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战锦州 -- 被遗忘的东北军铁甲列车部队 上 -- 萨苏
东北军这个名字,在西安事变之前,一直与九一八的耻辱连在一起。在我们的印象中,这支军队是“一枪未放”就全军逃入了山海关。然而,随着抗日史料的发掘,我们渐渐发现,在九一八事变中,尽管确实执行了“不抵抗政策”,但在日军攻占东三省的过程中,部分东北军官兵还是进行了一定的抵抗,如被隔断在北方的马占山将军,李杜将军所组织的顽强抗击,都给日军造成相当杀伤。根据日军纪录,中国方面的黑龙江省政府,一直到1933年初才撤入苏联境内,九一八事变后于国境内足足坚持抵抗了一年零四个月。1933年初日军公布在东三省的作战中,共计伤亡将近七千官兵。
即便是张学良将军在辽宁南部的本部部队,尽管由于节节后退最终不战放弃锦州深受责难,但也曾与日军展开过作战,有些战斗还颇为激烈。这些战斗,由于东北军整体的退缩而鲜为人知。1931年冬季,东北军与日本关东军的铁甲列车部队在锦州以北发生的战斗就是其中之一,这次战斗一度阻止了日军对锦州的攻击。
这是一辆在战斗中被俘的中国装甲列车,从日军服饰看是在七七事变以后的战斗中被俘的,怀疑为平绥线上阎锡山军放弃的原“湖北号”装甲列车。根据考证,在锦州前线与日军作战的很可能是它的姊妹车
《日本近代战争史》在第三部“满洲事变”一章中记载了这次罕见的战斗,内容如下 –
“本庄司令官认为不能坐视支那驻屯军遭到围歼的危险而不顾(译者注:指的是当时中日两军在天津发生的冲突,日军以此借口试图攻击侵占锦州),因此决定尽快击破锦州附近的张学良军,控制山海关一线。在此决断之下,(关东军司令部)下令第二师团除留一部于齐齐哈尔以外,全军向辽西转向攻击。”
“十一月二十六日午后八时,混成第四旅团占领新民,部队继续向西开进。”
“二十七日晨,以独立守备第二大队搭乘装甲列车为前部,混成第四旅团乘四列军列随后出发,计划午后混成第三十九旅团也从奉天向锦州进发。”
“二十七日晨九时左右,与从锦州方面开来的中国装甲列车部队遭遇,双方爆发战斗。双方都用装甲列车上装载的火炮向对方猛烈开火。中国军队最终后退。。。 攻击锦州的行动暂时中止。”
而《朝日新闻》,随关东军南下的随军记者长谷川也在27日用特急专电的方式对这次战斗进行了连续的报道 –
在伪满占领区十分活跃的日军装甲列车部队 (这是日军控制东北后开发的94式装甲列车,用于对苏警戒和封锁抗日联军作战)
“二十六日夜,在天津中日两军交战的消息传来,关东军司令部紧急编成装甲列车部队,二十七日晨,沿北宁线进发攻击锦州。5‘33,装甲列车从奉天出发,7‘30渡某河,8‘00与正肃清张学良公安队的我方斥候部队汇合,继续前进。”(译者注:以上均为日本时间,比中国时间晚一个小时)
“皇军以装甲列车开道,沿北宁线精神抖擞地向锦州前进。”
“二十七日上午十时,在北宁线白旗堡车站,皇军与敌人装甲列车发生战斗,战斗中敌人的装甲列车后退,追击的皇军在大虎山东侧与中国援军164团(译者注:当时中国军队前线并无164团,疑为东北军12旅634团或19旅654团)发生激战。”
“在大虎山以东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四时”
“中国军队控制大虎山车站”
“日本军与中国军进行了罕见的装甲列车对战,尽管击退了敌人,但是在关东军的撤退命令下,退出大虎山,撤回巨流河,新民,白旗堡一带。”
尽管日军描述中仿佛打退了中国军队在装甲列车掩护下的反击,但此後日军迟迟不动,始终与东北军对峙于大虎山一线。12月10日,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为了攻占锦州,向陆军省要求增派一个师团和增配重炮,山炮的要求。
苏制装甲列车
装甲列车,是一种今天已经很少有人注意的武器,它依靠铁道进行机动,由多节装备大炮,机枪和装甲的车厢组成,由于它既有强大的火力与机动性防御性,又可以运载足够的步兵,在坦克发展成熟之前,装甲列车堪称陆地战争中最有威力的武器。装甲列车在苏波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大显身手。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德,日,波等国也都装备有成建制的装甲列车部队,在战争中起到一定作用。然而,与海上遭到淘汰的战列舰相似,随着航空兵力的发展,装甲列车也成为现代陆地战争中的恐龙,逐渐蜕变为对铁道和要塞进行保护的装甲炮台,并渐渐从各国军队中消失。在东方战场上,装甲列车之间的对战更是罕见。大概,这就是日方将这次规模不大的战斗写入战争史的原因吧。
然而,当我根据日方纪录查找当时战斗的记录时,却发现当时中国东北军的装甲列车部队,与日军的战斗并非仅此一次。在锦州陷落前,东北军的装甲列车部队在对日作战中十分活跃,曾起到相当重大的作用。
而通过对战斗细节的描述,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出双方使用的装甲列车,各是怎样的来源,拥有怎样的装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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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洲国的幻影1931-1936》第29页;另外第70页有被抗日游击队弄出轨毁坏的关东军装甲列车照片(1932年9月5日)。此书为每日新闻社1999年秋出版,“20世纪的记忆系列”之“大日本帝国的战争1”,ISBN4-620-79124-5,老萨您在日本图书馆里应该挺容易找到吧。小子的相机不幸突然死亡,这些图片不能翻拍了给您email发来或贴出来,见谅。
在该书后1/4的文字部分第18页中间说,日军守备队第二大队的装甲列车于(11月)27日晨9点半左右经过白旗堡向饶阳河驿前进途中,在前方五百米远出现8辆(指8节吧)中国的装甲列车,中方先开炮,日军任代理副大队长的板仓大尉战死,日军还召来飞行队助战,激战约两小时后中方列车向打虎山方向撤离,沿途破坏线路和桥梁,日军列车则追至饶阳河驿。从第17页中间的地图看,白旗堡、饶阳河、打虎山和锦州在同一条铁路线上从东北向西南排列,打虎山这儿另有一条西北方向的分支铁路,可能这条支路和中方装甲列车的来/去有关?
不知道这本老古董书老萨是否方便找到,资料挺丰富的。猜想老萨手头已掌握的资源应该比小子丰富很多吧,热切期待后文!
请见Osprey出版的Armour of the Pacific War(Osprey Vanguard 35),正文首页开篇之图竟然是“湖北号”装甲列车1927年在天津车场,四色迷彩很明显,平车之后第一节车首装一门3英寸俄制或75毫米克虏伯野炮。
打(虎山)帮(沟子)线与北宁线基本垂直,中国的装甲列车就是沿着打帮线巡逻和日军发生战斗的。
根据我考察的结果,此战后该车滞留打虎山车站一带,最后退回锦州。
12月下旬日军从营口窥伺田庄台,东北军的铁甲列车又赶去迎战,与日军装甲列车再次爆发激烈战斗,并遭到空军炮兵联合攻击负伤,险些落入敌手。
在当时前线作战的东北军装甲列车,至少有两列,一列的车长(中队长)是刘汉山,配属第19旅,在沟帮子-盘山-田庄台方向活动,另一列是沈瑞礼(中队长)指挥,活动于打虎山-饶阳河-沟帮子-锦州之线。前面讲的战斗应该就是沈打的。此车后奉命增援刘汉山车,遭日机轰炸后损毁,似1932年1月2日在大凌河西岸被俘(也有可能是刘汉山车被俘,沈车退往滦河,这里的资料不全,无法进一步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