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古诗词一字之差,哪个意境更好? -- 俺老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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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黄河远上白云间是视觉的享受,

          写出了西出阳关后的旅愁和故园无此声的悲凉。

          黄沙直上白云间是视觉的震撼,写出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盛唐气魄和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壮。

          从边塞诗的角度,我更认可后者。

      • 家园 黄河在西部,是九曲十八弯的

        直上肯定不对。远才有时光悠长的意境。

        黄沙直上,应该是说远处的沙漠地平线和天际线相接了,但这个相接,已经是地平线了,不需要“上”了。

        通宝推:燕人,
      • 家园 “黄沙直上白云间”只有刮龙卷风才能看见吧

        从近处看,沙尘暴天气是看不到“白云”的;从远处看,沙尘暴是像大浪一样滚滚而来,和“黄沙直上”也是有差距的。除非是龙卷风才能出现“黄沙直上白云间”的景象。

        古代“凉州”泛指当今的甘肃一带,也就是河西走廊地区,虽然气候不如内地,但也不至于处处“黄沙“,水草丰美之处也不少。黄河本身就流经甘肃(黄河的六分之一在甘肃),黄河上游最重要的支流之一,湟水河,也流经甘肃,现今的甘肃省省会兰州市红古区,以及青海省的省会西宁,都在湟水河岸边。历史上河湟地区(又称”陇右“)也是战略要地,但在安史之乱后就丢失了,直到北宋”熙河开边“时才短暂回到中原王朝手里。

        历史上王之涣很可能没去过凉州,而是凭借想象写的《凉州词》,既然如此,并不能根据凉州多”黄沙“就断定是”黄沙直上“,也不能根据”春风不度玉门关“就断定写的是玉门关附近的景色,”一片孤城“也不是玉门关。另一方面,”黄河远上“是静态的,“黄沙直上”是动态的,如果王之涣确实没去过凉州,那么前者更容易想象一些。(也有可能作者是站在一幅画前做的这首诗,那就更加能说通了)。王之涣还有一句“黄河入海流”,同样是想象,也许可以和这句互相印证。

        最后从文学上看“黄沙直上“固然可能更加真实,但在意境上明显不如“黄河远上“,历史上后者广为传唱而前者鲜为人知就已经证明了这点。

        通宝推:燕人,铁手,
        • 家园 为什么不是笔直长路,漫漫黄沙,直上云间呢

          “黄河远上白云间”,画面是一条蜿蜒的黄河,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的白云之间。

          “黄沙直上白云间”,就是一条笔直的长路,扬起黄沙伴着旅人,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的白云之间。

          我是更喜欢“黄河远上”的。事实上,今天的流行版本是“黄河远上”,也可以看作千百年来众多读者集体用记忆、传诵和教育投票筛选的结果。

          • 家园 这样重点就是”道路“了

            笔直的长路上铺满黄沙,但不可能只有大路上才有黄沙,旁边也有,所以重点不能是”黄沙“只能是”道路“,而用”黄沙“指代”道路“又不太妥当。最终写出来应该是类似“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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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说回来这条长路可能还真的有。《魏略·西戎传》中说:

            从敦煌玉门关入西域,前有二道,今有三道。……从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庐仓,从沙西井转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到龟兹,到葱岭,为中道。从玉门关西北出,经横坑,壁三陇沙及沙堆,出五船北,到车师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转西与中道合龟兹,为新道。

            实际上南道是从敦煌(沙州)出发的,并不经过玉门关,而新道从玉门关到时高昌这段,又称”大海道“,从地图上看是非常”直“的,是古代敦煌-哈密-吐鲁番之间最近的一条道路,在古代可能只有”秦直道“有这么”直“。唐代称这条路为”大海道“(此处的”海“是”沙海“的意思)。

            唐《西州图经》记载:

            大海道。右道出柳中县(今鲁克沁)界,东南向沙州(今敦煌)一千三百六十里。常流沙,人行迷误 ,有泉井咸苦,无草。行旅负水担粮,履践沙石,往来困弊。

            这条路后来淹没无踪,近年来又被考证出来并成了热门自驾游路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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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丝绸之路在汉代以前早就事实上存在了。秦朝就有”西方道“。而更早的西周穆王西征也能循此直到中亚。有人推测周穆王回师的时候走的就是”大海道“。

            而且那时候路况应该还算不错,至少能让周穆王的车兵通过。怎么确定是车兵呢?首先穆王本身就有”八骏“,就是用来拉战车的,但拉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两辆。

            癸酉,天子命驾八骏之乘,赤骥之驷,造父为御,南征翔行,迳绝翟道,升于太行,南济于河。

            癸酉,天子命驾八骏之乘,右服骝而左绿耳,右骖赤而左白亻莪。天子主车,造父为御,为右。次车之乘,右服渠黄而左踰轮,右骖盗骊而左山子。柏夭主车,参百为御,奔戎为右,天子乃遂东南翔行,驰驱千里,至于巨蒐氏。

            有一次在沙漠中穆王口渴,曾在”次车“中的为”右“的奔戎曾杀了一匹拉车的战马用血给他解渴。

            辛丑,天子渴于沙衍,求饮未至。七萃之士高奔戎刺其左骖之颈,取其青血以饮天子。天子美之,乃赐奔戎佩玉一只。奔戎再拜䭫首。天子乃遂南征。

            但这件事可能发生在上面那段之前,被杀的“左骖”应该是“奔戎”,而他也因这件事而成为周穆王”次车“的”右“。有人推测,这件事有可能就发生在大海道上的库木塔格沙漠中,时间是穆王十四年。按张闻玉的推算,武王灭商是公元前1106年,一百年后也就是公元前1006年穆王即位,穆王十四年就是公元前993年。

            周穆王”西征“过程中,经常接受当地的”献“,并且还有回”赐“。比如:

            甲戌,至于赤乌。赤乌之人丌献酒千斛于天子。食马九百,羊牛三千,穄麦百载。天子使祭父受之,曰:赤乌氏先出自周宗,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吴太伯于东吴,诏以金刃之刑,贿用周室之璧,封丌璧臣长季绰于舂山之虱,妻以元女,诏以玉石之刑,以为周室主。天子乃赐赤乌之人丌默乘四,黄金四十镒,贝带五十,朱三百裹。

            这种“献”和”赐“可以理解成早期的朝贡体系,但也可以理解成是贸易关系。因为周穆王收到的大多是马、牛、羊之类的实物,而付出的大多是金、贝、布等有货币属性的东西。这说明早在汉代之前几百年丝绸之路上贸易就已经很兴盛了。

            通宝推:俺老孫,燕人,铁手,
            • 家园 《穆天子传》都说是后人伪作,类似神话故事,不好当真吧。
              • 家园 没有“都”吧

                只是有部分人认为是伪作,当成神话故事的更少。

                《穆天子传》有明显的"起居录"性质,几乎每一段都是以日期开始,然后是穆王去了哪儿,干了什么。有些段落还会有一些类似注释的东西,进行一些补充。比如:

                己巳,至於文山,西膜之所謂□,觴天子于文山。西膜之人乃獻食馬三百,牛羊二千,穄米千車,天子使畢矩受之。曰:□天子三日游于文山,於是取採石。

                壬寅,天子飲于文山之下,...

                这里“曰:□天子三日游于文山,於是取採石。”应该就是一段注释,说的是从“己巳”开始穆王在文山游玩了三天,并且开采了一些玉石,到第四天“壬寅”则“飲于文山之下”。这个注释应该是写起居录的人后来问了其他人之后补上的(“於是取採石”,也可能不是注释的一部分,这样把“曰:□天子三日游于文山,”去掉后文意更连贯)。还有更具体的例子:

                乙丑,天子東征,𣎕𩖿送天子至於長沙之山。□𨾏,天子使柏夭受之。柏夭曰:重𢀄氏之先,三苗氏之□處。□以黃木𢁎銀采,□乃膜拜而受。

                这里“柏夭曰:重𢀄氏之先,三苗氏之□處。”应该是询问河宗柏夭之后加的,去掉这段也使文意更连贯。

                还有更加具体的:

                庚辰,天子大朝于宗周之廟。乃里西土之數。曰:自宗周瀍水以西。至於河宗之邦,陽紆之山三千有四百里。自陽紆西至於西夏氏,二千又五百里。自西夏至於珠餘氏及河首,千又五百里。自河首襄山以西南,至於舂山珠澤,昆侖之丘,七百里。自舂山以西,至於赤烏氏舂山三百里。東北還至於群玉之山,截舂山以北。自群玉之山以西,至於西王母之邦三千里。□自西王母之邦,北至於曠原之野,飛鳥之所解其羽,千有九百里。□宗周至於西北大曠原,萬四千里。乃還東南,複至於陽紆,七千里。還歸於周,三千里。各行兼數,三萬有五千里。

                穆王回来后让人计算走了多远。史官询问相关人员后把结果记了下来。为什么不是他自己记的呢?因为这段数字根本对不上:前面从出发到“曠原之野”只有13300里,但后面写的是14000里。有可能“東北還至於群玉之山,截舂山以北。”隐含了700里但没记。但后面14000+7000+3000=24000,并不等于35000。所以这里应该不是自己算的,否则这么明显的错误不会自己记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文字有遗漏,但这段文字看起来又很连贯,不太像有遗漏的样子。当然也不太可能是造假,否则这水平也太低了一些)。

                这段提到的“赤烏氏”,也很有意思。汉代之前并没有“赤乌”一词,到了汉朝才出现,指的是武王伐纣时出现的“祥瑞”,也就是“白鱼赤乌”。《史记·周本纪》说:

                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还师归。

                从以上描述来看,“赤乌”应该是天上掉下的火流星,最后落入王屋山。但东汉以后一般理解为赤色的鸟,并视为祥瑞(但其实武王这次东征实际上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要理解成是祥瑞)。三国时东吴孙权有个年号就叫做“赤乌”,应该也是当做祥瑞理解的。西晋离三国不远,如果作假应该也不会把“赤乌”当成地名。

                《史记》中《吴太伯世家》为“第一世家”,但《穆天子传》里竟然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甲戌,至於赤烏。赤烏之人丌獻酒千斛于天子。食馬九百,羊牛三千,穄麥百載。天子使祭父受之,曰:赤烏氏先出自周宗,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吳太伯于東吳,詔以金刃之刑,賄用周室之璧,封丌璧臣長季綽於舂山之虱,妻以元女,詔以玉石之刑,以爲周室主。天子乃賜赤烏之人丌默乘四,黃金四十鎰,貝帶五十,朱三百裹。丌乃膜拜而受,曰:□山,是唯天下之良山也。珤玉之所在。嘉穀生之,草木碩美。天子於是取嘉禾,以歸樹于中國。曰:天子五日休於□山之下。乃奏廣樂,赤烏之人丌好獻二女于天子,女聽、女列,以爲嬖人。曰:赤烏氏,美人之地也,珤玉之所在也。

                这段“曰”有点多,但“赤乌”和“东吴”竟然都和周王室是亲戚这个脑洞可有点大。后来的孙权“碧眼紫髯”,又用“赤乌”做年号,说不定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唐僧去西天“取经”回来后,写过一本《大唐西域记》,里面提到在经过朅盘陀国,当地人自称“汉日天种”,说是古代波斯使臣到东方迎娶公主,到达这里遇到战乱因此停了下来,后人建立朅盘陀国,是高地塔吉克族的发源地。后来斯坦因认为唐僧说的就是喀什地区的“公主堡”,这里现在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个旅游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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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穆天子传》有部分历日比较准确。

                孟秋癸巳,天子命重𢀄氏共食天子之屬。

                五日丁酉,天子升于採石之山,於是取採石焉。天子使重𢀄之民,鑄以成器于黑水之上。器服物佩好無疆,曰:天子一月休。

                秋癸亥,天子觴重𢀄之人𣎕𩖿,乃賜之黃金之罌二九,銀烏一隻,貝帶五十,珠七百裹,𥭩箭桂薑百 𡸍,絲𦃥雕官。𣎕𩖿乃膜拜而受。

                乙丑...

                丙寅...

                己巳,至於文山,西膜之所謂□,觴天子于文山。西膜之人乃獻食馬三百,牛羊二千,穄米千車,天子使畢矩受之,曰:□天子三日游于文山。於是取採石。

                壬寅...

                癸酉,天子命駕八駿之乘,右服𧃭騮而左綠耳,右驂赤蘎而左白𠌾。天子主車,造父為禦,𡇷𡇤為右。次車之乘,右服渠黃而左踰輪,右驂盜驪而左山子。柏夭主車,參百為禦,奔戎為右,天子乃遂東南翔行,馳驅千里,至於巨蒐氏,巨蒐之人𠮀奴,乃獻白鵠之血,以飲天子,且具牛馬之湩,以洗天子之足,及二乘之人。

                甲戌...

                癸丑,天子東征。柏夭送天子至於䣙人。䣙伯綮觴天子于澡澤之上,𣂿多之汭,河水之所南還。曰:天子五日休於澡澤之上。以待六師之人。

                戊午...

                孟冬壬戌,天子至於雷首,犬戎胡觴天子于雷首之阿,乃獻食馬四六。天子使孔牙受之,曰:雷水之幹,寒寡人,具犬馬羊牛。爰有黑牛白角,爰有黑羊白血。

                癸亥...

                丙寅...

                癸酉...

                庚辰...

                乙酉...

                丁亥...

                仲冬壬辰,至𤃻山之上,乃奏廣樂,三日而終。

                这段孟秋癸巳,(季)秋癸亥,孟冬壬戌,仲冬壬辰间隔都是30或60日左右(中间可能加了闰月),古代把一年分四季,每季又分为(孟仲季)三个月令,上面这几个带前缀的基本上是对的。而根据“曰”后面的注释可以判断出前面的“丙寅”和“壬寅”应该是“丙申”和“壬申”之误。但这个应该是解读之误,如果是造假这个又是个低级错误。

                当然这段包含了一个非常像“神话”的内容:“天子乃遂東南翔行,馳驅千里”。也就是说一天就跑了“千里”。但有人认为这里的“里”是不是“三百步为一里”,而是“小里”,相当于现代的77米多。这样上面那段说的也就是跑了77公里多,也就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但放到时那个年代仍然很惊人,所以特别记录下来。(另《周髀算经》有“寸影千里”的说法,如果用这里的“小里”也可以更好地解释)

                通宝推:桥上,
      • 家园 远上在普通话里读起来好像更上口
      • 家园 "直上”好。
      • 家园 之前很多人通过地理、气候、传抄考证等方面分析过了

        比如从地理角度分析,玉门关距离离黄河最近的西宁市有690公里,且玉门关周围根本没有山,诗人如果是在玉门关写诗,既不会写“黄河远上白云间”也不会写“一片孤城万仞山”。从全诗看又明明是写景,所谓凉州在今天的甘肃武威,距黄河200多公里,如果诗人在凉州写的诗,根本看不见黄河。

        而从气候角度分析,最著名的是竺可桢先生在《物候学》一书中所写,认为应作为“黄沙直上白云间”,以为这样写,很合乎凉州以西玉门关一带春天的情况。他引用唐代诗人的诗句作为旁证:与王之涣同时而齐名的诗人王昌龄,有一首《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维的《送刘司直赴西安》:“绝域阳关道,胡沙与塞尘,三春时有雁,万里少行人,……”。都把黄沙与玉门关联系起来。的确,玉门关一带到春天,刮大风起黄沙是经常发生的。

        从传抄上考证者,则认为是历来传抄的错误,认为把沙的草书认成河,黄河直上不好唱所以唱成黄河远上。又翻看诗集,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及宋·尤袤的《全唐诗话》中均写为,“黄沙直上白云间”,包括用唐代薛用弱的《集异记》的故事: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三诗人在长安相遇,用伶人唱诗比谁的诗传唱广,双鬟起唱:“黄沙远上白云间……”做证。

        但这些解释,其实都不足以证明。

        地理、气候说,虽有道理,但查看王之涣的生平,其实他从来没有去过边塞,写的诗都是想象,自然跟诗人写诗在哪里无关了。

        而认为传抄造成的错误,其实也解释不了如果诗人写的是“黄沙直上”,为何唐朝的《集异记》里写成了“黄沙远上”,又只有宋代《乐府诗集》及《全唐诗话》里是“黄沙直上”,而其他抄本中均做“黄河远上”。

        我觉得,还应该从此诗的立意及诗人写作的背景分析。王之涣恰逢唐玄宗所在的开元盛唐时代,唐玄宗荒淫纵乐,不务边防这是众所周知的。上有所好下必从之。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就搜集了一批西域的曲谱,敬献给唐玄宗。《乐苑》称,开元年间,西凉都督郭知运进献宫调《凉州》。唐玄宗尤其喜爱其中来自凉州的一种曲牌。玄宗把《凉州》交给教坊,让乐师翻成中国曲谱,并配上新的歌词以演唱,教坊则以所进之地为曲调之名,这就是《凉州曲》与《凉州词》的来历。而王之涣借曲填词写成了诗,诗题又作《出塞》,但显然不是单纯的因为诗句优美而得以传唱,更因为其中的深意。明代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说:“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可以说点到了关键点。也就是说王之涣借此诗表达对远戍士卒的同情,故此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既然末尾说君恩不及边塞士卒,前面讲边塞士卒的辛苦才合理。而黄河远上显然体现不了这一点,只有“黄沙直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用环境的艰苦才能体现戍边将士的辛苦,更用以呼应尾句的“春风不度玉门关”。

        而如果按通常传抄的“黄河远上白云间”,此诗不过就是一个寻常写西北边塞风光的诗,美则美矣,但却没有什么内涵,更何况还是诗人想象出来的边塞。而用“黄沙直上白云间”,则体现了诗人对戍边将士的同情与对君恩不及的无奈,更富历史感与责任感。这应该也是此诗自写成就一直被传唱的原因吧。

        通宝推:燕人,不远攸高,桥上,铁手,
        • 家园 黄沙直上白云是典型沙尘暴场景

          但古代一般人没见过没法想象,不能共鸣

          而黄河远上,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立即有了画面感

          抛开君恩不及这些深层次类似穿凿附会的解读,一般人哪怕小学生看过这样画面感十足,文字浅显含义隽永的诗也会印象深刻

          所以我觉得作者写的应该是 黄沙直上(他可能和边塞人士交流获知),但人民群众不理解不喜欢,改成了 黄河远上

          结果大行其道,就跟李白的原诗“举头望山月”,今本做 举头望明月 类似的,虽不忠于原著,但人民喜欢

          • 家园 你的解读逻辑让人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先说“黄沙直上白云是典型沙尘暴场景,但古代一般人没见过没法想象,不能共鸣”

            直接否定了黄沙直上的可能,最后又写“所以我觉得作者写的应该是 黄沙直上(他可能和边塞人士交流获知),但人民群众不理解不喜欢,改成了 黄河远上”

            因为都没有,如何出来的所以呢?既然黄沙直上是古人没法想象的场景,你的所以从何而来?

            而脱离全诗去就某一句去解读,其实是最不可取的,诗人写诗全诗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每一句都是为全诗服务的,前面两句写景,与后面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如果没有呼应的意思在里面,是看不出什么必然联系的。

            各自对古诗理解不同,这是正常的,毕竟每个读者的见识认知都不同,读诗的心境也不同,但起码要符合逻辑,自圆其说。

            至于说“君恩不及这些深层次类似穿凿附会的解读”,属于对此诗的完全不了解了,事实上很多诗集对此诗的评点都是关于这点的。只不过后人只会背诵,流于词句隽永的表现,而忽视了诗的内涵了。

            《唐诗正声》:吴逸一评:神气内敛,骨力全融,意沉而调响。满目征人苦情,妙在含蓄不露。

            《升庵诗话》:此诗言恩泽不及于边塞,所谓君门远于万里也。

            《唐诗镜》:此是怨词,思巧格老,跨绝人远矣。

            《汇编唐诗十集》:唐云:一语不及征人,而征人之苦可想。

            《唐诗训解》:句奇,意奇。

            《唐风定》:字字雄浑,可与王翰《凉州》比美。

            《唐诗摘钞》:王龙标“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李君虞“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与此并同一意,然不及此作,以其含蓄深永,只用“何须”二字略略见意故耳。

            《而庵说唐诗》:此诗只要说玉门关外之苦而苦见矣。风致绝人,真好诗。

            《唐贤三昧集笺注》:此状凉州之险恶也。笛中有《折柳曲》,然春光已不到,尚何须作杨柳之怨乎?明说边境苦寒,阳和不至,措词宛委,深耐人思。

            《一瓢诗话》:“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其苦思妙响,尤得风人之旨。

            《唐诗别裁》:李于鳞推王昌龄“秦时明月”为压卷。王元美推王翰“葡萄美酒”为压卷。王渔洋则云:“必求压卷,王维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龄之“奉帚平明”、王之涣之“黄河远上”其庶几乎!而终唐之世,绝句亦无出四章之右者矣。”

            • 家园 没见过没法想象的是普通读者

              作者是可以通过广阔交游了解 黄沙直上白云 场景的,但一般读者应该做不到!不能引起读者共鸣,诗如何能被流传至今?

              我猜猜有啥不行的!

              后面你引的那堆里,没提君恩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呀

              《唐诗镜》:此是怨词,思巧格老,跨绝人远矣。

              《汇编唐诗十集》:唐云:一语不及征人,而征人之苦可想

        • 家园 哈,黄河之水天上来,黄河不上黄沙上?

          就从地理讲,黄土高坡那可是高原。黄河著名的几字大拐弯先北上再南下,兰州海拔高度1500-2000米,黄河自西南流向东北,横穿全境。在河南成悬河 天上河。

          “一片孤城万仞山”讲明是大全景 无人机视角,那么自然也是大视角下的黄河,一路北上 远接天边。往南更高,黄河发源青藏巴颜喀拉山。

          通宝推:铁手,
          • 家园 你分析古诗用无人机全景视角去套古人的思维?

            王之涣听了你的解读都会一脸懵逼。

            对古诗的解读各人有各自的理解角度,这个本无可厚非,毕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最基本的原则还是要说得通逻辑,更重要的是回到诗人的历史环境中去理解写诗的逻辑,而不是自己强行解读。像你这样把“一片孤城万仞山”讲明是大全景 无人机视角,就属于自作多情了,诗人是不会有这种写作思维的,更何况如果是大全景 无人机视角,从高空看过去,更不可能有什么黄河远上白云间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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