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宿命难逃,命运玩笑 -- xx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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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第567章 与印度边防军“闹”

      “探亲小队”任务结束,该归建了,目送高高的布达拉宫,从拉萨开始走上新藏公路。

      在阿里逗留一日,兴趣所至,小队到了中印对峙的一线对印军的边防动态进行实地查看。这个可不是我的动议,是集体的行为!

      离边境仍有一段距离我们把车停下,由孙玉和照看,其他人向边境走去,还勾肩搭背地,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给边境两边的军人看。

      因为我们穿了便装,受到边防军人的劝阻,不让我们靠近边境。对方的印军见到也参与进来制造麻烦,大帮印边防军人跑到边境线上与我边防军较劲,双方贴得很近,因有战士拦住我们,对抗中数个印军士兵对我一个边防战士,一时我方人员很吃力,有些被动,但相持中谁都不敢先动家伙。大概是种惯例了

      我们不是添乱嘛!

      可我们12个善战的人看见,哪能置之不理呢?

      与徐队长商量,我说:“队长,咱们介入吧。”“合适么?”“都说咱们是边境折腾兵,到该咱们折腾的时候,别尿了!”“那就上,别闹大发了。”他立刻下了决心,还划下了道道。“没问题,队长,这次你把指挥权暂时交给我,主要我会英语,到时我能及时得知他们的企图,好快速反应。”“好,听你的。”然后,他下了命令,让队员都听我的安排,下去支援我边防战士。

      准备出手时,我对手下说:“一会不许与边防军进行交流,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动手时要快,出手就把对方制住,不能让对方有机会打枪。”

      然后对于书明参谋说:“取证的事交给你,拍好照片,不能被对方把相机抢走和毁坏。”

      我们大摇大摆地靠了上去,这时边防战士顾不得劝阻我们了,所以我们很容易就到了双方用身体对抗的现场,先是站在一边看着,还对着现场照相,一时并没插手。贸然出手也是问题。

      印军军官看到12个着便衣且赤手空拳的男人走了过来,在旁肆无忌惮地观看,似乎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他竟下令把对抗施加到我们头上,派出了十几个印军士兵过境用枪把我们包围了。于参谋赶快拍下印军越境用枪威胁中国公民的照片,而印军也急忙抢夺他手上的照相机,但在其他人的保护下印军士兵的野蛮行径没能得逞。

      我大声对围来的印军士兵用英语质问,“停下你们的行为!你们为什么对和平平民施用武力,为什么到中国土地上欺负中国公民?”那些士兵听我如此说,能听懂但装听不懂,仍然用枪指着我们。我不管那个,闪身躲过印军士兵的阻拦,大步朝着印军军官走去。那个印军军官见我走来,便举着手枪,对我说:“你已经侵犯了印度领土,我有权逮捕你。”

      我说:“作为一个军官,你违法了国际法,用武力威胁平民,我要到新德里控告你!”

      说话间,我甩开身边印度士兵,到了那个军官身边,一把夺下了他的武器,控制了他,并在吴秉杰的帮助下搜出了他的证件和一个手机。

      我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大声要求他:“下令让你的士兵放下武器,向我们道歉,不道歉我们就押你去印军的上级部门。”同时,还用手机拍下了印军士兵用武器对准平民的情景。

      可那个军官听我说去找他的上级,就更死硬了,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让士兵控制我,把他救走。这段话被我录了音,后来有关部门翻译出。

      这时,我们的边防军也想要干涉,可他们过来就是越境,就会给对方口实。徐楠队长阻止了边防战士,“你们不能过境,你们只能把入侵中国的印军扣住,招呼上级过来处理。”

      边防部队的排长见我已经扣住了印军军官,印军士兵也分散开,现在双方人数差不多,下令施展擒拿动作,扣下了那时还在我方控制区停留的七个印军士兵,并把他们的枪下了,然后让我边防战士卸下子弹,将枪扔到了我国国土上,子弹也扔得远远的。

      在边防战士动手擒拿过境印军时,小队其他人员全都过来下了那个印军军官身边士兵的枪,学着边防战士的样子,以不大熟悉的动作卸下子弹,再把枪还给了对方士兵,让我们一下占据主动,就不怕他们轻举妄动了。

      我用英语对那个印军军官说:“为了惩罚你们破坏国际法的劣行,我要求你带你的士兵拆除你们建起的哨所,你们太坏了。”

      我说这些话时,全部录音了,以后打官司也有个凭据。

      那个军官不干,我就大嘴巴抽他,他挺顽固,“哟,你像个军官!”我说,“但有比你大的军官吧,你得听你的上司吧,我还不信没人管你了。”

      我把他推到印军哨所里,里面有一部电话机,我抄起电话机摇了摇,老式的电话,只能这样摇才可叫通。一会电话里传来英语说话的声音:“哈罗,有什么事?”

      我用英语说:“我是一个中国旅游者,请叫你的长官接电话,谢谢。”

      我说的客气,对方一时没有摸清,便叫来一个军官接听电话。电话那边传来恶声恶语,我都录音了,然后我对那个可能是军官的家伙说了句:“我已经把印度边防军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和态度等情况录音录像,我要求印军在此的长官对我们道歉,否则我们会告到联合国去。”

      电话那边要哨所这边的军官听电话,我说:“你们的军官士兵知道自己错了,不好意思接听电话,所以我请你们的长官过来看看。”当然不能让那个军官向他的上级回报情况了!

      我向印军上级打电话时,我边防战士已经和他们自己的上级通了电话,报告有12个穿便衣的人员,自称是旅游者,因遭到印军的武力威胁,已擒住对方印军军官,解除与他们对峙的印边防军武装,过境给印军上级打电话抗议;而目前他们边防人员也扣押了七个过境的印军;并请示对策。

      我们的行动也给边防军的连、团两级造成很大困扰,立刻层层上报,直报到总参边防局。上级立刻要求边防军搞清在边境搞事人的身份,并随时报告事态发展进程,做好对这些平民的保护。同时指示西疆军区的有关人员乘直升机速去边境协助解决此事件。这时南疆军区的人已经在空中了。

      想必印方也有一番鸡飞狗跳……

      印军上级过来,随行的有一大帮军人,连重武器都带上了,过来之后当然对我们态度十分恶劣,还要扣押我们。我心说:“想扣押我,想得美。”便把那个印军中尉交给了吴秉杰,自己以一记闪功冲到那个带队的军官面前,他身边的士兵根本拦不住,要开枪阻拦。可是即使对方人多,枪还瞄准着我,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那个印军最高阶军官的身边,一把纠住他,让他动弹不得。印军见此状况,也怕自己长官出事,暂时罢手,印军的企图破产了。

      我对被抓住的印军中校说:“我们是中国高原越野俱乐部的,给你名片,来这里只是为了追求越野车在恶劣环境下行使的驾车体验。我不喜欢被人不尊重。”拿出名片塞到他的手上,又说了一大堆的:是你们的部下首先越境欺负我们,而我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帮助中国边防军的举动;不是我们不去帮助,是你的部下不给我们这个机会,首先用枪对准我们,企图以武力消灭我们这些和平平民。现在已经不是50年前,你要明白。云云。

      我威胁他:“长官,我不想为难你,但你必须为部下的行为对我道歉,并给予我们补偿,我说的我们不是我们个人,而是我们俱乐部。”此时指着名片,又说:“到底想怎么办,请长官仔细考虑清楚。”

      我继续说:“还有,一旦我们返回中国境内会受到逮捕的对待,你方必须为我们解决此问题,否则我们会留在印度,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就让你在这里陪我们!”说着,我把这位印军中校身上的物品全都掏出据为己有,气得他脸色苍白。本来他是个黑乎乎的脸膛,平白地变浅了几分,似乎是他的种姓也跟着抬高了似的。

      事态发展结果,是双方僵持在那里,我不放那两个军官,我还把他们说的话用他们的手机录了音,录了像,我气乎乎地对那个中校说:“看你们印军不赔偿损失我能罢休的!”

      我采取了一种羞辱对方的态度,就是在心中确定印军此时已经不敢开火,不敢当着中国边防军的面对着平民开火。

      双方人员在边境闹了起来,这是边境的大事,两边都在迅速向更高的上级报告。很快闹事点的两边聚集起大量军队,连媒体也赶来凑热闹,但媒体过来时,我们已经离去,才算没有在媒体前面留下影像。

      双方的更高级的人员过来,一看是中国一方的便衣人员在印度控制地带在“闹”,口口声声地要求印军对他们侮辱人的举动进行赔偿。

      双方高层在翻译的陪同下,进行了快速磋商,由中国方面提出:“此事不应扩大,应尽快平息。如果你方认可,我方派人越界把他们扣留、带走。”

      而印度方面则要求确认越境的12人是非武装的平民,“只要他们是平民,我方可以命令肇事的军人向他们道歉。”

      印方的要求得到中方的认可,但提出:“如果他们身上有武器,这个武器应特指是枪械,刀子不能算数。”这也得到印方同意。

      中方的一个中级军官带了大约一个排的武装人员过来,把我们扣押并搜身,印军仔细看了我们身上并未能看到任何像是携带有武器的样子,双方都是干这个的,不需要把衣服脱掉。那个印军中尉不得不用英语对我们道歉,说把我们牵扯到边境事务很是抱歉,是自己考虑不周,对平民造成了伤害。

      听了那个中尉道歉的话,我过去对印方最高的军官说:“我也向你道歉,把你牵扯过来处理这件事情,影响了你的闲情逸致。我一直对印度具有很好的感情,很希望今后有机会访问印度,还请长官你能协助。”

      听我如此说,那个中校颇有尴尬,只是无奈地说:“很高兴你的友好态度,但你的行为得同样表现出友好。”

      听了他说出如此的话,我伸出了手,“我向阁下伸出了友好的手,请长官同样伸出友好的手,这是中国平民对印度军队改变态度,变得友好的象征。”

      那个中校无奈之中和我浅浅地握了下手,这个场景迅速被手持照相机的于书明抓住,抢拍了下来。我对他又说了句:“哪天你被印军解职,按照名片中的地址来找我,我会在成都迎接你,款待你的来访。”说完还和他拥抱了一下。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66章 告别阿旺多吉

      “探亲小队”继续车载行军,自林芝车队一路向拉萨高速前进,大家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兴奋,中途没再宿营,于次日午前到达。

      按照原定计划,小队不在拉萨停留,赶快北上与“影子”主力在南疆会合。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阿旺多吉带车队到了预先为我们订的旅馆后,拉徐楠和我上了等候在旅馆的一辆地方拍照的军车,直接开到了军区大院,去见他的直属领导,当然还想让我们介绍一下对面的情况。

      阿旺多吉参谋的理由是,我们的汉语好,会比他能更好地汇报清楚洞嘎弄巴印占区的情况,尤其是印控区的上油邦山谷区。这个肯定是的,而且藏地军区对我们“影子”这次行动的帮助很大,所以阿旺多吉提出让我们和他一同汇报,徐楠同意了,他想:“没说的,也该予以回报嘛。”

      阿旺多吉参谋带我们先见了军区侦察处长,他向上校敬礼报告后把我们二人介绍给了自己的领导。徐楠和我穿的是便衣,不便敬礼,边介绍了自己,边和江处长握手,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徐楠队长说:“首长,这回我们两次进入印控区,对那边的情况有一定的直观了解,阿旺多吉参谋向领导汇报,同时也希望我们能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全面向军区的领导讲讲。藏地军区肯定对那边了解更多,我们呢受到军区的大力帮助,才有这次入印控区执行任务的圆满成功,汇报一下见闻,请军区领导批评指正,肯定会对我们这个单位今后工作有帮助。”

      “徐队长,你太客气了。你们作为总部安排的精锐侦察兵,肯定见识比我们地方军区高,你介绍的情况肯定对军区的工作有指导作用。”

      江上校对我们顶了总参名头的军官很是客气,一连用了两个“肯定”把我们给抬高了,我听了也是不好意思的。而且,对于江处长,我在境外处工作时也曾在电话中与他做过交谈,对他的声音和说话方式不陌生,不知他有否同样的感觉。

      我们商定,先由阿旺多吉参谋向他汇报,给我们一些时间做些准备,特别要求使用计算机做个ppt当作汇报的提纲和显示一些直观的内容。

      轮到我们汇报时,汇报地点安排在了一个小会议室,计算机、投影仪都按我的要求提供了。我们这方,先由徐楠队长介绍第一次入印控区的详情,那一次阿参谋没有去,所以徐楠讲的情况很多,画了一些图辅助说明,让对方与自己掌握的情况相印证。本来我想给他做一套ppt,但他看了我做的,试试边演示边讲解,对这样的汇报形式感到别扭,对我说:“又不是给自己的上级表演,算了,你费半天功夫,到时我一紧张,怕是就忘了放片,没的丢人,回去好好和你学学,以后给处里汇报用。”然后,他笑着解嘲道:“也让那些老粗知道我老徐也会赶时髦!”

      徐队长离开汇报的位置,便轮到我了。在我汇报中,不知道他们常不常用这些办公设备,有觉得藏地军区的军官对我使用ppt作为汇报的手段挺新鲜。我还使用了电子卫星地图做的图片,在上面附加一些图形和文字说明,也有较好的显示作用,让他们一看就明白了。因为那些地方他们比我还熟悉,看一眼就知道了地理上的相对关系,要我说就得啰嗦了。当然,我也使用了总参的表达方式对侦察获得的情报进行分析、评价,让高级军官们更明白地理解和有启发地去认识、看待。

      听我汇报的有军区副参谋长以下的几个上校处长和中校少校参谋,听得很认真,尤其对我们的发现与他们掌握的情况进行了比较,去伪存真,辨别变化。

      最后,我说:“‘探亲小队’这次进入藏南印控区,就是个训练任务,并无多少实际意义。”我说完,在座的军官都笑了。

      副参谋长笑着说:“嗯,你说的我们都懂。”

      瞧,人家说的多艺术,我还是嫩啊!虽然,每次小队向作战部提出的请求,但上级批准后都要知会藏地军区,藏地军区也不能不管不顾啊!都要安排作战处值班军官密切注意,下面的部队待命支援。所以知情的副参谋长知道我的话在总参首长那里是很好使的,以为是个老军官呢。可我在人家面前居然说出了幼稚的话语,让人家军区各部门的领导都知道我在军队混得还不够。

      汇报完,军区副参谋长让我把那个ppt留下,作为档案资料保存在侦察处和作战处,还说:“小陈,你这玩意直观,概括,以后想用也好调出。没想到你计算机会的挺多,适合参谋工作啊。”

      “首长,你们已经有了计算机这些东西,很快就会用熟练的,很简单的操作,让作战参谋学学就行。”

      作战处长在旁插话:“这就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的道理,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我那个作战参谋语让他别扭了。

      徐队长在旁边给我解围:“首长,找个学理工科的大学生,玩这个不难,我的副队长就是学理工科的。”

      “总参找小陈这样的容易,在我们边远军区哪有这种人才呢?”副参谋长有些感慨。

      ……

      记叙此情景,是想说明西部军区的一些状况,他们人才不够全面,现代指挥方式尚需加快进步。或许有人说就一个ppt够得上你指责一个或几个大部门麽,可我仅是以此作为例子而言,其它的请自己思考。

      晚上,副参谋长做东,要请“探亲小队”的全体人员吃个饭,但被徐队长拒绝了。他对藏地军区的领导说:“我们出来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是不该与沿途部队接触的,我现在已经破例了,就破在我这儿为止吧。”

      但我们二人来了,人家就不让走,非拉着我们一起吃不可。十来天吃得很惨,当然我也愿意留下来。

      和江处长等军区军官吃饭时,他问我:“陈副队长,你是从总参下到‘探亲小队’去的吗?”

      “不是,我去年曾在作战部实习过,记得和您通过电话。”

      “我就觉得我们之间说过话,可怎么也想不起见过你。老交情了,你也不提提。”嗯,人家也是熟悉我的声音,这不提出来了。

      “怪不得你的汇报有大单位的那种专业分析,很不错啊!”副参谋长插了一句。他听到我说在作战部实习后,还认为以后我会调的作战部任职呢。

      “我还是新兵,当不得您的肯定。”

      “如果你是新兵,你能到‘探亲小队’,还是副队长,说明你这个新兵不简单。小陈啊,不好再推辞了吧?”副参谋长呵呵笑着说。

      “首长说的是,咱就是个菜鸟,在老同志面前,真的只有学习的份。你们在藏蕃这么艰苦又不适合内地人生理活动的自然条件和环境下服役十几年、几十年,才真是不简单,我看个个是英雄。”

      我这“吹捧”的话让在席的军官很贴心。一个军官开玩笑地说:“小陈,你要到军委任职就好了,可以向军委首长多为藏地服役的军人美言几句,或许借你的吉言藏地这边能改善待遇也说不定。”

      “这个我向总参首长汇报时一定捎上。”我还真敢应承!

      我说完,他们又都笑了,但谁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席上军官们一定喝酒,但我推脱执行任务期间不能饮酒,却把倒酒的事揽了过来,自己大吃海吃,一点也不顾忌,酒就让徐队长一力承包了。

      侦察处长熟一些了,夸奖我“真能吃”。有的军官还被我的能吃吓住,脸上满是惊愕之色。我也没有不好意思,对藏地军区的军官们说:“不瞒各位首长,我是能蹭一顿是一顿,到哪不是吃啊!可在大机关吃得就是好,我是不能放过的。”

      “原来不让你的队员来,你是怕抢食啊!”副参谋长又打趣我了。

      阿旺多吉参谋帮我说了句:“晨副队长,能吃不假,能干也让我吃惊。在道上修路,差不多二百多斤的石头,一个胳膊夹一块,小跑着,我都看傻了。我们习惯高原的藏族大力士也不成啊!一路上,晨副队长的表现让我佩服,那种带着队伍无论多高的山都能爬、多险的路都能走的气概太厉害了。”

      “怪不得总参首长那么听你的,你的建议上级都会批准。”副参谋长再次向自己的手下曝露我的身份。

      这次入藏,我与阿旺多吉参谋交下了兄弟般的情谊。吃罢宴席,在阿旺多吉送我和徐队长回旅馆的路上,他执意请我们到他家坐坐。

      “老阿,这一路你太辛苦了,就不去了吧。”徐队长婉言推辞。

      “这么晚了,不方便吧?”都晚上九点多了,我有些迟疑。

      “咱们是兄弟,没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兄弟就是兄弟!

      在拉萨,晚上九点不算太晚,于是跟着他去了。

      阿旺多吉是和自己父母一起住的,他父亲是个退休的军人,参加过1962年的中印边境自我还击战,立过功,是个老英雄。

      他的妻子是中学的老师,见我们做客,非常客气地款待我们酥油茶。

      徐队长说:“弟妹啊,这次来很仓促,什么都没准备,不好意思哈。”

      “嫂子,这次阿参谋帮了我们很多,我们谢谢嫂子,嫂子在家辛苦了。”

      老军人不客气了,“你们两个怎么如此假啊,当过兵么?”

      他老看我们穿便装,把我们当成了外地来拉萨找儿子的朋友,就是老百姓呗。

      “阿爸,人家二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队长、副队长,也是当兵的。”

      “好,好,你们聊,你们聊。”藏族老兵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我们就会北上,我们是在老阿家和他告别的,他欢迎我们下次到拉萨再来玩,可我们却无法邀请他去我们驻扎地。

      我特别不好意思,一把把他抱住,“哥哥,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会补上给嫂子的礼物。一定!”

      不论民族,我们是兄弟……

    • 家园 第565章 出墨脱

      摄影记者自然是对新的路有兴趣,他可以拍摄出别人拍不出的影像和照片。

      接下去如何与记者交谈,是个问题了,我看向了队长,队长也看着我,那意思是:“你看着办。”

      “路不好走!”我只好如此说。

      “那你们不是也走过来了。”项摄影师的话够堵人!

      “是啊,是啊……”我吱唔着,还能说什么。

      “那边情况怎样?风景与这边相比?”

      我哪知道啊!该怎么说?不是让我骗人?我硬着头皮说:“那条路应该比现在我们走的要险,爬的山高。”从我了解的情况确实如此。

      “但是不是比这边风景更有特色,我说不好,因为这条路没走过。这样走回去才可比较,也才好讲给你们听。”

      “你们厉害呀,来回两条道,充分利用了这次到墨脱的机会。”少校赞道。

      “副站长,我们是不是该改路从那边走?”带头记者是锦城军区记者站的副站长呢,一个中校。其他二人一个少校一个上尉,比较年轻体壮。

      项记者是少校,在军内摄影界有些影响的,所以他敢于提出建议。当然这个建议也是从专业角度说的,没什么不对。

      然后,他又说:“徐总,要不你们也别重走老路,我们搭帮走你们这位小经理来的路。”

      徐队长听了,没同意,“要走,你们自己走去,我可爬不了,要不我也跟他们过来了。”蛮有总经理的派头。

      中校听了少校的话,不禁也活泛了心思,怀有很大建设性地发问:“怎么样?小伙子。”

      我擦,他们真是属军人的,应该也是“属虎的”,勇气好大!

      我们没有暴露是军人,所以我称那位中校为“先生”,“你都四十多岁了,别想了,没这么玩的。到时你们出事了,还不得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有这么严重?”副站长还不放弃。

      “怎么军队的监狱待遇好些?吃得饱穿得暖?”

      “小伙子,可没你这样说话的。”中校不乐意了。

      “喂,哥们,会不会好好说话。”那个年轻的上尉张嘴了,火气有些重,还有些江湖味。

      就是少校带有渴望望着我,我不禁心里说:“勇气可嘉!这军人就是敢向前冲!即使是干文字摄影行当的。”

      “你去那条路看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进墨脱的路我想都会很险,拍上一组险山小路的照片,表现我们的边防条件困难,边防军多么的不容易,会是很好的宣传素材,对部队对建国五十年大庆都有很好的意义,尤其有教育作用。”少校说得挺在自己的行当,犹有职业口吻。

      “你们能来就不容易了,你们带出去的任何讯息都是有意义的,也是精彩的。”我不啬说好话。

      “小伙子,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来墨脱,是探险,是攀登更高的自我?”少校忽然问我。

      我想了想,明白他是说:你们也不是要挑战自己,在越野上创造新的纪录!

      “我们年轻嘛!你们都不适合去探险了,所以你们能来就绝对是挑战了自我,不必再去冒险。”我得积极劝说,打消他们的冲动。

      看我们都不伸头陪他们过去,三位记者好生失望。

      “你们走这条路回去,能坚持下来就不错。”阿参谋开口劝了,那口气生硬让记者听了挺接受不了的。他们看是藏族人,才没接口。

      副站长问徐楠:“这位藏族同胞是你们公司的?”

      “我不是他们公司的,我是拉萨的,就是陪他们来冒次险。”没等队长回答呢,老阿便抢过话题。“我是看他们在高原都不行,你们就更不行了,别那么心眼活络,好好进来,安全出去,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我是为你们好!”

      老阿说得对,三位记者不好说什么,那位上尉更是知道尊重藏民,并不言语。“妹的,就会欺负老百姓!”见他们哑巴,我如是想,还记仇呢。

      回程,军区要求他们随越野车俱乐部行动,也只有乖乖跟着徐楠走了。

      “徐总,回去的话,比我们来要容易吧?”中校问。

      “应该不会,那边往下走的多,回去要爬很高的山,到时估计你带的设备得由我们帮着背。”徐楠说得实在,让记者们心里舒服。

      “跟你们走还成,回锦城请你们下馆子。”副站长热情地邀请。

      经墨脱背崩—马尼翁—老虎嘴—汗密—拿格—多雄拉—到达米林县派镇是传统的出入墨脱的山道。

      队长带的队员过来走的就是这条路线,他们是体验徒步到墨脱之难,完成一次主动自觉的训练任务。现在该我们几人体验,可是刚翻越了4797山口,那么险恶的路走过,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这是一条从喜马拉雅山北坡高原上到大峡谷下游河谷的道路,78公里长,通常行走需要3天时间,其中须穿过密密麻麻的蚂蝗区,还要随时应对塌方和泥石流,中间还要翻越海拔4221米的多雄拉山口;尤其,经过一个叫“老虎嘴”的地方,这里就是绝壁中的一个凹槽,地势险峻,山路悬在陡崖上,十分湿滑难行。

      从背崩离开,这里海拔为700米左右,我们就像当年白马岗的藏人一样,从低处往高处走,去完成我们下一阶段的任务。

      转过弯道,豁然出现一座钢架铁索吊桥——解放桥,背崩的标志,亦是解放军当年修筑的,可谓用尽心力体力,全靠人手持工具施工,全无一部机械,我不由得感慨,在解放军战士双手下没有什么做不成的!

      一步步踏上这座钢铁吊桥,走在这座可称“八一桥”上,我们都是有荣焉。

      过桥前和过桥后,刚出发嘛,感觉时间还早,留恋于这座寄予军人感情的铁桥,我放下背包拿出相机拍了两张吊桥的照片,留作纪念。

      项记者看到,说道:“我帮你照张像吧。”

      “谢了!”道了一声谢后,我匆匆离开,这个相是不能照的。

      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很快就遭遇了蚂蟥的袭击,是集团攻击和持续的攻击。蚂蟥从路边的灌木和草丛扑到行人身上肆虐,我只好空手去把这些恶心的软体动物揪下来,扔得远远的。

      涛声轰鸣的多雄嘎曲河水急淌而过,预示了前路艰难,有些担心三位记者前行到老虎嘴,这条墨脱至多雄拉路上最为凶险路段时,能否安全通过。

      在老虎嘴这段起伏狭窄的山路上,山体坡度几近垂直,旁边是深达一百多米的悬崖,深崖下多雄嘎曲的急浪拍岸,湍流而下,恐怕三位记者又要受一回惊吓。

      说起“老虎嘴”,珞巴人曾在老虎嘴的悬崖绝壁上,用火烧,用石砸,砸出许多仅能放下半只脚的小坑,靠山坡一边拴着藤条,过往行人赤脚缓慢地匍匐挪步,可见当年是多么的难行。更严重的是吹风下雨,猴群过往,随时有飞石滚下来,有些官兵和群众被落石砸死在那条险途上。还是我军进军墨脱后,工兵在原来的爬行山道上修筑骡马道,官兵们在悬崖绝壁上掏出一个个小洞,再装上炸药,一点点向前推进,硬是在绝壁上修起宽一米多宽的骡马道,刚好够一匹马行走的宽度,这段攀登险崖的路才变成能行走的路,却是解放军战士用鲜血和生命开辟出来的。

      三位记者艰难爬上老虎嘴,有我们的帮助,到是没再献出军人的血!

      走当地人称为“渴死骡马累死人”的九十九道弯拐,这“路”仍然是湿滑、碎石、泥浆、沼泽,让人麻木。临近汗密时,进入了此行蚂蟥最多的路段,让我们不胜之烦。或许,我们当时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有一切都该是“顺利”的心理要求。嘿嘿,虽然不为过,却不现实,我只能自我解嘲了。

      来到多雄拉山脚,初到时整个多雄拉已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之中,看不清路在何方。当山谷中雾气逐渐消散升到山顶,露出一个植被茂盛的绿色世界,连石头上也长满了厚厚的苔藓,还有落水不息的瀑布和溪涧,时不时要淌水而过。

      走着,徐队长说:“前面是此行要跨越的最大一处瀑布。”很快就看到水从山上倾泻而下,又哗哗地急速坠入山脚,大概有几米跨度的“路”就这么一直被瀑布冲刷,人是绕不过的。

      怕记者同志在疾流中站不稳,我们主动接过他们的背囊和摄影包,黄山还扶了中校走过瀑布。小黄顾不得水会淋湿身体和背包,而更多的时候,他得淌水走,鞋泡在了水里,为的是把路上仅可立脚的几处露出水面的石头,留给副站长踩稳。

      从多雄拉的南坡往上爬,上到海拔4221米的多雄拉山口,除了呼呼刮过的寒风比预想中更冷以外,我就这样轻松地站在了山口挂满五彩风马旗的玛尼堆前,可记者们却疲劳已极,站都站不稳了。

      我扶了项记者说:“我们走的那条路,比这个景色也没啥区别。”当然了,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在我的眼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过了山口,再往下走,10来公里路程后,便有简易公路通松林口,直到派镇,我们在那里与三位记者分手,那个项记者似是无意识地说了句:“你们难道都不喜欢照相?”

      “探亲小队”完成了探亲的任务,驱车前去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车行在7月份的墨脱峡谷的半山腰上,就如同行进在一个巨大的高山花园之中,令我们每个人都觉得步步惊艳。在极为艰险和惊心的旅程后,这个充满和平之气氛的圣地,从山顶的冰天雪地到山谷的原始森林,蔚为壮观,美如天堂。峡谷里看到漫山遍野的都是五颜六色的杜鹃花,行在雅鲁藏布江大拐弯处,江水的撞击犹如万马奔腾,激荡起滚滚白色的浪花,两相交映,可谓温婉与狂野并存,惊艳与雄奇同生。

      停下车,我们久久伫足在峭壁上,观看这难得一见又令人无比赞叹的大自然景观,每个人感到的是震惊和振奋,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更加深爱我们国家藏南的土地,更加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

      “探亲小队”徐楠、晨旭、于书明、罗永浩、吴秉杰、王庆新、韩荏弘、蔺冰飞、纪瑞轩、黄山、卫长青、马照庆、孙玉和和阿旺多吉站立一排,如同卫士般。我顿生豪情,对他们说道:“请记住这壮丽的景色,它是我们祖国美丽国土上的一颗明珠。”

      “是!”他们齐声答道,他们低沉的嗓音仍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

      徐楠队长向前跨出一步,转身立正,向我们敬礼,朗声道:“同志们,此次任务已经深刻地教育了我们,让我们牢记使命职责,不负党、国家、军队所托,坚定地站在战斗的第一线!”

      我和自己最优秀战友向着徐楠队长庄重地回礼,喊着:“我一定会的!”

      “一定的!”“一定的!”……

      回声振荡在峡谷!

      通宝推:林三,
    • 家园 第564章 进墨脱三

      如此醒着休整一晚,第四天天不明继续上路,通过这块印控区,走上通往墨脱县的小路。

      接下来的路,不是林地就是灌木,地上长满了野草,辨别不出路径,通行极其困难。但对现在的我们五人还叫难么?还叫难,只不过我们麻木了。

      还有好几处不知多少年前的塌方,留下的乱石堆,让我们疑作印军的工事,吓了一跳,“对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修工事呢?是蠢?”侦察后当然被否定了。看着乱石中长成的大树树冠将一堆石头遮蔽住,我想:“对于貌似工事的地形也是不能马虎。”

      走走停停,开路侦察,行进了大约5个小时,来到一块草地,旁边的山上有前后两个瀑布,相隔约四五里,查看地图,瀑布上应是一个湖泊。我们回去的路正是通过这里!

      五人在此仅休息10来分钟,吃过干粮,便继续前进。

      过了草地又是一片林地,林地到处是深沟,宽得无法跨越,又给我们出了难题。怎么办?是绕道而行?那可远了,绕到哪里也不知道。天下了雨,于是我大胆了一次,决心短距索溜穿林而过!

      三四米或五六米宽不等的地裂,在队员相互配合下,通过并不那么难,关键在保护。我第一次跨地裂,绳子前头固定点因湿滑和振荡脱开,我抓着绳子滑进了深深的裂缝下,然后队员合力把我拉起,只得再来。之后我们更加小心,仍有落入地裂的情形,而每一次队员坠落都是这样救回。每每虚惊一场,坠落反而成了通过这片树林的必有程序!体力下降过大后,操作难免失误。

      好不容易从林中钻出来,又是一片灌木林,密密实实,无法通过,在枝条下开辟个“隧道”是个“好大”的工程,我们实在无力完成了。只好来到河边,抓住枝条,淌着冰冷刺骨的河水,艰难前行,有时水至齐腰深,走不了几米,就得赶紧上岸,跺上几脚,河水浸得骨头都痛。尽管如此,我们却坚定一个信念,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墨脱。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达我们标示的3201高程点,比照地图,确信无疑。遥望那里,是一个小岛的前端。大家长嘘了一口气,我们走对了,从这里过去,很快就会到墨脱县境中方控制区。

      然而,我们有了希望,却在费尽力气过河后,侦察小组的其余四人体力已耗尽,走不到50米就挪不动,不得不停下来,阿旺多吉喘着粗气说:“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一路他都没垮下,此时却是放弃了挣扎。没有办法,在此宿营吧。

      坐到地上后,大家浑身骨头就象散了架似的,躺着动都不能动一下。这样不行啊!我咬着牙,挨个给他们按摩,帮助他们恢复体力,恢复肌肉的功能。许久大家才有好转,挣扎着做了简单的晚饭,就是用雪水将野战食品混在一起泡,不敢生火了!最后,我们每吃一口都要在嘴里含上一会,用自己口腔加温,再咽到肚里。

      这顿晚饭,大家没有让我动手,让我吃口现成的,以示对我的奖励。这个“奖励”就是帮我把压缩饼干泡进饭盒,可对我来说仍是莫大的荣誉,虽然没个章章,但那是人心的象征!

      那一天的前敌行军,因为当时的麻木和谨慎,我已记不清那时究竟是怎样的感触,毫无形容地记叙于此,个中情形,还请读者咂么味道吧!

      第五天,依然在天蒙蒙亮时出发。

      出发前,我提出在最后一段路途上做好战斗的准备,几个人检查了自己的装具,分成两个小组,缩小目标,还可交替掩护向前。

      一路上都是下山,比爬山时快多了,很快就发现了印军的哨所。此刻,大家格外小心,压低身体,慢慢爬行,尽量不把植被碰得过度摇摆和发出声响。为避免功亏一篑,多爬了好远,这好远可不是路,是在无路处爬行,才绕过印军的哨所。

      再往前就是我们的边防站了。

      谨慎进到我方控制区,仍不能暴露自己的身形,爬行一路,也是一种惨相,可我们还能顾上么?

      阿旺多吉参谋主动与前沿哨所的哨兵打了招呼,以免出现误会,然后我们隐蔽进入哨位,不让印军边防哨兵察觉。在哨位,哨兵给后面的边防站通了电话,报告了军区侦察人员的到来。

      在墨脱已经有徐楠队长带了于书明参谋和小队的其他队员在边防站焦急地等待我们的到来。因为山区复杂,我没有能联系上队长;而他在边防站听边防军人的介绍,正为我们担心呢,有些后悔被我劝住没跟着来。

      徐楠带了战友们和边防连的连长、指导员亲自过来接我们回边防站,在半途就遇到了我们几人。我向队长敬礼,报告说:“报告队长同志,晨旭和阿旺多吉参谋带三名队员,圆满完成穿越印占区进抵墨脱的行军任务。”

      有战友的迎接,双方激动地拥抱,都是热泪盈眶。因为我们情况看上去挺惨的,衣服已经被刮得、磨得破破烂烂,浑身破洞,尤其是老阿的藏袍因为布料普通根本禁不住一路的枝划石磨,早已袍不像袍、衣不成衣。几个队员嘴唇亦是溃疡和燎泡不堪,脸上的皮肤干裂和爆皮,手上满是裂口露出了红色的肉,还有那无比的疲劳态。

      “副队长,你们受苦了。”徐队长有些心痛地对我说。

      “我还好,老吴他们确实是。毕竟征服的是人类尚未到过的地方。”

      然后,我们睡了8个小时!

      驻墨脱有一个边防营,营部在背崩乡。这是一支英雄的部队,当年还击战中接上级命令,五天路程三天走到,比印军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守卫住白马岗,就是现在的墨脱。

      在边防营营部,阿旺多吉参谋主持了一个印占区的情况介绍会。他是有这个权力的,对当地边防单位的负责人介绍对面的地理情况,帮助他们了解对面的印军布防,是我们这次行动能够对墨脱边防的支持。

      当阿旺多吉向与会的人员讲述了我们爬过的陡山,涉过的冰寒疾流,翻越的碎石川和冰川,钻过的深草密枝,那份克难涉险的程度虽然到不了史诗的高度,也把边防军人和我们的战友深深感动了。

      接下来就是边防上的同志对我们进行有关墨脱情况的介绍,让我们了解到边防军人在条件艰苦内地人员难以承受的“绝世孤岛”戍边卫境的经历。我们只是几天,而他们则是经年累月,长期地生活在这里,身体被损害到带了一身病痛离开边防。

      墨脱边防军是靠人背肩扛和骡马运输来保障运输的,需要熬过半年多的孤岛境地。可对面的印军虽然也在条件和环境恶劣的地区,却是直升机到处飞、到处降,保障条件远较墨脱边防军要好。这一点,我们侦察小组已经领教。

      我是边防士兵出身,对于驻守在这个化外之地的边防战友特别引以为傲,他们是边防军的楷模。我一表露出自己也是个边防军人时,双方的感情直线上升。边防无论在哪里,都代表了偏远和艰苦,边防军人的心是相通的。

      我们和边防战友谈墨脱,他们是有问必答,让我们渐渐了解到墨脱这个地方的种种情形,明确了其与西藏腹地的交通是最大的问题。

      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墨脱,以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垒峰为双阙,雅鲁藏布江为屏障,大雪封山,大雨毁道,蚂蝗肆虐;而且地质复杂,常伴有山体塌方,是西藏未能通车的县境之一。生活其中的人们世代为出山而努力,探索出四条古道,或越雪山绝壁,或沿江援壁而上,无一不艰险。

      这四条古道有:一、由米林县派区翻多雄拉至墨脱;二、由波密县大兴越金珠拉至墨脱;三、由波密县翻索瓦拉至墨脱;四、沿帕隆藏布、雅鲁藏布至墨脱。前三条古道都要翻越4000多米的高山隘口,冰冻封雪,每年只能通行两三个月。而沿江一线,虽不翻雪山,但要通过大谷,道路更加险要。

      长期以来墨脱人将土特产背往米林、波密交换茶叶、盐巴及日用必需品。行人趑趄于山峦峻岭、悬崖峭壁、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之间,还要过溜索或爬独木悬梯,以岩洞歇脚。

      因印度控制了墨脱南部和察隅南部的土地,无法从较平和海拔低的地区修筑两县之间的交通道路,进出墨脱只能从波密县翻越喜马拉雅山南坡。所以说重新拿回墨脱和察隅被占土地,对改善墨脱的交通,发展墨脱的经济有着巨大的好处,这需要某种魄力了。

      墨脱只有夏季融雪的几个月里才能与外界交流,其它时间与世隔绝。但墨脱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尽管一年当中很少时间能与外面相通,驻军的补给全靠两个月的物资积累,但自从1962年起,我们无所畏惧的解放军就在此地扎营,即使在大裁军的时候,都未撤编,一直守护着祖国的这块瑰宝。

      墨脱曾经因闭塞而被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而今我们欣赏到了那里的雪山、云雾、林海、瀑布、深谷、激流,甚至连我们国人难以到达的印控区都让我们欣赏遍了,何谓让人流连忘返、难舍难弃?祖国的河山就是,尚未归还祖国的河山更是!

      我们不愿打扰当地的边防军,他们的给养到现在也不多了,我们仅在墨脱县城停留两天,就保护着一个记者小组离开。

      记者组当然是军队的,为了将边防艰苦的情况让内地人知道,那些记者都活跃在祖国东南西北的边防线上,特别那些地处最艰险的边境哨所是他们关注的重点。他们也是有点精神的。

      记者组三人,其中文字记者是组长,两位摄影摄像记者承担着收集影像和录音素材的任务,这个是主任务,上级已经习惯并重视那些反映客观和实际的影像和指战员面对镜头说出的话语。

      我想许多老将军来不了像墨脱这样的边陲之地,但能看到扎根边防的年轻的部下,也是一种安慰了。

      当我们往回走时,记者们看到我们五人面生,好奇地问:“你们是从哪来的?”

      “我们由波密县大兴越金珠拉探险过来的。”自然不能说是走印占区的,尽管他们是军队的记者。

      “那条路怎样?”摄影师问。

      可是一个谎言,却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真真是确凿无比的俗论。

      记者好糊弄么?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63章 进墨脱二

      我们无奈地望着上面,或说绝望也成

      上面是冰雪覆盖的山口,到最高点仍约1000米的路途,先下坡再上坡,到峰顶的坡度依然很陡,覆盖着冰雪。

      怕引起雪崩,我压低了声说道:“同志们,想想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时比我们还艰苦的境况,我们就能坚持下来,至少我们有比前辈多得多的吃的,有比前辈好得多的衣服和装具,我们有理由败下阵么?没有!”我喘了口气,又说道:“同志们,我们要发扬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开始向顶峰冲击,向胜利的时刻冲击!走啊!”

      我带头迈步,坚定地向前顶风走出。

      走到上坡,因是不知多少年结的冰,冰面很硬很滑,走五步要倒退三步。大家大口喘着气,极力将空气中稀薄的氧气吸进肺里,使自己有气力能迈出步子。

      天很冷,冻手冻脚;冷风如刀,割着暴露的皮肤;可衣服内里却浑身湿透,汗衣贴身,一站下风就吹透,像是裹了层铁衣,那滋味别提了。

      快到山口了,脚下已经到处是冰窟窿和冰裂缝,深达10多米。要想不滑落进去,一行人用绳子拴住,小心而艰难前行,走一步看两三步远,寻着不出现冰窟窿和冰裂缝的地方落脚。

      这时,阿旺多吉参谋走到了第一个,将探冰窟窿、冰裂缝的任务承担起来,我们都跟着他的后面走。

      这时,不是我逞英雄的时候,为了小组的安全,就得由术业有专攻的藏族战友在这个最危险的位置担当起。

      这时,老阿有根棍子就好了,可以用它探路,然而,我们那还有余力爬如此高的雪峰身上插根棍子?

      尽管已经异常小心了,吴秉杰一口气没喘上,身体失衡,左脚踏到冰窟窿边,身体便向60多厘米直径的洞穴下滑去。好在他迅速横着摔倒,将身体搭在了冰窟窿的两边沿上,才没滑落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

      他身前边的卫长青被绳子拉着停下步,转身一把横向将吴秉杰拉离了冰窟窿,我们悬起来的心才归位。那种突然激起的惊涑,在此高度也是杀人的,蔺冰飞被心里的涌起的血憋得满脸通红,就要窒息了。我走到他旁边,运气拍了他的背好一会,蔺中尉才缓过来,才敢移动。吴秉杰没出事,倒吓得老战友蔺冰飞差点窒息了,谁能料得到呢?

      这么一折腾,我们倒好似生出了新力!

      我们克服了百般的艰难,上到山顶已是下午3点钟了。这是此行的最高点,翻过这个山口,就要进入墨脱县西部的印控区,那里海拔低很多。

      在此高点,吴秉杰和阿旺多吉两位参谋进行了测绘和绘图作业,蔺冰飞、卫长青二人则在他们的指示和要求下帮忙,但二位参谋在工作的同时并没忘记安全,一直在提醒:“注意脚下!站稳!”我则用照相机360°全角度照相,将洞嘎弄巴地域的地形拍下来。两个多小时后才完成了绘制地图,应该是此行最有价值的探测工作。

      我们能完成这个任务就值了,其间所受的罪不提也罢。

      该下山了,大家再次整理了衣服和行囊,争取能让自己在危急时刻身体灵活些,及时做出避开危险的动作。我把大家拉到一起,低声说:“最危险最困难的时候应该过去,我要大家一定安全下山,安全归还建制。”

      五个拳头碰到一起,以表达自己的信心!

      下山,要从冰面滑行,尽管身上系了绳子,另一头由同伴拉着,也需要小心和慢行,快了会把上面的人拉倒,很危险的。但一下就是滑行几十米,并不需那么费力。只是蔺冰飞在下滑时出了点小意外,在一条很窄的冰坡上一脚踏空,半个身子陷进了冰裂缝,幸好他反应敏捷,他抓住绳索止住了滑落。我喊:“控制住,别动!”不然他再猛一用力,阿参谋会被拽下来,同样危险。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我慢慢走过去,扥住他身边的绳子,让他有着力点,能顺势一滚,离开冰裂缝,再在前后人的同时用力下,从冰缝中站起迈出来。

      我喊了声:“打起精神,坚持到最后!”不敢多喊,怕引来暴风雪。

      一直表现不错的卫长青也在冰面上摔了一大跤,摔在冰棱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还不能大声叫。我看向了他,他是泪眼汪汪。下山后查看了,一长条深青印,好在没有把骨头摔坏。

      体力不行了,身体重得笨了起来,不出事才怪!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只有接受和尽量避免灾难性的后果。读者如果问一旦出现了呢,那时就是我们“光荣”了!

      通过了山口的冰川,接着又是乱石坡,走在上面,碎石很难踩实,尤其是已无多少力气的我们,身体常不受控制地打个趔趄,如果任是自由滑落,就会落入山崖,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让队员们一个一个地下,前一个人到结实的地面时,后一个再往下走,有前一人拦,而我自己在上面做个“桩”,拉着绳子,几次拼尽气力,把滑倒的战友拉住,才避免了出现危险的后果。

      最后把我累得已经不敢自己走下去了,坐在碎石上慢慢往下滑,他们四人在前面拦着,而我费的最大气力是抗拒风力吹得偏行,保持朝着他们守的地方下行,否则有可能滑落山崖,掉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尽管,就是坐在碎石上滑下去,耗尽了力气的我,强把握着方向,可它就是不会让你直着往下出溜,很容易拐到崖边。难就难在碎石没有固定住的抓手,不管是抓还是蹬在碎石上,身子停不住啊!

      一次我都滑到崖边上,一条腿伸到了崖外。千钧一发间,我奋力喊叫逼自己生出力气,急往崖里打了个滚才没滑下去。先是平趴着向下滑,这个样子手脚可以稍微使力,让自己向下出溜平稳些。可是,只看眼前的石头,不知往哪落,心里绝对是可怕的!心道不好,我又努出一把吃奶的力,再向里翻个身,平仰着下滑。我擦!脑袋磕到石头上,磕得生痛!

      应该是磕破了,流出了血,这反而令我有了些力气,坐起来,看着前方,保持着身子继续朝向自己战友滑下去。在他们把我拦住时,我吐出一词:“要命啊!”

      我真是身心俱疲,刚才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嗵嗵”地突跳,血在胸中奔涌,脑子里闪现的是“掉下去了?没!”如此的简单对话。再看着前方的陡峭山坡,几乎失去了信心,脑袋都大了。

      然而,最艰险的路段已被我们走过,往前走没有大的危险了。可我不知啊!心里不住地嘀咕道:“难道我要交代在这座山上?”这不是冷笑话!

      我再次晃晃悠悠地站起,后面的卫长青轻声说道:“副队长,你的屁股磨出了两个大洞,白花花的,是不是肉皮露出了啊?”

      那么结实的布都磨穿,屡屡出事的蔺冰飞打趣地说:“副队长的眼镜戴错地方了吧。”惹得战友们想笑不能笑,怕引起雪崩。吴秉杰赶紧制止说笑,“你们不要搞谋杀啊!”这么说,还能制止住其他人的笑么?

      可我皱着眉头,根本对他们的反应无感,本能地说道:“集中注意力,下山了,千万别摔倒滚下去,掉到崖下可没救喽。”

      还是卫长青说:“副队长,你管好自己就行了,现在是你太疲劳了。”

      时不时被队员拉一把,我跌跌撞撞地下到一块小平台,长满了青草,很低,高不过脚背。

      地上长了草,说明已经到了雪线以下,却是天近黄昏。在这里,我标定了方位,确定了继续前进的路线。

      这时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读出仪器测出的高程,总是不大一致,是否正常工作天晓得。但愿天保佑不出故障,心念道:“即使在高海拔时不大正常,到低海拔也要恢复正常。”可我又想,“现在我们走在这人迹罕至的高原高山上,能凭借高科技的仪器导向,当年对印自卫反击战时条件落后的解放军凭什么导向?除了勇气,或许还有运气,正义的气概,战胜了大自然的艰难险阻!有老一辈的榜样,我们又有何惧?”

      此时,如此想是不是意识出现了问题?没有内在的逻辑,累得什么念头都出来了。尽管这些念头并没错!

      在这个海拔4200多米的平台上继续向下向前走,有很多条小水沟,流着逐渐融化的雪水,沟不宽,我们能迈过去。我弯下腰,掏出水壶,打了满满一壶冰凉却是极清透的溪水。战友们也像我,纷纷将自己的水壶灌满。虽然加重了负担,可是我们却有了干净的水,不须进行过滤的水。

      然后,我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

      艰难下到山腰的一个灌木丛,已晚上8点过了,我们每个人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躺下就不想再动。说来真残忍,不想动也得动,不动就是等死!

      坚持移到灌木丛的避风面,我们生起了篝火,两个人拉起块大防水布围了个围子,不暴露火苗,人在里面烘干湿透的内衣,这样再穿上过夜,不致生病。

      烤了会火,我们像是活了过来,赶快就着火烧了开水,吃些东西。但是这一热,大家便昏昏欲睡了,巨大的体力消耗,睡一会是恢复体力的途径。我们都睡过去了,连个放哨、照看的人都没指派。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冻醒,巨大的惊涑在内心产生,这是严重过失啊!我强努着僵硬的身子挨个检查了他们,深怕有个冻死的。还好,每个人都有心跳,我把他们摇醒,让他们保持清醒,互相依偎保持体温,千万别冻僵了。

      与无比巨大的睡意相抗衡,那是多么难也是多么痛苦的啊!与睡意相抗,每个人都有体验,可没有谁像我们此时那么深刻,那么艰难……

      这个时候,大概走动下山是正确的选择,可怕走错路,走到印军的营地。那一晚,我们不时地站起,强忍着巨大的倦意,耗费了刚恢复些的体力,活动四肢,活活血,竟坚持了下来,没有被冻死,更神奇的是没有人生病。

      是革命军人无比巨大的意志力发挥了维护生命的作用?

    • 家园 第562章 进墨脱

      “探亲”行动计划的下一站是墨脱。

      墨脱长时间对内陆人来说是神秘的!墨脱是外人难以到达的绝地!墨脱每年有半年处在“高原孤岛”状态!——这就是大部分远离墨脱的人对那个神奇之地的印象和感观。

      从波密出发,翻越嘎隆拉山,沿嘎隆藏布江至墨脱,这条路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尤其已至七月,要进墨脱,在雨季沿扎墨公路开进非常艰难,只能碰运气。我们的运气不好,从察隅向墨脱开进,遭遇了巨大困难。

      难道要放弃么?决不!我让车开回,把我们送到察隅。

      于是,我大发奇想:从印控区进墨脱。于是,我建议徐楠队长在察隅向上级提出请求,带几个精干队员,经印控藏南地区,进入墨脱。

      总部接到“探亲小队”再次请求进入印控区的请求后,考虑到我们已有进入印控区的经验,经过慎重研判,批准了小队的请求,提出了二点要求:一、绝不能暴露自己;二、绝不能带来外交影响。从上级意图出发,也是希望小队有一些特殊的经历和能力,在敌对国控制区纵深长途跋涉百数十公里,也是对“影子”能力的提升和考验。

      这次总部没有指名带队军官,但徐楠见我态度坚决,他没再与我争,当即就答应下来。但谁和我去,又是个难题!上次没去的军官争着去,队长也有这个意思,让我带他们完成这次任务。

      经过一番说服,最后我确定带吴秉杰、蔺冰飞、卫长青三人组成一个侦察小组完成这个任务,他们的身体因被“神虫”叮咬过,在体力上比其他队员好,但我没有明说,怕引起麻烦。

      名单公布后,还有想走一遭的队员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心有不甘,嘴上埋怨;尤其是黄山,眼神是那么的哀怨,从来是他常担任我的“随从”,“可是怎么这次却把自己甩下了?”

      看着他的不甘,我只好转过脸,心里说:“黄山啊,我又怎能每次都带上你呢!”

      可这次阿旺多吉参谋坚决要求随我们行动,他说:“我是藏边的人,不说是军人,也该我去,我具备参加此次侦察任务的条件。”看他的态度坚决,我又向上级请示,可否带藏地军区的侦察人员参加这次行动,同时也把带他行动的好处向上级解释了。

      上级直接批准了阿旺多吉可参加行动,把他高兴坏了。他换上藏族服装,就带了一把藏刀,随我们出发的。当然,他也带了不少酥油糌粑,说这个东西吃了饿得慢。

      出发前,我在卫星地图上仔细研究了进入印控区后的行军路线,挑选如何走能够避开大的河流的路线;这边的河流都很湍急,不适合涉渡,只好选择高山雪岭通过,并计算了需要行走的时间,挑选了在垂直地形上通过所需的工具,带上野炊用具等。

      这条通过路线的选择,及计划行走的时间,都有重大的预计不足,走到难处,计划要了侦察小组的命,包括我自己。

      徐楠队长在与我们分别时,面色沉重地说:“千万小心,不行就退回。”

      “队长,千难万险也得走在一趟,先辈没有完成的任务由我们完成吧!”

      挥手告别了战友,我和侦察小组的战友满怀信心向着南部的边界进发。

      出发后步行60公里,到达“布宗村”,当晚在那里宿营,由阿旺多吉参谋向当地人了解前面的地形和印军的巡逻情况。

      由于那边地形复杂,山陡雪深,我们的边民对南面的情况知之不多。而从他们口中所诉,更加深了我对通过前面难行道路可能遇到的困难的认识,给队员们做动员,学习了阿旺多吉教我们的探雪沟、冰裂的方法。

      次日由村民担任向导,溜索过贡日嘎布曲,沿河边前行,一路上草木丛生,极其难行。可我仍没察觉下面的路更是难行。

      上到分水岭,前面就是上油邦山谷区,西藏察隅县的一个山谷,面积约350平方公里,现为印军控制。这是要突破的第一处印控区!

      蓝蓝的天空下,谷地景色秀美,鸟语花香,我们无暇欣赏,而是格外小心地躲避印军哨位,插进了上油邦山谷。

      一条发源于4797山口的小河江珠扎嘎曲从中蜿蜒而过,我选择沿此河流传过山谷。走在草长得有半人高的水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野牛在晃荡,既给了我们掩护,又有可能被我们惊着,把我们暴露。所以,我们走得很慢,也适当远离野牛,避免刺激到它们,甚至还要让它们先过去。这就拖延了我们通过的时间!

      在停留的时候,我有时间欣赏了映入眼帘的高耸入云的山峰和生长着茂密的森林,移目而视,是飞泻而下的瀑布和山顶晶莹剔透的冰雪。来到这里,你会无限感慨,大自然真美啊,美得让人流连忘返,还有就是想把这块宝贵的土地收回。

      终于走出了印军布防的警觉地带,往下走我们需经过洞嘎弄巴向西。但进入该地必须翻越4797山口,而该山口覆盖有百余米厚的冰雪,且布满了冰窟窿和冰裂缝,道路便是在这极危险极复杂的雪地上穿过。走到4797山口下,我们发现山口因常年下雪,雪将裂缝掩盖,通行时非常危险。

      据边防上介绍10年前曾组织巡逻洞嘎弄巴,因被止于4797山口,没能完成任务。洞嘎弄巴那边的情形成了我边防部队的空白。所以,这次一定得走过去,把空白填补,这是必须通过这里的理由。我有些高估了自己,将侦察小组带进几乎走不出来的境地。

      到此时,我认识从这边去印控区远比从安峤走更为困难。在经过艰难跋涉,过了三条涧水,浑身弄得湿漉漉,才来到一块相对平缓的坡地,已近黄昏。

      虽说是印控区,但因地形难至,对方的兵员离此尚远,于是我大胆决定:生火烧开水。应该说这个是正确的决策,但是个小决策,对整个行程意义不大。可大家一口热水一口干粮,简单地吃过晚饭,就在此地露营。当然我又是要做哨兵了,让他们必须休息好,次日才好爬山。我们已经望见了前面的大山有多陡,可以想象到将如何难行!

      第二天,告别了两个门巴人向导,再往前会有多重危险,就不能让向导跟着我们了。其实有他们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但是要穿过印控区,不方便他们长时间地随行。借着阿旺多吉的翻译,我向两个当地向导表示了感谢,还拿出了600元钱给了他们。说实在的我想多给他们些,但身上带的钱不多,只好向他们表示歉意。门巴同胞很朴实,没想到事先给了报酬后,工作结束后还能得到“奖金”,反而是他们向我表示感谢了。

      我们开始爬山了,山地坡度近70度,一路上不是森林就是人多深的草丛,完全看不到山间的小道,估计常年无人从此通过,全凭我们用砍刀砍出一条路来,跌跌撞撞地爬了一整天的陡坡,体力消耗之大前所未有。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可是上上下下地来回爬坡度极陡的山,用去一天时间,想来望山跑死马,说得就是我们的状况。

      到达4797山口下的计划宿营地已过下午6点。吃过晚饭,两人背靠背坐在地上休息。这地界海拔高,天刚黑,温度下降很快,夜里更是要到零下二三十度,我们只好把保暖的衣服遮住前胸和膝关节,后背就留给伙伴,相互靠体温抵挡酷寒和身体抵挡刺骨冷风。而我则独自一人担任哨兵,一直警戒了六个小时,到下半夜的两点才被卫长青接过哨位,我凑到阿旺多吉身边坐下,可那抑制不住的哆嗦,吓着了阿参谋,他把自己的保暖毯围在我的身上,又把我紧紧抱住,让我的身子快快暖和过来。

      身体刚刚暖和些,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竟睡了过去。可是睡了不久,便被阿旺多吉的哆嗦给碰醒了,我则像他那样又把保温毯围上他的身体,拥着他等他体温回升。我只让卫长青值了一个小时,便由蔺冰飞替下,再一个小时是吴秉杰,五人轮流值到天蒙蒙亮。

      如果不是这样相互依偎,如果不是有国家提供的最轻最保暖的毯子,我说不准侦察组能不能成为长津湖之战的志愿军“冰雕连”!

      极其痛苦的一夜过去,但这并没结束!

      第三日,我们继续前进,开始翻越山口。

      早上出发时,天仅蒙蒙亮,钻过一片灌木林,爬上一片陡坡,不见了树木,只有一些稀疏的草。因风大,草都长不住。再往上是一段绝壁,中间裂了一个口子,下面则是几百米深的深谷。风大、坡陡,我们只能贴着石壁往上爬,有的地方的石棱只容得下半支脚,这就靠手死死扒住石棱,不让风被人刮走。

      队员见此险境,脸色很严肃,自觉地拴上绳索,收拾了行装,扶着石头。蔺飞冰要脱掉手套,让阿参谋制止住,没功夫解释,听就是了。几人胆战心惊地慢慢往前移。还好不用徒手攀岩,虽然是手脚并用,身体的重心落在实处,能坚持得住,30米的距离,用了2个小时才爬上去。此时可没有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意境,只有侥幸,侥幸风没把自己刮下绝壁。

      攀过石壁,是乱石嶙峋的山坡,碎石踩不住,每走一步都要向下滑半步,没有那么险,可拼得是气力,而这时在4000多米的高海拔地方,我们缺的就是气力!每人吃了口高能食品,补充能量,可无济于事!仍是靠了不屈的意志,当咬牙切齿地拼了命,精疲力竭时才爬上去。然后便是如死狗般地趴在坡顶,任风吹刺骨也动弹不了。我叫着:“不要闭眼,不要闭眼!”持续不停地喊,既让队员别睡过去,也是逼自己保持着精神。

      好半晌,大家那种虚脱的感觉才过去。我相信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狠狠地要求自己挺下去!

      此时,我们是不是已到强弩之末?

    • 家园 第561章 藏南之行二

      虽然藏南东部当地的社会生活条件很原始,可当我们再往藏南与藏蕃接壤的主要山口走时,发现大有不同。

      印度当局将相当数量的印军配置在重要的、关键的、易于南下的山口,及附近地区,形成了各军事重镇,各方面设施已经具备了不错的条件。

      如印军在瓦弄防御区筑有很多坚固的和设施完备的营房和工事,设有发电厂、军械与车辆维修厂、直升机场,原因就是1962年中印边界反击战时54军打了“瓦弄大捷”,让印军损失巨大,成了心病。惨痛的记忆,使其军方不得不重点防备这个方向,长期保持大量兵力和相当严密的戒备。瓦弄及以北地区逐渐成为印控区东部的重要军事要塞,驻扎有数千的印军和他们的家属,有一些现代社会的模样,包括医院、商店。

      我们仅对印度陆军第4军第5山地师的主要防御区进行了侦察,在这个印军重镇附近的山上,对活动在里面的印军进行了一天之久的观察。印军在该地苦心经营了40多年,构筑了大量工事和地下掩体,已和当地自然环境混为一体,很多半地下工事难以观看清楚,而那些地下工事则无法查看。

      印军在这个方向上的部署方针为“前轻后重”的配置,这些严密的工事体系作则作为“前轻”配置的一部分,靠前建在中印传统习惯线以北的位置,对中国边防重镇察隅构成了直接威胁。

      实际其所谓的“前轻”不轻,而后重体现在该师的炮兵足够强大,数个布置在几公里后的炮阵地,几十门火炮的火力足以控制整个山谷。而其山地部队此时装甲车辆不多见,行驶出来的大多是越野车、卡车。卡车是适合山地行驶的车型,不大,但从行驶中的发动机响声判断,动力十足。不时也有直升机出现,都是苏联时期的产品,比较老旧了。但印军控制地带海拔稍低,对直升机的飞行影响不大。

      使用直升机对地面作战影响很大,尤其在高原高山地形复杂地区,靠直升机运输,兵力机动和兵员补给都很便捷。虽然我们在滇南也多次使用了直升机机动,但与这次乘越野车机动相比,感触更深,对高海拔地区作战的理解更深刻了。我开始认为:陆军的摩托化、机械化,应该升级到飞行化,尤其在山地作战上。

      当时,我曾有过一个想法:夜里偷偷溜进去实施抵近查看,多获得点印军防御阵地实地观察到的情报,可是此动作没被批准。

      混进印军营地,没有什么直接的需要。如果被对方察觉,似乎后果会很被动。而且印军的轻武器的配备程度,即使搞到了具体数字,在作战上的意义也不会大。所以,潜进敌营近距侦察,是个不理性的想法,被远方否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远远地照些相。

      但是走在藏南被占领土的土地上,已被印度侵占了50年,达半个世纪之久的土地上,我看到这里的土著人民——门巴族、珞巴族、哲克林族,看上去与印人差别很大,却与西藏的人民相近。让我痛苦的是,他们和他们的土地应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然而他们却在中国日益强大时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更让我们感到万分痛苦的是,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国家的,是为了保护祖国神圣领土每一寸都不能受到侵犯的,也是为了保护居住在祖国领土上的人民,让他们安居乐业,享受和平、进步的生活。可是我们军队并没有完成好这个任务。“何时收复旧山河”是压在我,包括我的战友心中沉重的问题。

      当年我们打了胜仗,据说这边是边境孤岛,无法进行后勤补给。确实从北边下来,一年只有五个月的时间能够通行,其余一年大部分时间处于与大后方分离的状态,从军事讲是无法防守的。可是对方的军队敢在惨败后仍继续大举犯境么?我怀疑!

      我们曾到印度一方,在嘎灵公边上的一个山坡看到印军的哨所,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定睛细瞧,才在满山的密林中发现几间房子,用望远镜才看清是几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其中的两间刷着迷彩插着旗,一名上身赤裸的印军士兵正在一间木屋前晾衣服,屋边的山坡上支着一口白色的锅。罗永浩在我身边感慨地说:“这么差的房子怎么住人?也真难为他们了!”

      我对罗上尉说:“印军把大量经费用于进口外国的武器,所以在边境上能够投入的不多,他们边防军大部分的设施很简陋,除了那些重要的边防要地还行。”

      所以,我们困难,印度方面亦是困难。而且这边不是对方重点防护的地带,是你放弃,人家才敢过来。

      我无意对国家的大政方针置喙,毕竟自己只是个下级军官,很多事务是不清楚的。但我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一颗为国分忧之心。我所在的队伍是一支特殊的作战部队,完成的都是直接与国家安全相联系的任务,就逼得我去思考、去分析种种与国家安全相关的事,随时做好与危害中国国家安全、利益的侵犯、冒犯相争斗的准备,具备浴血奋战的拼搏精神,具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战斗态度。

      在印控地区,在广袤的森林里我们可任意行走,无人针对我们,但我们却不便擅自搞些有影响的动作,既不能对侵占我领土的印军动作,也不能接触当地的民众,这让我十分不乐,难道来一趟就这样灰溜溜地空手回去吗?

      我和同去的战友议论着来此一趟,我们该做些什么,大家议论纷纷,得不出个合适的结论。什么都不做,不是我的风格!

      终于,我有了主意!在这个地区,我发现了不少罕见的动物。这里是野生动物生活的天堂,在原始森林中发现了麝类(香獐)、貂类(石貂)、猫类(丛林猫)和大型的虎、云豹等,看得我们眼馋不止。

      我发了狠,带了同去的队员捕捉了两只雄香獐、一只石貂,还打了三个穿山甲。我还在这个地区采集了一些名贵藏药材:桃儿七果实、兔耳草、翼首草、藏菖蒲、独一味、绿萝花。这些是配制藏药的重要成分,在西藏已经很难见到这么好的活的药材了。我采下了自己所见到那些在国内难见的药用植物,可谓收获颇丰。

      收不回土地,弄回些在我国土地上生长生活的植物、动物也是必须的。有了那几头动物的拖累,我们结束了印占区之行,开始穿越印控区返回察隅。

      活香獐一只重为九公斤,另一只重10公斤,都是我们携行并不难带的重量,给它们喂了安眠药,让它们保持昏昏睡着的状态。我背了那只稍重的,韩荏弘这个强壮的火力班队员又有毒虫能量的刺激,现在力气贼大,是出动人员的运输兵,因补给品即将耗尽,便背了那只稍轻的,小队踏上了向北的路途。

      一路捡少许好走的路途,先侦察,无敌情后,再上路,即使是晚上或是光线极暗的情况都是如此。走走停停,一切以不暴露为要。但选好走的路,仍然是难行的路,否则不会形成自然的双方控制线,就需要自己开路,时不时地还要涉水。遇到河流,因为水急且寒冷,我们不下河,而是利用夜暗飞绳过河,从绳上索溜过去。如果是在白天,一旦被发现会出现极为被动的后果。

      然而,在越过控制线时,仍被印度边防军发现,看见我们身背了两三种动物,以为是偷猎者,他们先未敢射击。但印边防人员的上级很快下达命令,即使偷猎人员,也要教训,竟向我们开枪。可这时开枪已经晚了,我们的身影没入了草丛,子弹对我们没有形成威胁。

      回到察隅,我们好好吃了顿穿山甲,十几人吃完,浑身发热,大补啊!逮到的两只香獐,因雄麝在脐部和生殖器之间有香囊,能分泌和贮存麝香,而3—8月正是麝腺分泌旺盛时,我从香囊中取出了里面的麝香。

      说起麝香,在我国是一种名贵的中药,从历史上看中国生产的麝香是最好的。以前麝类资源丰富,有林麝、马麝、原麝、黑麝和喜马拉雅麝等5种。麝栖居于山林,雄麝利用发达的尾腺将分泌物涂抹在树桩、岩石上标记领域,在领域内活动常循一定路线,卧处和便溺均有固定场所。栖息在某一领域的麝不肯轻易离开,即使被迫逃走,也往往重返故地。因麝有此习性,易被捕杀,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香獐,冬季发情交配,怀孕期半年,夏初产仔。在雌麝产仔育仔时期,雄麝泌香。麝香囊大小如鸡卵,位于腹肌与皮肤之间,囊口在尿道口之前约0.2厘米处。泌香期持续约1周,逐渐浓缩成半固体状的麝香。

      麝香是珍贵的中药材和优质定香剂,具浓郁香味,穿透力强,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兴奋作用,是治疗中风、脑炎的特效药。很多著名的中成药,如安宫牛黄丸、大活络丹、六神丸、苏合香丸、云南白药等都含有麝香的成分。麝香是四大动物香料(麝香、灵猫香、河狸香、龙涎香)之首,香味浓厚,浓郁芳馥,经久不散。

      弄到麝香实属意外偶得。两头香獐在取麝后,经过数天的将养,又活蹦乱跳了。因无法带走,香獐这个活“战利品”,只得不舍地送给了藏蕃军区。它们是被继续喂养,还是怎么着了,我不知其终,但我们留有两只“可爱”香獐的影像,在作战部汇报时播放过,作为与会者情绪的调剂。

      众军官看到了我取麝的那段录像,问到:“那真是麝香吗?”“麝香哪去了?”“你小子走到哪捞到哪,没白费力嘛。”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60章 藏南之行

      察隅有“雪域小江南”之称,全县平均海拔2800米,县城所在地“竹瓦根”镇海拔2360米。地势由西北向东南倾斜,相对高差达3600米,典型的高山峡谷和山地河谷地貌,独特的亚热带气候,造就了察隅一山有四季,四季同一天的神奇自然景观。

      然而,我们对察隅的兴趣并不在此,而是察隅的另一部分——下察隅,至今仍被印度非法占据。

      藏南就是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熟悉西藏山南地区,观察被印度占领的我国固有领土,是“探亲”任务的终极目标。

      至此,徐队长才把此行的任务目标向队员们公布,自然也让吃尽入藏之苦的众兄弟兴奋了一阵,“完成如此的任务,不枉我们吃的苦,更是不虚此行。”王庆新的话实在。

      我们停了下来,将以察隅作为出发地,展开对南边印控区的侦察。

      察隅县总面积有31659平方公里,其中实控面积19200平方公里,其余的在印控藏南地区。

      察隅县与印度的边界,起自嘎仑河最南端的中、印、缅三国交界处,向西至金古底,然后沿察隅河河心线,经什隆、能特拉、快奔、巴兰岗越过莫翁曲下游杜莱曲,向蒂丁河西行。

      据阿旺多吉参谋的介绍,整个印控区西部印军盘踞密集,而东部相对稀疏,如果潜进对方控制地带,在察隅这边相对容易和安全。

      “探亲小队”来到下察隅镇南部的沙玛村,我们就在这个村庄宿营。

      小村庄离瓦弄方向的中印实控线不到三公里,是巴安通公安边防派出所辖区内最靠近中印争议区前沿的藏区居民点。村庄坐落在一个山顶小平坝上,家家户户的木屋顶上都飘扬着一面或旧或新的五星红旗,他们都是主动挂的,以自己是中国人为傲。

      站在村边向南望,可以看到一道平台状的山梁,上面生长着整齐的松林,那就是这一段边境上中印两边都默契遵守的实控线,当地老百姓把那道山梁所在的山脉叫作“嘎灵公”。

      次日拂晓,我们悄悄登上嘎灵公,潜伏在山坡,从天蒙蒙亮开始观察,到下午黄昏时分,仔细查看对面印军的活动,为我们潜入藏南土地做准备。

      经过一天的对印控区那边的观察,徐队长认为我们潜入印控区是没有问题的,然后向上级做了汇报,决心按照藏地军区侦察人员所开辟的路线进入印控区的东部,先在印军相对控制较弱又与缅甸接壤的地区活动,待对该地区有一定熟悉后,再跳跃进印控区的纵深。

      这个汇报非常重要,上级就等待着“探亲小队”根据现地侦察获得的决心,很快我们收到无线电波传来的号令:“按原计划执行。”上级为我们潜进藏南土地开放了绿灯。

      库阳山口,是我国藏南与印度边界的最东端。越过库阳山口,就到了缅北,再沿着嗄仑河向西走,就是安峤县。“探亲小队”决定化装成缅人进到印控区的安峤县,实施这次颇有意义的侦察。

      在挑选进入印控区行动的人员时,小队所有的队员都向队长请战,但10人都去的话则有可能难以保持隐秘,所以人数必须控制在五人以内。最后又是队长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我,他够贼;而我只能执行上司的命令,以“影子”的发展需要为原则,确定了王庆新、罗永浩、韩荏弘三人;来自藏地军区的两位军官我都没选,因为一旦发生与印军照面的情况,他们的身份难以保密。

      最是恼火的当属黄山和卫长青,他俩一路上跟我最紧,得力的助手,表现让我满意,却没有机会;而吴秉杰则是各方面出色的特战队员,都到了机关干部层次,因一次境外作战,便成为班中普通队员,一个战斗兵员。他为能参加这次闯丙察察线的车载行军而高兴,可是却被排除出这趟最关键的任务而沮丧。他是个颇有个性的军官,也是很有作为的军官,所以埋怨地说:“队副,怎么跟了你一趟,就趟趟跟不上了?我有问题么?”这让我怎么回答?可人家这份积极性却是需要肯定和应保护的。

      我们五人组成了侦察小组,由徐楠队长和我带队,潜入安峤县,进入印控区。虽然是新对象,可这些老动作,我们做起来还有什么困难么?

      侦察小组的队员都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踏上了久违的国土,虽然是被别人侵占的国土,可我们算是能够回到这块国土的中国人了,大家很开心,遗憾的是没能大大方方地走进来,除了三把藏刀也没带任何的热兵器。

      在静夜里,可以看到其他四人的眼睛都放着光,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心里说:“这就是中国军人,不仅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而且对收复失去的领土,亦是深具期望,一声令下,便会奋勇当先。”

      何时我们能以主人的身份站在这块宝贵的国土之上,并行驶我们的管辖权呢?

      不能光是感慨,我们还要干该干的事情,队员分头进行搜索,发现无危险因素,在消除痕迹后,于黎明前出发,继续西行,走上嘎仑河谷边山间弯曲的小道。

      这里山势复杂,河岸蜿蜒,人迹罕至,利于隐蔽行进,而且黎明时分河谷上空腾起浓厚的水雾更给了我们遮蔽。我们小心前行,不希望遇到印度的边防军,有了这片水雾,则是有利的掩护,便放开脚步,大胆而快速推进,早进入印控区的腹地,就会早一些获得主动。

      当穿过雾气缭绕的河谷,天已蒙蒙亮,这时我们发现河上有一个小铁索桥,并无人值守。仔细观察后,发现在河对岸的那边通向丛林的道路突然中段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为什么这里无人值守。

      小队分成两组大胆地从摇摇欲坠的铁索桥上走过,沿着看不出的小径沿着陡峭的山坡爬上爬下,走,准确说是爬,上去的绝对是很险却隐蔽的路线。

      在陡壁上向下看,山谷下面是奔腾咆哮的急流,水声回荡在河谷中。一眼望去,是茂盛的热带丛林,满山生长竹子,灌木丛藤蔓缠结,茂密的森林覆盖了道道山谷和山岭。

      走进了这片大面积的原始的森林,让我们不得不小心起来,山里有多种多样的野生动物,豹子、熊、猴子和鹿、麝,这里是它们的领地,而雪豹和牦牛则栖息在树线以上。进到森林中,野兽的踪迹和身影并不难见,常有兽眼对我们虎视眈眈,或有野兽在我们附近转,兴许它们企图对我们这些陌生的家伙搞个突然袭击。与如许多的野兽相处,这在国内,甚至是在缅甸都很少见。对于那些危险的动物,我们虽然不怕,也是不愿招惹,打它们太费劲,而且也没趁手的家伙。

      绕出山林,小队来到一个我们叫三路口的地方,这里通向藏蕃、缅甸和印度相交的边界。我们躲在树林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我注意到前面的山坡上,有少数的隔空架起的简陋粗糙的竹楼,逐一察看后,没有发现其它的官样的建筑,让我判断出这里是个没有印度地方当局的村落。

      那些竹楼下面圈着在泥里滚的鸡、牛和猪,和我们在云南看到的少数民族山寨中的建筑有些相像,但更加的原始和简陋。显然这里虽然是交通要道,但因为偏远,印度当局并不重视,基本没有政府管理与投资,连个边防警察点都不设立。种种迹象和过来所见到的景象,我们都认为这边无印军部署,估计印军方不认为这里有什么军事价值。或许没有边境紧张的因素,印度政府和其军队是不会关心到这里的。

      天下起了雨,不算大。我们大胆地下定决心,去到竹楼里避雨。细雨中,我们跳过泥泞的水坑和动物粪便,走向一个独立的小竹楼。

      屋顶天花板有烟雾透过,表明有人在家。我们到了门前敲了敲,很快一个友好的脸突然探出了门。见是陌生的人,他楞在当场,说着我们不懂的话语,我用缅语与他搭话,那人很快从最初的惊讶中清醒过来,露出微笑邀请我们进去做客,让我们能够避雨。这是一户哲克林人,哲克林是当地人口为数很少的民族,热情好客是他们的第二天性。

      我们盘腿坐在火盆旁的熊皮上,喝着主人为我们准备好的茶。徐楠与主人说得很热络,使他很快放弃了警惕。我在旁观察,巡视了房间内部,看得出来他们生活非常简陋,好似千百年都无变化,几件衣服挂在衣钩上,几个原始的农业工具弃在房间的角落里。屋里唯一的装饰是熊、猴子、野牛和鹿的头骨组成的一个个骨塑。

      边喝着茶,我们拿出了缅币,主人是识得的,说是请他为我们做顿午饭,有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挑剔。那个哲克林人没有拒绝,但做的午饭很简单,做好后还有些抱歉地说:“这边穷,不好意思。”当然,我们都向他鞠躬,表示了感谢。

      我们是和主人一起用餐的,边吃着徐队长就向主人问起了嘎仑河往西走的路线。他确认当地猎人会偶尔出谷,有一条古老的贸易路线通往西边。而他的话很难懂,我们估计说的是:路很不明显,对任何的人往前走都是一种冒险。

      缅甸和印控藏南这边因有贸易,所以有些人家,但再往西进去后,我们发现那边山区的人口很少,大块地区尚是原始风貌。印军只在关键的山口布置防御警戒设施,其它不易通行的地段并未严密设防,越往里走更是看见无人的地带颇多。我当时认为印方还在认为占住就好的状态,并不想在这边进行开发。

      第二天我们开始穿越嘎仑河谷,再次走过一个惊人魂魄的非常简易的常年无养护的铁索桥,在咆哮的河水上,几条生锈的铁索链,上面铺了粗糙的木板,固定得不好,显得很松和咣当,走在上面颤巍巍且站不稳。我们走过印控区河流上的悬索桥数次,但不同的桥都呈现出失修的状态,看不出是什么时间修建起来的。我想印度官方在中国宣称主权之下,是不会投入资金改善这一地区的基础条件的。

      突然我们发现前面是一片罂粟田!

      原来这边大多数的当地人沉迷于鸦片,在黑暗的角落一些妇女和肮脏的孩子默默地吸食黑黑的鸦片膏,陶醉期间,忘记了穷苦。这里唯一能够见到的现代迹象,是新矗立起的电线杆,上面有电线和200多年前发明的灯泡,是在这个安静的山谷里唯一体现出社会在进步的东西。

      我感叹道:“她们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啊!”我为这些原本属于中国的居民而悲哀,如果这里仍由中国管辖,她们绝不会还生活在如此落后状态。

      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

    • 家园 第559章 “怪飞虫”

      “阿参谋,是不是难走的路都走完了?”卫长青问,似乎有自己的判断。

      “车难行的路差不多走完了,剩下的是人难行的路。怎么样,还敢走么?”阿旺多吉参谋反问了句。

      “再难走的路,有比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还危险吗?!”卫长青很是不憷地回答。

      我在旁边听了,赶快“哼”了一声。大卫听见便住嘴了。

      这话可不能说,我们做的事情保密,在小队中也不能和没参加行动的人随便说,何况还是地方军区的军官。

      有以往的经历,大家对人难行的路并不在意,谁叫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呢?

      吃完饭,大家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休息,望着群山、小河、草场、木屋,构成一幅幅优美的乡村油画。山野的宁静,净化了我们这些铁血汉子的心灵。安排了放哨的队员,大家晒着太阳,在草地上小憩,比夜晚在寒冷的车中休息得更好。

      我躺了几分钟,觉得睡不着,便放眼远处,看看草原和草原边上的山。眼前的草原是个漫坡,已经遍地花开,美丽极了。这也是大家饭后在这里休息的原因之一。

      远处的几簇黄颜色的花色是那么熟悉,于是我向开花处走去。到了开花的植物近处俯身细看,确实是我想的——黄玄葵,初夏(这边季节晚)的黄玄葵。一下见到几簇黄玄葵,让我心头大喜,能够发现此种珍贵的药已经难得了,还是初夏的,药效就更好了。初夏是刚换完季的时间,此时的药物内含有有效成分最多最好。这几簇黄玄葵价值堪比黄金啊!不,黄金易得,黄玄葵难见,此品级的黄玄葵更是难见,遇见了是我多大的运气!

      我仔细将几簇黄玄葵采下,小心把根部的泥土去掉,拿在手里又四处寻找了一番。在远处大概还是有的,但太远了,我不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和队员们解释啊?最后把这个地方牢牢记住,今后有机会再来。估计这里的黄玄葵并不为当地老乡所识,否则就不会有几簇药材长在一起的情况。

      接下去是如何让珍贵的药材阴干,否则会腐烂变质。在旅途这是个麻烦事!

      我先把采下的黄玄葵植株晒在车头的风挡前,然后找了个布袋,待开车时将草药放入,就挂在车门外由行驶时带动的气流去风干布袋里的植物。

      同伴们看我如此精心地收拾在草地采到的开花的草株,问我是什么东西,我答是药材,为家里老人采的,老人用的话在换季的时候会好过些。“老人、换季、好过”,这些对年轻的军人来说是不会在意的,也就不好奇了。只徐楠一人问的详细些,“老晨,这种草内地不常见吧?”

      “常不常见我不知道,我才到过几个地方。不过碰到过两次,头一次是我高中毕业,随我太爷爷回老家,在内蒙草原看到过一次,还是他老人家指给我看的,告诉我是一味良药。这还是第二次,所以采回去,拿给我太爷爷。”

      “你挺有孝心的嘛。”

      “我打小就和一位老爷爷生活,所以对老人关心已成习惯,没哪么多的附加意义。”

      “你行!”

      对徐楠说的极大地隐瞒了黄玄葵的珍贵,这是本门之密,受到门规约束,是无法向他人泄露的,所以在这里向这位老战友道歉了。

      当地村民说前面通向察隅的道路都不错,这是我们一路行来第一次得到的确实的道路信息,可对我们来说有些晚了。我们已经习惯了在不是路的山道、河滩道上行车,有了对付那些烂路、泥路、碎石路的驾驶经验,克服过无数的障碍和阻挡,我们定会在这条道路上坚持到底,坚持到胜利。

      休息的时间不长,我们又上路了,往前走便进入森林地段的道路。过往行车走过的路,贴着边境很近,西边不远就是克钦邦。“影子”以前没有到这边来活动,对那边地理不熟,尤其是野人山北部气候很冷,不利人类活动,与其西边的印控藏南地区不同。那边是雨水充沛的热带地区,植物茂盛,气候宜人。所以到了这里就开始体会到了藏南地区的气候和自然条件的好转,我很期待亲眼见识那块从祖国分离出去许久的土地。

      沿途森林的绿色和不同颜色的各种艳丽的花朵,构成的风景很美,是路途中最和平美好的时光,是我们最为称道的环境。

      天黑前,我们停车,下车去做饭吃饭。

      这次我提议进行暗夜条件下的危险道路车行前进。我们是来训练的,不是单纯的在危险道路上的乘车行军,所以必须有自我要求,搞些从难从严的训练,才是正务。我的提议便成了徐楠的安排,四个主要的司机都无异议,其他队员还有跃跃欲试的,希望能够在夜暗行军中也有驾车的机会。

      做饭的时候,老孙带了几个司机在阿旺多吉的陪伴下开车前行,熟悉道路,做些准备。去时是吴秉杰开车,马照庆副驾,纪瑞轩坐后排中间;回程老孙开车,纪瑞轩副驾。这样四人都可有些切实的感受,增加他们夜暗行车的信心。在陌生的地形上小心些不为过,我们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但战斗力也是成长的,需要自我要求和自我提高,千万不能固步自封,自得其满。

      我们在树林做饭,发现森林里面飞出来的小虫子叮起人特别厉害,混合着痛痒麻,刺激得心脏根本受不了,可饭做了一半也无法中断吖。

      吴秉杰、蔺冰飞一开始帮炊事员黄山轰赶飞虫,被咬得相当厉害,所以我把多余的队员赶回车里,只我和黄山在支起的灶边继续做饭,继续挨咬。卫长青看我们好痛苦,从车里出来,燃起一个较粗的干树枝,生出火苗,围着我和黄山上下挥舞,用火苗烧那些小虫子。小虫子碰到火苗,被烧得噼啪作响;可他赶跑的一群毒虫,仿佛有灵性,绕到大卫的身后报仇,又把他咬得颇惨,遍脸遍身的红包。气得大卫再拿着火棍追着毒虫烧,这时毒虫仿佛有了灵性,都躲了过去,卫长青白费了力气,却把毒虫从灶上引走。

      可这一招使得晚了,我已经被小虫子咬得身上起了不少的包,有的钻进衣服里咬在了胸背腹处,是痛痒麻混合的感觉及其强烈,钻心地折磨人。娘的,真是痛苦!现在都不堪回想。

      完成厨事,我跑到树林深处,去找山间的溪流,下到冰水中解解痒。没找到溪流,却极幸运地发现了一株灌木,结了一个火红的圆圆的晶莹剔透的果实——朱果,是最有助修炼之人提升功力的圣果。看到这枚即将成熟的红红的果子,我大喜过望,完全忘却了浑身的搔痒和痛疼,忍着麻木,仔细看了朱果周围,看有什么凶兽在保护,以免在我采时跳出伤人。还好并没发现什么护宝凶兽,估计这个朱果发生了异常的早熟,护宝凶兽还没上岗。

      可惜我没带个玉瓶无法保存,只好把嘴凑到朱果下面,用手摇晃了挂果的枝条。我的嘴张得很大,差不多是我能张开的最大限度。据隐秘的记载,朱果要不然存到玉瓶,制作丹药;要不然直接入口,但不能触碰到口腔粘膜以外的人体组织。所以,我把嘴张到最大,小心地摇动枝杈,让朱果自己落下,直接落进喉咙最好。

      果实还未熟得很透,晃了会才从枝头落下,堪堪落到舌上,被我一口吞下。然后,我立刻离开,跑向树林外,和队员比划了下,找个合适的地方,盘腿坐到地上,运起功来。运功消化朱果的能量,否则那强大的能量会烧毁我的内脏。很快我的脸就红了,身上皮肤也红了,呼出的气都是热乎乎的。

      别说朱果和虫毒结合一起,远比朱果的单一能量更烈,更能提升功力,运转了十数个周天我就突破了。

      然后,我见到黄山、吴秉杰、蔺冰飞等人痛苦的状况,就跑动会儿的卫长青好一些。我明白被小虫子叮咬后又出现了当年“怪猫”的症状,便催所有被毒虫咬过的队员赶快跑,把毒消耗尽。经过一番奔跑,又经过我的针灸调动,终化掉虫毒,让几人惊奇的是,发现身体的伤损有不同程度的恢复,并且更加强壮了。

      真真的因祸得福!

      后来我想那些小虫子应该就是朱果的护兽,想必它们守护在天财地宝旁边也是有些本事和能量的,吸收它们的能量为我们所用,功德一件啊!更是无名小虫子,因袭击我们被烧掉不少,一时纠集不起来,无暇顾及对朱果宝物的守卫,便宜了我。

      后来队员们看到黄山、卫长青、吴秉杰、蔺冰飞因祸得福,不免埋怨卫长青和我,说:“你真是姓卫,不护着队副,就不会烧无名小虫;队副你不轰大家上车,来的人都被多咬几下,大家提高了身体素质,才不负此行。现在可好,功亏一篑,就三四人受大益,几个人受小益,你们是罪人啊!”

      其实这些都是玩笑话,谁能事先知道挨小虫子的咬会有这番奇遇,那还做什么饭,都沐浴在小虫子的“咬爱”之中,岂不更好!

      奇遇一件,贵在结局好,记叙于此。

      经过艰难行车,被脱了几层皮后,车队终于走通了丙察察线来到察隅,进入了西藏的山南地区,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回顾这次艰难的行军,丙察察线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路,只是通过云南怒江大峡谷连接西藏的一条自然形成的非常原始状态的说不上是道路的通道。沙砾、坑洼、乱石、塌方、大滑坡、滚石路段、泥泞路段、悬空险路散落全程……虽是目前进藏路线中最凶险,最没保证,却是最快捷、最隐蔽的一条滇藏联络线。

      由于路途上绝大多数路段是在高山峡谷里穿行,弯多路窄,道路情况复杂,危险路段特别多;尤其是雨季多发塌方,山顶积冻雪会封闭垭口,该线路便无法通行;给了车行通过这条路带来了特殊的魅力,激起了我们军人战胜自然的勇气,去闯,去征服,见证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定胜天的交战谁强谁弱。

      在此,我想对大家说:如果没有开始的勇气,那么何来疯狂的过程,又怎知终点瑰丽的模样?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58章 “友好”的驾车行军四

      扎营、护车后,另一件事是解决晚饭问题,看来是个大问题啊。

      停车的地方因风大,无法生火,故不能利用大自然的燃料做饭。晚上,我们能做的就是将雪水化开,拼着消耗些煤油把水烧开,喝口热水暖身,且安全不闹肚子。开凿冰墙,我们出了很多汗,失去大量身体的水分,不补水是不成,而且补水还要安全地补水。徐楠队长咬咬牙,决定动用所带少量的燃料——煤油烧开水。

      打开首车的后背箱,就在后背箱里使用携带的煤油炉,将化开的雪水澄清,只留上部的清水,倒掉下部有微小颗粒杂质的沉水,倒进烧水壶烧开。其实在海拔4000米的高山上,所谓烧开也就是80~90度。原来怕费燃料,水不用烧那么高的温度,倒是让我们少费了宝贵的煤油。这叫什么?我想不出个合适的词,就是感到有些幸运,嗯,节约下的燃料还够我们多用一次。

      水烧开一壶,便分配给一车的人,每人分上一杯,量很少的,然后我们就着热水吃起晚饭来。

      晚饭是压缩饼干和罐头肉食,加上些咸菜。吃咸菜比吃罐头的口感要好,这是我们的经验。这么冷的地方,吃肉罐头,就跟吃冷猪油一般,那感觉让大家一晚恶心。

      战地营养是个大问题,我军的野战食品已经得到极大的改善,但那种自加热的食品包装还少,不去战地是不允许携带的,我们这次机动训练带了些,但那是为了去藏南食用,在山中车载行军则不能用,或许在极度不利的条件下吃掉也未尝不行,那就说明“探亲”任务失败,这是不允许的。

      在冷冷的车厢,吃着冷冷的饼干和罐头肉,尽管有热水,但是有限,还没吃一会,水就温了。战友们都闷头吃着自己的食物,没有说话,想要拿出点革命的乐观主义,水特么就冷了。车厢里只有不大的咀嚼声,几个大男人呼出的白烟,表示人是活着的。走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感受到这条路带给人的苦头,不是说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巨大;不只是消耗行车人的体力、精力,更是吞噬行车人的胆量和能力。

      吃完饭,各车人员仍只能呆在车里,无事可干,除了我的这辆车,其它车的队员们有说有笑,就连老孙也到于书明的车上聊天。我就手检查一下技术装备,打开随车携带的海拔仪,不料出现严重的高原反应。这东西也会出现“高反”?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实际上不仅是海拔仪,连其它的电子通信设备都因出现高反工作不正常了,甚至是不工作。看自己携带的海拔仪几次测量竟然有超过400米的误差,也就无法确切地知道雪山垭口处的海拔高度。对于机器出现的种种现象,只好记下待回去交给仪器生产单位。这是来时没有料到的事情,可是要是发生了战斗,那些靠各种测量仪器提供数据、诸元的兵器还能打准吗?这才是让人担心的事情。

      在队员们睡前活动时,我抓紧时间,赶快躺在后排座上睡会,并让阿旺多吉参谋三个小时后,也就是晚上11点后叫我,我来为大家站岗。

      裹了床棉被,很快就在狭小的座位上入睡了,有棉被可盖,睡觉时真是舒服,尽管穿了厚衣服,一点也不轻松,但是能够躺倒的片刻,给我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享受,比睡在帐篷里的感觉不差。

      我其实睡了不止三个小时,待老孙回车,阿旺多吉参谋让他坐在副座上休息,自己到了外面站岗。他见我这个带队人各项工作干在前面,每次出的都是大力,对我很是佩服,而且知道前一夜,我一整夜都在车外,所以没有叫醒我,而是自己替我上岗。

      恍然间,我醒了,看到车里只有老孙,问了句:“几点了?”

      “不到十点吧。”老孙回答,他也想让我多睡会。

      随口问一句,既使是随口一问,我自然还得看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一看不得了,差几分钟就半夜1点了。心里一惊,赶快起身,忙让老孙过来睡下。“老孙,你也是,为什么回车后不叫醒我赶快休息!”

      “我躺坐着不就是休息?为什么一定躺在后座上才是!”孙玉和同志并不认账。

      为了行车安全,小队有个规定,就是让各车的司机在休息时在后座躺着,保证他们能够得到较好的休息质量。我没管老孙说的,把他轰到后座上,趁着棉被里还是温乎的,躺下就寝。而我则穿戴整齐,到车外将阿旺多吉替换回来。

      见到阿旺多吉,我不知该批评还是该感谢他,但我没有多言语,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赶快休息吧,明天还得靠你行军呢。”

      一无遮拦的山坡,风呼呼地劲吹,不时有石头滚过,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或许有人会感到有些独自一人的恐怖,可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小心地围着四辆车查看了两三圈,然后扩大到更远的地方,检查有什么危险因素。停车后,做饭、吃饭、检查仪器、躺下睡觉,我没有对此地地形进行检查,正好利用站岗时完成这项工作。

      夜间,车外真是寒冷,或许车内仅比车外好一点点,就是不被风吹着,车内外的温度相差不大。那点温差就是靠人散发的热量才有的。而我在车外就只能靠不停地走动,多产生些热量,比原地站着也好不了多少。

      开始站岗时,满天繁星,月色正明,让我的内心继续生着诸般思绪,让心情随思绪飘向远方,思念亲人,或是想着藏南是个怎样的地方。

      到了下半夜,渐渐繁星不在了,渐渐隐去。原来,阴云在不知不觉中遮住了天,因为天黑而一时察觉不出。

      很快下起了雨雪,一会是雪,一会是雨。我只好将雨衣披到棉大衣外遮挡雨雪,仍得坚持在车外守护大家的安全。当兵的谨守职责,责大于山;当干部了,谨守职责,任大于天了。战斗、牺牲,让我养成了谨慎行事的习惯,自己辛苦些,身体多受煎熬,能让事情做得周全些,得到的好处是保全了人的生命。那些跟我征战的战友,其生命无比宝贵,我有无比惨痛的经历。

      在我冷得发颤的时候,徐楠队长出来跟我换岗,我没说什么,哆嗦着把雨衣给了他,牙齿控制不住上下撞击着,费力向他交代了该注意的事项和方向,赶快钻进他的车里,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不要问我那时是什么感觉,冻得已经没感觉了。

      后来罗永浩被冻得醒,看外面站岗的是队长,主动出来和徐楠换岗。而队长坐进三号车,浑身散发的寒气,又把车里的人都“唤”醒了。

      大家看到了吧,小队的各级主官们都是一样的恪尽职守,勇于担当最危险最艰苦的工作。这是“影子”小队自组建就有的骨干风格!

      天明后,大家出了汽车一看,遍地湿漉漉地。在这样高的海拔地带,不用阿旺多吉说,大家都晓得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好在风不大,我们比较容易地烧开了水,匆匆吃过早饭,按照我的要求,队员们不顾寒冷,爬到车下检查车辆,或是打开车前盖检查那些主要的机器、部件、轮胎、桥架。在清晨的低温和湿冷中做这样的劳作,其痛苦大家可以想象,我就不说了,谁叫咱是当兵的呢?

      车队出发了,沿着崎岖的山路下行,司机都拉开距离小心地行驶,如果一个停不住车,撞到前车,那可是会出最悲惨的事的。车开到半山腰,到处是泥水和坑洼地带,晚间下来的雨水已经让道路泥泞不堪,好在没有洪水和泥石流,让我们能够继续前行,但是更加万分小心地前进。下坡,坡滑、泥滑、湿滑、雪滑、冰滑,还有什么滑没被我们遇上呢?

      切诺基就这点不错,对泥泞的路一点不惧,全时四驱算是平稳地行驶在泥泞路段。因泥泞程度不一,车在前行中偶有发生车轮空转的,发生行驶困难,并未成为阻止车队向前英勇无畏地前进。

      尽管如此,我的心依然是放不下来,或许其他的队员亦和我有同样的状态。常有人说:勇士在刀砍来时都眼不眨,从容镇静。可我说:那是刀砍来了,如果刀一直作势要砍来威胁,也会紧张不是?

      因为命悬一线!

      下山后便到达丙察察线上有名的“目若村”了,车到这里都是要休整一下的,我们也不例外。

      目若村并不大,仅十几户人家,但这里地面平,村周边的环境也允许车停下来。村里的老乡看我们停下,主动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有问需要什么帮助。阿旺多吉过去与他们交谈,向老乡买了些干柴、蔬菜,讨要了些净水。各班队员都下车到处走走,活动筋骨,放松一下,同时也拿出些我们从山外带来的生活用品送给村民,每家都一份。部队做地方工作也是应该的嘛,但为保密我们没有透露是部队上的。和当地人打交道,就是语言不通,常常是用身体语言简单交流,也把村里的小伙子逗得哈哈笑。

      阿旺多吉参谋回来对我们说:“村民说,‘你们是今年第一批驾车过来的人。政府还没号召上山养护道路,你们就来了,真勇敢。’”

      村民热情地请我们到他们的家里休息,可被我们婉言谢绝了。虽然说我们给少数民族的村民带了礼物,不能扰民仍是纪律,必须遵守,不能因为远离上级和部队,在祖国的一个边防角落就忽视,不能因为这里与外界是多么地难以传递信息就可觉得会无人知道。

      但我们却在老乡家借了锅灶,为自己做顿“丰盛”的午饭,我们也得犒劳犒劳自己。那一天的午饭我还记得,闷了米饭,炒了罐头肉青菜,还有用汤料煮的热汤。其实所谓的丰盛就是饭菜汤都有,是热饭热菜热汤,让队员能吃得舒服些,有营养些。做到这样,在这段深山中的行军路上挺难的。

      这顿饭是在队员们的欢声笑语中吃的,完全摆脱了前一晚的沉闷,没有经过极度苦难,就体会不出那种摆脱苦难后的极度喜悦。当然我们遭受的并不是什么“极度”程度的事情,简单说个道理罢了。

      在没有敌情的威胁下,扛过了重重险关,让我想起毛爷爷在长征结束时写下的一句诗:三军过后尽开颜。

      这也是我把此趟机械化行军称作是“友好”的原因。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57章 “友好”的驾车行军三

      进入藏区境内的“松塔村”后,高大的树木变换成低矮的灌木丛,植被越来越稀少,怒江两岸的景象也更加贫瘠荒凉。然而,一路上车轮在雄壮大气与秀丽柔美的景观中穿越,引起我们颇多的惊艳,现在只是更加深了对大自然神奇刻画能力的一种感慨。

      我想当兵一场,让自己经历颇多,是当个城市人难以感受到的,而这种从大气到秀美至荒凉的过程,不正是体现了一个军人的方方面面么?

      顾不得生出更多思绪和感慨了,车队很快便离开怒江,过了一个叫“目巴村”的村庄后,便又往大山里面开去。

      虽然没有江水的奔腾咆哮声的惊扰,但路同样很烂很差,上到半山便看到前面是自然形成的畸形的“之”字路。这“之”字路很诡异,特别的陡峭,有很多拐弯当车辆进入时不能一次转过弯,要转半个弯,停下倒退调整车头,再打一次方向才能转过来。“妹的,连弯道也欺负人!”我边帮着司机边有气地骂着。

      而路旁是笔直的万丈深渊,路就像是老天爷故意在山腰间向山崖抠出的一个凹槽;或许是此地层在形成时被打扰了,没有生成坚硬的岩石,经过无数年的风化,破碎出一道缝隙,宽处约有三四米,窄的地方仅容一辆车通过,甚至一辆车过都要贴着山壁,划着车皮,发出“吱、吱”的与岩石相摩擦的刺耳声,坐在车厢中的人听着时会感到一阵阵心寒。

      孙士官发话了,“叫后车不要顾惜剐蹭车壳,像我一样贴着石壁驾驶。”我把话传出去,听到后车依次发出“明白”的回应,却有惊心动魄感。明白什么是与山崖“亲吻”而惊心,是驾车如搏命才“动魄”!

      路面并没有风化得平整,有很多突起的石棱,车压上去会东倒西歪,稍微车速大了,颠簸起来,一个失误就会滑下山崖。须得万分小心加极稳行车,车体必须自然地随着路面起伏,万不可让车轮颠离地面,那就无法保证安全了。此点孙玉和极为强调,在嘱咐其他三位司机时,说得纪瑞轩、吴秉杰、马照庆头都冒了汗。

      徐队长见此情景,张口说道:“一路上你们的驾驶表现很好,相信你们这次也能征服这段险路,按照老师傅嘱咐的,大胆谨慎,小心沉着驾驶,全队人员相互配合,我们定能战胜天险。”

      我和他们三人击掌,然后说:“这次我来指挥,我们一起安全闯过去。”说不得在险悬的路段我得奋出神力拉“车老弟”一把。

      纪瑞轩、吴秉杰、马照庆脸色转红,精神振奋起来,让徐队长、孙士官悬的心得到宽慰。

      这次是我站在悬崖边指挥,以防司机倒退时过大危险;黄山站在我身旁,保护我别光顾指挥,自己失足掉下山崖。各车司机都是很小心地往上开,按照我的指挥,依次转过极度危险的山角。山上就只有我一人的声音,能让司机们集中精力驾驶,远比怒江岸边指挥受到的干扰要少。就这样,各车依次一个一个地转过那些弯急道窄的拐角,并且还是在爬坡时视线看不到拐弯处的下坡,有视觉死角。

      过来后马照庆说:“几个地方从车里往前都只看到车头和蓝天,不是你站在前面,就得估摸着往前开,心中更无数了。”

      吴秉杰感慨地说:“在西疆的高原高山都没走过这样的山路,学了那么长时间驾驶技术,才有了用武之地。以前以为飞车危险,这次我明白了这崎岖山路慢行才危险,不危险不会慢行的嘛。”

      孙玉和说:“这路,单车过来,得累死司机。累不死,也得吓掉了魂。来你们这之前,领导说,那个部队好,是总部直属的,走上这条路才知道什么是总部直属的了。好什么好,现在我明白那个直属就是玩命啊! ”

      我看向他的眼神就变了,“老孙,你厉害呀,这么快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特么的,我们干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你认识深刻。”

      “那是你们出生入死习惯了!”罗永浩酸酸地说了句。因为他的小队和“影子”打了一仗,就有四个队员牺牲离队,又跟我抓了回毒枭,更是艰难无比,故会有此体验。

      “你也免不了啊!”我面带微笑对他说。

      “到小队才是真的当兵。”他由衷地感慨。

      真可谓:山,拦路如虎踞蛇盘,弯路望不清,车行随时有坠落之险;英雄从头越,虎要趴下,蛇亦畏惧,踏艰险身为国许。

      ……

      道路往海拔非常高的地方延伸了,气温在下降,山上的积雪已经清晰可见,形成一道独特的雪山风景,附近的植被也越来越稀少,到后来往山顶时已经没有任何植被,都是些如同月亮上荒凉的石头了。那种凄凉的景象,让我们的情绪也莫名地受到影响,有些低沉。这样的情绪竟影响到我的预见,忽视了前面会冒出的拦路之“虎”,在来到山顶后,发现竟然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形成的冰墙,汽车无法通过。

      看到那长长的、厚厚的晶莹冰带和冻积雪区,让我们口呆目瞪,这可怎么办呢?冰雪反射的光刺眼,让我怔了会!

      可到了此地步,我们只能前进而没有后退的道理!

      我带了阿旺多吉、于书明翻过冰墙,查看了冰雪覆盖的道路,大概有几十米,就能看见前面的道路,所以判断清除覆盖的冰凿开冰墙车队还能前进。

      徐队长说:“妹的,为什么不带点炸药雷管,这是破路的利器!不能带武器,没说不能带工具啊!”他后悔了。确实我们理解有偏颇,在没有路的山上,炸药是最强力的工具,开山劈路就数爆破得力嘛!

      没什么可再想的,干吧!划好线,全体人员齐动手,抡镐锹铲,钢钎戳,铁锤砸,大干起来。大家都知道,必须尽快砸开通道,否则拖到夜里,气温更低,冰冻得更加坚硬,就更费力气了。我和黄山、卫长青合作,他俩轮流撑钎,我抡锤,专砸冰墙。这是最重的工作,不砸开车就过不去。坚冰犹如坚石,不是那么好砸的,很快我们就大汗淋漓,上衣都脱掉了。我抡锤的劲大,黄山难撑,干了没有一个小时,他撑钎的虎口都震裂,流出血来,可谓既流血又流汗!

      在冰墙的另一面,是韩荏弘和王庆新结成一组,交互掌钎抡锤,与我们相向用力。二人都是能吃苦的汉子,竟胆敢与我飙着干,大韩脱了外衣,甩开了膀子,嗯,好玩命的汉子!徐楠看到后立刻制止。他们过累了,于书明便上去替换,他是个精壮的汉子,一身肌肉像铁弹子鼓隆隆的。他是生力军,应该说小队队员都是生力军,有合适的工具,便是突击队员。

      凿下的碎冰,怕再冻结上,老孙主动过来清扫。原是不让他干的,让他保持体力精神好驾车,他说:“天快黑了,开不多远,干干活还暖和。”

      平面通路的冰雪除尽,大家就全部攻打冰墙,轮流上阵,镐头也使上了,最后千斤顶都派上了用场。冰墙砸开两条大缝,下面支起四个千斤顶,生生把冰墙的底与冻土分开。看到巨大的冰块离开了冻土地,队员们欢呼起来!

      “这是不是人定胜冰?”黄山无限兴奋地说。

      他的创造性也不错啊!

      “不如说没有任何拦路虎可以阻挡我们。”站在他身旁的卫长青有自己的豪气。

      “对,不管前面有什么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我们的前进。”我附和了他们的说法。

      大家齐心协力,终于凿开冰墙,破清路面,开挖出前进的通道来。工程不小啊,尤其那座冰墙,将大冰块从墙体拉出,形成了一个能通过汽车的“墙门”,拉出的那块巨型冰块竟然超过车顶许多。从冰墙门里向前方看去,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据孙玉和说,无论是在川藏线或滇藏线,还是高海拔地区的新藏219线和青藏线上,他都不曾看到过大自然形成的如此“拦阻”车行的障碍,太令人惊奇了。可我们听后,娘的,凭老孙说的那些他走过无数遍的“roads”,不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可这道冰墙究竟是位于哪里?仔细看地图,垭口处周边没有任何标识注明该座雪山的名字,似乎没有专门记载该雪山垭口的名称。想必这里人迹罕至,到过的人也没给这座山峰起名。

      车队在天黑前那一刻,通过了这处冰雪山垭口,突破了高山冰封雪堵。我们是用双手和血水、汗水开辟的道路!

      这时我看越野车的燃油百公里油耗竟然到达了创纪录的26升,高海拔爬坡,极慢的车速,大油门行驶,都大大增加了燃油的消耗,虽然只走了几十公里的路程,本来一箱油可以行走600多公里,却已经剩余400多公里的燃油里程了,可这一天才爬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整个行程耗油最多的一天。每天我都得统计耗油量,计算剩下的油能走多长距离。只有精打细算,才能保持主动,免除油尽之虑啊!

      到达雪山垭口顶部后看到有一块牌子,因天已黑,车灯照明了牌子,我们才看清上面写着“下山小心!”也就是说要下山了,而前面是更危险的路。

      车开到不好行的地方,再次停车过夜。而在这里停车过夜,痛苦死了。

      车停的地方,是高山的上部位置。这里光秃秃的一片,处在迎风面,且风很大。

      怕风大把车吹走,滑下山就惨了,所以停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车固定,保证车子不会被刮跑。这时汗落了,肚子饿了,可不能顾着休息,把正事耽误了。大家都明白孰轻孰重,号令之下,全分头去干。找石头的,将拿回的石头压在轮胎的前后处;抡锤砸钢钎的,把钢钎钉到车前,不使大风吹动汽车。最是怕迎风面的风挡被吹来的石块、冰块砸碎,把车帘布固定在风挡玻璃前,还隔开了些距离,作为缓冲的措施。

      看到车被固定好,加上了保护,我才松了口气,在车里安装的终端上和徐楠与指挥车进行了沟通,汇报了自己这条线路遇上的危险和艰难,以及队员们的身体状况。每天与沈指导员、高总工联系一次,让上级了解“探亲小队”行军细情,好对我们的行动进程放心。

      我们是纸鸢,飞得高,也有线牵。

      通宝推:梓童,
    • 家园 第556章 “友好”的驾车行军二

      继续前行,路又断了,断的是那么无可奈何!

      这次遭遇的断路是一道几乎垂直的断裂所形成的“墙”,有超过60厘米之高,路完全错开!怎样让车上墙啊?难住了我们。

      如果是老百姓,大概得车调头重走一遍来路,除非有一帮修路工,也幸亏我们是一个小队,十几人之多,有能力修路。

      来回勘探,然后考虑了一会,大家觉得没有省事的办法,还得大干一场:修筑坡路!虽笨却是牢靠,要不用简易的办法,一旦车爬到半途将路压垮,车摔下,出现了严重后果,我们将进退维谷。

      徐队长给大家分好工,队员们抄起家伙,一起动手,大干快上,挖土搬石,垒石垫土,开始筑起了两条相当长的引路。好么!我们成了工兵。

      我自然得领最重的任务,运起气力,小跑着从很远的地方搬来大石,一块大石得有百十来公斤,搬来垫在“墙”下当路基。这样大的又能搬动的石头少,却是最合适的铺路材料。没了大石,就搬半大的石头,几十公斤的也不算小,一次弄个两块过来,让我跑了十几趟。

      孙玉和看见,惊讶地说:“副队长,看不出你是大力士啊!”黄山接口道:“老孙,副队长很厉害的,等你看全了他的本事,会惊掉你的眼珠。”韩荏弘说:“我算大力士的吧,可不敢和老晨比力气。”

      可我已经累得跟孙子似的,大喘着气,手拿了块毛巾塞进衣服里擦汗。山上风大,头上的汗出来很快就被风干,可身上的汗出来,不容易干,停下很快就湿冷得难受,犹如凉铁片一样寒身。此时我不顾寒风袭身,也要把身上的汗擦一擦。

      韩荏弘、王庆新、马照庆、黄山、卫长青和我奋力地往“墙”下搬石头,大家都是气喘吁吁,满身是汗,“呼哧呼哧”地不是喘而是叫。高原含氧比平原少,搬石行走很累,当兵的干起活来都是豁出去的,尽着自己的力量去做。哎呀,你说我们容易么?

      眼见着垒起两条斜坡,其他人忙着为坡道培土加固,终于在天暗前筑起了车能爬上“墙”的两条引路,还在“墙”上竖起一条铁棍,用钢钎固定住,能够禁得住车重而不松动,然后挂上牵引钢绳,利用自带的绞盘拉拽越野车爬坡,以减少发动机加大马力后引起车的震动对简易坡路的破坏,让各辆车顺利上“墙”。这样老式的牵引技术很实用啊!

      仍然是孙士官驾车爬坡,稳稳地一辆又一辆地将四辆越野车开上了断层。尽管车行得稳,但我们在旁看着车爬坡,手中拿了工具和石头,一旦路面有垮塌,立刻上去固路抢险。在关键时刻,谁都不会掉以轻心,而是战战兢兢。

      又是下大力的三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克服了第二处断路,此时天已黑了。

      天黑便不行车,如此山路行车太危险,将车停到安全地带,我们便在此设营过夜了。

      因为没有暴露的危险,队员们找来朽木、树枝,燃起篝火。天黑后,山里又潮又冷,不生火取暖怕是不行。没有必要在无敌情时死扛,白天大家都出了大力,到晚上休息,还是利用够可利用的机会和条件好,让大家体力和精神恢复好了,不然下面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艰险等待。

      在缅甸,露营是平常事,所以大家都不觉有什么不一样的。要说有不一样的,就是这里安全,没有敌人,可生火做饭取暖,让大家夜里好过些。

      因为生的是明火,队员们就好好做了顿晚饭,全是热饭热菜,还有热汤,吃得舒服,吃得也香。可以说,是“影子”在外野营少有的好待遇,而经过一天的跋涉和两次重体力劳作,队员们就等晚上这一顿饭补充自己失去的能量了。

      火光跳跃着,映照在队员们的脸上,看得出来都是满足的神色,说说笑笑。执行任务中能有如此轻松的时刻,也是享受。

      围着篝火,大家捧着手上的热饭热菜,是我们一天以来最幸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话说出:“还是训练好啊!”纪瑞轩感慨了。

      他是西北人,到云南缅甸这边参战,气候始终困扰着他。几次到缅甸行动,大多数时候他得咬牙坚持。那份闷热,那份潮湿,那种比战斗还痛苦的露营,那般比拼命还难耐的忍耐,在他内心中留下深刻地印记,记载着他进入“影子”的历程。但他是条汉子,从来不叫苦、不畏难,用一种革命军人能够压倒一切敌人的气概在坚持,在完成好每一次任务、打好每一次战斗。这时发出的感慨是他真实的感受,大家都有相同的戚戚然,都为如此艰苦的训练生活叫好。

      可我不能和队员们一样,陷入如此的感慨中,便说了句:“我们可不是在训练啊,也是在执行战斗任务!”

      徐队长接着说道:“伙计们,这只不过是刚开始,困难的时候还在后面。咱们还得打起劲头,有坚持下去的心理准备!有迎接更加艰巨困难的准备!”

      “队长、副队长,你们别担心。我们都明白,不会掉链子的。”王庆新代表大家表明态度。

      藏地军区的阿旺多吉参谋和于书明、孙玉和在旁默默地观察着我们,他们一时还未融入我们这个集体,但对我们也是佩服得很。

      我看向了阿旺多吉,他一路过来是为我们引路,很尽职的,常冒着危险走到前面探路。我要引他说话,给我们介绍藏蕃和藏南的情况,让我们明了多一些前路的险况,打开征服下一阶段险路的心胸。

      “阿旺多吉参谋,今天这路给我们制造了大麻烦,明天的路怎么样啊?”

      “应该比今天的路还难走。”

      “那明天出发前我们该做些什么准备?”听我们说起,老孙急切地问。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大家体力恢复了就行,反正是到时干活呗。就是你得好好睡觉,明天行车有精神。”

      阿旺多吉参谋说到点子了,他还对我说过:“从秋那桶到察瓦龙的八十七公里,几乎是整个丙察察线中最烂的路段,不是路面坑洼,就是飞沙走石,要不然就是傍山险路、水浸路段、乱石路段。”

      听了他的话,徐队长赶快叫大家睡了,多睡一会儿,第二天的体力就多恢复一分。

      山上林间,也没有什么可守夜的,安排了值班警戒班次,12个人开始进车休息。每辆的后座躺一个,前排座放倒,半躺半卧两人;两人警戒,照看篝火。

      我先睡了两个小时,然后起来放哨,仍是就此在外呆上一夜。

      站在空旷处,银河迢迢,似离我很近,满天繁星当头,好像伸手可摘。城里的人们,那些小资青年,该喜见此景,亦会陶醉此景中,可无限风光在险峰之上,没些胆量和本事也难享受到如此风光。小小地抒抒情,自我得意一番,算不算是军旅生活的自得其乐呢?想到莫测的前路,我无以安慰自己。

      找了个灵气旺的地方开始修炼起来。这个地方灵气很浓,是修炼的好地方,我修炼了一夜,直到迎接那紫气东来一刻。修炼一夜,我感觉身轻气爽,精神气力格外地旺盛。

      在这里的一夜修炼远比在营地一周的修炼效果要好,可惜不能停于此……

      出察瓦龙时间不长,车队行驶在一条满是碎石子的路上,驾驶员得非常小心,一不留神,车滑后失去控制,有可能会掉下山崖,路是在半山腰上,下面就是激流奔腾的大江,如果打开车窗,水流的震响让人惊涑。

      万分紧张地通过这段石子路后,人心尚未定下,不远就有一岔路,没有标识,按照阿旺多吉的指示必须往左走,于是转向左边,稍微安心地走了一段后,又来了个岔路口前。我发现车的左边是片非常陡峭的山崖,路就这悬崖上,极为狭窄,根本不像是路;而且路是个向上的陡坡,前面不知是啥情况,看上去就非常危险。

      刚一进入这段路后,我心里便是一惊,这真是太险峻了!为安全起见,我让车队停下,几个司机都跟我去探路,上去一看路直接悬挂在湍急的大江边上,别说开车了,就是站在路边,那种陡直向下的山崖所带来的势能,都让人腿发软心发颤呀!只有很窄小的路面,刚刚够一辆车行,而且本来就非常陡峭了,路面还往外倾斜;地面全部是灰尘遮掩着,看不清楚路面上的情况,轮胎要是压上一块不固定的石头,都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最绝的是连续弯道一个连着一个,这弯道诡异的是刚好只够一个车身通过后马上又要转入另外一个弯道,操作稍微不当都难转过弯。

      车辆行驶在悬崖绝壁上,刚够一辆车通行,这时对面绝对不能来车,一旦发生会车那就难办了,谁退回去呢?往回退稍有不慎,车辆冲入怒江里,便什么都不要找了,连渣子都不会有。

      徐楠立刻决定,派人到前面可以会车的地方,拦住对面的来车。知道有来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也得做好防范措施。同时安排人力清理被浮土遮盖的路面,清除可能的隐患。一切停当,才下令各车拉大距离通过。而我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把这段道路的凶险留存下来。

      徐楠亲自在路上指挥,引导各车爬陡坡,让司机看着他,作为驾驶参考。有人在路上当标杆,可以减轻司机的负担,这是我们通过危险路段时采用的一种办法。但这会降低通行的速度,可该借助人力引导通行,还是得如此做啊!用慢行保证安全行驶是必须的。

      过了这段路,司机纪瑞轩还带着紧张的心情对我说:“过来时,我曾稍往外瞄了一眼,心里一紧张,从脚底突然生出寒气,感觉到一股寒凉直奔胸口而来,手脚要不听使唤似的。人大概是只有极度恐惧时才会有如此反应吧。我赶快移回视线,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时最重要的就是沉着冷静,一点不能发慌。”

      其他的司机吴秉杰、马照庆都有如此的感觉,像过鬼门关。就是头车的司机老孙因别无旁骛,仔细操作,念叨着给后车带个好头,才没有那些惊恐的感觉出现。

      山,悬在大江边,车行若飞天,惊回首,犹过鬼门关!

    • 家园 第555章 “友好”的驾车行军

      “徐副总经理”仍没有把任务全部透露出来,仅以自驾越野探险为名,说是沿最险和最难的路径入藏。

      于书明补充了一句:“号称是第七条入藏路,走不通的入藏路。”

      “这位弟兄面生啊!”徐楠还没见过他。

      “徐总,这位是新来的于书明,也是藏地户外活动的老手。”我为徐楠介绍。

      “噢,我想起来了,刚从学校毕业,欢迎,欢迎!”二人手握到一起。

      我们车行要在大理通过,徐队长开恩,说:“咱们游游大理吧,以越野和旅行者身份亮亮相。”

      于是多待一天,安排了景区游览,队员挺高兴,觉得是额外的奖励。进入景区,雇个女导游,队员们和导游聊得那个热乎,简直让那个姑娘没有停嘴的时候。有个女性相陪,算是什么,“慰安”?

      晚上,我和孙玉和士官住在一室,便和这位老兵认识和交好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车队出发。

      原来徐队长乘坐一号车,司机是孙玉和,有阿旺多吉参谋。出发时便让我篡夺了带头车的差,“徐总您责任大,去二号车吧。”徐楠知道,一是就该如此,二是已被我占据了位置,嘴上说着“让着你,谁叫你小的”,便和于书明参谋、马照庆(司机)坐到一起。三号车载有罗永浩、吴秉杰(司机)、韩荏弘、蔺冰飞;四号车为后卫车,王庆新、纪瑞轩(司机)、黄山、卫长青押后。

      从大理,我们车队向西,开向贡山,那边有一条通向藏南的道路,是从丙中洛乡经察隅县的察瓦龙乡,最终到达察隅县城,称作丙察察路线,是最隐匿的,也是最艰难的一条进藏路。

      当“探亲小队”走上了这条最危险的进藏的道路后,我的心立刻紧张起来,前路未卜啊!我是如此,想必后车的队长亦是如此吧。我默默在心里思索着驾车行军计划,看还有什么疏漏或考虑不到的。

      从大理到贡山500公里,是成型的道路,我们可以一日乘车行军到达。行车至瓦窑镇、漕涧镇,便一路向北进入了怒江大峡谷。车窗外就是急急奔腾的怒江,水声如雷,水流湍急,让我感觉,那水声如对我们喊:“回去吧,回去吧!”我对车上的阿旺多吉参谋说:“妹的,这水声像是说‘回去吧’,我是不是幻听了。”

      “‘哼,哼’像是笑话你嘛。”老孙手握方向盘开起了玩笑。

      “你们的心可真大,人家说的想象力是说你们把水声当作人声吗?好好走吧。”阿参谋的汉语听起来生硬得像是下命令。

      因为与他不熟,便闭上了嘴,帮着老孙看着路。

      沿江路在半山腰上,有的地方很窄,仅容车过,又有很多的急转弯,很险,让我紧张,初尝了这条通藏道路之艰难。队长对这样的路有些神经质,总在无线报话机中不断地嘱咐各车谨慎,走着走着车厢里的报话机响想起了,还不能关闭。老孙有些埋怨地说:“这对专心行车有干扰啊!”像他那样的老司机行车时,而且在如此险的路上,显然不愿被打扰。

      “真正险的时候,队长就不会这样了。”我对他解释。什么是“真正险”?到时不该更需提醒?谁又说得清楚。

      经过艰苦跋涉,路过福贡、泸水,战胜了翻越高黎贡山时的坡陡急弯,天黑前车队赶到贡山。

      把车停在一个宾馆前,今晚宿营“高档了”!是因停车场大些,徐队长才选这个宾馆,我们并没考虑里面的服务,咋样的服务也比野外宿营要好。

      队员们下车,都是伸胳膊扭腰,活动筋骨,可以看出大家在车上是多么紧张咯。我发现孙玉和却绕着四辆车查看了一遍,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印象:“他很尽责。”

      在街上餐馆吃饭的时候,我们多方打听去丙中洛的路,首先确认是否通,前路上会遇到怎样的情况。都是侦察兵出身,这种自觉很正常。可是走这条路的车极少,几乎打听不到有人驾车上去过,更加加重了我们对前程的警惕。

      这一天还是处在危路行车的体验阶段,为了下一天的行驶,晚上大家总结了驾驶中的经验,统一了克服路途所遇困难的对应方法,老孙不怕队长不喜,直截了当地提出:“危路行车,司机驾车需要高度专注,队长你能适当地提醒司机些么?在那些极危险的路上,万一被你的话吓着,可咋办?”

      “好,好,老孙,你走在前面,有危险的地段,你多言语声,提醒后面的司机警惕。”队长把这啰嗦的事推给了孙士官,显然队长对常在危险的高原路上行驶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是信任的、服气的。

      让我觉得不好意思的,是在会上新老队员情绪好“奔腾”,都挺兴奋的,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感受,就像女性被“那个”后身心难以平静下来似的。“哼”,就是如此有趣。

      在旅店过夜,仍安排了警戒,以保护车辆不会出现意外。这里离边境不远,在陌生地区,保持警惕很有必要,而我就值午夜一点最是夜深人静时的那一班岗。

      我跃上旅馆的房顶,坐在阴影里,与建筑一体,远处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我很想平静心情,静心修炼。可人在旅途,仍是想了很多,并不轻松。下半夜我都是在楼顶,怕下岗回去弄醒同屋老孙,把房间让给他好睡个囫囵觉。

      早上起来,就看到孙士官发动了车,逐车进行车况检查,后来每天都是这样。徐队长把保证车况良好的任务交给他,即使没有交给他,我想他也会主动承担起来,他在青藏线上跑了十几年,已有这样的自觉。

      见到战友们精神抖擞,轻松异常,他们纷纷感慨:“毕竟不是出来打仗,晚上睡在床上,盖了棉被,暖烘烘的,好舒服。”“还没这么享受过,探险活动万岁!”“不用考虑会被敌人偷袭,这样过夜心宽身定,对我来说是享受啊!”

      出来执行任务,虽然在条件万分艰苦的地区,没有敌情,能住旅馆过夜,对于我们是多么难得的啊!

      到达丙中洛,丙察察路线的起点,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行。这条称不上是路的山道全长约270公里,几无路基,大部沿河滩或是山腰间的土路往前开。沿线人烟稀少,既容易迷路,也容易陷车,是最具挑战的一条路线。

      由于路况差、道路艰险、抗自然灾害能力低,鲜有人选择从这里进藏,让此线具有神秘色彩。但从军事的角度看,这里不适合大兵力通过,但我们这样小股兵力从此渗透,最不易被对手盯死,对“影子”在山南的机动是有意义的。

      由丙中洛往察瓦龙前行约9公里,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大流沙”,一处危险的行车路段。路边是陡坡,坡上呈碎石滑落犹如瀑布状,长达百米。大流沙实际上是一种常年存在的地质灾害,稍有风吹草动,大大小小的石块就会从坡顶沿着扇面飞滚下来,少则数百,多则整个滑坡,速度惊人。据说沿山坡滚下的石块能够轻易将2厘米厚的钢板击穿!严重时是车毁人亡。光听介绍,就紧张了!

      走此路段最好是上午无风的时候,还要看运气。只要一刮风,石块就会飞速坠下。通过时绝对不得鸣笛,绝对不得大声呼喊,绝对不能停车拍照;副驾需注意观察右侧坠石情况,只要允许须迅速通过,万万不可滞留。

      所以,车队一大早就从贡山出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征服那些崎岖难行的河滩路和山路,没有在丙中洛停留,终于在上午10点后到达“大流沙”地段。此时虽然有风,但不算大,停下观察时也看到有石块快速掉落,却不是连续地,间隔也很大。

      观察清楚后,徐队长下决心通过。

      作为头车,我在报话机中命令:“各车按照顺序决定通过的动作,启动前注意观察,没有落石时才能快速通过;在通过这一危险路段过程中,也必须观察,及时躲避。”

      话音未落,孙玉和便发动汽车,以相当快的速度冲过了“大流沙”路段。在我说话时,他察看到此时没有落石下来,立刻做好了准备,待我交代清楚通过的安排,马上启动汽车,一秒都没浪费;接着队长、罗永浩两车紧跟上;但最后一辆,王庆新坐在驾驶副座,一直盯着车前上方,发现一块落石正在高速落下,喊了声:“刹车!前方落石!”纪瑞轩一个紧急刹车,越野车“吱”地一声停在道上,一块排球大小的落石砸到了车左前一米不到的地方,然后他利落地打偏车头,绕过了落石,避免了事故。

      真的好险!我在前头都能听到那刺人心耳的急刹车声,怕随后的那声撞击巨响,是砸到了车上?冷汗都流出!好在有惊有险无事,才将心重新放回胸口。

      过“大流沙”顺利,接下去很快遇到了麻烦,因为没有路了。山腰间已被石崖堵住,逼得车队只能走河滩。河滩真是个“滩”,全是水冲来的一摊摊乱石,车一压上便松垮下来,托住了底盘。这堆将近60米的乱石堵住了原有的道路,要想过去得飞,而车飞是不行的。

      没办法,全体下车修路,先进行了勘探,选了一条较短和较坚固的线,为了利用几处坚固的河床,这条线是条曲折的路。大家赶忙垒石筑“碎石路”,利用支撑的原理,搬大的石头铺路,将石头码成稳固状,大石头下面有小石头撑上,石头缝隙也用小石填塞,让互相支撑而加固的石头在车子压上后不易移动,而且表面的石头码得尽量平整,便于过车。这是不是技术活?

      精心干了几个钟头!

      路大致修好了,车里的东西也卸下,挑选车队最好的司机孙玉和上车,平稳而缓慢地将车开上了“碎石路”。平稳和缓慢,是降低车前行对石路的冲击力,不使碎石铺就的通道被压垮。即使如此小心,还得边走边修边整固,费劲耐心才得以将四辆车开过了这段垒起的“碎石路”。然后,再将河滩上的物品重新装回车厢,又是一个多钟头过去,终于克服了第一个断路地段。

      这样行车,就和我们在缅甸那样,为了耐着性子,采取一切的办法实现目的。这也是战场!

      行至那恰洛峡谷,让我们兴奋了一回。那恰洛峡谷属于怒江大峡谷的上段,从丙中洛至那恰洛一带约65公里长,峡谷落差达3000~4000米,所经过的路就像一条哈达轻轻挂在悬崖峭壁上,惊险壮观。但沿线的自然景观却最为经典——陡峭的怒江峡谷、贫瘠的干热河谷、茂盛的森林、壮观的冰川雪山。从下到上,景色不同,其差异之大,犹如迷幻,在别处未曾看到过,让我到有些痴迷。

      这条以险而闻名的路线,同时沿途风景也是最原始的,被称为“走最烂的路,看最美的风景。”走上这条路后,就是让你体验穿越于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极致感受,绝对是惊心动魄!

      当然,作为探险开路的军人,我们无意于这样的感受!

    • 家园 第554章 “探亲”任务

      两个波次北进梯队上路了,他们并不知道后梯队不和他们一同出发的原因,因为保密我也没有向四位带队干部介绍后面有什么样的任务,将影响减到最小。

      在北上主力走后,我才向留下的小队队员传达了组建“探亲小队”的命令,留下的队员于书明上尉、王庆新上尉、罗永浩上尉、吴秉杰上尉、韩荏弘中尉、纪瑞轩中尉、马照庆少尉、蔺冰飞少尉、黄山少尉、卫长青少尉共10人全部编入,然后对他们下令,“走怒江峡谷入藏。”这只是“探亲”秘密任务的一部分。

      我挑出的队员是全部是军官且是老兵,不仅大部分战斗经验丰富,而且吃苦耐劳精神突出。小队中只有于书明上尉是新加入“影子”的,他原是藏地军区特战队的军官,刚经过院校的参谋培训,上级针对“影子”去高原高山训练专门分配到我部,是在我带队去达奥时来前进基地报到的。

      他听了我说的经怒江入藏的话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谁下的命令啊,知不知道那个地方嘛!”

      他这个反应在我意料中,不险不难,我还不走呢!

      我看向他,“老于,你这个藏地的老特种兵怕了?”

      “怕倒不至于,可乘车前往,怕是进不去吧。”

      “我们必须得去!”他不说话了。

      于书明刚到队里就被我拉去进藏,而这次行动有他在,显然比我们在那边更有办法,何况他还会一定程度的藏南民族的语言。

      出发前,我向“探亲小队”的队员们强调此次任务的秘密性质,对他们说:“在出动时,完全按照作战要求行事,离开前进基地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我们的队员当时是什么状态?穿的是在缅甸活动的便衣,又被解除了武装,看上去就像偷跑到中国的非法越境者。如果走在境内的城镇里,弄不好得被公安武警扣下盘查,要不人家是干什么吃的。

      蔺冰飞开玩笑地说:“副队长,这太鬼鬼祟祟了吧。”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

      “要是万一真被当地公安武警扣住这么办?”于书明不解地问。他是初次出此类任务,观念上有些接受不了。

      “那就取消参加任务的资格,尤其是你,是这次任务必须参与者,出现了被查被扣的情况,还得接受处分。”我不是吓唬他。

      当夜,王庆新带纪瑞轩、黄山为尖兵首先潜出,小心探查无被监视后,发出信号,我才带小队主力在其后跟进。

      夜沉沉,林静静,队员们默默走在山间,无声无息。我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哪个特战大队或是武警特警跑来训练,发现我们一行,把我们伏击了,那才好玩呢。”于是,我发出手势,要求队员拉开距离,分成三个小组前进。

      作为中队,和我一组的队员有:于书明、韩荏弘、马照庆、卫长青。带着于书明是为了考察他的行动能力。他不错,意识、动作不弱我们的队员,蛮有老侦察兵的干练,否则也不会提出被公安武警扣住的问题,说明他考虑问题较全面。对于书明有些了解后,我让他走到小组的前面,给我们带路,给他加些胆子。

      在境内的潜出行动,完全实行无线电静默,严格按照计划规定的渗透方式离开营地,做到不声不响、毫无踪迹可查。这也是练兵,培养队员的配合度。各班来的队员需要这个环节,因为后面的任务要面对非常严酷的环境。这时我特别想我的一班。

      王庆新显然对边境一带边防和武警的布防有些认识,带着小队绕开有可能暴露的部队执勤点,翻山越岭,走得甚为吃力,整整一夜,进入边境地区并不很深,但也到了大的居民区了。

      天亮后,“探亲小队”人员遇到的重要问题是换装。我们是身穿便衣,但与国内边民的有较大不同,一个两个人短时走在集市上还行,要是11人一起出现,很快就会被注意到。而我们摩托化开进的一个要求是化装秘密行军,适应邻国的化装肯定不适合国内的环境,所以必须换上国内民众日常的服装。

      换装和购买服装也是一种训练。

      我把11人分成四组,三个人一组,分头去遇到的市集购买,而我则带于书明去购衣换衣。

      七月正是暑天,算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我索性脱下了上衣,系在腰间,正好把腰间的手枪遮盖住。老于看我光个膀子,跟着也脱掉了上衣,他还有个跨栏背心打底。然后我俩走到了乡间的土路上,边走边聊着,他是四川口音,我仿着这边的音调,说起一会买什么样的衣服。

      我皮肤偏白,他的皮肤是深些的小麦色,互相看了,我对他说:“四川小伙都是小白脸,你咋这么黑呢?”

      就听他说:“不是去上学两年,我的皮肤更黑。西藏高原的紫外线厉害,脸都得给你染成红血丝。”他到直爽,又说道:“要说你才是白条~”大概他要说“猪”,意识到跟上级不熟,赶紧打住。

      “在山里钻树林倒也晒不到那么大的太阳。”我赶紧接过他的话解释了下,其实这跟“山猫”血有关,像是抹了天然的防晒霜,很难把我们几人晒黑了。

      遇到个山里的老乡,有40多岁了,背了个大背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看上去挺沉的,那个中年汉子出了一头汗,累得呼哧呼哧的。

      我叫住了他,“大叔,看你挺累的,要不我帮你背会?”用的是当地话,“相信我嘛,都是吃山货的麽。”

      那个大叔见我不像坏人,便让我接过了背筐,看我负重走得依然轻松,对我说:“猫哆哩好有劲啊!”猫哆哩,当地话,小伙子的意思。

      走进了前面路边的村里,就看见有一家卖衣服的小店,我把背筐交给了那个汉子,和老于进到店里挑衣服。店里的服装种类不多,没啥挑头,可老于的眼光不咋地,看着便宜的买,我说:“买衣服,你听我的吧。”最后看了看,我们买的是牛仔裤和短袖衫,算是铺子贵的那种男服了。

      拿了衣服,出村后跑到山旮旯换上,再上路就不担心服装上有什么不妥了。

      其它组一般是在不同的店里或摊上买上一两件/套,即使队员在街上相遇,都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擦肩而过。

      购买的便装是按照个人喜好挑选的,有平常款式,或是休闲装;有简单凑合的,只买件上衣或裤子,换上后再到后面的路上陆续购买,走了一路才换全便装。当我们身穿各自买的便装集合一起时,完全像是一个旅行团了。即使是军官,也是穿了万花筒般的服装,但都是相对便宜结实的衣服。

      有出现好似民工打扮的,让我训了顿。乘越野车出行是可以豪放些,但不能是农村民工样,那样失去了伪装的效果。他必须重新去买,先花的钱,处罚他,由他自己承担,我也不讲理一回。

      从购买便服的事情,能明显看出出身不同的队员对于所选服装的偏爱是不同的,脱离不开以往的生活习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超过一半的队员对服装的要求挺高!都是按照城里人的穿着规范自己,走在路上像是帅锅一枚。

      这是“影子”的素质?

      衣服虽然好看,也就是路上可以穿穿,在汽车里有暖气,如果在山里活动,到时在藏区高原会有麻烦。那时还没有专业的户外服装店,所以我们穿的衣服主要是起隐蔽的作用,而缺少野外山地防护的功能。

      我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让部队的服装厂试制在科索沃缴获雇佣兵的民款山地服。这个只有特制了,或许为我们小队,或许可以扩大为那些需要穿便衣行动的各类任务执行者。

      来到临沧,“探亲小队”看到为我们准备好的四辆越野车,均为Jeep大切诺基。虽然是国产的,但采用美国技术和部件,可靠性没有什么问题,并且是当年特为藏蕃制造版,悬挂系统进行了加强改造;4.0排量,动力强劲。

      队员们仔细地里里外外查看这款越野车,眼睛为之一亮,“哇,不得了啊!加配了那么多的东西,还是吉普麽!”

      总部这回格外开恩,车辆出厂后,在京城汽配厂,特意为这批车辆在车尾加装了采用交直流电机驱动循环制冷系统的保鲜箱,可以放置各种蔬菜、水果,解决这条进藏线新鲜食品难以保障的困难,以后在藏疆高原区缺少新鲜果蔬的地方也能携带一部分新鲜食材。保温箱可以保持2-8摄氏度,即使是停车时保鲜箱也能工作。

      切诺基76升油箱略小了,在车尾另有两个制式的40升外挂油箱,仍感觉不够,还增加了一个侧面加挂的军用钢油箱,通过导管可以直接补入车载油箱,方便得很,确保我们自我保障在高原山地长途行车近千公里。就连轮胎每车都多加了一个备用的,以防烂路行驶轮胎磨损量大。

      车顶也有顶架,是专为野外行驶安装的,亦被利用起来,固定如帐篷、野炊灶具、简易吊具、架板、铁锹、镐头、绳索等物品,四辆车各有分工,但每辆车顶一定配有修整道路的工具。

      这样玩,够凶恶的!也很有迷惑性,徐队长给了我张名片,让我领悟了。

      这样的越野车难得遇上,更别说开上一回,队员们都争抢驾驶员的岗位。可谁能上岗,队长把选拔司机的任务交给了带车的士官孙玉和,他就先让大家轮流试驾,看看哪个队员驾驶稳健,有他这个老司机作裁判嘛!老孙多年在青藏高原跑车,是上级特为我们准备的驾驶领队和技术顾问。

      徐队长把藏地军区的阿旺多吉参谋介绍给我,“这位是我们小队的副队长,”“这位是阿参谋,会陪我们进藏。”他们二位和孙士官已经在临沧等候“探亲小队”一天,并按照阿参谋的建议仍在越野车上加装克服无路的山地所需要的工具、器材。

      看到徐楠乐呵呵的笑容,我问:“队长,是否已经有了行军行车计划?”

      “和阿旺多吉参谋研究过,等你过来确定下来。”队长客气地表示。

      “你们情况熟悉,我啥都不清楚,听队长你的。”我怎么能出这个风头!

      “这个给你。”徐队长递过一沓名片,我看了是越野车俱乐部公关部经理的名头。上级做的安排,以越野车俱乐部为掩护身份,并注册了公司,给徐楠和我印制了名片,他是副总经理,而阿旺多吉参谋为技术指导。所以所乘车辆全部使用地方牌照,人员都着便装了嘛。

      我对他俩说:“徐总、阿指导,给大家说点什么吧。”然后把“探亲小队”队员召集起来,介绍说:“现在我们是锦城越野车俱乐部的成员了,请俱乐部副总经理给大家训话,欢迎!”

      徐楠站出来讲话,“弟兄们,下一步我们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探险,……”这场景,把大家看乐了,原来是队长变成了副总经理!

    • 家园 第553章 出发前

      上级对于我们提出的那部分进入山南印控区的计划内容是否可行很谨慎,要求徐楠和我去北京做出解答,于是我和他分别飞京城觐见总部首长。

      徐楠队长的理由是,小队是总部在西部承担秘密作战任务的值班单位,不能只熟悉南北两线,中线的情况也很重要,特别是对面国家总是直接动用军队对我边防部队做出挑衅的动作,有向很危险的可能发展。

      这个总部首长很明白。

      我提出的建议是,我们并不是制造事端,仍然是一次秘密行动,相比去欧洲,这次应该更简单。“小队对这个计划的完成有信心,完全可以做到去无声、回无影,实现小队对藏外地区侦察行动零的突破。”我向首长们做出保证。

      我努力让总部首长对我们有信心。

      应该说首长对我们的主动性是鼓励的,也是欣慰地看到了“影子”队一级主官在战略问题思考上的进步与成熟。作战部把对此任务计划的意见上报,总参一号批示:计划有可行性!建议由“影子”选调合适人员执行,务必做到他们自己提出的所保证的程度,不能放空话。

      经总部首长大胆决策最终该计划得以被批准!

      为该计划内容在实施时更有把握,境外处协调了藏地军区,为我们安排了军区熟悉印控区情况和山南道路地形的参谋做“影子”的向导。

      可问题是,徐楠队长和我都抢去藏南的任务。

      就在境外处的办公室,队长不怀好意地对我说:“前几天听说你们到那边执行任务很辛苦很疲劳,也完成得很好,你该和回来的队员好好总结经验,成为小队能够借鉴的战例。”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听他的下文,可心里说:“肯定他肚子里面有文章!”

      嗯,就听他开始强调了,因为我没有什么表情,让他迫不及待。“你这次别和我争行吗?你已经多次出去执行重大任务,要知道你的队长也是有这个要求的,只做管理不执行战斗任务,不是我的性格,而且去藏南我以往的经历和经验都适合,我有能力、有信心完成好这个任务。”

      五尺身高格外敦实的汉子,穿着与京城不称的军装,是那么压迫人,而且又是一副拿下任务的笃定的气势。

      队长的话一点都没错,我真找不出不同意的词汇,可是要我放弃不去藏南,那是绝对不成的。

      当着处长、副处长的面,我只好说:“我是从南线向北机动,顺路啊!而且我对计划熟悉,是有利的条件。”

      我憋出的这句话,让左、奚两位上校忍着不笑,默默地像看宫斗剧似的。看一个以强争任务,一个以折不放弃。这情形也是上级乐于见到的吧?

      徐楠强横地说:“我下达命令,要你负责所带人员的安全,有一人出事,我都要处分你!”

      我对他说了句:“队长,你狠!”

      “你怕了?那么你来当队长,我主动要求降职,当副队长怎样?”

      这不是耍赖嘛!可这就是“影子”当家人对危险任务的态度,都争着上,以自己的表率作用带动全队指战员的作风泼辣冲劲十足。

      处里的意图有心让我带队,但徐楠的坚决态度让领导不好表态,“这个,你们先别争了,让部里通盘考虑吧。”

      还是沈景北指导员会做工作,他在西北驻扎地向处里提出:“历次‘影子’参与的重大任务,都是双队干部出动,去藏南是重大而敏感的任务,由双领导带队应该可作选项。”

      上级全盘考虑后采纳了沈景北的建议,确定由徐楠和我带队去藏南。这个决定挺圆满,皆大欢喜,或许老沈不会乐意,可顾不了他了。

      在回前进基地前,我和徐楠商量安排参与此次行动的队员,他说:“一班、二班的老队员已经完成西训,调他们去藏南吧,比较保险。”

      “队长,留在前进基地的队员既是从西北下来的,又刚完成丛林训练,这次去达奥我考察了他们,我觉让他们去藏南正合适。而且,出动的队员留待最后出发,动静不大,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密。”我极力地争取道。

      “这样的话嘛,应该行,按你说的挑选队员吧。”队长没有再考虑,马上同意了我的建议,“那你回去挑队员,这个权力送给你了。”妹的,队长说话就是随意。

      因为这个计划是包含在第二波次北上开进整体计划内,上级规定除参与人员外对小队南北两地的其他队员保密,所以徐楠队长没有回前进基地,是和藏地军区的参谋会合,再与熟悉那边的军官推敲计划,做更适合行动的修改,并在大理等候我们上去。

      回到前进基地,我立刻投入到长途车载行军的组织和准备工作中去,这也是考验我的工作,说实在的不好办呢!

      因为去藏南,我不能带队北上,所以挺担心新训队的,他们的成员大部分是大学生兵和来自普通机械化部队的兵,不说上昆仑山,就是从滇南到南疆的高原危险公路的长途行军对他们就是个考验。我必须在他们出发前搞清楚各班和新训队的思想情况和实际准备工作是否对路、扎实,才敢放他们出动。

      这种长途车载机动行军,我曾在俄罗斯干过一次,滋味不大好,我向新训队做了介绍,让他们出发前有思想准备,迎接考验。

      “副队长,要我说这可是难得一次的免费旅游啊!乘车行军我熟悉,已经适应了,这越野车肯定比坦克装甲车坐起来舒服。”徐达隆有些高兴地说。

      38军是机械化部队,车载长途行军大概经历得多,在坦克、步战车上跑个几百公里或是把战车固定在平板车上铁路机动也习惯了,我们大部分人无法跟他比。

      “老徐,那你得多发挥作用了,教好几个大学生乘车行军的经验方法,别到时出洋相。”

      我这个“出洋相”的话一说出口,几个大学生不乐意了,尤其是王鹏飞在特战大队苦练了近一年什么苦没吃过,现在他驾驶越野车也溜着呢,很是自信地对我说:“副队长,你也太小瞧我们大学生了,坐个车跑个长途怕是让我出不了洋相,真枪实弹地干,经历了达奥一战后我也不憷了。”

      王鹏飞如此说我当然打心底里高兴,大学生就该有这样的士气,但我面上严肃地说:“别骄傲啊,现在你不到自信的时候,要经历多些,经验多些,能力多些,才能适应小队的需要。不要觉得四千八百公里路程不算什么,还得多做思想准备物质准备。”

      听我说完,章光辉接口道:“虽然咱没有坐车跑过那么远的路,但咱是专业人员,乘车跑路人身体会出现什么问题咱清楚嘛,我会做个行车身体保障计划,带些抗晕车的药,把长途行车引起的不良作用减到最小。”

      我拍了拍章军医的肩膀,对他说:“行,就这么办,这才是大学生的风姿,啥都懂嘛!不过,我对你的要求可不在完成军医任务上,你还得有成为一个拿枪上战场的士兵的思想认识。”

      “副队长,我知道,不就是全员战斗编制嘛,教员天天在耳边吹风,你到带我上一次战场啊!”他将我的军!

      我盯着章光辉看,他有些脸红,但胸挺着,并没被我的气势压住。他这个学医的,确实有骄傲的余地。

      “一言为定?”

      “当然!我真想在战场上试试野战军医的本领。”

      然后我们击掌为“订”。

      这些大学生经过十几天的丛林大体力训练,已经知道来队后的苦了,自然想象到乘车长途行军绝非易事,到南疆西训更是苦上加苦,早早打起了12万分气力,迎接极度苦累的到来。显然王鹏飞对他们介绍了去达奥一路上的艰辛和苦难,完成了对自己心理的暗示,具体他们是怎样做的,潘庆波、季雨亭、苏鹏、云翔都沉默着,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从他们投射出的没有退缩的眼神让我有所信心。

      我也去了导弹兵班,与他们座谈近5000公里乘车行军的困难与克服的方法。那些导弹兵应该也是习惯于乘车行军的,万邦宁作为班长向我表示:“副队长,我们班的全体新训队员已经做好准备,有信心克服长途乘车机动的各种困难,保证完成好这次机动拉练任务。”

      “有具体的解决预案么?”我当然不能光听保证的话,对于具体的准备工作也要掌握。

      “摩托化行军的主要特点是机动能力强,通行能力弱,容易被发现。这次西训车载长途拉练,考验的是通行能力,需要考虑的是在车载行军中如何组织车辆快速通行、危险路段的安全通行、长途行车的耐疲劳驾驶。我们认为主要就是这三个方面的难度,具体措施有车流量大路段的组织疏导,把指挥责任落实,疏导工作分配给个人;在危险路段也要把安全工作落实到个人,协助司机开辟车行通路,需要人拉拽时我们都上阵。当然,出发前各种工具带全也很重要,这得由小队负责解决了。耐疲劳驾驶,我们认为不只是司机的事,也是需要我们每个会驾驶的队员参与的事,充分发挥集体的力量,就能保证长途车载行军的耐疲劳驾驶。”

      万邦宁的一番话,让我对他刮目相看,问题、措施都有了,而且问题抓的是重点,措施很有针对性,显示了他的指挥才能,我都自叹弗如。

      “把你们的准备工作和行军措施向全队人员介绍一次,让其它各班也都了解了解你们所想所做,我认为很有意义。兵教兵嘛!”

      特种兵老鸟在这个方面真不如机械化部队来的家伙,老万一番介绍启发了我,也启发了大家,上路前各个领队就系统地掌握了长途车载行军的各个关节点和应对措施,很典型的军事民主的结果。

      完成后是行军计划很有特点:规定了两条路线的开进用时,都是行进的时间规定得很短,要求加大行军速度,保证行车里程。这个对驾驶技术和车况维护提出较高要求,所以安排了有经验的汽车兵带“影子”队员。途中安排各个停留点的休整时间略长,也是从照顾队员对高原环境适应和汽车寿命考虑的。

      按照进疆机动行军计划,小队留守干部和新训队为一路,经大理、昌都、格尔木入疆,于海洋、柳海东为指挥员;4、5班和火力班主力则从大理开向林芝、拉萨,经阿里地区进疆,石谊世、安野湖为正副指挥员;此次机动车载行军仍是走前一次小队主力进疆的老路线。有为从第三条路线进藏掩护的意义。

      我送走了由于海洋、柳海东率领的新训队和留守干部,石谊世、安野湖带领的4、5班和火力班队员的一二梯队,新老队员们分别乘坐越野车、卡车,以长途车载行军拉练方式,雄赳赳地开始了去南疆的4800公里的行程。

      后来汇报时,上级对“影子”小队新老干部为长途车载行军所做的计划和准备给予认可的评价,“他们还是能够装上轮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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