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过去的文学梦 -- 煦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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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过去的文学梦

校友录上有同学偶然谈到了年少时的文学梦。我不知那根筋被扯着,也懒懒的附和着慨叹一声,扔了个忧郁的表情上去。没想到,下一个同学便出来爆料说我也曾经发表过一篇作文。我是彻底的忘掉了这件事情,若非她的提醒。

太遥远的记忆了,也许14岁?隐约记得好象刚上高中。高一新来的年轻语文老师,刚刚大学毕业,写一手干净漂亮的让我羡慕的字。她要求我们每周写一篇作文交给她,体裁题材均不限。我喜欢这个任务。那年龄,表面爽朗无忧,内心敏感多情。满腔热情,好象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诉给作文本听。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喜欢我,但是她写在作文本上的评价不断助长我暗暗的骄傲,也越发的喜欢她。她不漂亮,还满脸青春后期的相思豆,但丝毫不妨碍同性的我的喜爱。

不过必定有人会将这项任务视为负担。有个男孩偷偷抄了普希金的诗歌应付,却获得了老师很高的评语,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受挫。我曾反复颂读却没有读出其中的精妙之处,只觉平淡如水,不明白为什么老师给他高分。后来我知道了抄袭真相——也许是他亲自告诉我的吧,因为他是我的初恋。自此之后,对大师二字的信仰让我的挫折感消失,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我和他一直以为老师可能没有读过那首原著诗歌,所以不小心被蒙骗了一下。时至今日,我们都已成人,倒觉得,老师应该读过,但是她想挽留男孩对艺术的热爱,所以不揭开他的秘密。因为这个男孩喜欢弹吉他唱歌,或许在心底他存有创作的天然愿望,给他鼓励会促使他自省上进。他的文学水平确实有所长进。后来他曾经给我写过一篇《戒烟如你》,在我们某次吵架之后这篇文字让我们和好。现在的我回头看过去,这个题目,仿佛成为这段单纯恋情无疾而终的必然暗示。但当时,它只让我沉醉在烟花般美丽的想象空间里。

应该是在那时段附近的一个假期,我寄出了周记中的这篇作文。和琼瑶阿姨的爱情诗篇同名,内容却是彻底的风马牛不相及。它写于一个中午的休息时间,那时我的座位恰好在窗口,闲极无聊,趴在桌上出神,看阳光在树叶的碎影中闪烁,看清风和春天的嫩叶跳舞(纯属现在臆想~~~)。然后,想象着一个女孩儿坐在窗口,窗外春光无限,她却只能独守清愁,寂寥的看到春光流淌……

为了增加感染力,我把自己的一点闲愁,嫁接到一个想象中的残疾女孩身上。估计当时至少感动了自己,所以一腔热情寄给了当时的中学时代杂志——那是父亲从初中开始给我订的杂志,只是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在上面发表文章。

因为担心被退稿或被别人笑话,为了保护自己的这点小小秘密,我阴险的写了妹妹的名字和妹妹的学校地址。此后很是期待了一阵,关注着新出的一期期杂志。后来没有音信,就渐渐忘了,当然也没有敢和妹妹提起。

几个月后一天,妹妹放学回家,把杂志和信摔在我的面前,怒气冲冲的责问我——样书和稿费通知寄到了他们学校。老师很高兴,当众表扬了她。妹妹先是莫名其妙,后来突然明白过来又无法张口否认,最后只能气冲牛斗的找我算帐。忘了怎么交涉的了。反正妹妹最后还是好妹妹。

稿费大概10块钱,对那时的我而言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在邮局排队取钱的时候,激动的不得了,不过怎么拿到手怎么花掉却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大概也没有分给妹妹,因为她实在是个很善良好心的妹妹。

后来开始接到笔友来信,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每次都惹得妹妹阴沉着脸无比恼火。我则只能抱歉的看着她。

那时的中学生特别单纯,富有同情心,他们写信来无一例外的都是鼓励我要坚强的面对生活。我则很不好意思的回信说:谢谢,我很好,我不是主人公……。不过他们倒也很自然的接受了我的解释,继续和我做笔友。记得内蒙古巴彦淖尔盟某旗一个姓王的小姑娘,字写的很漂亮,人也长得很美,告诉我她家那儿并没有大草原。广东茂名的一个男孩,说他家在矿上,并不富裕。印象最深的则是云南一个边远山村的五六个学生,因为生活贫困,几个人合写了一封信。她们以自己的境遇为例,鼓励那个哀伤的残疾女孩站起来,反过来把我感动的要命……可惜那时,人无长性,随着兴奋渐渐褪去,身边新鲜活动又多,书信交流最终不了了之。

今天因着这提醒,那些被遗忘了的记忆纷纷涌现出来。想到了喜爱的老师,遥远的朋友,还有那些善良的心灵。云南山村的那几个女孩子,如果还留在山村,现在应该做妈妈了;如果走出大山,或者成为城市的一员,或者变成打工妹为生活打拼。我遗憾我记不得她们的名字,更无法再次联系到他们,希望她们还好。有缘日后相见。 ——2006/9/6

后记:

回家后,在家里的计算机里乱翻,无意中在爸爸的目录里发现了个文件就叫窗外。心想不会那么凑巧吧,半信半疑打开一看,果然是18年前的那篇作文,我第一篇变成铅字的文章。只是现在念起来觉得很奇怪:那么陌生,那么傻,还那么短……

感谢爸爸。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直收藏着那本老旧的杂志,还为我输入计算机内保存下来。爸爸他打字速度极慢,第一次给我写不到一百字的email时,就说那花了他几个小时……现在这几百字不知道花了他多少时间……

窗外

我的座位换到了窗边。每当心内无聊的时候,我便扭头去看窗外。

窗外,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每天,许多人匆匆走过,或喜或忧,或乐或泣,或平平静静,或喜形于外。他们有的向窗内的我投来冷冷一瞥,继续着他们的节奏。他们从来不因为我而丝毫改变他们的步履,从来没有注意过我。

但我,不知为什么,却常常为那些目光所伤,那么冷,那么寒,仿佛眼中除了冰不再有任何东西?记得我曾经读过一本书,书中说人的眼里燃烧着一小簇火焰,可我却从来不曾发现过。

他们当然不必对一个陌生人笑笑,或眼中盛点儿亲切。这,本是很正常的。但我却奢望他们会对我笑笑,能给我些许温暖和欢乐。

但,这希望毕竟很渺茫,于是,我望窗外的频率少了。

一天,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时,忽然,一张笑脸出现了——他分明在对我笑!我的心兴奋了,不自禁地对着那张笑脸笑了笑。

那张脸又凑得近了些,对我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于是我激动地拄着拐杖吃力地站了起来,推开窗子,柔声问:“什么事?”

“请帮忙找一下××,”说着,那张脸又亲切地笑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堆积得更浓了。

“噢——”我的兴奋一下子消失了。原来如此。

从此以后,我很少看窗外了。我整天地伏在桌上,用学习打发走一天天光阴。

但我还是热切地盼望:有一天,有一个人会敲响我的窗子,送给我一束温暖和一捧关怀……

说完了第一篇,干脆再说说第二篇,也是最后一篇。~~这篇居然是诗歌,为了谴责美国轰炸南斯拉夫而写,多么革命啊我。其实诗歌我不行,一直是胡写,毫无章法。说起来是刚上大学那一阵儿发疯,写所谓的诗歌当周记,因为我懒,又想记事又不想多写字,所以看中了诗歌这形式,想起来就来上一篇,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写,写得多糟糕。这篇不好意思,是发在大学的校报上,水平是很低的。不过也算是铅字了~~~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心情,以后是恐怕不会有了,感慨~~

特此留念。

有一天

在昨天的记忆里

倾听飞鸟婉转的鸣唱

到无人的海岸旁

追忆游鱼银色的从容

因为,今天的天空中飞过的

已不再是歌唱和平的鸟

公海里漂浮的庞然大物

惊走了祖祖辈辈在此游弋的鱼

下雨了,

走在人类修筑的大道,

一只蚯蚓迷失了回家的路

夜来了,

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导弹纵横的地球,哪里是我们的家?

历史的舞台崇拜英雄

英雄在战争中诞生

是吗 我问

那就是英雄?

在千万人的血肉和白骨中站起的

叫做英雄?

战争是疯子的游戏

苦难是唯一的果实

流离失所的孩子的眼睛里

除了圆圆的问号

还有仇恨的火苗。

巴尔干上空,何时清明?

--------------------------99/05/18

关键词(Tags): #乱弹#文学梦
家园 花退役文学青年...

俺也是退役文学青年...

美国炸南联盟的时候,俺好像写了个特激烈的战斗檄文来着,光记着最后一句是

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青丹

家园 拉青丹啥意思,拉登别称?

你先见之明啊,那时就知道拉登要出事~~

家园 应该是清单。。。。

小木笔误啦。

呵呵,俺小时候以为是蓝色的,又像小圆球儿,所以。。。。。

家园 厉害呀!

厉害呀!

(女)作家!就佩服能把字儿印书上的人!

不知道“拉青丹”,看来没瞧过“小兵张嘎”……

家园 女---才---子!
家园 从小就是才女丫
家园 鲤鱼跳龙门
家园 鲤鱼MM够阴险的

……我阴险的写了妹妹的名字和妹妹的学校地址……

家园 【原创】我的文学青年史

在这个坛上我从来潜水的。读了鲤鱼的文章突然觉得于心戚戚,因为自己也有一段文学青年的历史。基本上是在大学以前了,不过不是像鲤鱼MM那样是出于本性,在我,更多的是老爸的“压迫”之下的。老爸虽然读了工科,内心是个纯粹的文学青年,自小就写诗作文的,不知怎的却念了个电子工程。梦想不能圆满之下,就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小学初中的大部分记忆就是写作文和投稿。那时没有电脑,修改了的稿子要重新誊抄;改几遍就要抄几遍,最后把码得干干净净的稿子寄到杂志社去。出去玩也不能尽兴,因为总要惦记着回去写一篇作文交差。不过,这段经历虽然挺被动的,也不是全然没有乐趣。记得小学的时候为了学习用词造句,读了许多五四时候的散文,搞得自己也多愁善感,总是写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东西,也颇有创作的乐趣。曾经还写过一个近万字的童话,也算有过创作激情了。在老爸的监督辅导之下,投了不少稿,也发表了几十篇。有一阵经常去取稿费,学校传达室的老伯都记得我了。不过大多数发表的作文都如过眼烟云,没有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现在除了老爸还替我保留着所有的手稿,我是一点都不记得写了什么,发在哪里了。除了一篇,我最得意的。说来也是出于无心。高中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孩,文学青年总是害羞的,尽管我是个伪文学青年,再说又是中学,早恋是见不得光的,于是也没有表白,就是那么悄悄的暗地里喜欢着。和她还有其他几个同学是死党,经常放了学一起出去玩。有一天去湖边玩,女孩和另外一个男孩热烈地聊天,我不善搭腔,在一边只好独自郁闷。回家以后,心情无处宣泄,就写了长长的一篇游记,大抒出世入世的感慨,其实是想一吐心中的惆怅,但又不能明写,因为不想让家里知道。后来老爸看到了,竟然很喜欢,没改什么就寄给《少年文艺》,然后就发表了。这是我发表的最好的一篇了吧,得来却纯属偶然。看来只有真情才能出好文章啊。也和鲤鱼一样,我也收到无数的读者来信,不过很惭愧的是,我偷懒,没有一一回复,让很多读者的信都石沉大海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内疚。相比之下,鲤鱼MM的热心胜我千倍。上了大学,我如出了笼的鸟,老爸再也不逼我写文章了。我便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干起我心爱的电脑营生来。到如今,竟终于成了一个令人乏味的程序员,整天写着毫不浪漫的代码了。倒是老爸,终于在退休之后全心写作,现在已经在写第三本书了。而我多年经老爸培训出来的笔头,已荒废已久。偶尔尝试,也是给老婆写封情书。对了,你们说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情书涅?

家园 王翻译官
家园 呀,没有想到,钓出一条大鱼来~~~吓死我了

少年文艺还有儿童文学,算是我小时侯的精神食粮啊,天呢,不知道我是不是看着你的文章长大滴~~那也太恐怖了。西西之水是深不见底啊~~

你父亲这样的人,可算是少见的了。你也是有悟性的人啊,居然能给压迫出来~~你爸爸很厉害~~可惜没有考虑儿子自己的梦想~~

程序员~~需要经常颠三倒四的生活啊,你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工作呢,和你以前,真是差距太大~~

我呢,其实也不算热心,一个年龄有一种玩法,上来劲头,就狂热一阵,过了,很快就淡了。没有长性,怕是我性格上的最大缺点~~

你还经常给老婆写情书,看起来是个知情懂爱的浪漫的人,没被枯燥的程序代码榨透了精神。呵呵老婆当然很开心,有个人,特别是爱人,表达对自己的眷恋与爱,任是谁能不高兴啊?更何况,女人本身是感情动物,对感情的需求比对物质强的多了~~

家园 可不?我现在也觉得够黑的。自己不想被别人笑话,却让妹妹

做替罪羊~~。

最好玩的是,N年后一天,小妹妹也接到一封信,说她的某篇文章获得了某个竞赛的大奖,学校班级姓名全都没错。

然后她们集体跑来问我:是不是你干的??!!

这次我是真冤枉,我只好发誓,除非是我梦游干的,否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都什么年龄了,怎么可能还玩那种游戏~~~

家园 咱们努力当文学青年为什么?

不揍是为了能笔封好情书嘛?恭喜兄弟神功大成!

家园 没跳龙门~~~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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