着手中薄册道:“果然陈谏去年曾于四月、八月、十二月到访通州。出入城关都有太原府衙门的通关文书。”

      “陈谏为何四、八、十二月到通州?”李龙问。

      “据黄册所记,四月乃陈谏母亲寿辰、八月乃其父寿辰,陈谏出入通州前后十日,卫卒都有记录。至于十二月,往年陈谏并不曾到通州,今年之所以回来,是因其母患病回家探望,晋王府与太原府衙门都准了的。”高玉道。

      “倒是个孝子。”刀眉笑道。

      “若是父母寿辰,想必郡主亦会随夫君到通州为公公婆婆祝寿吧?”周义道。

      “四月陈谏母亲寿辰,郡主是来了,黄玺还曾到府中道贺。但八月、十二月都是陈谏一人回来。”高玉道。

      “同样的四、八、十二月,一个在明,大模大样来通州;一个在暗,偷偷摸摸来通州,再一起私会于酒馆?”乃诺惊道。

      “比起与远隔几百里的佛门弟子私通,在王府内朝夕相见,应该更易滋生情愫,亦更合情理。”沐琚缓声道。

      李龙看了正德一眼,轻声道:“也可能只是凑巧。”

      “宗室子弟并不能私出城关,若非有意,岂会如此凑巧?”钟信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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