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共:💬844 🌺1438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57
下页 末页
    • 家园 【原创】第56章 赵括(白衣上鲜红的血迹象一朵怪异的正在怒放的大红花)

      “新买的,瑞士军表。”阿坚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块表看上去朴实无华,但是暗蓝色表面配上清晰的数字、简洁的指针和不锈钢表链,真是大气漂亮。不知道“大哥”带什么表?我忍不住想,嘴里不忘说:“真好看。”

      “好看吧?嘿嘿。林老师说了,机芯、表盘都是原装的,只有表链是后配上去的。看不出来吧?”我忙摇头。“就是就是。”阿坚得意地看了林绿野一眼,林绿野扭头装做看街景,“这块表在百利,正经两千多块呢。你猜,我和林老师花了多少钱?”

      “你和林老师?”

      “是啊。林老师今天来公司办事,跟我说这儿有个小贩卖水货瑞士军表。她觉得中间有几块是真货,问我有没有兴趣合买。嘿嘿,赚了。才四百块呀。还白饶了一个表链,我和林老师一人出一半儿。她带一个月我带一个月。这个月我先带。”

      我看看那个小烧饼大的表盘子,又瞅瞅林绿野柴火棍粗的细手腕,点点头:林绿野呀,你就蒙人吧。什么一人一个月,这块大号男表你敢带出来我才服你。明明想送人家又不肯直说,绕了这么三里地的圈子。唉,我叹口气,看看尤自土财主似的眉飞色舞的阿坚,想:林老师也就哄这个傻小子吧。

      林绿野一定是看出不对了,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还她个白眼。她低声下气冲我摇头,脸色紧张。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点头叫她放心,总不想下学期会计原理得零蛋吧?这种事,惹急了她,我估计林绿野干得出来。她冲我招招手。我把耳朵凑过去,她低声说:“今天去忠信查帐。不太好。”我脸色一变,她接着说,“忠信的资金恐怕有问题。”

      我震惊地看着她,她神色凝重地冲我点点头,又凑到我耳边说:“你要是真看中市场那块地,恐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这时阿坚凑过来:“说什么呢?林老师,你不是说海鲜市场你的熟人在卖皮皮虾吗?”

      林绿野暗暗握了一下我的手,嘴里打哈哈说:“是啊是啊,得赶紧走了。再过一会儿海鲜市场连处理货都没有了。”

      我知道她暗示我回头找她,也跟着起哄说:“那赶紧去吧。阿坚,你少吃点。否则又要挨打了。”

      “谁、谁挨打了?”阿坚脸红脖子粗地一插腰。

      哎?我还没说话林绿野狠狠瞪了我一眼,一边拉阿坚一边说:“就是。小孩子家不要胡说。都五讲四美了,谁还敢打人阿?阿坚,咱们买皮皮虾去!”

      我的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大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呢?我抓起电话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传来女秘书的声音:“您好,忠信公司,请问您找哪位?”我忙把电话挂断。扶着墙,头有点晕。林绿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忠信的情况究竟有多严重?“大哥”、“大哥”他知道吗?他有办法吗?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翻腾,我只好扶着桌子坐下来,整理一下思路。好想马上打车到忠信阿。每次只要看见那张脸,好象一切都不成问题,心里有说不出的安静快乐。

      我从背包里拿出纸笔。那张纸的一面已经写满了要做的事情。见赵括,打广告,买小暖气,打听建筑设计,打听市场楼房租价。。。我拿着这张纸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叠好,放回书包。赵括,今天就是跑遍全城我也要把你掘出来!

      连呼了三次,赵括才回电话。我压住火气说:“赵先生,我可等你好几个小时了。说吧,这次在哪里碰头?”

      他好象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说:“不是不是。今天我运气好,一直在跟踪的一件事有突破性发现。我现在还在跟呢。要不,咱们另约一个时间?”

      “不行。”我赌气说,“至少今天我们要见个面吧?”

      他有点为难地说:“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有点乱。天又快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算了。”

      我想了想,实在等不及了。昨天去他们报社,一个个都忙得不行,本市就这么两家大报,架子还挺大。把我从外勤指到采编,又指到专版,最后听说我要登广告才有人理我。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又说负责人跑广告了,让我改天再去。我这点小火灾在人家眼里根本是小CASE。只有这个赵括,在我提了雁语和酥皮肉包后热情一些。一定要粘住他。

      我说:“没关系。不安全不是还有你吗?你不会扔下我跑了吧,记者同志?”

      “不会不会。”他嘿嘿笑了起来,听声音倒是很像学校那些傻呼呼的男生。

      “那好吧,你说一下你的地址。我马上打车过去。”

      金城火锅店我从没来过。这条街很僻静,可是店的生意出奇地好。房檐下一溜子紫铜大火锅,个个带着一米多长的加长烟囱在拔火,冒着黑烟吐着火星,象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店里灯光很暗人声鼎沸,烟雾腾腾中好多人围着桌子边吆喝边吃吃喝喝。我四处看看,总算在房间一角看见个独自坐着的男生。面前放着一碟子炒菜,旁边一瓶燕京啤酒,自斟自饮的同时眼睛还不忘在店里东瞅西看。一看这个贼眉鼠眼的样子就跑不了,我冷哼一声,直通通走过去,在他对面一坐:“赵括?”他一惊,我伸出手,“认识一下吧。我是李熠。”

      “我的妈呀,”他拍拍胸口,“你轻点儿。”他四处瞅瞅,凑过来低声说,“我要是没搞错,这准是一个黑窝点。”

      我忙放下手,惊出一身冷汗。黑窝点?汉唐?我站起身说:“那咱们赶快走!”

      赵括拉住我的衣襟说:“坐下坐下。慌什么?”

      “你不是说黑窝点吗?”

      “我不是还说要、是、没、搞、错吗?”

      我长出一口气:就这么点自信心还当记者呢。他们的报纸以后我是不买了。

      赵括说:“麻烦你把凳子往这边挪挪。”

      “干什么?”

      “挡着我点。我在这儿呆的时间有点长,破他们会起疑心。”

      我瞅瞅他那贼头贼脑的样子:他这副样子要是进了我的书店,立刻得给他加三个保镖,我还得亲自盯着。心里这么想,还是依言挪了座位挡住他。“现在可以了吗?”

      他一边往嘴里夹花生米,一边四处张望,顺口打发我:“说吧,什么事儿。”

      没办法,求人难那。就把登广告的事说了一下。

      “这恐怕不行。”他往嘴里夹口菜,往门口看去,嘴里不停,“这半版的广告一般都要早打招呼下定金。好多客户都是半年一年前就定下的。你要得这么急,除非加钱而且正好有人取消广告才行。”

      “加多少?”

      “正常的广告-”赵括突然一拉我,低声说,“快挡住我。老贺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贺疯子。他搂着小薇的腰,和另外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边说笑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上次在建院外早市上见过的打手,包括那个留长头发的。店主一遛烟跑过去,哈着腰连声问:“贺先生,您来了?”

      贺疯子转头笑笑地看着他说:“不是跟你说叫老贺吗?或者干脆叫我贺疯子好了。我知道你们背后都这么叫我。”

      店主吓得一个劲儿鞠躬:“贺先生,您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哪儿敢阿?”

      贺疯子半眯着眼说:“包间给我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后面内蒙新进的绵羊腿、活鱼,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大驾光临呢。”

      “呵呵,好吧。大胡子,这家的火锅还算地道,咱们进去吧。”

      一堆人呼啦啦上了楼,门口还留下个小孩儿看门,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引得食客们纷纷停杯注目。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上楼了,我忙拉住赵括说:“快走。这儿准没好事。”

      赵括兴奋地看着贺疯子他们消失的方向,拉开我的手说:“到底让我等着了。坐下坐下,今天有热闹看了。”

      “你不要命了?那是贺疯子!”

      “你认识贺疯子?”他转过头,双目炯炯地盯着我。

      “谁认识他呀?”我烦躁地一摆手。“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别,别!”赵括把我按回到椅子上,替我挪了挪凳子,看样子是想让我掩护他观察楼梯口的动静。他一边笑一边掏出速记本说:“跟我说说你们书店着火的事吧。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

      “谁告诉你的?”

      “嘿嘿,”他得意地笑笑,“我又不是傻子。你们那群小姑娘嘴也没闲着。这个丁不三到底跟你们有什么仇阿?”

      我叹口气,又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要是我说了,你能帮我把广告打上吗?”

      “我尽力。”

      我看看他,和林绿野、强子都不一样,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已经油得象刚出锅的油条,不给他点甜头是不行了。我就把书店的起因大致讲起来。他先是漫不经心地在本子上随便记上几笔,偶尔问几个问题,主要是关于我们几个人背景的。后来问题越来越多,问了我妈妈的病,我父母的离婚,我上学的事情,越问越细,人也明显兴奋起来。

      “你是说强子,是叫强子吧?一个人就把丁不三他们三个收拾了?”

      “是。”

      “能说具体点吗?比如说丁不三怎么出拳,强子怎么接的。当时他们怎么站的位置?是三点还是站成一条线?”

      我皱着眉,实在想不出这和我开店以及广告有什么关系,勉强答道:“他们三个站成一排。至于具体拳脚,我记不清了。不过看热闹的人很多,或许有记性好的。”

      赵括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哎呀,拳打镇关西当代版。好题目阿。三个人站成一排,一听就是乌合之众。你是说当时有很多群众围观?”

      “是。”

      “那群众什么反应?”

      “拍手叫好。”

      “发了发了,女大学生为救母艰苦创业,当代侠士义出手拳打丁不三,怎么样怎么样?”不等我说话他埋头又写了一通,抬起头说,“头条,这绝对是头条!发了!发了!”

      我看他兴奋得把烟灰都磕到饭碗里了,不解地问:“你是说你发财了?”

      “当然!”他畅快地笑着说,“我们的效益和稿子是紧密相关的。上一次头条给两百呢。还有,”他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当初和领导说好了,只要我这半年试用期有几篇好稿子,他们就正式聘用我,给我解决户口问题。”

      原来这样阿。我心里有点同情这个小记者:“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尽量告诉你。”

      “别急别急。我得回去想想,理理思路。嗯,加上几张照片就好了。”

      “要是能再写上我们打算重新开张,而且这次是新思路:仓储式售书。岂不更好?”

      “仓储式?”赵括两眼冒光地盯着我,“这个词儿新鲜。快说说快说说!”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他身边,好象生怕我跑了似的,还大方地给我叫了一杯冰水。

      正说着楼上一阵喧哗,贺疯子和大胡子谈笑风生地并肩下来。“等等!”赵括居然从脚下的背包里取出相机。

      “你不要命了?!”我急得快晕过去了。他要是被贺疯子吃了,我这半天算是全白费了。

      赵括俯低身子,偷偷从我肩头举起照相机,嘴里嘟囔着:“发了发了。这张照片配上内幕,我就进省报了。”

      我忍不住回头偷看贺疯子,正好对上他阴森森的目光。我忙转身扒在桌子上,害得赵括也只能放下相机低头扒下:“你干什么?!”他恶狠狠地说,“我差点就拍到头条了!”

      “你差点就被贺疯子吃了,傻蛋!”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极其沉闷的几声砰砰,象是春节放爆竹。火锅店里的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大街上传来凄惨的叫声:“老大!老大!阿~~~”然后又是几声砰砰响。“杀人了~~~~”店里立刻乱作一团。人们呼啦一下全都涌到小小的店门口,就见贺疯子半垂着头被小薇搀进来,白衣上鲜红的血迹象一朵怪异的正在怒放的大红花。

      “阿~~~~~”突然间店里到处是人在乱跑。

    • 家园 【原创】第55章 妈妈

      回到家我的胃就翻江倒海地难受起来,连喝三杯热水都不管用,好象吃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毒药似的。终于还是到厕所吐了个干净,才算舒服了。满鼻子怪味儿,只好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去车间的路。这条路走的多了,即使没有手电,脚也知道哪儿高抬哪儿低落。好几天没来了,摸摸兜里的钥匙,我黯然地想:怕是要一个人坐在这几十万本书间,终老是乡了。呵呵,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将来要是有一个小孩,凑巧打开车间的门,看见个白发三千丈老眼昏花尤自读书不止的老太太,一定以为遇到刻苦钻研魔法的老巫婆了。

      转过小道,只见车间亮着灯。我心里一热,忍不住跑起来。打开门一看,顺子他们都在,还有小青、麦帅和李俊基。旁边那个不是小绢吗?她踮起脚跟,正要把一本书放在书架高层上。我急得大叫一声:“不可以!”她们都回头,然后是一声欢呼:“熠姐姐来了~~~~~”纷纷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把我团团围住。“姐姐你醒了?”“姐姐你吃饭了吗?”“姐姐。。。”我很没出息地看着她们掉眼泪。她们都楞住了:“姐姐,你哭什么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为书店发愁了,我们有办法了-”

      我重重摇头说:“不是,我、我以为你们都走了呢~~~”说完我捂住嘴,头靠在小青身上哭了出来。哈哈哈哈~~~他们都笑开了花,好象我刚说了个大笑话:“我们怎么会离开不借斋呢?”“你都想哪儿去了?”“我们哪儿舍得走阿?这么多书在这儿呢!除非你逼我们-”

      “我永远不会。”我抢了一句,用袖子抹干了泪说:“顺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

      “什么没事?!医生说要多休息,按时吃药。”喜欢柔声说。

      顺子嘿嘿笑笑,抓抓头说:“医生是那么说。我没什么感觉。熠姐姐,俊哥的主意可好了。你得赶紧听听。”

      在一边插着兜笑眯眯的李俊基这才走上来说:“WELCOME BACK , MY SLEEPING BEAUTY。”(欢迎醒来,我的睡美人)

      我冲他一呲牙,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够损的。

      一群人围住我叽叽喳喳,总算说明白了。原来李俊基看了车间,想起国外有仓储式售货,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弄个仓储式售书。于是无数个点子出笼,从车间外面临街的一面刷上不借斋几个大字,到自己动手把旁边的荒地整成停车场,车间里书怎么摆怎么放,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说着还献宝似的拉着我到处看:“麦帅说这些都是废旧电脑上拆下的散件,可以再给咱们攒四台机子。。。我们把书架全部重新理了一遍,为了上书方便,每个书架每层都按书的类别编了号,这样上书找书都容易。。。”

      我看了一圈,眼里一直是湿湿的。我拉住小青的手:“快说说,我能干点什么?”

      “继续睡。”李俊基坏笑着接了一句。阿,这个人!我的眼泪一下被怒火烧干了。

      “别理他,”小青笑着把我拉开,“我们还真有件事。这个车间和西边的马路就隔一遛矮房。小马路是现成的,我们还发现了一个被堵死的小门。如果能把小门重新打开,买书的人进出就方便多了。”

      “好。我去想办法。”

      “别着急阿。”小青拉着我的手说,“李俊基还说,这回就算重新开张,一定要把广告打大一点。最好有特别便宜又抢手的书,一旦打开人气了,今后就好办多了。”我点点头。她把站在旁边的雁语拉过来,接着说,“雁语她们怕丢了老顾客,说是要站在老店那儿给顾客指路呢。”

      我心疼地说:“别去,外面太冷,会把人冻坏的。”

      雁语笑着说:“不会。我以前帮人家卖衣服,一天都是露天站的。”看我又要哭了,她忙说,“姐姐,那天有个记者来采访火灾现场。留了个名片在这里。”

      团团挤过来说:“那是雁语看那个小记者饿得脸发青,用一个酥皮肉包换的。”雁语脸一红,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晚上我睡不着。手里不断搓弄着那张名片:XX报实习记者 赵括。我不禁笑了笑,竟然有人还敢用这个名字。无数念头在心里上下翻腾。我紧紧地抓住那张名片:我发誓,如果老天给我一点财富,我定要让今天这些人幸福。想到这里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打开台灯拿出笔记本,把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清理出头绪来。

      正写着,妈妈醒了。她慢慢走过来,脚步有些拖沓。我没有抬头依旧奋笔疾书。妈妈坐在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问:“睡不着吗?写什么呢?”

      我一边写一边说:“是。脑子里的东西太多,得整理整理。”

      妈妈顿了顿,仔细看着我的脸问:“是和那个何董事长有关的事吗?”

      我浑身一颤,转头惊愕地望着她。妈妈说:“他来过两次了。我开始以为是你们学校的,他说不是,给了我张名片。”她微微一笑,“说和你是朋友。”妈妈缕了缕我的头发说,“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朋友呢?”

      我张口结舌:“阿,这个、嗯、”

      妈妈担忧地望着我,静静地等我说完。我实在不想骗妈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闭紧嘴巴。妈妈勉强笑了笑,摸摸我的头发说:“小熠,你弄书店什么的妈妈都不管你。妈妈不会百年不死,你也有自己的路。不要为了妈妈牺牲太多,那样妈妈到了地下,心里也不会安宁。”

      我张大嘴巴,原来妈妈以为我去、去傍大款了?“没有,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使劲摇头。

      妈妈苦笑着说:“不是就好。妈妈也希望不是。”

      我抓住妈妈的手说:“妈妈,真的不是。”

      妈妈静静地看着我,等我往下说。可是我能说什么呢?妈妈等了好久,终于说:“你喜欢他吗?”

      我点点头。

      妈妈把我的脸转过来对上她的眼睛,带着些悲悯地说:“真想不到阿,我的女儿也开始谈恋爱了。时间过得多快呀,你抓着我的后衣襟要糖吃,好象还是昨天的事。”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妈妈接着说,“小熠,那个人妈妈也很喜欢。很出色。或许太出色了一点。妈妈有点担心--”

      “妈妈别担心。”我赶紧截住她的话,“我们之间只是、只是很轻微的好感而已。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妈妈欣慰地笑了。她象小时候玩儿顶牛时那样, 顶着我的额头说:“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而且这么懂事呢?”

      赵括这小子简直是摆明了耍我。第一次说是在百利门口会面,我在百利当了一个小时门神,连个人影都没有,只好呼他。隔了15分钟他鬼鬼祟祟地说让我去小商品市场。现在,大北风里我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这位仁兄还是不见踪影。我这胸口气得简直要炸了。要不是想拉拢拉拢这个实习记者,打听一下广告行情,最好再弄个内部优惠价什么的,我早就走了。

      我坐的饭馆正对着市场入口,虽然寒风凛冽,这外面的桌子边居然还有几个人呼噜呼噜吃饭。我摇摇头,人的承受能力不可低估阿。正想着是不是要再呼一遍这个什么赵括,忽然有人叫我:“小葱!”回头一看,怎么他俩又凑一块儿去了?

      就见林绿野一身深蓝色职业套装,还背了个精致女包,象是去哪里办事回来。阿坚也穿得笔挺,脸上简直笑开了花。他老远就大叫大嚷,走过来不由分说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我吃惊地上下打量他,他笑得如此灿烂,好象那天那个满腹冤屈眼中含泪的是另一个人一样。我忙转头看林绿野,她难得地红了脸,假模假式地在旁边一个椅子上端庄地坐下来,还缕了缕头发。

      难道是我疯了?记忆障碍或者幻觉?我明明记得。。。阿坚一拍我肩膀:“小葱,今天天气不错阿。”我看看天,乌云蔽日,大北风刮得呜呜的。这、这?忽然我注意到他搭在我肩头的那支手,上面一块新手表晃人二目:“坚哥,手表不错阿。”见我一点就透,阿坚才拿开那支手呵呵笑着对林绿野说:“林老师,我就说嘛,这好东西谁都看得出来。”

      林绿野的脸更红了。

    • 家园 【原创】好了,分析一下林绿野和阿坚的可能性。

      - 才华,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 能力,看您说哪方面了。林绿野这样的人要是到政府机关或者大公司,很有可能被孤立哈。阿坚则绝对是一个老好人。

      - 性格,一个母老虎,一个和稀泥

      - 眼光,一个极长,一个无限趋于0

      - 心肠,都很好

      - 爱情观,一个目空一切渺视一切,一个懵懵懂懂糊里糊涂

      林老师会喜欢阿坚什么:

      - 抗揍 (这很重要哈,她也知道自己爱动手,换个上海高知,两下就没气了)

      - 个儿高,长得还凑合。大家都知道,学校里的男生,基本上个头和智商成反比哈。林老师自己就不高,而且家里全矮,有期待提高遗传基因的冲动。

      - 实心/傻。这也很重要。林绿野这样的人精最怕什么?最怕被人算计。

      - 朴实/无知。林老师自己已经狂傲到了目空一切的程度,那些俗礼规范对她来说全是扯蛋。她什么都行什么都会,谁也管不着。问题是找个老公这就麻烦了。阿坚同学对那些孔孟之道一窍不通,合适。

      阿坚喜欢林老师什么:

      - 牛

      - 款

      - 精

      - 会做饭

      障碍:

      - 对于林绿野来说是人言可畏。林绿野这么要面子的人,在学校里横着走的人,嫁这么个初中没毕业的傻大个儿。。。唉

      - 对于阿坚来说一起横冲直撞混吃混喝是一回事儿,娶回家给他妈妈看是另一回事儿。到那时,一些硬件指标就提上日程来了:个头、长相、性格。再瞅瞅林老师,啥也没有阿。

    • 家园 【原创】第54章 房东(我不就看了点儿毛片吗)

      “哎,一边去!要不要脸阿?你管这烧得黑乎乎的叫房?占便宜占出惯性来了。”林绿野跑过来挡在我和房东中间,房东被说得一愣,搞不清这位横眉立目插腰撇嘴的是何方神圣。

      我忙说:“阿,这是我们学校的林老师。”

      房东赶紧打招呼,林绿野理都不理:“我说,卖房是卖房,还钱是还钱,你怎么能把两个不沾边的事儿往一块儿搅和呢?”

      房东气势有点泄:“可我实在没钱阿,拿什么还?”

      “你没有工资吗?”

      “没有。”

      “没有小买卖吗?”

      “没有。”

      “没有别的房子吗?”

      “没有。”

      “那你几十年就靠这片破房子活着?”

      “是。”

      林绿野边叹气边摇头:“一点风险管理的概念都没有,我算服了你了。”

      “老师,您说的什么我不懂。”

      “行了行了,”林绿野烦躁地摆摆手,“你要是懂了也不会在这儿哭了。”她插着腰四处看看,“你打算卖多少钱?”

      “二十万。”

      “什么?”这次连我也吓了一跳,“二、二十万?就、就这堆破烂儿?”林绿野的声音都劈了,两个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后面这片房也是我的。我是说一块儿,二十万。”

      “后面的?带我瞅瞅。”

      一圈儿转下来,林绿野没吭声。又转回到不借斋门前,房东低声下气地说:“林老师,您看怎么样阿?”

      林绿野翻翻眼睛说:“不咋的。几十年没修过了吧?”

      “是是。”

      “着火前,你一个月能收多少租金?给我交底儿,说多了小心我告税务局去。”

      “不敢多说。这几个铺面半年一收,平均下来每月大概四千。民房也差不多这个数。我那七八间房真的租亏了,他们有的租了十几年,赖着不走。”

      “八千块?那税呢?水电呢?管理费呢?”

      “这我不清楚。反正他们要多少我给多少。”

      “瞅瞅你这笔糊涂帐?!”林绿野直倒气,“大约每个月净剩多少总得有个数吧?”

      “我真的不清楚。得回去问我们家那口子去。”

      “那你这二十万是哪儿来的?”

      “是我和街坊邻居打听来的。”

      “去吧去吧,”林绿野闭着眼挥手赶他,“把帐弄清楚了再来找我们吧。你这样一问摇头三不知,没人会买你的房。”

      “好,那我回去问清楚了再来找您?”

      “找我干什么?”林绿野一指我,“找她!我又不要你这破房。”

      看着房东点头哈腰地去了,林绿野突然象换了个人似的,双目闪闪发光:“李熠,这笔买卖可能有戏?”

      我的心砰砰直跳:“什么戏?”

      她四周看了一眼,把我拉到旁边僻静处说:“我原来以为他就这几个烧光了的铺子。这么个细窄条,什么也干不了。但是现在他要把这片房一块儿卖,那就不同了。”

      她越说越兴奋,鼻子尖儿都出汗了。

      我有点喘不上气来,只是抓着她袖子让她快讲。

      林绿野眼中宝光流动,显然大脑处于高速运转状态:“我告诉你,这块地两侧临街,而且是市场最忙的街。金角银边草肚皮,这块拐角地可是块宝。最主要

      的是他后面的民房也临着两个僻静胡同。等于是把整个地块都占了。要是在这儿修个楼,”不等她说完,我已经明白了:“对对!一楼卖书二楼卖杂货三楼出租。”

      “没错,”林绿野截住我的话头,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咱们再弄它一个能开进小货的地下室。这样上货下货就不用堵住马路了。一部分还可以做堆场出租。”

      “哎呀!”我高兴得蹦了起来,“咱们赶紧干吧!”

      “得得得,”林绿野一把将我按住,“先在地球上呆会儿。八字没一撇呢,就干?”

      “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我只说可、能、有、戏。你想没想过这里面牵涉到多少东西?现在这些租房子的怎么办?要是他们那么好商量房东干什么不赶他们?你在这儿建楼,地基成吗?底下的管子什么的够你修地下室吗?再说楼是说建就可以建的吗?设计呢?图纸呢?材料呢?钱呢?”她不屑地摇摇头,“听见个主意就蹦,这世上的便宜买卖早就被人占光了~~~~”

      我又垂头丧气起来:“那你何必告诉我呢?这不等于在我面前画龙虾吗?”

      “啧啧,”林绿野在我的胳膊上狠狠扭了一把,“真看不得这副样子,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我又没说一定不成。”

      “哎哟,你掐我干什么?难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林绿野理直气壮地说。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喜欢她们住的小屋门前。我敲敲门,没人答应,扒窗户上看看,黑乎乎的看不清。“你找谁?”出来个大妈问。

      “您知道喜欢、雁语她们在哪儿吗?”

      “一大早儿就出去了。”

      “那您知道顺子吗?”

      “跟着一块儿走了。”

      我心里有点凉:“您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

      “不清楚。这两天成天价早出晚归的。”

      我松口气:原来,她们不是扔下我走了。

      心情多少有些抑郁。就挽着林绿野的胳膊懒懒散散往回走,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回到301室,打起门帘,阿坚噌地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在电视和录像机上乱按,最后干脆脸红脖子粗地站在电视前面挡着。“你在干什么?”林绿野沉声问。超极强台风即将袭击本市!我悄悄向后撤。

      “没,没什么。”

      林绿野慢慢把阿坚拨到一边,电视上是电影<<情人>>的画面。林绿野象动物世界里发起进攻前的狮子一样眯起了眼:“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我又悄悄退了一步。

      阿坚立正站着说不出话。突然林绿野扑上去,照着阿坚的小腿就是一脚:“我叫你动我东西!我叫你没有规矩!”我吓得一大步退到门外面,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听屋里阿坚连声惨叫:“哎哟,痛死我喽!哎哟,你轻点阿~~~我不就看了点儿毛片吗~~~~”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林绿野踢得更狠了:“那是英语教学片!什么毛片?我叫你说!我叫你说!”

      阿坚简直叫得分不出点儿来。我身后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阿坚一边惨叫一边直着嗓子喊:“哎哟~~~为啥你看就可以,我看就不可以?哎哟~~~~”

      我看看那些邻居,这可都是学校老师,弄不好下学期还要教我呢,勉强冲他们笑笑,低声在门帘外说:“你们别闹了。走廊里有人呢。”

      林绿野根本不管那套:“我就是可以看,你就是不可以看。还敢顶嘴!。。。”

      忽然阿坚不叫了。屋子里只有林绿野劈里啪啦打人的声音。我正纳闷是不是林绿野把阿坚打昏过去了。林绿野停下来了,问:“你怎么不叫了?”

      阿坚没说话,揣开椅子拿着外套一挑门帘冲了出来。看见我低头就往外走:“坚哥,坚哥!”我忙追出去。只见他提起裤腿看了看,回头瞪了我一眼,眼睛里好象有泪光闪烁。他咬着牙掉头就走,本来个子就高,现在迈开大步,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我回到301室,林绿野插着腰问:“人呢?”

      我生气地说:“被你打跑了!”

      “哼,一定是逃避劳动,不想刷盘子!”

      “你还说!坚哥腿上都被你踢流血了。他是哭着走的!”

      “流血怎么了?”林绿野强撑着说,“谁让他动我的东西?”

      “动你的东西就把人打成这样?你也太欺负老实人了!”我气得一拧头。要不是看这满桌子的碗筷,真想一走了之。

      林绿野站在那儿喘粗气。突然,她把录像带从机子里抽出来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还狠狠踩了几脚,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 家园 【原创】第53章 大吃 (能不能这样?我把这片房卖给你?)

      吵吵闹闹中车已经开到了。一进公共厨房,这阵势摆的,从这头一直到那头阿。红的绿的黄的带叶的带花的带刺儿的摆了满满两大桌子。更可怕的是头顶上不知道林绿野怎么弄了个大型的碗橱,一气儿五个开门。上面光她自己就占了俩,其它的有写“张老师”的有写“王老师”的,看来是雨露均沾,难怪她这架式没人说她呢。一见她进去,几个人都在门口探头探脑:“林老师,好久没做了,今天要露一手阿?”“林老师,今天做什么系列阿?”看那样子,都盼望着能分一杯羹呢。

      林绿野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说:“阿坚,把围裙递给我。”“在哪儿?”“那儿!抽屉下面,什么眼神儿阿?”阿坚殷勤地为主帅大人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林绿野收拾停当了,对着门口的看客一挥手:“你们先去吧,一会儿菜好了我叫你们。”“嗷~~~~”外面的人就等这句话呢,哄地一声散了。阿坚不干了,一边洗菜一边小声嘟囔:“干活儿时候不来,吃饭时踩点儿。切,什么素质阿!”没说完,后脑勺被林绿野重重敲了一记:“你懂什么?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能让我用这个厨房?你算算这面积多大?外面三室一厅也未必带这么个厨房呢。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好好洗菜!”

      我和阿坚一人围个围裙又是洗又是掏的,不敢有丝毫埋怨。只听林绿野的菜刀轻快地切在案板上,简直分不出点来,我们两个人满头大汗还供不上。总算干完了,我们被遣送回301,咣当一声倒在椅子上。阿坚喘着粗气说:“我以前在火车站扛大包都没有这么累,下次说什么也不干了。还是下馆子得了。”说着顺手从旁边书架上取下一盒录像带:“没想到林老师有这么多录像。”塞到机子里,同时打开电视,三调两弄图像出来了。只见一个男子背部全裸地站在一个女孩面前。对白是英文的。他慌手慌脚赶紧关了,脸红得象公鸡。瞅了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想到林老师也看这个。”我拿过录像带一看,上面的标签写着“LOVER”(情人)。好象听说过这个电影,据说影帝梁家辉有突破性表演,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吧?正琢磨呢,传来林绿野的声音:“头盘来了~~~~”我压低声音催促阿坚:“快!快放回去!”阿坚手忙脚乱差点把带子砸在地上,将将在林绿野进门前放好。

      林绿野口中流水价报着:“自制苏州小豆腐干、上海烤麸、金针拌鱿鱼丝、夫妻肺片、蒜泥白肉、紫菜花生考小鱼各一盘~~~”没有听到应得的掌声,她回头看看满面通红坐得笔直的阿坚:“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真的没有!”

      林绿野狐疑地看看阿坚,又突然转头打量我,我忙坚决地摇头,同时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她转转眼珠,迟疑地问阿坚:“我的头盘凉菜,你为什么不叫好?”

      阿坚和我站起一看,果然小菜个个精致诱人。阿坚二话不说拿起碗筷就吃,一大块蒜泥白肉进了嘴,只嚼了一口,双目圆睁向林绿野一挑大指,筷子马上挥师中原,给每个碟子来了个大点名。这小子太可怕了,一筷子下去小菜就消失一半,我肚里馋虫乱蹦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立刻加入战斗。天那~~~不知是我太饿还是林绿野手段了得,这小菜简直太美味了。就在我仰天长叹之时,阿坚已经夹起了最后一块白肉,我?我!我的嘴里满满当当连个儿都翻不过来了,放到碗里一样要失陷。一不做二不休,我夹过那块肥嘟嘟的肉一口咬下一个角儿来。这下安全了!

      “没有这么玩儿赖的!”阿坚不干了,筷子连夹,先把嘴里塞满,又夹了一堆到自己碗里一个咬一口。然后边嚼边嘿嘿嘿地冲我笑。

      我指了指他背后的林绿野,他猛地一回头,正对上那双暴怒的眼睛。阿坚说不出话,只能连滚带爬立正站好。“你们两个!”林绿野发怒了。我吓得一哆嗦忙也立正,顺便往嘴里夹口菜补充体力。“我只说让你们看,谁说让你们吃了?”

      阿坚嘴里含着肉说:“你说让我们叫好。”

      “让你们叫好是让你们品评品评,哪个让你们用筷子叫好了?”她一指桌上那几个空碟子,“主人还没吃呢,你们就全报销了。这像话吗?什么素质?!”我们两个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阿坚心虚地说:“你不该让我吃第一口。我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要怪,也怪你作得太好吃了,上得太早了。”说着还打了个嗝。

      “是吗?”林绿野翻然作喜,“真的很好吃吗?”我和阿坚点头如倒蒜。“呵呵呵,看在你们还识货的份儿上,先饶了你们这回。你们也别在这儿坐着了。阿坚,给我取碗碟去。李熠,跟我摆菜去。没我的允许,哪个也不许靠近饭桌!”

      暴风骤雨之后是安静和祥和,还有饱嗝。我们三个仰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喘粗气。阿坚呻吟着:“哎哟~~~~我再也吃不动了。小葱,再有剩菜你包圆儿吧。再吃,我今天就交待在这儿了。哎哟~~~~~”

      林绿野实在听不下去了,喘着粗气说:“谁让你吃那么多的?吃不完不会带走?跟两条饿狼似的,害得我也吃多了。”

      阿坚勉强转过头来:“还可以带走吗?那你早说阿。哎哟~~~~”

      林绿野懒得理他,站起来拉我说:“李熠,一起出去转转。这么坐着,吃下去的东西全变脂肪了。他无所谓,咱们还得嫁人呢。”

      出了青年教工楼,冬天的阳光从树枝间照射下来,照得身上暖洋洋的。我抬起头,三天没见了,就让你这太阳好好照照我吧。“别晒脸,”林绿野一按我脑袋,“紫外线,容易长雀斑。”

      我冲她笑了笑:“你是不是什么都系统学习过?”

      “那是,”林绿野得意地一摆头,“我又没有老爹老妈教给我,自己再不学,不是等着丢人吗?”意识到说漏了嘴,忙掩饰着一拽我胳膊,“走,那边转转去。今天摄入的卡路里至少要走上五公里才行。”

      我拉住她的手说:“林老师,我想去书店看看。还有喜欢她们。你陪我去好吗?”

      林绿野故意打量我说:“这么可怜阿?跟我讲价钱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我不作声。“行行行,咱们去还不行?去哪儿不是走哇?”

      我心花怒放一把搂住她的右胳膊。“哎哎,别!”林绿野推了我一把,“不要靠得太近阿。这要在国外咱俩就麻烦了。”我不明白她 说什么,她瞅瞅我,“真不明白?得了,我就不摧残祖国的花朵了。”我一听假装生气和她乱打乱闹,说说笑笑间已经进了市场。

      奇迹没有发生。梦醒了,我的不借斋依旧是一堆烧得发黑的断墙,变了形的铁柜,还有随风起舞的纸灰。从墙的形状,我可以依稀辨认出当初书店的入口。那里蹲着一个人。我磕磕绊绊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膀。房东站起来,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细缝。我们相对无言流泪。

      终于,我说:“叔叔,别太伤心了。”

      他哭着点头说:“我也知道伤心没用。可是-- 我还指望着这房子养老呢。”

      房东没什么手艺,也不爱干活。靠着这片祖上留下的破房子,每个月初安安心心收了房租,剩下的时间就是找人胡砍和打麻将。十几年晃晃悠悠就过来了。看样子,他精神已经垮了。房东边哭边絮絮叨叨地向我诉说他的难心事儿:老婆是个药罐子,每个月多多少少要吃药,儿子马上要上大学,他自己也有病。。。林绿野远远地把现场走了一圈,不停地东张西望四处打量。对于房东的苦难无动于衷。

      房东说:“小熠,当初你给的半年的房钱,我都给花了。剩下那四个月一万多我实在拿不出阿。”看着他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样子,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远处林绿野白了房东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房东弯腰凑近我说:“小熠,我听说你认识好多厉害的朋友。能不能这样?我把这片房卖给你?”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首页 上页
/ 57
下页 末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