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烈马轻裘传 第一回 王进私走延安府 无情暗收紫金牌 -- 西柠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杰热血录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西西几行名姓,莫问草莽公侯,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大宋东京汴梁
话说大宋年间, 哲宗皇帝晏驾,无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议,册立端王为天子,立帝号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徽妙道君皇帝。登基之后,没半年之间,抬举一人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此人名唤高俅, 原只是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颇能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顽耍,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却是不会。日前只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 因踢得好球, 遂为端王所喜。
殿帅府
且说高俅得做了殿帅府太尉,选择吉日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所有一应合属公使衙将,都军禁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手本,开报花名。
这大宋八十万禁军, 原有四大教头, 正是棍棒教头王进、 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 枪阵教头“金枪手”徐宁, 并刀剑教头“刀剑笑”无情。 几人各有其长。
大宋八十万禁军刀剑教头无情
这无情祖上便使得好剑, 五十几代开外的远祖唤作“无名”, 曾僻居邯郸苦练“十步一杀”绝技, 与荆轲为友,欲待术成便可与荆轲一同入咸阳刺秦。 然而秦兵日近, 太子丹催逼甚急, 不能再待, 而无名之术久练未成, 荆轲悲愤已甚, 无法拒绝,没奈何与秦舞阳入秦, 终功败垂成。 无名再入咸阳时, 秦王戒备已严, 据说无名为万箭穿身而死。 然而入秦前已早有觉悟, 身后传下“十步一杀”绝技, 并宝刀宝剑各一口, 曰“廉颇刀”、 “李牧剑”, 皆赵国名将用过的宝物。 传至无情时, 这无情把“十步”绝技练得炉火纯青, 名动朝野。 然而天下承平日久, 虽有一身屠龙之技, 无缘建功, 也只是作得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一。 平日里与王进、 林冲、 徐宁几人虽为同僚, 却只王进无情二人最是相好, 闲时舞剑弄棒, 倒也乐得清闲。 无名那“廉颇刀”、 “李牧剑”与徐宁的宝甲“赛唐猊”、 殿司制使官青面兽杨志的“杨家宝刀”并称东京“殿前四宝”。 此话按下慢表。
且说高殿帅一一点过禁军名录。於内只欠教头王进。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患病未痊,不曾入衙门管事。高殿帅大怒,喝道:“胡说!此人即系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随即差人到王进家来,捉拿王进。且说这王进却无妻子,止有一个老母,年已六旬之上。王进只得捱着病来,进得殿帅府前,参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个喏起来,立在一边。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王进禀道:“小人便是。”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街市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的甚么武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闲快乐!”王进告道:“小人怎敢!其实患病未痊。”高太尉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王进又告道:“太尉呼唤,安敢不来!”高殿帅大怒,喝令左右教拿下王进,“加力与我打这厮!”众多牙将,并无情、 林冲、 徐宁几个, 都是和王进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饶恕你今日之犯。明日却和你理会。”王进谢罪罢,起来,抬头看了,认得是高俅。出得衙门,叹口气道:“俺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甚么高殿帅,却原来正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发迹,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奈何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母子二人,抱头而哭。
正哭间, 人报无情到了。 王进与无情把事情原委说罢, 倒恼了无情:“老哥哥莫要心忧, 这等欺君贼, 在他手下做事, 必无好处, 不如走了罢。 ” 那王进老娘也哭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王进道:“母亲、 兄弟都说得是。俺这里寻思,也是这般计较。” 无情又道: “老哥哥莫不是忘了, 此地去往西北八百余里, 延安府地面, 经略相公老政委,镇守边庭,他手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与我兄弟二人使枪棒极多。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里是用人去处,兄足可安身立命。 且非高俅能制之处。 ”王进亦点头称是:“只得如此。” 商议定了, 半夜便与老母落荒逃奔延安投老政委处去。
“。。半夜便与老母落荒逃奔延安投老政委处去。。”
大宋延安经略府相公老政委
那边厢, 次日高太尉见告王进逃了,大怒, 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 又一边唤过无情:“早听说你‘十步一杀’, 今日这贼军负罪逃亡, 凶悍无比, 实是危险, 明里已下公文, 暗处还劳你走一遭, 若取得此人项上人头, 我自有抬举你处。”无情欲待推脱, 又恐高俅另寻他人追杀, 只得为难道:“太尉抬举之情, 小的敢不感恩戴德。 只是大宋四百军州, 地面广阔, 小的却往何处访查?” 那高俅道:“这个自有计较。 那贼负老母逃亡, 必不能远, 我这里算下, 止延安府老政委处最是便捷。 已飞马令沿路严加盘查, 但这经略老儿亦是不通人情, 人说最爱窝藏贼寇, 去那刀兵之地养就叛逆。 倘这贼逃去那老儿地面, 我待行书取人却又大费周张。 以此劳你走一遭, 暗中查访, 倘是提得此人人头来, 便是大功一件。” 无情暗思: 此高老贼如许奸猾, 无怪得作殿帅, 我若去时, 倒可助王进一臂, 若形势不对, 我便也脱身走了罢。 於是无情倒身拜道:“小的多蒙大人提拔, 既是暗中寻访, 还请大人赐通行紫金牌一面, 沿路省却盘查, 以助其事。 小的定细细访查, 不负大人提拔之恩。” 高俅大喜:“盘缠、 金牌都已备在此了, 听闻你‘李牧剑’随身携带, 今日事急, 你即刻出发。 家中一应, 我已命人着五百兵丁照管。 我知你爱刀剑, ‘廉颇刀’现已令人专门养供。 只等你事成, 便为你另起宅地, 专筑刀剑台于宅中, 那时也令天下知我大宋有‘刀剑笑’无情之名啊。 快去快回, 莫负我意。” 言罢拈须一笑, 令从人捧上盘缠、 紫金牌。
无情心下暗忖, 此乃高俅将‘廉颇刀’收作质当之意, 倘有异心, 宝刀便不为己所有了。 若要就殿上杀将起来, 诛了这老贼, 却又戒备森严, 无须臾动手之机。 倘有不慎, 王进之罪又重了, 岂不连累他人。 没奈何, 接过盘缠金牌, 下殿往北而去。
“。。没奈何, 接过盘缠金牌, 下殿往北而去。。”
这一去, 有分教: 英杰大闹动西河,天罡地煞齐相会。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荷叶阴中治战船。欲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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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哪位披了件战袍吧?对西河比我还熟嘛!
暑往寒来春复秋,夕阳西下水东流。时来富贵皆因命,运去贫穷亦有由。事遇机关须进步,人当得意便回头。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
却说那无情四处访查, 将有一年之久, 却是杳无音信。 所幸银钱尚有, 又怀揣紫金牌, 东京便也不回了, 止在关西五路走动。 于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这一日来到渭州。这边也有经略府。“莫非王教头在这里?”无情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无情便入茶坊里来,拣一付座位坐了。茶博士问道:“客官吃甚茶?”无情道:“吃个泡茶。”茶博士点个泡茶,放在无情面前。无情问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无情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那个是王进?”
“。。茶博士问道:‘客官吃甚茶?’。。”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入来,走进茶坊里。无情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怎生结束?但见: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宁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乾黄靴。生的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入来。。”
那人入到茶坊里面坐下。茶博士便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无情慌忙起身施礼,便道:“官人请坐拜茶。”那人见了无情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两个坐下。无情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甚么?”无情道:“小人是东京汴梁人氏,姓无名情。请问官人:小人有个老哥哥,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 绰号‘刀剑笑’的无情?”无情拜道:“小人便是。”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无情道:“正是那人。”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经略相公老政委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另一经略相公居正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既是无情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俺且和你上街去吃杯酒。”鲁提辖挽了无情的手,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两个挽了胳膊,出得茶坊来。
上街不曾行得三五步, 只见一褐衫黄袍大汉, 手提三尖两刃刀, 撞入茶坊, 也不落座, 劈手揪住茶博士便问:“你可知这经略府中有个东京来的王教头么?” 茶博士不及答话, 无情忙迎上去, 一拱手:“这位兄台, 不知为着何事, 要寻王教头?” 那大汉撇了茶博士, 也走到街边, 上上下下打量了无情一番。 见无情是官家打扮, 便也勉强一拱手:“你却是从何方来, 如何知道王教头?” 无情如实道:“在下从东京汴梁而来, 有急务在身, 亦在寻他。”一边暗将右手在“李牧剑”剑柄上按了按实。 那大汉闻言, 也自将三尖刀握了握, 又问:“兄莫非高太尉治下之人?” 无情答:“正是, 请问阁下。。。?”大汉再不答言, 突然发力, 当街拧刀直刺将来。
“。。大汉再不答言, 突然发力, 当街拧刀直刺将来。。”
无情也不敢怠慢, 抽剑相迎, 两个在街中一来一往, 打将开来。 无情虽有“十步一杀”绝技在身, 在这汉子的长刀锋力威逼之下, 却也无施展的机会, 不禁暗自叫好。
“。。无情也不敢怠慢, 抽剑相迎, 两个在街中一来一往, 打将开来。。”
打有三五十合, 那汉子渐落下风, 大喝一声少歇, 将长刀架隔住无情的剑。 无情却也不逼他, 那汉子道:“今日衣服穿得宽松了, 且等我去了衣袍, 再打不迟。 暗算的不算好汉!” 无情笑道:“莫不要学三国虎痴, 裸衣相战么, 也罢, 你脱我便怕了不成?” 那汉子将上身衣袍闪掉。 不意却露出一身白练也似的肌肤并好刺绣。 正要再操刀进战, 一旁的鲁提辖喝了一声, 好似晴天一个霹雳:“阿哥们且住!”
鲁提辖对那大汉抱拳道:“那阿哥,你莫不是甚么九纹龙史大郎?”那大汉闻言, 虽然收手, 却也立而不拜:“是, 便又如何?”无情却也一惊, 问道:“莫非是华州华阴县烧了史家庄与少华山劫富济贫的好汉行义举的九纹龙史进?我也多有耳闻。”那大汉刀仍不放手:“正是。”鲁达对无情道:“洒家见他一身好花绣, 以此认得, 也闻他江湖上的义声。” 又转向史进:“那个王进阿哥不在这里。你既是史大郎,须也听说过这位阿哥的名字, 唤作无情, 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史进唱个诺, “原来如此, 难怪如此好武艺。 久闻大名, 只是不知寻王教头何事?”
无情道:“此地非讲话所在, 史大郎义声远扬, 逃亡异乡而寻王教头, 必非外人。 我等且共寻个僻静处说话。”鲁提辖道:“既是如此,俺们同去吃三杯。”这时当街一簇众人,围住三个正看打斗看得紧, 推推搡搡, 好不聒噪。 鲁达焦燥,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便骂道:“这厮们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人见是鲁提辖发怒,一哄都走了。 无情陪笑道:“好急性的人!”当下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旆,漾在空中飘荡。
三人上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鲁提辖坐了主位,无情对席,史进下首坐了。酒保唱了喏。认得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将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三个酒至数杯,把各自经历述说一遍。 原来王进逃至史家庄, 传授了史进许多武艺, 因此有师徒之份。 王进于史家庄逗留半年有余, 故而无情遍处寻防不着, 官府亦未曾获其消息。 后王进执意要走, 史进苦留不住, 只得礼送其母子出庄。 史进又与少华山强人为友, 以此亦被官府追杀, 无路可走, 思欲寻着王进, 共去边庭将些功名折罪。 来到渭州茶庄打听, 不意遇到无情, 以为无情是高俅手下的人, 必将对王进不利, 故拔刀相向。 那提辖对二人甚是敬重, 欲留二人同在渭州, 愿向经略大人居正荐二人为官。
三个说些闲话,都是些机密的事,只听得间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焦燥,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的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的他来。”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但见:知
蓬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儿;袅娜纤腰,系六幅红罗裙子。素白旧衫笼雪体,淡黄软袜衬弓鞋。娥眉紧蹙,汪汪泪眼落珍珠;粉面低垂,细细香肌消玉雪。若非雨病云愁,定是怀忧积恨。大体还他肌骨好,不搽脂粉也风流。
巍巍
那妇人拭着泪眼,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啼哭?”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这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齐若散齐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的。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子父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羞耻。子父们想起这苦楚来,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触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什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齐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儿答道:“老汉姓老,排行第二, 因人见我这张老脸, 只得个名号老巴巴;孩儿小字巍巍。齐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老齐,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子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齐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齐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老齐!投托着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回头看着无情、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无情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勾得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齐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鲁提辖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史进道:“直甚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鲁达看着无情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无情去身边, 无奈没有小钱, 却摸出五十两的大银来。鲁提辖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看了,便道:“原来兄弟却是趁手。只这银太大, 他二人拿着反倒要惹灾。”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老巴巴,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老巴巴并巍巍拜谢去了。鲁达把这五十两大银去还了无情。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
史进、无情各自投客店去了。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的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老巴巴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巍巍。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晓。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子父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踏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老巴巴歇处?”小二哥喊道:“提辖在此寻你。”老巴巴开了房门,便道:“提辖官人里面请坐。”鲁达道:“坐甚么!你去便去,等甚么!”老巴巴引了巍巍,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店小二拦住道:“老头要那里去?”鲁达问道:“他少你房钱?”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齐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管他哩。”鲁提辖道:“老齐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这老儿还乡去。”那店小二那里肯放。鲁达大怒,叉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的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下当门两个牙齿。小二扒将起来,一道烟走了。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老巴巴巍巍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
约莫老巴巴去的远了,方才起身,迳投状元桥来。 有道是: 直教双拳打开危险路,快刀斩尽不平人。欲知这齐若散齐大官人性命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
(全部玩笑文章, 请各位ID出现的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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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流出来就有伤风雅了!
莫非是该筒子的马甲不成?
对西西河这么熟悉,一定是熟人。
原本以为大伙要出任108将,看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这108位都是真人出演,剩下的角色才轮到大伙头上,大多数还都是坏人。
齐大师这是头一个,后面牛二张保董超薛霸的角色还在招人呢。
有大娘子又收小妾的,什么时候老齐也这么干了?
后来看到“杀猪的”,就不想演了。
顶......!
箴曰:知上临之以天鉴,下察之以地祗。明有王法相继,暗有鬼神相随。忠直可存于心,喜怒戒之在气。为不节而忘家,因不廉而失位。
劝君自警平生,可叹可惊可畏。
书中暗表, 这齐若散齐大官人, 祖籍并非渭州人士。 何年何月移至此地, 人亦多莫晓。 此人平日里虽则为屠猪戮狗之辈, 却非寻常市井之徒可比, 诗文兵略, 皆约略通晓。 止他开这肉铺于“状元桥”下, 便可稍窥其心。 门面两侧, 贴着一副对联, 正是: 敢欺翼德输文采, 又笑樊哙逊风骚。 武艺却也省得一二,一把“剔骨尖刀”, 可舞得风雨不透, 手下十余刀手皆关西各路浪荡之人, 忤了官府, 投托他这里为生, 却各各被治得服服贴贴, “镇关西”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平素与人交往却甚是和善, 不着一丝戾气。 只是搬来渭州时日尚短, 非交好之人不知其根基深浅。 这鲁提辖煞是莽撞, 听了老巴巴并巍巍一面之辞, 便道这齐若散是寻常仗势欺人之辈, 以此打上门来, 倒正是场龙争虎斗。 列位看官且坐稳, 容小子慢慢道来。
“镇关西”齐若散
齐家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齐若散正在门前,匮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叫声老齐。老齐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鲁达坐下道:“奉着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老齐陪笑道:“使头,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鲁提辖道:“不要那等厮们动手,你自与我切。”老齐道:“说得是,小人自切便了。”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这老齐将把尖刀舞得飞快, 肉末横飞, 瞬间切罢, 将刀去那荷叶担中轻轻一挑, 一张荷叶便飞上案板, 薄薄一张, 不曾破得分毫, 将臊子包了,道:“提辖,教人送去?”鲁达看看, 心下思量: 此人倒也有些功力在身, 倘我便问他个清楚明白, 反倒不好打得, 他那里有了戒备, 有十数个帮手在傍, 这一拳下去, 倘打不着时, 却不吃人笑话, 待我不动声色, 见机动手便也是了。 鲁达也略笑笑, 道:“送甚么。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老齐心下不解, 面上依旧陪笑, 道:“却才精的,怕府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却不知何用?”鲁达睁着眼道:“相公钧旨分付洒家,谁敢问他。”老齐道:“是合用的东西,小人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此时便不再弄那刀技了, 止慢慢切来, 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来包了。整弄了一早辰,却得饭罢时候。那外面正要买肉的主顾,都不敢拢来。老齐道:“着人与提辖拿了,送将府里去。”鲁达道:“再要十斤寸金软骨,十斤腔骨, 十斤耳尖肉, 也各要细细地剁做臊子,软骨腔骨不要见些肉在上面。”老齐苦笑道:“提辖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罢。。。”
鲁达不曾听罢,跳起身来,那两包臊子已在手中,睁眼看着老齐道:“洒家特的要消遣你!”把两包臊子,劈面打将去,却似下了一阵的肉雨, 早拔步在当街上, 拉开架势要打。 老齐倒真是忍得的人, 也不闪躲, 劈手擦擦面上, 也迎到街面。 依然拱手: “提辖息怒, 是小的言语差池了, 提辖敢是有些误会, 请讲当面。” 那鲁达大怒,只道这老齐巧言辩解, 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托地跳将上来, 按住左手,赶将入去,望老齐腹上只一脚,老齐只道神拳不打笑脸, 不曾防备得, 腾地被踢倒了在当街上。众邻舍并十来个火家,那个敢向前来劝。两边过路的人,都立住了脚。这鲁提辖就势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老齐道:“洒家始投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巍巍!”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老齐一时挣不起来,口里只叫:“提辖打得好!只是何人是巍巍?”鲁达骂道:“还敢应口,如般抵赖!”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稍只一拳,打得目眶迸裂, 两边看的人,惧怕鲁提辖,谁敢向前来劝。老齐实当不过,讨饶道:“提辖且宽一宽, 容小的分辩一二, 与提辖所言之人并街坊四邻对证。。。不知巍巍却是哪个。。”鲁达喝道:“咄!你若是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叫俺讨饶,洒家却不饶你!不识得巍巍, 莫不老巴巴也不识得, 洒家也不同你聒噪, 只教你识得洒家的拳头!”又一拳,太阳上正着,老齐把头歪去一边, 挺在地下,口里假作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故不动掸。
“。。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
鲁提辖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正要再动手, 人群中抢出二人, 大喝道: “提辖且住手!”只见来的二人, 一个黄袍, 一个青衫, 不是别人, 正是史进、 无情两个。 那无情赶步上前, 一把将鲁达拳头抓住, 在耳边低声道:“此事似还有蹊跷。兄且住手, 我三人去僻静处再讲。 ”言罢再不分说, 与史进两个拽了提辖大步往外便走。 鲁达心下狐疑, 回头指着老齐道:“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头骂,一头大踏步随无情、 史进两个去了。街坊邻舍并火家,谁敢向前来拦他, 只把老齐搬去屋中将养不提。
再说三个一路走去鲁达下处, 无情道:“兄长今日事情做差了。”鲁达便问:“路不平, 有人铲, 事不平, 有人管, 打杀那泼才, 有何差不差了。” 无情道:“昨日与兄长分别, 却不曾留意, 直到回客店住了, 思之再三, 方才省得, 那叫巍巍的妇人, 头上那棵青玉簪, 并非民间能有之物。 小弟在东京汴梁时, 因好古物, 多曾游荡街市, 未见此等好成色物什, 止我估量, 价当不在小数。 倘父女二人窘困如彼, 如何还有此等好簪, 又倘那老齐如许欺压良善, 如何不抢夺此宝?於是今早起来去寻兄, 不意已不在府上, 记得兄昨日言及今晨将发付那老巴巴与巍巍起身回东京, 我便与史兄弟两个商议, 分头去觅。 我往东京道上熟, 故往那边去追此父女。 史兄弟止去其他路上邀截, 不意皆未觅得, 想那父女两个嬴嬴弱弱, 如何赶得过我二人脚力, 孰料遍寻不着。 我二人只得再往状元桥赶, 因不熟悉渭州城内道路, 以此晚了, 到得齐家附近, 已是人山人海, 人群中听得议论‘老齐平日里最是会作人, 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 修桥补路, 行善积德, 不知今日如何恼了这莽提辖’, 因此我二人知事有蹊跷, 赶忙前来阻止。”史进也道:“我刚于路也曾闻说那老齐不曾在外养得妇人, 忙去东门齐家客店打探, 见条板凳倒在门外, 把来那小二一番好打, 他只言提辖才走, 将那老巴巴并巍巍二人送去。 又一顿好打, 那小二才说得实话, 言巍巍并非老齐所养, 只是十来日前方来此住得, 典身钱云云, 纯是虚枉, 皆巍巍以刀加颈威逼, 老巴巴又给了小二他三四十两银子, 教他今晨在提辖面前如此这般说。。。故小弟也以为, 此事定是错怪了老齐。”
鲁达“啊呀”叫了一声, 道:“洒家几乎要错打伤人命! 此事如何是好, 二位且请与我回转状元桥, 必要向老齐赔罪。”无情道:“哥哥如何使得, 刚那老齐, 三拳不曾回手, 早已被哥哥铁拳打成那个样子。 如何还可回去。 ”鲁达道:“俺因莽撞, 不曾向他证得此事, 实只指望痛打这厮一顿,不想三拳真个将要打死了他。叵耐这老齐也有功夫在身, 竟不还手, 真真是条汉子, 我心何安!”史进道:“哥哥切不可去, 此事后面尚有机关, 只怕一错再错, 另居正老经略那里, 法度严密, 此事一经他得知, 私斗必遭严惩, 如何使得。”鲁达道:“去得军牢之中, 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不知二位阿哥以为, 该如何措置?”史进只道:“哥哥不如及早撒开罢了。”无情道:“我三人不可迟疑, 须速速分头, 一边离此是非所在, 一边寻那老巴巴并巍巍二人, 倘能寻得, 将那二人与老齐对质, 此事方有分晓。否则, 哥哥便回去向那老齐请罪, 却又如何自明?” 鲁达道:“没奈何, 只得如此。”无情又道:“哥哥形容魁伟, 此去倘有边府画影图形追辑, 不好脱身, 我这里有殿前紫金牌一面, 哥哥拿去, 止以禁军身份蒙混, 虽不能以此保万全, 然究竟缓急时有些说道。”
鲁提辖收了金牌,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与无情史进二人分手, 一道烟走了。
且说老齐家中众人,救了半日,原来那老齐莫名其妙捱了三拳, 便使出闭气法, 孰料鲁达止打了三拳便走了。这一节便唤作“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老小邻人,迳要来州衙告状。齐若散急急拦下, 言:“此伤不要紧。多闻鲁提辖急公好义之人, 今日定是误会, 莫要出首告他, 只是私下查明便是, 且与我唤那个人过来。”
说犹未了,阶前走过一人来。看那来人怎生模样?但见:
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带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胛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笄四季花。
这人是陇上人氏, 自小浪荡, 因老齐仁厚, 故托寄于此。 两人情同父子。 老齐家中十余刀客, 皆比不得此人灵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齐若散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不则一身好花绣,那人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本身却有古姓, 唤作不周,官名单讳个山字。北地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不周山, 与那北京城里卢俊义卢员外家燕青, 并称“二浪”, 不周山稍长, 是为“前浪”, 燕青是为“后浪”。曾有一篇沁园春词,单道着“二浪”的好处:
唇若涂朱,晴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北地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前两名。听鼓板喧云,笙怕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燕青领袖,浪子不周。
这不周适才在晨起尚在勾栏消磨,听知齐大官人被打, 飞也似地赶来, 却已晚了。 见老齐在床上将养, 伤皆在脸上, 不周大哭:“小的来晚了, 主人家如此吃苦!”。 老齐道:“这伤却是不甚打紧。 那提辖我也常听人说, 莽是莽撞了些, 你莫要寻事, 不需挂记我这些小伤。 然事委出奇, 你且与我去江湖上打探一番。 适才听得那提辖讲‘老巴巴、 巍巍’二人, 不知是何来头, 我从未听过, 帮我细细打听回报我知。 ”不周道:“主人在上,小的敢不尽力。 但须听小的一句愚言。这近年江湖上听闻有一夥强人在西西河边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 莫不是他们那边来的什么草寇, 为细作行于市街, 做不法勾当。 不周此去, 定要打探清楚, 体访得实, 倘委与那伙强人有关, 恐是一场好杀, 迁延时日, 主人家身边没了不周, 定要安心静养, 遇事切莫出头, 再有事, 定请等不周回返再行商议。” 老齐点头: “正是, 于路小心, 也莫要用强。 早早回来, 以安我心。” 言罢主仆洒泪分别。 不周背了小弩, 拿条杆棒, 结扮得实, 便行上路。 先去齐家所属客栈打探, 将那小二拷问一遍, 知老巴巴、 巍巍二人相貌体态得实, 又听了事情起落, 知鲁达、 史进二人容貌言语, 遂离了渭州城, 四面查考。
“。。遂离了渭州城, 四面查考。。”
此一番, 有道是:铺排打凤牢龙计,坑陷惊天动地人。 不知这老巴巴并巍巍端的是何来历,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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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甚合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