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小妹 -- Grace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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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小妹

    我比小妹年长八岁,她出生时的事还记得。

    一天早晨(确切地说是凌晨),爸爸来敲奶奶家的门,隐隐约约听到:“刚生了,是女孩”。奶奶马上穿衣起床,烧了些汤啊粥啊,天一亮,奶奶就带上我去看妈妈。

    是个大病房,有五六张床。妈妈半躺着,眼睛红红的,刚哭过的样子。奶奶第一句话就是:女儿好,长大跟妈亲,有什么好难过的。

    想来妈妈那时定是想要有个儿子,可是后来我们提起此事,无论怎么逼迫,妈妈就是不承认,一口咬定喜欢女儿。

    忘了小妹一天天长大的细节。但有一件事印象深刻。小妹那时大概一岁多,我放学后常常帮着奶奶照看她。一天下午,奶奶不在家,而我要去学校宣传队排练节目。情急之下就把小妹带到学校。我们排练室隔壁是男老师的单身宿舍。主管排练的王老师建议:“小葛,你把小妹放到隔壁张老师的床上,让她睡觉”。小妹好乖,在那床上睡了两个多钟头。我排练结束抱起她,哇,不得了,小妹尿床了!吓得我不知如何是好。王老师安慰我:“不要紧,等一下我跟张老师打声招呼”。

    打那以后,我见到张老师就绕道走。小妹害得我抬不起头。

    小妹后来也上了那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张老师是她的班主任。那是后话。

    说起进那所小学,也有故事。那是所重点小学,入学要考试。父母对小妹能否入那所小学似乎不太重视。我重视!花了整个暑假教她语文数学。我有个毛病,对自己的家人没耐心。教小妹学习,常常把她逼哭。小妹先天近视,没上学就戴个小眼镜。看着她一边哭,一边学,眼镜后面一双泪眼,我也心疼,但绝不心软。第一册第二册全教会了。考试那天,小妹争气,20分钟就完成了,数学100,语文99。

    小妹入学前很羡慕我和大妹天天上学。一次,她也背起书包,象征性地到门外走一圈,推门进来,学着我们的样子喊一声:“我放学了!”我们逗她:“哟,放学了,今天学了些什么?”她答:“两个小白兔。”再问:“哪个老师教的?”她答:“虎老师!”从此,总是虎老师长虎老师短的。

    我们三姐妹跟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对我们娇宠。我是姐姐,感觉有责任管教妹妹,所以常常很bossy。结果变成每当有矛盾有争执,小妹不分青红皂白永远站在大妹一边,一起攻击我。

    我上大学那年,小妹只有九岁。不再能跟她朝夕相处地生活在一起,很遗憾。每次回家,都感觉她又长高了,更懂事了。寒暑假,我的朋友同学来家玩。小妹小主人似的给他们倒茶端水;朋友走的时候,小妹从自己房间里出来陪着我送客人。她的懂事体贴总是表现在这些小事上。

    第一次带我先生回家(当然那时是BF),吃饭的时候,小妹坐在他边上。大家有说有笑。小妹突然对他说:“你的小胖手很可爱!” 先生的手掌很厚,握着筷子的手显得既圆又鼓,与我家里人的手型完全不同,所以非常吸引小妹的注意力。可怜我家先生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立刻窘得很。毛脚女婿上门,受罪啊。

    我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邀请小妹一起度暑假。气温高达38度,我们只有一个小电扇,害得小妹一天要冲八次凉。我不会烧饭,每人一杯雪碧半块“中砖”就是晚餐。后来,出国了,不再有机会邀请小妹来我家,所以,每每想到那年暑假没有能力给小妹很好的照顾,就会有深深的歉意。

    小妹不是那种非常亮丽的女孩子,但是她的性格很招人喜欢,开朗,大气,随和,健谈,幽默。从她上初中起我就发现她的好朋友中男生比女生多。其中一个男生与她的关系一直延续着。考上大学以后,他已经认为与小妹是青梅竹马男女朋友了。他对小妹的用心和关爱常常令妈妈和我感动,小妹过生日,他乘几小时的火车赶回来,只为给小妹一束鲜花。遗憾的是,小妹一直当他为普通朋友,当然最后成为我小妹夫的不是这个男孩。这件事让我认识到,小妹虽然年纪比我们小,但行事稳重有主见,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了解哪种类型的人值得自己托付终生。她年轻,没有很多经历,能有这样的判断能力,难得。

    小妹现在离父母最近。所以在照顾父母方面她花的时间精力最多。父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再象年轻时那样想得明白看得透彻做得漂亮,但小妹从不计较这些,总是以耐心爱心应之,让我既放心又感动。

    我们见面的机会少,电话里聊的也开始转向我们的下一代。听着她娓娓道来她儿子的趣事,我常常会跑神:这就是那个戴着小眼镜跟在我后面跑来跑去的小妹吗?这就是那个一过马路就要牵着我手的小妹吗?

    人活一世,能给我们无私之爱的有几人?除了父母,就是手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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