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煮酒醉侃水浒 -- 武松 -- 煮酒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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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煮酒醉侃水浒 -- 武松

    提起打虎武松,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不过今天煮酒不打算聊武松的两膀神力和惊人武艺,想聊的是武松这个 人 ~

    小说里把武松当作英雄,这里的“英雄”应该是小说成书那个年代的概念,跟我们现在对“英雄”这个概念的限定和理解是有所不同的。我们当然不能用现在的标准去要求一位“生活”在600年前的小说中的人物,因此武松还是可以称得上“英雄”二字的。

    不过,麻烦就麻烦在,我们中的许多人容易将“英雄”与“大侠”混淆起来。

    要说起来,两者确实密切相关,但又有一些明显的区别。按煮酒的理解,“大侠”基本上都是“英雄”,但“英雄”却未必都够得上“大侠”。

    何者为“侠”?金庸有言:“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依煮酒浅见,古代小说中的侠者,需要具备这么几个条件:

    1 武艺高强;

    2 富于牺牲精神;

    3 主观动机是利他、利社会的;

    以此标准,我们来看看武松够不够“大侠”的标准~

    首先,武松双膀千斤神力,两口戒刀屡斩高手,武艺惊人,这第1条显然是够格的。

    第二条尼?武松为报兄仇,独闯狮子桥、手刃武艺不俗更兼为霸一方的西门庆;为报答施恩父子的知遇之恩,孤身闯店醉打蒋门神;为报私仇,力战群顽,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还有冒死救护搭档鲁智深等等。武二郎可谓一身血勇,不畏牺牲!这第2条也没问题~

    关键是这第3条。

    武松的所谓“英雄壮举”,如打虎、杀庆等,虽然在客观上令社会和小百姓受益,但武松做这些事情的主观动机却首先是出于自身利益的 -- 他不把老虎打死,他自己就得玩儿完,因此打虎实际上是一种求生本能的延续;杀庆是为兄报仇,这个虽然比打虎在境界上高了一层,但毕竟还没有脱离开小我的层次(与鲁达比相去远矣!)

    至于为施恩报仇醉打蒋门神夺回快活林,武松在这个行为中的主观动机有相当一部份是讲义气和显示自己武功的成份,同时还多少搀杂了依附权贵的成分,因此与鲁智深的一系列纯粹利他的侠风义举相比,实在谈不上有多侠义。如果说武松在打蒋夺店这个时候依附权贵的动机还不十分突显的话,到了他欣然接受张都监的任命并最终完全信任和听命于张都监的时候,武松这种不很高尚的动机就表露无遗了。

    [注:“不很高尚”并不意味着道德低下,而是道德平庸之意。希望武松米们不要误解。]

    终武松一生,他没有一次出手是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百姓的利益。他后来几次救援鲁智深完全出自某种义气和搭档间的本能,还是与小百姓无关。这与鲁智深的作为形成鲜明对比!鲁智深几乎每次出手都是为了维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小百姓的利益。即使与李逵相比,武松也是多有不如,相信许多朋友都可以顺手拈来两个李逵出於纯粹利他动机的义举。(这里只谈动机,不谈结果。李逵的许多义举的结果都是灾难性的 :-( )

    上山落草之前的武松,整个就是一个满怀希望与统治阶层合作而不得的角色,在这一点上,他与那个既满怀希望更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主动争取合作的杨志相比,境界没高到哪里去;算是五十步笑百步吧。随着对官府和社会黑暗现实的认识的逐步加深,尤其是在入伙鲁、杨二龙山和上梁山之后,武松的政治觉悟的确有所提高,这突出表现在武松对招安的怀疑和抵触态度上。然而,这不过是其政治觉悟方面的进步,我们实在找不到其个人私德方面有所提高的证据。

    我所谓的“个人私德”,在这个地方,说白了就是你把跟你毫无关系的弱势群体、小老百姓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在这一点上,那个憨猛粗直的老鲁堪为完美典范!而武松差得可就太远了。

    武松让煮酒比较喜欢的几个方面是:

    1 严辞拒绝嫂子的勾引,表现了人类基本的道德水准;

    2 有刚骨,极要强,决不愿丧失体面和尊严去委曲做人。他在柴府上对柴进的冷嘲热讽、断臂后对宋江说的话,就是明证;

    3 对胞兄情深义重,对宋江、施恩等也算义气深厚,断臂后还留下照看重病缠身的林冲,是个重感情、很念旧的人;这些大约是武松身上最亮的闪光点了。

    总的来说,武松的道德水准一般或中等偏上一点点;比李逵有所不如,跟老鲁则完全无法相比,但比杨志略优。由於武松的绝大部分行为中缺少明显利他的成分,因此武松虽堪为“英雄”,却难称“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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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看了杜琪峰的《黑社会》,里面的飞机就是现代武松

      飞机和武松都是职业打手,本事大,讲义气,除了自己老大谁都不服

      李逵和武松相比,只能算是没有职业道德的变态杀人狂

    • 家园 武松杀飞天蜈蚣算不算行侠?
      • 家园 符合游侠行为,但不符合现代人的行侠标准

        中国道教派系繁多,有很多教派并不要求出家修行,所以道士娶老婆的一点也不罕见。既然道士能娶老婆,那在男女方面当与普通人一般看待。武松夜走蜈蚣岭,看到这个道士窗前行淫,就立刻起了杀心。请问他凭什么认定道士行男女之事就该杀?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道士的教派是禁淫欲的?他又怎么知道这个女子与那道士是什么关系?如果是男欢女爱 一对儿野鸳鸯,凭什么杀人家?

        再说那个小道童,人家不过喝了一句“你是甚人! 如何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敲门打户做甚么!”,言辞中毫无杀伐之意,结果武松把来一刀砍死!欺侮弱小无辜,这算什么行侠?这叫滥杀。

        虽然事后从那女子的叙述我们知道,那道人确实该杀,但问题是武松杀道士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道士该杀。另外那道童也是道人掳来,其实与这个女子一样是受害者,那女子也未言及道童任何行为污点,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却被武松眼都不眨一下就一刀杀死,不是滥杀又是什么?

        武松这种做法,就是明显的快意任性,觉得怎么爽怎么来,仗着自己胳膊粗、武艺好,就有恃无恐,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玩儿把自由心证,主观武断地判定他人是好是坏、是否该杀。这种行为与先秦和秦汉时的豪侠行为相近,必然会导致滥杀无辜。

        对比一下鲁达拳毙镇关西吧。郑屠的罪孽不如飞天蜈蚣那样深重(毕竟没有杀伤人命),但鲁达出手时经仔细调查盘问,掌握了郑屠这些罪行,出手不糊涂。武松暴起杀念时对飞天蜈蚣又有多少了解?再看对从者的处理上,鲁达只是一拳打飞小二,武松却一刀砍死道童!凭武松的本领,一拳打得道童半天爬不起身不算什么难事吧?凭什么直接砍死?

        另外鲁达出手时并未想打死郑屠。三拳打死镇关西那是一个事故。可武松对道童和那道士却是从一开始就动了杀机。两下对比,鲁达属于惩戒过当,是技术层面的失误,而武松属于蓄意杀人,是道德方面的问题。鲁达出手惩戒郑屠,是因为郑屠严重侮辱、伤害了金氏父女,所以鲁达此举更多的是扶弱抑强、行侠仗义;而武松暴起杀念,是因为那道士的行为冲撞了自己,更多的还是快意任性,境界上是有差距的。最终结果虽然证明武松杀道士杀得对,但那不过是瞎打误撞杀对了。

        有人说,武松夜走蜈蚣岭时已是逃亡之身,无所顾忌,所以才会肆意杀戮,而鲁达拳打镇关西时还是个提辖官,自然不愿随意伤人,所以出手比武松要谨慎。我以为此说不足以为武松辩护。鲁达拳打镇关西时的确还是宋廷武官,但后来在逃亡途中,先遇周通抢亲而大闹桃花村,惩戒小霸王时是手下留情的;再后来逃亡途中先后路遇史进和杨志,虽然看他们都不顺眼,但鲁达从未动过杀念。

        通宝推:林风清逸,
        • 家园 老酒兄说的对

          其实在孔家村武松因为酒肉问题砸店也可以算一个,比起花和尚在瓦罐寺尽管饥饿也没有跟那些老和尚抢粥吃差的太远了。

          • 家园 抢还是抢了,但抢吃以后却生侧隐之心

            那几个老和尚都来抢粥吃,被智深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却把手来捧那粥吃。才吃几口,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吃了五七口,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

            所以说,老鲁是真正的金刚之身、菩萨心肠。武松打孔亮,我觉得更多是因为他知道孔亮是大户人家。如果换成穷苦百姓,武松应该也是下不去手的。武松当然还是英雄、是好人,只是跟老鲁比起来差一些罢了。

            • 家园 老酒兄误解我的意思了

              我不是说他打孔亮不合适,而是他跟不会武艺的店主动手,把人家脸都打肿了半边,这个做的未免太过。鲁达尽管先抢粥吃,但是老和尚说出缘由后就没有继续吃,不欺弱小这点武松就做的很糟了。这种情况不要说孔亮会出手,鲁达甚至小说前半段的武松都会出手。武松在杀张都监之前也不是那么嗜杀成性的,是否那次事件让他转性了?另外关于蜈蚣岭那段我有点不理解,武松那个时候是通缉犯,亡命都还来不及,还动手伤人,难道不怕官府追查么?

    • 家园 水浒传赞颂的是“好汉”

      其实不是侠客。所以真正的侠客很少,要说有的话。鲁智深应该算一个。好汉的标准就和侠客不一样了。武松就是一个标准的好汉。我觉得最典型的就是当他知道西门庆的事以后,首先是去报官。看着官府不想管,他也不会哭爹喊娘,接着就自己报仇,整个报仇过程计划周密,实施有条不紊。总之呢,就是,第一,爽快;第二,做事合乎当时的道德标准,简单说就是做好事,但并不受法律束缚,当然也不一定就一定违反法律,忘了谁说过,用合法的手段获得不了的正义有权用非法手段获得,这应该就是好汉的做事标准;第三,能力比较强。

      当然了,看这个,到时和游侠列传时候的侠客有点相似之处。其实金庸提出了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就隐含了,大部分侠,其实并不是为国为民的。

      • 家园 说得不错

        这是四年前的旧文。现在读来汗颜无已...

        其实“侠”的原本含义就是游侠,就是以武犯禁,就是快意恩仇,与爱国不爱国、是否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是否扶弱抑强这些,都没有必然关联。

        随着历史的变迁、社会的发展,“侠”开始向“行侠仗义”、“扶弱抑强”这个意思上靠。在这种情况下,鲁智深自然就是“侠”,而武松就算不得“侠”。但若以“侠”之本意论之,武松还是可以称作“侠”的。

        到了现代,金庸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将“侠”之“词格”进一步拔高。但因为这种拔高符合今人的价值观,所以就被普遍接受了。而“侠”的原本含意,提的人反倒不多啦~

        如果以这个标准来看,武松自然不算“侠”,鲁智深依然是侠,但难称大侠 (因为他抗辽时的身份已然是宋廷武将了,与郭靖纯粹江湖英雄的身份 是不一样的)。

        武松就是条好汉。

    • 家园 个人比较喜欢重情重义的男人,感觉那时候的男人对女人都太无情了些

    • 家园 求全责备好人难当啊

      这年头似乎发掘英雄人物身上的“小” 与某些小人身上的“大”很是流行

    • 家园 刚才玩了一下老游戏三国四,里面可以使用水浒武将。

      李逵的武力指数是100,鲁大师99,史文恭和武松97,关,林,王进都是96。

    • 家园 煮酒的文章不错!

      支持一下,请继续大作。

    • 家园 我又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把我给整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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