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唯物主义者的自白（兼戒网声明） -- 钱二

　　常年在河里潜水，偶尔也会起意要写点东西，但河里水实在太深，惶惶然不敢落笔。晚上强烈的表达欲望，到早上就都消散了。每天都觉得自己时间不多，又每天都在河里泡好几个小时，于一众高手雄文间结成的网络间流连忘返。直到发现，看得太多，停下来思考的时间却太少了。

　　最近忙得要死，有勤务表为证。整整齐齐，每天都是上午10点，晚上12点，双休日不例外。跟同事戏言：拉屎都是带薪的了。这种状况如果持续，到月底的时候，我就把这张表拍照，打印，装裱，悬于高堂之上。上书金光闪闪四个大字：XXXX。日后也不至于被儿孙们小觑。每天在同一个时间起床，坐同一班电车，在同样的十字路口，碰见同样的人。时间仿佛永不流逝，只是周而复始。象老式的留声机，唱针压着唱片，嘶嘶啦啦地放同一首歌。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人会变得不太正常。比如说你会想：活着到底是为了啥？

　　前两天荷官大人引荐，看到水风道长的一个人生感悟：爱——观AI有感。有些想法。道长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生活充实，富于希望。小二我却是个无可救药的唯物主义者。小二的眼中看来，神圣无私的父母对子女之爱，或者纯粹猛烈毫无理由的男女之爱，不过是自然予人用于生存竞争的工具，在人成为人之前就已在百万年的进化史中固定成型，其目标明确地指向两个字：繁衍。这样冰冷的东西大家不会喜欢。但是，想想儿女对父母的爱，固然血浓于水，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亲情相当牢固，然而“养儿才知父母恩”，感恩之心居多，远不是那么无私。再想想激情褪尽之后，多少海誓山盟，化为过眼云烟，才子佳人们埋怨对方负心薄幸，却不想一切只是误会，自然开了个玩笑，生物冲动原本不是永远。

　　再说人性，善恶。自然界本无所谓善，也无所谓恶。人性的自私和贪婪，不过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最强壮个体的生存。而合作，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情和怜悯，则是人类作为群体在强者为王的丛林世界里对抗其他物种的必需。一切不过源自本能，面对人的志得意满，大自然恐怕是在笑：“小样，以为你穿上衣服就是个人了”。只不过，有一点超出设计者的控制，生存繁衍早已不是人类整体的问题，繁衍得太多才是。既然如此，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恶，善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善了。

　　那么，意义在哪里？繁衍，或者说存在本身，就是存在的全部意义？这样的答案让一个真相党啼笑皆非。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个纪录片。黑白画面的黄土高原，一个放牛的孩子不无向往地陈述他对未来的全部憧憬：娶媳妇儿，生孩子，给孩子买头牛，给孩子娶媳妇儿……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跟这个孩子曾经憧憬的，并无本质区别。当初我觉得他的生活灰暗，单调而悲哀，而今我的生活同样如此。依此追问，人类文明史上的一切进步，其意义何在？世界不需要意义，它依冰冷的铁律运行，人间世一切悲欢离合，风云变幻，在这样巨大的沉默面前，不值一提。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在这个坑里出不来。没有精神，没有动力，没有方向。学佛的朋友不知道想不想试试这种状态，四大皆空，物我两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要不是情关难过，小二搞不好就成佛了。唯物主义者混到这个地步，可算彻底失败。到后来不得不想通，意义本就是因人而生，因人而在，人不甘心于短暂的生命而蓄意的自欺，不断追问的结果只会面对虚无陷阱。生而为人，动不动就跑到神的位置上去想问题，纯属犯贱，不仅残酷，而且是不自量力的狂妄。以前听过一个企业家的讲座，最后一句至今记得清楚：人想要活得开心，重要的是看得开，但是不能看透。知道自己本性又如何，钱还是不会嫌多，漂亮女孩还是会多看两眼，听太史慈讲“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还是有“彼可取而代之”的冲动，看花前柳下的凡人故事，也还是悠然神往心有戚戚的心动。躲不开也逃不掉，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好了，人无百岁命，何怀千岁忧。

　　那以后就决定了，相信文明进步，社会公平就是最高目标，不去计较50步和100步之间的差距。忘记感情背后的本能驱动，简单爱，简单恨，有欲望，有悲欢，全心投入，重新做人。

　　现在很羡慕有故事的人，那样的人生才不算白过。西西河是个有故事，能开心的地方，每天坚持来看两眼，也是个象征，实在不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那感觉太象部机器。

　　十二月有个考试，为了尽快摆脱眼下这种生存状态，准备考试去了。该为将来做些打算，该定个明确的方向。

　　戒网两个月。

　　回来的时候大概能有时间申请认证，也许小二会勤快些许，整点儿踏实的事情。

心有戚戚焉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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