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文摘】美国淑女 -- 茶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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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文摘】美国淑女

    她是个道地的淑女。娴静,乖巧,幸运之星似乎一直笼罩着她。数年前男友出国她伤心了一阵子,以为一切已结束,于是烧掉照片,剪掉头发,打算终老于父母的身边。然而一年之后,男友又跑回来向她求婚。他说,美国淑女已经绝种,他需要她过去为他打理一个温馨的家。那一刻她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是啊,美国没有淑女了,需要她带去三从四德,作一个温良的表率。

    淑女去了美国,成了某某的夫人。不多久,从前的男友即现在的老公被她养得肥肥白白,朋友就说,你老婆本事很好啊!她挺有成就感。不过老公并不领她的情,让她去读书,念Accounting。什么是Accounting?她问。会计啊,老公说,这都不懂。我会算帐,淑女争辩。可我就这么点儿家底,老公说,要你算什么帐?去拿个学位才能找工作,找了工作咱们才能奔小资。她又问,美国女人结婚后也工作吗?老公说,我又不是美国男人,没爹妈给我大房子,养你容易吗?都是中国人,男女平等。淑女不再言语。

    徼完学费,家里似乎穷了点,老公心情也坏了点。周末固定的晚场电影取消了,老公又转向投奔从前的狐朋狗友,苦练球技牌技去了。她要求参加过一次他们的牌局,结果受不了那里过重的阳刚之气,老公也嫌她牌技太烂。她被熏到卫生间里去了。在里面她听见老公和别人的对话。

    有人问,结婚好吗?

    老公说,自己讨一房不就知道了。

    你老婆长得不错啊。看来回国讨一个怎么都比在这里寻摸悍妇强。

    长得不错有什么用?老公说,养起来累得很。

    你什么意思?那人道,难道你不喜欢自己老婆?那干什么娶她?

    老公说,忠诚!因为她对我忠诚。

    一群人轰笑,这算什么回答?一点也不sexy。没劲!

    打牌打牌!

    淑女呆在卫生间里不敢出来。她的眼睛有些潮,怕别人笑话。

    淑女终于毕业了,也顺利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比起在读的博士老公已经强出一头。有点挺直腰杆的感觉。但她时时提醒自己,注意低调做人,没有老公,她来不了美国。

    公司里是纯粹的母语为英语的白人黑人世界,淑女英语不好,与人交流有难,渐渐被排斥在各种对话之外,仿佛成了一个透明人。她心里着急,可是没有办法。老公对她倒是和颜悦色,说这样也好,省得被洋人拐走。

    下半年公司经营不景气,开始裁员。淑女急得神魂颠倒,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总不能跑经理那儿献媚去,英语都说不溜儿。而且在这节骨眼上,淑女怀孕了。她向来很小心,可是这次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打掉他?还是留住?淑女和老公讨论了无数的日夜,为了他们的前途,孩子没保障的未来,以及他们尚未享上的小资生活,决定还是打掉。但问题是,淑女怕疼。她从小就怕打针,有过臀大肌夹住针头的经历,当然,这跟打掉孩子没有关系。不过她打算再等等,等到最后克服了心理障碍再做不迟。

    然而她怀孕的事情终于被别人知道了。那天她在卫生间里忍不住干呕,同事琳达问她是否不舒服,她告诉琳达自己怀孕了,头胎。琳达把这个消息迅速地传给了公司里每一位妈妈以及准妈妈。不久,淑女发现自己很快地处于妈妈级人物的关怀之中。有人发问候E-MAIL,有人主动找她聊天,都是些关于孩子的杂事,可是淑女觉得 很快乐。再后来,老板也知道了这事情,便找她谈话,问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现在给她分配的活是否太重。她慌忙说,不重,一点不重。老板大笑,你会变得很重的!淑女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老板的话是什么意思,红着脸出去了。

    她跟老公商量是否留下这个孩子,因为现在全公司人都知道了。老公说,喜欢就留下吧!你胖点的样子我喜欢。就这样,孩子的命留下了。

    九个月的时候公司开始疯狂裁人,不知为什么,淑女呆得好好的。

    九个半月的时候,公司里剩下的人给她开了个baby shower。老板把自己的厚重 椅子让出来,上面扎了几个气球。淑女坐在老板椅上,撕着大大小小礼盒的包装纸,琳达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淑女拿出一件小衣服,说一声,噢,好可爱!大家就都跟着噢一声。好心的同事还订了一个蛋糕,大家心满意足地分食,空气中弥漫了奶油甜香的气息。

    淑女拆着礼物,眼中开始湿润。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她终于明白,原来美国社会需要这样融入。为此,她可以再大一次肚子。再大两次,三次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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