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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冀中“5.1”反扫荡的一次典范战例

1942年，日寇发起的“5.1”大扫荡，使得冀中地区的八路军遭遇了极大损失。我方的史料上是这样说的：“5.1”大扫荡，使我方伤亡减员达16000多人，群众被杀害、抓走达5万余人。至6月底，敌人基本上控制了冀中平原地区，我军主力被压缩在中心区以外，一时不能返回。冀中根据地基本上变成了游击区及敌占区。

冀中八路军这次算是走了麦城。不但主力大损，而且丢失了根据地。然而，就是在这种逆境当中依然不乏中国军人的决死反抗。冀中军区第七军分区22团在深泽县宋家庄逆袭倭寇，歼灭日伪军1200余人，而自身伤亡仅73人。此战，大大打击了倭寇的嚣张气焰，附近的日伪军提到宋庄无不心惊肉跳。

说到宋家庄之战，首先先要说说七军分区22团。相信大家以前在读老萨帖子的时候肯定记得那支在反斜面列阵与日军拼刺刀，并且大获全胜的18团。（老萨是这么评价清河桥伏击战18团的表现：能打硬仗的冀中十八团。幽燕子弟的冀中十八团！）18团隶属于第九军分区，是正经的野战团。而22团，按当时的建制只是基干团。（按照一些老八路多年后的回忆，22团在大扫荡前夕也只有650余人。）如若按照常理来推测基干团由于装备、训练、兵员、指挥等因素，战斗力会逊于野战团。但偏偏22团有一位优秀的指挥员，硬是把这支部队打造成了一支劲旅。他就是22团的团长——左叶。

左叶团长是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在一、四方面军都干过，抗战开始后先是在八路军总部炮兵团担任团长；1941年春，到冀中军区17团担任副参谋长；1942年2月，左叶被提升为22团团长。这时，离这支英雄部队面临空前的血火考验只有3个月时间。

左叶到任之后主抓了3件事。

第一是训练。左叶团长在日常练兵中发掘人才，大胆使用人才。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特等射手边成杰。边在汉阳兵工厂干过9年的技术工人，造枪、校枪都干过，对各种枪械了如指掌。且边成杰枪法极佳。左、边两人初次见面，边为大家演示如何解决鬼子的歪把子容易卡壳。分三步做：“猛拉枪栓慢上膛”、“子弹码齐再供弹”、“留颗子弹在枪膛”。大家照做之后，果然效果明显。于是边成杰就被左叶任命为22团的“总教头”。边很善于教学，战训结合之下，在短期内就为团里培养出大批特等射手。这些人很多都在宋家庄之战中成为日军的噩梦。

第二是情报。在冀中平原上作战，光是在驻地村口多放明岗暗哨是没有用的。鬼子多是骑马乘车，机动速度极快，呼啦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等哨兵发现敌情时，我军只能被动应战。左叶采取的办法是派出大量精干的侦查员，或骑自行车别驳壳枪做汉奸打扮或扎毛巾背粪篓扮成老农，远近疏密的派出去，预估敌情严重的地方要派出40里，有了这些活雷达之后，周围一有变动，团里至少提前20分钟知道，是战是走都能提前布置。

第三是重视土木工事。这个在稍后会详细讲到。

最后还得说的是，左叶团长有一个好政委。他的搭档梁达三（开国少将）也是经历过长征的老红军，作战经验丰富，与左叶团长配合的很好。

（在冀中，八路军的工农干部和知识干部一直存在一些矛盾。彼此配合时存在问题的。由此造成的损失，典型的就是肃宁县雪村战斗失利，八分区常司令员和王政委双双战死）

22团有了过人的单兵素质、灵敏的情报系统、科学的防御工事，再加上指挥员正确的指挥、部队严明的军纪、充足的弹药，在宋家庄取胜就很好理解了。

5月1日，日军大扫荡一开始，22团就兵分两路，由团长和政委各自带领2个连分别迎敌。该部在无极县和深泽县连打7仗，狠狠教训了日军，而自身无一伤亡。12日这一天，左叶团长率部在无极县大陈村伏击日军110师团骑兵110大队，重伤敌加岛大队长，该部死伤180余人，连跟随该部行军的伪正定道尹和8个县的伪县长组成的“视察团”也伤亡惨重，其“团长”被八路军一枪给送了钟。

倭寇在平原上横行的快速部队有三，曰：骑兵部队、银轮部队、坦克部队。每一支部队都被左叶狠狠收拾过。1941年10月，左叶率17团打掉日军13辆坦克；1942年年初，日军自行车队在无极县七汲村又被左叶率22团消灭了一百多人。加上这次的加岛大队，这真是吃左团长的卫生丸效果无不同，顺序有先后。

6月7日这一天，在无极县东、西宋村活动的左叶团长所部和17团的一个营取得了联系。当左团长得知跟随这个营行动的还有两三万老百姓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周围敌情严峻异常，再不采取办法，那就真的得一块光荣了。经过和17团干部、县里干部的商议后决定，由22团掩护，17团带领老乡们突围。这时，已经是7日的深夜，17团带领老乡们往北转移，结果只冲出去一小部分，大部分又被日军朝南面堵了回去。

此时，尾随而来的日军变成了兽人，见人就杀。22团进入小召庄阻击日军，掩护老百姓撤退。此时小召庄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日军架起大炮就朝人堆里轰击。情况危急到了万分。八路军为了掩护百姓拼命开火，以求吸引敌人火力。

千钧一发之际，日军6门火炮中的一门炸了膛，这一家伙威力大，不但连带着另外3们大炮也哑了火，鬼子的炮手也死伤狼藉，这炮还真是打不出去了。还是步兵上吧！

八路军坚守到了8号的深夜。借着夜色的掩护，八路军悄悄撤出了小召庄。

但是，22团这时还不能走，四周仍然有敌人的重兵，逃难的老乡是跑不过敌人的汽车和马队的。左叶和当地县委领导商定，由县区地方武装掩护百姓转移，22团继续做钩子钓狼，再打一仗。战场就事先选在了深泽县宋家庄。

为何是宋家庄？

冀中八路军内线作战，选择固守阵地时，都会按照以下条件挑选：

1. 村子不能太大，太大了守不住；也不能太小，太小了缺乏防御纵深；

2. 村子建筑要坚固，最好是砖房。土坯房经不住炮轰；

3. 群众基础要好；

4. 周边地形、敌情要便于我军发挥火力和迅速转移。

宋家庄都符合这些条件。

宋家庄南北长约2华里、东西宽约1华里，分为南、北两部分，这个村北边大，南边小，南北相隔约50米，中间有树。村子周围有一圈土坯围子，村中房屋约1500间，村中挖有地道，村外挖有数条道沟。从总体上来说，这是一个利于打村落战的村庄。

6月9日凌晨3点，左叶率22团2个连及团直属部队来到宋家庄。躲在野外的乡亲们一看八路来了，立即回到了村里，男人帮助部队修工事，女人帮着烧水做饭。老乡们不顾战士们的劝阻，一定要留在村里看自己的队伍杀鬼子。人们一夜没合眼，村里村外、房上房下，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到天亮时，工事基本上修完了。

猎手们已磨刀霍霍，只静待倭寇上门了。

这天早上，日军26师团独立步兵12联队联队长坂本吉太郎大佐率领本部直属部队出城围剿八路，结果扑了个空。在怏怏中，这队鬼子决定取道宋家庄回深泽县城。

鬼子沿着道沟前来，30余名骑兵在前，数百名步兵紧随其后。八路军观察到有人在和带执勤带子的军官比比划划、说说笑笑，遂把此人判定为“大鱼”。左叶来到特等射手邬纪斌身边，告诉他先打执勤官身后的军官。当日军进入到30米距离时，左叶一声令下，三挺机枪如旋风一般扫过去，接着又是数门掷弹筒的打击，30多个骑在马上的日军转眼就躺倒在了村口。

坂本的卫戍部队一看长官被打倒了立即就急了眼，拼命往前冲，抢回坂本。抢回了奄奄一息的坂本后，余怒未息的鬼子兵们要屠了这个村给长官报仇，于是挺起了刺刀，一波一波向宋家庄发起了“猪突击”。

鬼子的蛮干，正中22团下怀。22团火力凶猛、训练有素，鬼子一群群上来，一群群被放倒。一开始，鬼子是直着腰往上冲，接着只能是弯着腰冲，到最后成了连滚带爬。数个回合过后，两百多个鬼子仆了街。鬼子只能冷静下来，暂停冲锋，四处呼叫抓到八路的大部队，友邻快来增援啊。（换句话说就是来晚了，你们就只能给哥几个收尸了）

宋家庄的枪声不但惊动了附近的鬼子，大批鬼子迅速赶来增援（或者说送死），40地区队一部、深泽县大队、警备旅、23团零散人员共二百余人也从宋家庄南部赶来增援22团。这队人马由几支被打散的部队临时组成，且大多是干部，战斗力有限。左叶委派40地区队政委统一指挥，防御宋家庄的南部。

上午9点多，一连报告：村东300米处的坟地里，发现日军的电台天线和炮兵阵地。左叶来到村东南角的机炮阵地，用望远镜观察一段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果断命令我方机枪、掷弹筒同时猛烈开火，不一会儿就把日本人从坟地里赶跑了。

随着赶来的日军越聚越多，到上午10点，敌人兵力已经增加到1000多人。新赶到的日军，一到位就开始编组、整队，一波波对宋家庄的八路军展开攻势。

中午时分，无极、深泽、安平、饶阳等方向的日军纷纷赶到，日军兵力猛增到2500多人村外的麦田里、道沟中到处是鬼子的蝗虫色，宋家庄土围子下面横七竖八躺满了鬼子的尸体。

11点。鬼子的炮兵部队赶到了，他们架起重炮，朝宋家庄轰击，掩护步兵部队的冲锋。不过由于鬼子来至不同部队，彼此配合存在问题。鬼子在搞“步炮协同”时，就出现步兵在前猛冲取得一点成效，突然己方数发炮弹落在自己人身上，顿时30多人一起扑街。日本人的冲锋被日本人的大炮给生生的打退了。

12点．日本人觉察到了宋家庄北面中间是我军防守的结合部。其兵力、火力都朝这里施展开来。激战当中，一连副连长韩培申壮烈牺牲。

日军火力炽烈，却没伤多少八路军。这是因为22团防御工事特别出色。八路军在村围墙内侧挖个人掩体，上面盖上门板，门板上再覆土，枪眼则紧贴墙角、内大外小敌人也看不见。这样只要不是炮弹直接炸中掩体就不会有伤亡（由于弹道有弧度，炮弹一般都被外墙挡住了）。在村里较为坚固的房屋内，战士们都掏了3层枪眼：上面的在房顶，踩着梯子上去由上往下打；下面的紧贴墙根，趴在地上由下往上打；中间齐肩高的枪眼最明显，专门用来吸引敌人的火力。

22团利用坚固的工事抵御日军的攻击。日军一旦靠近八路军达30米以内，就会遭遇到八路军的步枪子弹和手雷的洗礼。八路军事先在宋家庄坚壁了100多箱手雷。这批手雷是专门为攻打炮楼特制的，装药足，重达10余斤。常常在爆炸声中，把鬼子炸得身首异处。战后的初步统计，此战消耗子弹仅千余发。但手雷、手榴弹却消耗了2130多枚。而22团战士的命中率奇高，一连7班长李清斋，在土围子上以跪姿连发7枪，击毙7名倭寇；“总教头”边成杰用2枪给4个鬼子送了钟，这算得上超水平发挥。

下午3点，日军把进攻重点放在40地区队防守的宋家庄南面，这是我军防守的一个薄弱点。到4点时，该处阵地失守，战士们一部在外援接应下向南突围；另一部和22团汇合继续与敌激战。

日军攻陷八路军阵地后囿于地形限制，无法展开兵力、火力，只能停止了从南面进攻的行动。

这时敌人源源不断赶来，保守估计日伪军人数已经搞到4、5千人了。傍晚7时许，日军集中数十门山炮、野炮、步兵炮，几十个掷弹筒，上百挺轻重机枪，一起朝宋家庄开火，掩护己方部队发起了最猛烈的冲锋。一阵巨响九十多发各种口径炮弹把宋家庄炸得房倒屋塌、砖瓦横飞、硝烟弥漫。

趁着我军一时反应不及，日军从西南角冲了进来，占领了半条街；东头的鬼子也冲进了街口，当遇到22团抵抗时，进攻的日军还施放了毒气。危急时刻，22团的战士硬是咬牙苦战，逐房逐屋与日军争夺，最后把日军给赶了出去。在这次血战中，鬼子有一个小队长畏畏缩缩，被他的长官给行了军法。（你们这帮八嘎，不打是不行的）

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后，敌人已经没有了进攻 的精神头，改为分兵把宋家庄围困起来。准备第二天再次进攻。而左叶团长在晚上8点，召集干部布置突围路线。22团指战员与敌激战整整一天，却三餐都没有耽误。宋家庄的乡亲们不但冒着日军的炮火给八路军送水送饭，有的猛女甚至和战士们一起并肩甩出手雷。八路军把烈士掩埋、把伤员抬入地道后，于零时40分，开始掩护乡亲们突围。

夜色下，中国军民们从鬼子的包围圈缝隙中潜了出来。断后的掷弹筒班班长周祈山本想顺手牵羊摸走鬼子的机枪，却不料鬼子机枪手是背着枪睡觉的。被惊醒的鬼子立即搂火。双方人马战成一团，有几个鬼子看到左叶团长佩戴着指挥刀，立即扑了过来，左叶和他的警卫员来不及开枪只能背靠着一颗大树左右招架，鬼子的刺刀不断在他们的胸、腹等部位划过。危急时刻，通讯员赶到，解下自己背的小马枪，往半空一扔，大喊：看爆破筒。鬼子闻声借着微弱的篝火果然看到一根“爆破筒”从天而降，吓的立即卧倒。左叶三人趁机一阵猛跑，突出了重围。

这次战斗打得很激烈，22团牺牲了9人，负伤14人。两个连长一死一伤。混战当中，一个鬼子稀里糊涂跟着八路军跑了出来，当他发现自己摆了乌龙后发出一声嚎叫，当即被八路军战士一手雷拍死了。

日军发现八路突围后，认为这是狡猾的八路在使诈，没有全力阻截，反而加紧包围宋家庄，唯恐八路的主力和潜藏在里面的大鱼溜掉。

6月10日，天一亮，日军东西对进，枪炮齐鸣，一直打到11点才发现对面是自己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村庄，无处发泄的鬼子，只能到处点火烧房子。收拾烂摊子的老鬼子，下令打扫战场。鬼子们不但用汽车、马车还从其他地方抓来不少老乡用门板抬鬼子尸体。一直干到晚上也没干完。

鬼子的“伤亡”到战后也没有结束。战后，日军马堡据点的中队长，看到自己的部队只剩下28人，很多老乡、朋友都战死了，他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小村子怎么会造成自己部下这么多人扑街，心里又是自责又是绝望，开枪自杀了。他的7名部下见长官自杀了，向东膜拜天皇之后，也上了吊。这样的战果倒是大大出乎八路的预料。

6月11日，在日军撤出了宋家庄之后，22团一部又返回宋家庄，把地道里的伤员和医护人员接了出来，并将匆忙掩埋的烈士遗体重新安葬。22团经此一战，威名远扬，被打散的干部战士、急于复仇的百姓都找上门来。22团一时间竟然扩军千人。每连均有二三百人，团里还增设了一个步兵连。装备也大大改善，机枪和掷弹筒多有所获。22团在残酷的大扫荡中人越打越多，装备越打越好，士气越打越高。无怪乎，老人们说当年要是有10次这样的胜仗，鬼子们还狂妄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