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征文】风筝 -- 水风
和平姐说了,大家要靠自觉,等到催就不好了。
妖道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崂山道士,咳嗽,但,那只是祖籍。妖道对于崂山的印象,只不过是个淡淡的影子。而对于那座小城,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妖人,早已经成为自己的家乡。虽然,随着大规模的城市改建,儿时记忆中的熟悉的场所早已经是面目全非,曾经熟悉的弄堂街道,城墙河滩,早已经不知去向。妖道甚至有过迷路的可笑纪录。但是那份浓重的回忆,却是深深的刻在脑海里。仅以此文,献给那些依然记得悠悠岁月的人们。
祖父是一个手艺人,手艺人的意思,就是能够做出来许多常人做不了的东西。比方说,鸟笼,葫芦形的蝈蝈笼,各色的灯笼,还有各种各样的你能想得出来用木头、竹子和纸能做的一切物品。小的时候,每次去祖父家,都会在大十字口停留一下,张望一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是的,祖父是个手艺人,手艺人自然要卖自己的手工艺品,来养家糊口。所以,大十字口西北角,总会有一辆小小的手推车,(当然,也是祖父的手工作品),上面是木条搭制的一个台子,出售各种手工艺品。每样东西不多,至多只有两三件,几分钱的价钱。
祖父是个外来户,能够在这座小城的这个地方有着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摊位,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手艺的好坏。这座小城,很小的一座小城,纵横不过3里,而且被一条河隔为两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以自己的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为傲。这里的人,也都以所谓的文化人自居。的确,随便一个卖水果的,都可以给你侃侃《论语》;旁边的卖肉的,业余爱好竟然是丹青,他画得如何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儿子子从父业的当了国家书画协会的会员。如果你想侃几句之乎者也,恐怕对面买菜的老大娘都能对付得了你,更不用说城内所谓的几大世家了。
祖父有个习惯,精品的手艺品,如果可以存起来,肯定会给自己留一份。藏在两口沉沉的黑檀木箱子里面。如果不是每年春夏之交,都要拿出来翻晒一番,我怎么也想不到简简单单的竹篾,木片,麻绳和纸,竟然可以组装起来如此精致的东西。除此之外,这些箱子被打开的时候,都是祖父的朋友们来玩的时候。虽然家中远谈不上富裕,但是每每来了朋友,都会在葡萄架下搭一张桌子,对着满园的花草,沽几两酒,弄几个小菜,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探讨人生的目的和精巧的手艺,兴致来了,还要挥毫泼墨,或写或画。然后尽兴而归。那些作品,特别好的,会被祖父自己裱装起来,挂在墙上,或者,收在那两口宝贝箱子里面珍藏。
恐怕现在的人很难想象,一家人吃糠咽菜的时候,竟然会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小的时候,来了客人,我们都会被赶得远远的,只能在招呼的时候请个安,问个好。也许可以说是矫情,就像现代的流行风一样,那个时候,这座小城里面流行的是文化和手艺。这座小城,本身就以自己的多种多样的手工艺品而著称。稍微差一点的东西,你拿出去不要说没人买,简直就是丢人。如果让人家看到了,不出几天,满城就会传遍某某自不量力的卖弄的流言风雨。你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觉得认识这么一个丢人的亲戚,是多么的不幸。
祖父的摊子,摆在那里,已经摆了几十年。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半是为了赚钱养家,半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能够让人称一声水家的摊子,也是这个社会的一种承认。祖父的手艺,拿自己的话来说,能够排得上号,但还不是最好的。
祖父的作品,看起来都不是太复杂。但是每件作品至少有一两处别出心裁的地方。比方说蝈蝈笼,方的圆的,大家都见过了,葫芦形的恐怕就少见了。所以每年祖父都会做几个,有时候还用染了色的高粱秸编个图形出来。城外就是荒坡地,蝈蝈多的是,抓了回来,挑好的放进去。看着庄户人家挑着一肩的蝈蝈笼过来,祖父的气势一点都不低,咱这卖的就是质量和新意。
每年从大年初五开始,祖父就推着车子去卖花灯。宫灯、兔子灯、传统的大红圆纸灯笼,还有最简单的折纸灯笼,每样都有几个。自己挑各色纸扎的,有时候还会做个走马灯,自己画了关公、秦琼等人物。花灯卖到十四、五的,就基本上卖光了。然后,就开始留在家里扎风筝了。一直等到三月三前后,带着我们孙子辈的去河滩一一试过了,这才出去卖。祖父最拿手的,恐怕就是风筝了,其中,以老鹰为最好,也最畅销。因为软翅的老鹰不好扎制,也不好起,稍微有点差错就算是废了。大多数卖风筝的,宁肯扎硬翅的沙燕、人物,甚至是串子类的风筝,也不肯扎软翅的蝴蝶和老鹰。所以祖父的名声就因此而起。我一开始注册的时候,曾经想用水鹰这个名字的,后来觉得用自家的商标是不是有点傻乎乎的,才改动了一下。
那座小城,最著名的,就是风筝了。也许有天津杨柳青和杨家埠的人要不服气。但是以妖道看,无论从扎制的难易程度,以及其中所含的文化含量,都以这座小城当年为第一。不敢说人人会扎,但是从小学一年级起,每年春天学校里面的一个固定比赛项目就是风筝,跟春季运动会一样,成为小时候最为期盼的两件事情。如果从家里拿出来一看就是出自父辈之手的风筝,会立刻被老师取消资格的。所以一开始大家手里拎的,几乎不是瓦片,就是八卦之类的硬板风筝,这种东西,要想不起,也真是不容易。即使你费尽心机搞得歪头斜脑的,在老师手里过个来回,也基本上都起得来。到了三四年级,各种沙燕和人物等硬翅风筝就成了主流,拎个瓦片的,基本不敢拿出来丢人。到了五年级,就成了一水的软翅风筝了。蝴蝶是主力,因为虽然不好起,但是好扎好看。就算是飞不起来,也不至于太丢脸。我至今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一个邻家的孩子,作了一条鲶鱼风筝,飞起来是惟妙惟肖的,众望所归的拿了第一。后来跟同学说起来,才发现大家是人人记得。反而是当年的大队长和级部第一大家都记不起来了。
小孩子们尚且如此。那大人们就更不用说了。三月三前后,河滩上挤满了放风筝的,能够拿在大人手里的,至少要是软翅类的,否则,就任凭孩子拎着。每年一度的放飞场面,都堪比春节和元宵的热闹。几乎是倾城出动,在十几里的河滩上,体育场里,各色人等是热热闹闹的。所以,就连父亲这位不爱凑热闹的老师,都会花时间扎点东西出来,带着我们去放飞。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自然会有竞争。好风筝的周围,肯定围了一圈人在品头论足。大家都搜肠刮肚的想各种法子来扎制。各式各样的风筝,几乎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这里面,传统的有工作量巨大的板串类,比如说龙头蜈蚣什么的;有既见技巧,又见画工的软翅蝴蝶和老鹰;有传统的易扎难起的宫灯等立体风筝,还有繁琐之至的飞龙(这个妖道有幸,还真看到了一次,只可惜飞得太难看了)。最引人注目的,使各种奇形风筝,妖道见过的最好的,还要数一位高人扎的螃蟹和龙虾,飞起来是手足俱动,还能维持住平衡,真是难得。飞的最诡异的,则要数我同学的那只鲇鱼,经常一个猛子扎下来,落到半路又重新飞起来。妖道见过有人扎了一只蜈蚣,倒是凑足了100条腿,只可惜后面的一大半是挂在下面的绢布,飞起来楞挺挺的,半点不见灵动。有人扎宫灯,就有人扎仙宫,难得那么立体的一个大房子,竟然真的飞的起来。
家父有一次突发奇想,要扎个飞机风筝出来,前几个是好看了,但是就是飞不起来。试了4、5种设计方案,最终还是扎出来了能够飞的。这只飞机风筝不幸丧生于我弟弟的脚下,不过总算也是大长了我们水家的脸面。第二年,家父再接再厉,要扎个航天飞机出来。不过这一次,再没了去年的运气。只是个不能飞的花架子。谁知道,第三年,一直沉默寡言的大伯竟然扎出了能飞的起来的航天飞机。让我们大跌眼镜。从此,航天飞机也加入了祖父扎制的行列。
召唤铁牛,错了,召唤土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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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中法合拍的,是个“孙悟空”风筝,是北京孩子“宋小青”放飞的,一飞飞到了巴黎
有一年潍坊风筝来珠海湾仔的一个广场做什么风筝节,河对面几百米就是澳门,我兴冲冲的跑去看了一回,还买了个巨大的风筝回家,其实是那种商业化批量生产的风筝,但我还是很高兴,天气好的时候,就在家外面的情侣路上的大草地上跑来跑去的放一阵。一直想带到这里来着,无奈那风筝可比一把吉他长多了,带上飞机着实不便,就一直那么在家荒着。
可惜,一直没有去过潍坊仔细瞧瞧,总是觉得有的是机会,结果,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到如今仍然只是在心里存个模糊的影子。
估计以后也会看到更多宇宙飞船之类的风筝,还有超人奥特曼之类。
小的时候认识一老光棍,是位作家,那风筝扎得真漂亮,他好像就是山东人。
妖道的风筝,果然飞得高。
我们那里的风筝又是另一种样子的,带笛子,声音能传很远很远。
也没见过。。。俺太土了,好像这辈子就没放过风筝 光远远地拍过照了
7,8年前回去工作,在你们家门前那条路上跑过一两年,那条路要作H股没作成,改上B股了.知道是哪条路了吧
你们那儿还有一种箩卜挺有名的,忘了叫什么箩卜了.
大约小学的时候,风筝的流行达到了顶点。各种奇装异彩的风筝充斥了那几个春天。然后,当大家的口袋逐渐鼓起来,越来越多的游乐方式也就逐渐的流行开来之后,风筝的地位在一点点地消弱。上初中的那一年,祖父风筝的销量已经变得出人意外的差。眼看着清明就要过了,摊子上的风筝还是挤得满满的。一天晚上,祖父打开自己的宝贝箱子,沉思了良久,第二天,破例没有出摊,而是留在家里做起了东西。几天之后的周末,我们几个孙子辈的,陪着祖父再次到河滩放飞。
这次祖父拿出了真正的“风筝”,一种由薄铜片打造的,类似鸽哨的东西。当风筝飞起来之后,这个小玩意儿,会迎风呼啸,悠扬动听。另外,还有几个“老鹰吃小鸟”,就是一个小风筝,有套环,可以套在风筝线上,后面有一个碰簧,上面排了若干剪成类似羽毛的纸片。放飞的时候先把大风筝升空,当大风筝飞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把小风筝也给放飞起来。当小风筝快接近大风筝的时候,碰簧碰到大风筝上面的当头,弹开销子,纸片就会落下来。远远看起来,就好像老鹰把小风筝给撕碎了一般。这两种东西,当时虽然也有人做,但是非常罕见。飞是亲朋好友的,不会给你仔细观赏。祖父拿这两样东西搭配,吸引来了大量的观众。几个好事者当场就掏钱把祖父的这些小玩意儿给买了下来,顺便,还搭配上了若干的风筝。
那个时候,好像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好商量,没有强买强卖这一说。祖父的开价是几块钱一个“风筝”,10几块钱一只老鹰,买老鹰不讲价的话,很可能搭配给你一个“老鹰吃小鸟”。这个价钱,在当时大家普遍24块5工资的时候,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那天回家的时候,祖父非常的兴奋。可以看出来这一天的收入,几乎抵得上他往常一个月的收入了。不过去年回家,有个朋友爱好风筝,托我问一问,一个高质量(扎、画俱佳)的老鹰,如果保证能起的话,要多少钱。价格竟然是2000多,还是有价无市,非托熟人走关系,买不到的。如果祖父在天之灵得知,不知道要如何感叹了。
那一年,各种各样的配套设施纷纷面世。风筝也成为昙花一现般的最后的灿烂。第二年,河滩改造工程开工,几千年来大家赶集、放风筝、打秋千、看花灯,买鞭炮的河滩地从此消失,变成了所谓的河边公园。风筝的放飞场地骤然减缩。虽然在北海,政府规划出了所谓的风筝放飞场,去者寥寥。而城市扩张计划也大规模开展起来,古老的城墙,被大半拆除。城外的空地变成了工厂和宿舍。周围的农田也逐渐消失,变成了一片片的住宅区。以往的这些传统风筝放飞场地也纷纷消失。
短短几年之后,我和弟弟不得不奔走在狭小的操场上,期望着我们的风筝能够躲避开周围的密如蛛网的各色电线、高压线。风筝的乐趣,也一去不复返。
很庆幸的,也许是很不幸的,祖父没有看到这些衰败的景象。就在那年的秋天,当送走一位难得来访的老友之后,祖父兴冲冲的扎制风筝一直到深夜。祖母觉得不好,起身劝时,发现祖父已经盘腿倚墙,仙去了。手边,是一只未完成的老鹰的骨架。
祖父扎制风筝,选料讲究,一定要当年带青头的毛竹片,泡在大水缸里过一个夏天,然后捞出来,用批刀分成小绺,去除内部的竹黄,只留下竹箐。然后片成竹篾。在小蜡烛头上细细的烤弯成需要的形状,然后用麻绳捆扎起来。晾干后,才开始糊毛边纸,等到来年一次放飞成功之后,才开始糊正式的宣纸。然后拿小号的毛笔细细画来。根据不同的形制,或工笔,或写意,色彩形制搭配的珠联璧合。一只老鹰风筝,从开始到完成,往往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最后放飞满意之后,在两侧的兜风线上,小心翼翼的夹上护翼纸,上面带着自己字号的印章。
印章依然在,风筝却再也不可得了。
近来有旧日同窗送来照片几张,在一巨型广场上,稀稀落落的飞着几只风筝。问之何处,答曰鸢都广场。不解,“咳,就是当年的河滩地阿。”
一笑。
那条路根本就是乡村三级公路,还硬要充高速。最后竟然上去了,也难怪国内没什么真事儿。
那萝卜叫高脚青,纯种的应该长一尺,(正负误差在半寸以内),九寸青,一寸黄,因为绝大部分都长在地面上。不经霜,吃不得,辣死人。经霜之后,甘甜脆美。号称扔地下跌不出十八瓣来,就是冒牌的。不过现在已经绝种了。您就不用再惦记着了。
上大学的时候,班里面春游,几个号称风筝专家的山东人,真是把我们的脸都给丢尽了。更不用说外省的了。
小声地说,俺就是那四年级拿瓦片,怕丢人不肯拿出来的那位。笛子阿,那个才是真正的风筝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