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困龙滩 -- 履虎尾

抱朴仙人和语迟先生关于“风水”的几篇大作，勾起了俺的一段回忆。履虎尾在中原插队时，曾听队里放羊的六爷讲过类似的传说，故事的内容如下：

古时候有个测字卖卦看风水堪舆的老头儿，给人家看了一世的风水，临老了的时候，他也给自己选中了一块坟地。

在一般的人看来，这块坟地的风水可是不咋着，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糟糕的。咋的哩？这块地既不在山坡上，也不在平川上，而是选在了一条河的河沿儿上，是一片河滩地。

老头儿躺在床上，喊来自个儿的大儿子，老头儿吩咐儿子说：

“孩儿啊，爹老了，要走了。这坟茔地儿呢，俺自个儿已经选好了，就在村东头河滩上。河滩上不是有蓬子茅草吗，就在茅草棵子下边儿。你记住哩，就埋那儿，不许换地界。俺死了，不许买棺木，恁就用床下的这块席子，把爹给裹起来就中。还有，发送要快，停上三天就出殡，别理会什么‘头七’，‘二七’的。记住，下葬的时候不许给俺穿衣服，俺现下穿的这身儿衣服，等俺死喽，恁立即扒下来，一丝一缕也不许留在爹身上，就这么光着身子埋了就中。坑儿，要挖深点儿，把爹平摆在坑里个，头要对着河那跄。而且，不许起坟头，连个土包也不许有，坟上平平地，别人看不出来最好。还有，丧事要简单，来的人越少越好，就恁弟兄几个来了就中，谁也别请，特别是别请恁妹子——嫁出去的那两个‘姑奶奶’。”

老头特别说道：

“孩儿啊，到底为了啥，恁别（音白，bai）问，爹没糊涂，心里明白的很。恁只管按爹说的路数去做！记住喽，别人说啥咱不管，一定按爹说的办，一丝一毫也别走样了。”

老头儿说完，就瞪眼儿了。

老人走了得办丧事啊，儿子们会到一起，商量发送老爹的事。怎么发送呢？大儿子对弟弟们讲了老爹的临终遗言，并且说，顺者为孝，丧事要按老爹的“临终嘱咐”来办。

几个弟弟虽然心里不高兴，可是，“家有长子，国有储君”，大哥既然这样说了，自己是当兄弟的，只有听从了。

唯有最小的弟弟，从小父母就娇生惯养的，生了一身的“别筋”，就好同人家“顶牛”。小弟弟嘴上没说啥，背地儿托人捎信儿，通知了嫁出去的两个姐姐，请她们出殡那天回来，抗议大哥的胡作非为。

到出殡那天，两个“姑奶奶”早早的就来了，躲到河滩对面的荒岗子后边，没露面。弟兄几个挖好了穴，刚要把裹着草席的老爹下葬，俩姑奶奶“嗷”地一声，从土岗子后边跳出来了，抱着老爹，嚎啕大哭。接着，俩姑奶奶指责哥哥弟弟们：“咋？恁们就这么孝顺？就让老爹光着身子走？就不怕别人捣恁的脊梁骨！”

当大哥的跟妹子们再三解释，还是不中。最后，大哥发了脾气，俩妹子才害怕了，不敢撒泼了。但是哩，大哥最后也没硬到底，也让了一步，答应了俩妹子最起码的那一点点儿的要求——给老爹穿上了一条裤子。

话说长安城里，金銮殿上，这一天早朝。文武大臣山呼万岁之后，领班大太监走至丹阶之前，传达天子圣命曰：“众位卿家，有事出班启奏，无事早早退朝。”

话音未落，只见一员老臣出班进前，跪倒尘埃。众大臣一看，有事启奏的原来是监天监李淳风李大人，只听李淳风大人朗声启奏曰：

“启奏吾皇万岁，微臣夜观星象，自上月起，有云气兴于房，心之间，色成五彩，状如龙虎，此所谓天子气也。自上月至今，已有十余夜，此云气越发分明，主其下或有山贼水寇，或生贼子乱臣。房，心二宿，乃豫州之分野，微臣斗胆，敢请一道旨意，前往豫州，为万岁破了此患。”

当今天子听得明白，当即准奏。

李淳风领了圣旨，乔装成一测字先生，悄悄地来至中原豫州地界。白天，走街串巷，微服私访，以测字卖卦为名，打探民间隐情。晚上，仰观天象，参星拜斗，判断云气所起地具体位置。

终于，李淳风寻到了埋葬老头地河滩边坎。李淳风大人取出圣旨，调动邻近各州县官员，齐会河滩。

河滩上，早已排列好了香案，烟火缭绕。李淳风用大笔蘸满了朱砂，在一张黄纸上画了一道苻。符画好后，李淳风把符纸在烛火上点燃。然后，李淳风取出四根一把粗，八尺长的桃木桩。李淳风手持桃木桩，在河滩墓穴上方，端详了半天，将四根桃木桩分别插在沙滩上。李淳风一摆手，走上来八个当差的。这八位公差，两人一组，一人扶桩，一人轮起铁锤，向桃木桩上砸去。哪用上十几锤，早已将四根桃木桩砸进了地面。

李淳风一挥手，这八个公差恭身退下，又有八个公差补将上来。这后来得八位当差的，挥起手中得铁锨，一起向下挖去。终于，坟穴挖开了。大家低头向墓穴内一看，啊，哪里有什么老头得尸体，只见坟穴之内，一领破草席中，一条五色蛟龙正在向河水的方向挣扎爬去，刚才砸下的四根桃木桩，分别正钉在蛟龙的两条前腿，龙头和龙心上。几个胆子大的公差解开草席，草席里，蛟龙的两条后腿被一条破裤子死死缠住……吓，若不是破裤子缠住了后腿，这条蛟龙只怕是早已钻入河中。

原来，老头临死前给自己选的地界是一块风水宝地。按齐门遁甲堪舆书上所说，葬于此地者，不出“七七”，当可化为蛟龙；只有裸身葬下，蛟龙无拘无束，才能尽快钻入河中。而蛟龙一旦入河得水，则再难制服，将腾空而去，其后世子孙，于是可世世代代为天子也。然而，老头儿虽然得其福地，但命里不该享有如此福分。因此，上苍乃假二妇人之手，将老头儿的计划搅黄。老头的大儿子虽然能命令弟弟们服从，可是，遇到两个姑奶奶妹子，还是败下阵来。故曰：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 这个传说履虎尾老先生在河里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