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第一次做守门员 -- 荷音
我一直不看足球也不喜欢足球,第一次接触足球是在上初中。那时小荷很迷排球,――多优雅阿。有次上体活课,旁边场子里男生的足球飞到我脚下,我想都没想就迎着球势一脚踢了出去。谁知这足球比我想象的硬得多,球是踢出去了,我却在这边抱着右脚疼得丝丝吸气。从此对足球没有了好感,而排球呢,却一直很爱,手腕上常常青青紫紫也乐此不疲。
后来经常听说把足球和男性荷尔蒙胡乱联系起来的,搞得周围的男生不管多高多胖多瘦,到了季节都要周期性群体癫狂一阵,情绪澎湃地挤在一起看球赛,我关了窗都能听见他们普天同庆或同怒地爆发一声欢呼或是一阵愤怒的咒骂,后来我学会了装水袋,别看不懂足球,我这水袋技术可不赖,他们一叫,我就帮忙把水袋砸下去。
后来糊里糊涂混到了一家爱踢公司,下班时间大家都不回家,工程师们个个坐在电脑前保持姿势,我有时甚至会觉得大家在变成“电脑俑”,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痴情少妇的身影不是已经变成了望夫石吗。把我们每天面对电脑的时间和精力投入累计,足够孟姜女找到N次万喜良了。
也许就是怕我们都变成“电脑俑”吧,公司的活动很多,啤酒会、欢乐谷、黑巴德,直到这个周末带着丝微飞扬青春回光返照意味的足球赛。
这一次玩的是足球。本和我是没什么关系的,大内总管吴小姐前天拿了小本子统计前锋后卫守门员,昨天下班前又提醒大家今天带球衣球鞋,早上一进入公司内部的BBS,看见里面频频的告示:下午四点钟去踢足球,谁也不许不去,强制关机!公司所有举措,历来一手硬一手软,强制关机是硬的,软的就几篇很煽情的怀旧文字,小手儿一样挠挠着唤醒大家对踢球的沉睡记忆。
那咱也就去吧。
四点多了,同事们陆陆续续离开座位。我的视线还粘在屏幕上,直到发现周围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我用最节约的动作关上了电脑,快走出去追赶他们。
几分钟的路,远远地就看见操场里的那些人。学校周围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追逐着嬉闹,象是非洲动物世界里那些可爱的小狮子、小豹子,他们的眼神、表情和欢笑带着一种大人无法模仿和追溯的纯真。再回头看看同事们成熟的身态,我心里浮上一层淡淡的感喟。此时空中薄云轻风,四月的夕阳正过林梢。
哨子吹响了,操场里黄尘滚成一团,我只看见一群人左奔右突,也分不清谁和谁是一伙的,只知道他们是在拼命把球踢到操场两边的框框里,
上班时坐在我后排之后的工程师这会穿了一套专业得要命的运动装,却还没有上场。他带来了一条很小的狗,瘦得好象是他不小心从战后的伊拉克拣来的。不过这狗很漂亮,黑鼻子和黑眼睛温润动人,我的手一伸过去它就舔呀舔的,弄得我都怀疑自己的手上是不是有蜜糖了。
女同事和一部分没上场的男生坐在水泥台子上看场内的热闹。一位本来应该是场上猛将、而在前两天据说是在赛前训练中不幸受伤的“前队长”也坐在我们中间,有所不同的是我们只是在看比赛,而他的脸上却会浮现出一种“老兵”似的神情,忽而羡慕,忽而不屑。
一个高高层冒号做起了拉拉队队长,他声音洪亮地每喊出场内某位的名字,大家就一起接喊:“臭球!”“臭脚”,总而言之没好话,场内的高高层和顶层尤其在频频被喊之列。
上半场很快结束了,我看得稀哩糊涂,只知道那几个冲得很猛的牛人是平时看起来很安静稳重的,正应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句话。
下半场一开始,就有人提议换守门员,怎么换呢?居然是要换成女的!静小姐被派上去了,守北边的大门,凯姑娘也上去了,守南边的大门。静本来是穿着厚底窄带的凉鞋,这会儿换上了受伤的“前队长”的波鞋,噼里啪啦地跑到门框边上,笑嘻嘻地摆些妖娆妩媚的姿势。凯就更有意思了,短短的小裙子晃在膝上三寸,娉娉婷婷地站在那儿,战地黄花分外香阿。
开场不到十分钟,大门告急。吴小姐一不做二不休,说:再上去两个守门员吧于是手指一点,就点到了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我很吃惊,不是吧,可是军令如山,一咬牙,不就是个皮球吗,我还是土匪呢,WHO怕WHO阿。
荷音一路小跑站到了球门前,把头发重新束了一遍――我相信你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场内正在争球争得不可开交,守门员却站在球门前用发带束头发,还让球员都等着。
等我绑好头发捋好碎发,对面的球也踢过来了,一群人哗哩哗啦地左冲右撞,中间骨碌着一个黑白相间的皮球,每个人都想用自己的脚去碰那个球,可大多数人是不容易碰到的。
球过来了,一直滚到我脚下,我本能地去迎了一脚――砰!球回去了,我拦住了!好高兴!可我刚要举起手臂表示成就感,一眨眼,球又跑到另一边去了,眼看着它从另一侧飞进了球门,我简直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站在门框前看着静姑娘,她也傻愣愣的,说:我没想到阿。我说没关系,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说的足球的戏剧性吧,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喜悦和沮丧,只不过现在喜悦的是人家,沮丧的是我。
他们在中场争球,球和人影滚成一团。我想起大学时我们班长说的话:中国足球队心理素质太差是因为他们没有经过从小学到大学的历次考试。那么,我现在应该象当初考试一样,考砸了一门不要紧,要好好考下一门。丢掉失球的沮丧,拦好下一个球。
看看我和静的位置,两个人都站在球框下面,我说我们站出来一点吧。其实对于怎么守门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时候觉得球门好大呵,而我们好小,好象真的拦不住什么。
球又来了,迅速地、远远地凌空而来。我和静都好紧张,我对准球迎上去双手一抱,球正好撞在怀里,可冲力太大,没抱住!它从右手臂和右肩之间又飞了出去,正好掉落在球门里面。
我回头一看,这个沮丧难过挫折感阿!怎么这都没接住呢?已经落到怀里了还没接住,我怎么这么笨!再低头看看手臂,顿时红肿了一大片,热辣辣地疼。谁这么大劲?!我用目光恨恨GOOGLE了一眼球场上这些家伙,把球开出去。
一上来就被进了两个球,相信我再假装心理素质多强,此刻也一定是满脸失败感。不行!这样下去该被人家把足球门当成篮球框了。
球又滚回了中间场地,我开始回忆以前偶尔看那么一眼的电视球赛里守门员的动作是什么样的。第一个想起来的是他们可以把身体向斜上方飞成45度角去救一个球,可这对于我来说太高难了。然后我想起的就是他们手上的大手套,很嚣张地用左手拍拍右手,右拳打打左手,好象是黑社会的陈奎安,在说:“打我呀,打呀,朝这里打呀。”别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再看球场里,只有红衣衫,没有绿头发。但是在进了一个球之后还会有人很欣喜若狂地振动手臂和正式比赛的一样。
我一次次看见我们的队员球踢进了对方的球门,看见那边的女孩子一次又一次娉娉婷婷地去拣球。尘土飞扬,人影交错,我看不见那两位“战地黄花”的表情和样子,但是可以想象,估计不会比我俩好多少。:)
靓姐儿在场外举着相机,她走到我们这边要给我和静拍照,我们立刻不约而同、自做多情摆出了一副庆祝胜利的姿态。人家说:不是,不是,结果我们还是做回了看球门的姿势,不过我相信那也是怎么看怎么不象的。
对手队有几位很能冲的猛将,我们又一次看见他们带着球翻滚着烟尘冲过来了。渝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黄花小情调――胜利来之不易,要几十个人一脚、一脚地踢出来。球离得越近,我的心提得越高跳得越快,眼睛也一刻不敢松地盯着小圆球,想:来了、来了,可嘴上却在说:“不要紧,没事儿!”
我发觉他们几次都是从右翼进攻的,而我刚好在这一边。如此一发现,立刻责任感大增,看见球来了,心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捉准了球影子给上一脚踢回去,居然还被我踢中了几回。每次都是直到看见我们的队员把球带离了球门附近,我的心才又放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就感觉到它跳得好快好厉害呵,现在这把年纪这年头,一挥手沧海桑了田、再扭头三峡平了湖,想找心跳的感觉还真不容易。
裤腿上已经叠了好几个球印,皮鞋也泡在了灰土里,鞋跟在不知道哪一次的“回击”中被崴得松动了。我有点着急,想:他们怎么还没踢完呵。这下半场可比上半场时间长多了。看看拉拉队的那些人,好轻松地坐在那里挥臂喊叫,叫的什么也听不清,我只能看见中间一个女孩的怀里抱着那条小狗――花花。
终于看见二十来个球员放松了脚步,用漫游的姿势往看台方面走去,我如释重负地和静说:“可算踢完了!”
在看台前,全体球员合影留念,我们四个特殊的守门员郑重居中。我把花花抱在手里――人家说它是这次比赛的吉祥物,可是这小家伙全无吉祥物的端庄态度,倒象是个焦躁的球迷左晃右扭,一会儿工夫我的身上就蹭满了细碎的白毛,我打了它一下,人家主人不乐意了:荷音,一场球下来你可不淑女了阿。废话,我什么时候是淑女来得,荷音的理想是作个有情调的土匪,吃草莓喝酸奶,不够了就下山抢!
合影过后,大家一付“功德圆满”的表情去附近的酒家吃饭。这群身穿运动衣的人,一进大厅就把气氛喧吵得热热闹闹,其他食客纷纷侧目而视,酒店的老板笑嘻嘻的招呼服务生给大家上热毛巾。
毛巾拿来了,我把手往雪白的毛巾上一按――一个黑乎乎的大手印!
晚上回家的时候,月色已经很宁静了。路人的脸上一副平板得好似梦游般的神情,路灯沿着古板的路线一路把人们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经过楼下时,一楼的人家正在打孩子,他说这孩子今天骂人了。那小孩子哭得悲痛欲绝的样子,我刚搬来的时候,他还睡在襁褓里,象一只孱弱的小猫。
人也许会经常做一些自己从前不会做的事情,比如今天,这个孩子学会了骂人,而我,今天当了一回守门员。孩子得到的结果是挨揍,那么我呢?
打开房门,阳台上的花红叶绿扑眼而来。开音乐、放水、冲凉、打开电脑。我束着头发坐在电脑前敲打这些文字,腿上胳膊上都再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回意外的经历等着我。是喜悦的微笑还是一场痛哭呢?我着实不知道。
背后的椅子上搭着换下来的牛仔裤,裤腿上的球印还隐约可见。当我拿起它准备去洗时,忽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今天的球赛结果是几比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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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你们两个女生共守一边球门,当时场景一定很好玩,照实写来,即使你的文笔没有这么好,也照样会让人忍俊不禁的。记得原来单位里举行篮球赛时,大家最喜欢看的是女子篮球比赛,因为都不会打,所以在场上就有千奇百怪的动作出现,抱着球跑是很正常的事,抢不到球却去扰人家的胳肢窝,或者干脆抱着拿球队员的脑袋跑的也有......边上的观众早笑得东倒西歪,场上的裁判也笑得蹲在地上半天不能起来。
你这篇写的很好,很不想转到英雄本色去,但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在这里放一天后再转去。
顺便问一下,你文中说的灌水袋砸下去是怎么个玩法啊?
直到某一天, 一个女生在混战中断了手指........
刚抱到球的时候,还装模做样的拍两下,后来干脆就抱着球跑几步,看快到蓝筐下了,再奋力往上一扔~~~
可是球还是没进。
男生本来还大呼小叫的说犯规的,可两边的mm都这样,就不了了之了,反正不是正式比赛。后来,那帮家伙就再也没有找我们打过球。
我一直属于那种对于异性比较懵懂的,初中班上有几个练篮球的女生,平时也并未在意,有一天忽然和外队有比赛(真正的外队,菲律宾的),几位女生们穿戴上正规的比赛服装,有板有眼的上场了。
当看到她们用那种职业的动作打联防的时候,忽然意识到我的女同学们,都已经发育成大姑娘了。
实在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