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淝水大战的前前后后一,请各位方家指教 -- 闲云野熊
五、战后余音
公元383年十一月,苻坚回到洛阳之后,羞懊之下勉力支撑,知道新败之余国内必生变故,进行了一些应变部署:他知道问题会处在关东,所以以石越领精兵3000加强邺城守卫;张蚝领御林军5000进戍并州(州治今山西太原南);毛当帅部骑4000戍洛阳。十二月,苻坚回到长安,告罪太庙,哭祭苻融,大赦天下,百官位增一级,随征将士死亡者,其家属世代免除赋役。下令厉兵课农,存恤孤老。但人心惶惶之下,这些措施已经稳定不了局面。
首先发难的是苑川(甘肃榆中东北)一带的陇西鲜卑乞伏国仁,此公战前就预感天下将乱:“苻氏往因赵石之乱,遂妄窃名号,穷兵极武,跨僭八州。疆宇既宁,宜绥以德,方虚广威声,勤心远略,骚动苍生,疲弊中国,违天怒人,将何以济!且物极则亏、祸盈而覆者,天之道也。以吾量之,是役也,难以免矣。当与诸君成一方之业。”(《晋书 乞伏国仁载记》)苻坚一败,他马上动手,征讨不服,兼并诸部,拥众十万,声势颇壮。不过此刻他地处边隅,对中原没有什么号召力,也没有明目张胆反秦。主要问题正如苻坚所料出在河北。
1、 关东的叛乱
自以为文明程度更高的前燕亡于秦,是许多鲜卑贵族,特别是慕容氏所不能接受的,很多人早就将希望寄托在慕容垂身上,此刻纷纷劝说慕容垂赶紧行动。慕容垂不肯在苻坚来投奔时杀死苻坚,而是护送他去洛阳,又将手中军队交给苻坚。因为他深思熟虑之下认为还要观望形势,而且他深知慕容鲜卑的根本在于河北,需要回到关东才能一呼百应坐取天下。而交出兵权给苻坚,做到仁至义尽,他不希望由自己首先出手破坏名声。他护送苻坚到达渑池(今河南渑池西)后,对苻坚说:“北鄙之民,闻王師不利,轻相煽动,臣请奉诏以镇慰安集之,因過谒陵庙(想顺便拜谒一下自己的祖庙)。”苻坚答应了。权翼谏曰:“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根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欲作冠军而已哉!譬如养鹰,饥则附人,每闻风飙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宜谨其绦笼,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坚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坚不听,遣将军李蛮、闵亮、尹国帅众三千送垂。(《资治通鉴卷105》)我以为,苻坚此刻未必不心存疑虑,但慕容垂刚刚表现得赤胆忠心,河北安定又于慕容氏相干莫大,若慕容垂果然忠诚,何虑河北不平?若心怀叵测,纵留于身边未必管用,反给慕容垂以怨望口实,他派三千人护送慕容垂,未必没有监视之意。
不料权翼心有不甘,连夜密遣壮士伏于河桥下欲袭杀慕容垂,反被慕容垂识破,命人乔装自己带仪仗向河桥(河南孟县西南)进发,自己却偷往白马津(河南滑县东北,古黄河渡口)西20余里的凉马台结筏渡河。
慕容垂东来,镇守邺城的苻丕惊疑不定,欲杀之而苦于无诏令,苻坚和慕容垂两人亲密合作上演的肝胆相照戏主要影响了苻秦族人,似乎慕容氏并不在意,总是不领苻坚情。慕容垂至安阳,遣参军田山修笺于长乐公丕。丕闻垂北来,疑其欲为乱,然犹身自迎之。赵秋劝垂于座取丕,因据鄴起兵,垂不从。丕谋袭击垂,侍郎天水姜让谏曰:“垂反形未著,而明公擅杀之,非臣子之义;不如待以上宾之礼,严兵卫之,密表情状,听敕而后图之。”丕从之,馆垂于邺西。(《资治通鉴卷105》)上演了一出鸿门宴,还是双方都差点动手,结果却和平告终,这顿饭估计双方都食不甘味。
双方都在等机会,结果慕容垂的机会先来了,丁零翟斌起兵叛秦,谋攻豫州牧平原公晖于洛阳。慕容凤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腾、辽西段延等闻翟斌起兵,各帅部曲归之。平原公晖使武平武侯毛当讨斌。慕容凤曰:“凤今将雪先王之耻,请为斩此氐奴。”乃擐甲直进,丁零之众随之,大败秦兵,斩毛当;遂进攻陵云台戍,克之,收万馀人甲仗。秦王坚下令让慕容垂出兵。石越劝苻丕先斩了后患慕容垂,苻丕犹豫不听,还幻想让慕容垂与翟斌互相残杀同归于尽。不过想了想还是要给慕容垂掺沙子,乃以羸兵二千及铠仗之弊者给垂,又遣广武将军苻飞龙帅氐骑一千为垂之副,密戒飞龙曰:“垂为三军之帅,卿为谋垂之将,行矣,勉之!”(同上)
为了激化矛盾,慕容垂请入邺城拜庙,苻丕不许,慕容垂偷偷进去,亭吏欲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慕容垂为了谋求复燕,当然要把功夫做足,拜祭祖庙就是要告知天下,他没有忘了祖宗。他拜祭祖庙是苻坚允许的,情理上站得住脚,故意挑动苻丕不准然后杀人就是要激化矛盾。石越又来劝苻丕动手,苻丕还是犹豫,大约觉得按原来的卞庄刺虎更合算,借口是不能忘慕容垂淝水战败后护送苻坚的功劳。石越只好失望走人,对别人说这父子俩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擒耳。其实苻丕纵然要杀慕容垂,也未必有这个能耐,而且苻丕没有苻坚的指示,心里也没底,淝水大战失败后,诸苻都知道大变在即,心中惶惶,但也都心存幻想,都不希望从自己这里出大乱子,苻丕不敢擅自杀慕容垂,一则有畏惧慕容垂威名的成分,二则恐怕也是心中希望万一慕容垂不反,可以靠他平定河北。
垂留慕容农、慕容楷、慕容绍于邺,行至安阳之汤池,闵亮、李毘自邺来,以丕与苻飞龙所谋告垂。慕容垂总算找到口实,因激怒其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欲图吾父子,吾虽欲已,得乎!乃托言兵少,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
平原公苻晖遣使责备慕容垂,催使进兵。垂骗飞龙说:“今寇贼不远,当昼止夜行,袭其不意。”飞龙上当。晚上,垂遣世子宝将兵居前,少子隆勒兵从己,令氐兵五人为伍;阴与宝约,闻鼓声,前后合击氐兵及飞龙,尽杀之,参佐家在西者皆遣还。然后写信给苻坚,辩解说自己杀人有理,以后慕容垂每干一件对不起苻坚的事都要写信辩解一番。总之,自己是无辜的,错都是你们氐族的。
动手之后,这边慕容凤、王腾、段延皆劝翟斌奉慕容垂为盟主;斌从之。垂欲袭洛阳,又不知翟斌底细,乃拒之曰:“吾来救豫州,不来赴君。君既建大事,成享其福,败受其祸,吾无预焉。”后来慕容垂到洛阳,苻晖闻其杀苻飞龙,闭门拒之。翟斌复遣长史郭通往说垂,慕容垂才扭扭捏捏的答应了。于是斌帅其众来与垂会,劝垂称尊号。垂还宣称说:“新兴侯(慕容暐),吾主也,当迎归返正耳。”
垂以洛阳四面受敌,欲取邺城而据之,乃引兵而东。故扶馀王馀蔚为荥阳太守,及昌黎鲜卑卫驹各帅其众降垂。垂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垂乃依晋中宗故事,称大将军、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谓之统府。群下称臣,文表奏诰,封拜官爵,皆如王者。封了一大群官,然后帅众二十馀万,自石门济河,长驱向邺。
慕容垂既然开工,就遣田山到邺城,密告慕容农等起兵相应。时日已暮,农与慕容楷留宿邺中;慕容绍先出,至蒲池(河北临漳西),盗丕骏马数百匹以待农、楷。甲申晦,农、楷将数十骑微服出鄴,遂同奔列人(河北淝乡东北)。在列人城,慕容农斩桑榆为兵,裂襜裳为旗,使赵秋说屠各及东夷、乌桓等部众归顺,攻破馆陶、康台获得很多辎重马匹。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资治通鉴卷105》)
苻丕发现自己两面受敌,决定先打慕容农,派石越统领步骑万余讨伐慕容农,农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请修缮列人城御敌,农曰:“善用兵者,结士以心,不以异物。今起义兵,唯敌是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其实列人城小陋,慕容农缺少物资器械,单单守城是守不住的。石越至列人西,农使赵秋及参军綦毋滕击越前锋,破之。参军太原赵谦劝慕容农早打:“越甲仗虽精,人心危骇,易破也,宜急击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令军士严备以待,毋得妄动。越立栅自固,农笑谓诸将曰:“越兵精士众,不乘其初至之锐以击我,方更立栅,吾知其无能为也。”向暮,农鼓噪出,列阵于城西。以壮士四百腾栅而入,秦兵披靡;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送首于垂。石越和毛当,都是前秦的骁将,所以苻坚派此二人相助其子镇守关东,不及一月,相继败亡,于是关东更加动荡。可是邺城城坚,慕容垂一直不能攻克苻丕镇守的邺城,然后苻丕和其他留守河北的前秦官员也无应变之才,几路援军都被慕容垂击败,反而使慕容垂趁机扩大势力范围,仅三个月接连攻占信都(河北冀县)、高城(河北盐山北)、常山(河北正定西)、中山(河北定县)。
苻丕派姜让责备燕王垂,说:“过而能改,今犹未晚也。”慕容垂说:“我跟苻坚关系挺好,不想杀苻丕,你们不如别打了,我送你们回长安,咱们两家划界和好”姜让只好大骂一顿。慕容垂也不搭理,左右请杀之,慕容垂说:“算了吧!”,礼而归之,还和和气气的上书给苻丕和苻坚,陈述利害,请送丕归长安。坚及丕怒,又回信大骂。慕容垂想减少损失,尽快得到邺城好做皇帝,苻丕和苻坚想取得舆论上风,所以两方一面恶战,一面打起笔墨官司。
时间长了,邺城相持不下,慕容垂脸上也挂不住,兼之缺少粮食物资,焦躁之下,他不得不大肆劫掠,“所过灭户夷烟,毁发丘墓,毒遍存亡,痛缠幽显,虽黄巾之害于九州,赤眉之暴于四海,方之未为甚也”(《晋书苻丕载记》),当时还有民谣:“幽州,生当灭。若不灭,百姓绝。”,是慕容垂的本名。慕容垂与丕相持经年,百姓死几绝。《资治通鉴卷105》载,时东胡王晏据馆陶,为鄴中声援,鲜卑、乌桓及郡县民据坞壁不从燕者尚众。可见由于缺粮残暴,慕容垂在关东也并不十分得人心。
而且这里我们发现,慕容垂和慕容农等起兵之初都是依靠屠各(匈奴种)、丁零、乌桓等非鲜卑族和原先留居辽东未内迁的鲜卑势力,可见苻秦对关东的统治确实下了很多功夫,慕容氏想要拿回关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认为如果苻秦能够在控制诸要点城市的同时掌握若干可靠的精锐机动部队,很可能可以扑灭慕容氏的叛乱。因为显然仓促起事的慕容氏缺少器械,这使得他们几乎无法攻陷预先设防的要点城市,苻秦如果能够坚守若干要点将叛军分隔在各地,然后使用机动部队与守卫要点的军队内外配合,或可歼敌于坚城之下。几个胜仗下来,叛军就会瓦解。当然,以慕容垂父子的精明和积极,这也并不容易。无论如何,在关东的苻秦留守人员虽然不乏忠勇之士,但确实没有智勇双全、行动果敢的人才。
2、关中也不太平了
慕容垂起兵了,其他慕容氏贵族也蠢蠢欲动。这次是慕容泓和慕容冲。
慕容泓是慕容暐的弟弟,前燕灭亡后,他被封为北地(陕西耀县)长史。公元384年,三月慕容垂起兵后,他立即亡奔关东,收集了数千鲜卑人起兵。考虑到大多数慕容鲜卑贵族被强迁到关中,乃进屯华阴(陕西华阴东南),企图号召关中鲜卑。困居长安的慕容暐立即密遣兄弟子侄和家人四处联系(苻坚没有看住这些人真是大错),被逼迁徙的鲜卑人纷纷来投,慕容泓势力一时暴涨。他击败秦将强永后,自称都督陕西诸军事、大将军、雍州牧、济北王(是为西燕始年),推慕容垂尾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领大司马、冀州牧、吴王。祸乱终于发展到了关中。
慕容冲也是慕容暐的弟弟,前燕时为中山王。其姐清河公主美貌,燕亡后为苻坚所纳,慕容冲也很俊俏,姐弟俩都得到了苻坚的宠幸(苻坚这一点颇为后人诟病)。在秦诸官百般劝谏之下,苻坚将慕容冲送出长安任平阳(山西临汾西南)太守。他同样在公元384年三月起兵,聚众2万,进逼蒲坂(山西永济蒲州镇)。河东也是硝烟骤起。
值此危难之际,苻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其谋臣权翼说:“吾不从卿言,鲜卑至是。关东之地,吾不复与之争,将若泓何?”翼曰:“寇不可长。慕容垂正可据山东为乱,不暇近逼。今暐及宗族种类尽在京师,鲜卑之众布于畿甸,实社稷之元忧,宜遣重将讨之。”坚乃以广平公苻熙为使持节、都督雍州杂戎诸军事、镇东大将军、雍州刺史,镇蒲坂。征苻睿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卫大将军、司隶校尉、录尚书事,配兵五万以左将军窦冲为长史,龙骧姚苌为司马,讨泓于华泽。命窦冲讨慕容冲。
慕容泓本无久占关中之心,只不过来召集被逼迁关中的族人。听说秦军来剿,便计划撤往关东。不料苻睿年轻气盛,为求全功竟然截断慕容泓退路求战,姚苌劝他:“鲜卑有思归之心,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这个建议也很难讲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对于姚苌来说关东大乱对于他来说不是坏事。苻睿不听,与慕容泓战于华泽(华阴境内),兵败被杀。苻睿死后,姚苌派人向苻坚报信,苻坚大怒,立杀姚苌使者,姚苌遂叛,逃往渭(河)北的官牧场,纠集羌族豪酋反秦自立。苻坚此举又增新敌,自然大谬。不过让苻睿这种没有经验的年轻小子带着姚苌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去平叛,恐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另一方面在四月,慕容冲被窦冲击败,只得帅骑兵八千与慕容泓汇合。
姚苌建立后秦(这厮实在无赖,建国连名字都懒得起新的),得到北地(陕西耀县)、华阴(陕西华阴东南)、新平(陕西彬县)、安定(甘肃泾川北)等地10余万羌胡的支持。声势渐起,他很精明的结好慕容泓,让慕容氏去攻打长安。不过苻坚并不傻,知道羌族也是在关中经营多年的,而且姚苌在北地郡对长安威胁很大。苻坚立即率领2万御林军亲征,扎营赵氏坞(北地境内)。先以护军将军杨璧以骑兵三千断姚苌归路,然后以右将军徐成、左将军窦冲、镇军将军毛当轮番进攻,屡败姚苌,姚苌被困。苻坚又于同官水(陕西铜川一带)筑堰,截断姚苌军水源。姚苌军于高地,难以挖井,饥渴异常。无奈之下,命其弟姚尹买统领两万精锐拼死一搏,企图挖堰放水,结果大败,死1万3千余,姚尹买被窦冲阵斩。两军交战近一月,姚苌部渴死多人,士气低落。不料天降大雨,后秦军营中水涨三尺。营外却只有细雨靡靡。苻坚正在吃饭,见此撤案而叹:“天其无心,何故降泽贼营!”结果双方士气逆转,姚苌乘势反击,一举击破苻坚,俘获杨璧、毛盛、徐成、齐午等高级将领数十人。后秦诸将都主张乘胜追击直捣咸阳(陕西咸阳东北),夺取长安。但是姚苌深知,此刻夺取长安就要挡住慕容泓回关中的路,并不是上策。他教导诸将说:“燕因怀旧之士而起兵,若功成事捷,咸有东归之思,安能久固秦川!吾欲移兵岭北,广收资实,须秦弊燕回,然后垂拱取之。兵不血刃,坐定天下,此卞庄得二之义也。”于是客客气气停止追击,礼送前秦被俘诸将回长安,然后调整部署,占领了新平(陕西彬县)。此人确有全局观念。
慕容泓战胜后,众至十余万,遣使对苻坚说:“秦为无道,灭我社稷。今天诱其衷,使秦师倾败,将欲兴复大燕。吴王已定关东,可速资备大驾,奉送家兄皇帝并宗室功臣之家。泓当率关中燕人,翼卫皇帝,还返邺都,与秦以武牢为界,分王天下,永为邻好,不复为秦之患也。钜鹿公轻戆锐进,为乱兵所害,非泓之意。”坚大怒,召慕容暐骂道:“卿父子干纪僭乱,乖逆人神,朕应天行神,尽兵势而得卿。卿非改迷归善,而合宗蒙宥,兄弟布列上将、纳言,虽曰破灭,其实若归。奈何因王师小败,便猖悖若此!垂为长蛇于关东,泓、冲称兵内侮。泓书如此,卿欲去者,朕当相资。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殆不可以国士期也。”暐叩头流血,哭着谢罪。苻坚想了很久说:“《书》云,父子兄弟无相及也。卿之忠诚,实简朕心,此自三竖之罪,非卿之过。”赦免了他。命暐以书招喻垂及泓、冲退兵归降,以前既往不咎。但慕容暐私下派人对慕容泓说:“今秦数已终,长安怪异特甚,当不复能久立。吾既笼中之人,必无还理。昔不能保守宗庙,致令倾丧若斯,吾罪人也,不足复顾吾之存亡。社稷不轻,勉建大业,以兴复为务。可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
苻坚不杀慕容暐,大约还是想利用其身份作作文章,其实慕容暐倒也识趣,马上跟风,说让慕容垂作相国,慕容冲这个小白脸掌握军权,给慕容泓一个继承人的身份。而且有趣的是,说让慕容泓等自己死后再继承大位。这里面有几层意思,首先指出虽然自己犯了错,但现在还是大燕国皇帝,慕容泓要等自己死后才能即位;其次,虽然眼下慕容垂被认为是慕容族的希望,但慕容暐显然不喜欢他,所以只任命他为相国,军权都不给他。其实慕容暐此时还心存幻想能逃出生天作皇帝,不然直接让慕容泓或慕容垂即位不就完了,所以可见慕容族内部仍是矛盾重重。苻坚既然真的觉得关东不可守,还不如把慕容暐放出去让他去“说降”慕容垂,然后让慕容垂做蜡。
不过慕容泓确实没有皇帝命,其人威望不足,且执法苛峻,部下多有不满。公元384年6月,西燕内讧,慕容泓被杀,慕容冲被推出作首领,7月,西燕的乌合之众推进到距长安200来里处,苻坚不得不集中力量先对付这个肘腋之患了。却白白给了姚苌以机会发展壮大。
秦军和西燕军会战于郑(陕西华县)西。西燕军归家心切,战斗力激增,秦军数败,前将军姜宁被阵斩,苻坚少子苻琳身中流矢而死。前秦的武将似乎都是冲锋在前,结果总是战死率奇高,由此而败北也很多,可见前秦氐族的军事斗争艺术比较落后。这时慕容暐也忍耐不住,准备利用儿子新婚为借口杀行刺苻坚,却因为下雨苻坚没有去而失败,长安城内密谋的鲜卑人进退失措结果败露。苻坚惊怒之下终于对鲜卑人失去信心,下令屠杀全城的鲜卑人,西燕方面也开始杀人破坏,在关中开展了两个民族之间的疯狂仇杀。总的来讲,由于西燕集团不准备留在关中,四处烧杀抢掠,所以关中人心大都倾向苻坚。但双方激战年余,关中损失极大,前秦帝国的根据地逐渐被破坏殆尽。
3、东晋的反攻
淝水之战结束,强大的前秦被一鼓而破,东晋举国欢腾,随即开始了大反攻,首先动手的是西线的桓冲。公元384年(东晋太元九年,秦建元二十年)正月,桓冲命上庸(郡治今湖北竹山西南)太守郭宝攻拔魏兴(陕西安康西北)、上庸、新城(湖北房县)三郡,竟陵(湖北钟祥)太守赵统攻襄阳(湖北襄樊)。不过桓冲没有等到胜利果实,他死了。四月,赵统在继任荆州刺史桓石民的支援下,击败秦荆州刺史都贵,都贵退鲁阳(河南鲁山),襄阳重新归晋。同时,晋广威将军、河南太守杨佺期进据成固(今属陕西),击败秦梁州刺史潘猛,杨佺期乘胜而进,再败秦将窦冲等。五月,秦洛州刺史张五虎以丰阳(陕西山阳)降晋。七月,桓石民命将军刘春进军鲁阳,都贵不战而走。
同年五月,晋梁州刺史杨亮也开始进攻巴蜀,率军5万,以巴西太守费统水陆军3万为前锋进逼成都。秦益州刺史王广遣巴西太守康回领兵拒之,七月,康回败归成都,梓潼太守垒袭以涪城(四川绵阳东北)降晋。十二月,秦梁州刺史潘猛弃汉中退奔长安,成都秦军退路被截。次年公元385年二月,王广以蜀人李丕为益州刺史,镇成都,自领所部裹胁蜀人三万奔窜陇西,四月晋蜀郡太守任权攻入成都,杀李丕。至此,梁、益二州复归晋。西线东晋攻势基本结束,只有杨佺期一军偶然游弋关、洛间,不久退回。
东线刘牢之乘淝水之势进占谯城(安徽县),但真正的较有部署的反攻直到公元384年8月才开始.晋廷以谢安为扬、江、司、荆等十五周都督,节制北伐事宜。谢玄为前锋都督,统军推进。谢玄受命后即与冠军将军桓石虔等经略河、洛、冀州。晋军兵抵下邳(江苏睢宁西北),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而走。谢玄随即兵分两路:刘牢之兵进兖州(州治今山东鄄城北),高素攻青州(州治今山东益都西北)。九月,刘牢之兵临鄄城(山东鄄城北),秦兖州刺史张崇弃城投奔建国不久的后燕。青州一路则因漕运困难而进展缓慢,谢玄接受建议堰遏吕梁水,沿河立埭,解决水源。晋军随即抵达琅邪(山东胶南县琅邪台西北),秦兖州刺史苻朗据州投降。夺取兖、青后,谢玄调整部署,又进伐冀州,遣龙骧将军刘牢之、济北太守丁匡据碻磝,济阳太守郭满据滑台,奋武将军颜雄渡河立营。坚子丕遣将桑据屯黎阳。玄命刘袭夜袭据,走之。丕惶遽欲降,玄许之。丕告饥,玄馈丕米二千斛。又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三魏皆降。公元385年,刘牢之兵达坊头(河南浚县西南),一度进入邺城(河北临漳西南)。但终以骄傲轻敌,为慕容垂所败,晋军东线攻势遂终。
晋军北伐之所以缓慢,没有更大战果,主要是随着外来威胁解除,内部矛盾上升。淝水大捷,谢安声望激增,史载晋室为其加黄钺,其本官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安上疏让太保及爵,不许。是时桓冲既卒,荆、江二州并缺,物论以玄勋望,宜以授之。安以父子皆著大勋,恐为朝廷所疑,又惧桓氏失职,桓石虔复有沔阳之功,虑其骁猛,在形胜之地,终或难制,乃以桓石民为荆州,改桓伊于中流,石虔为豫州。既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恐,各得所任。其北伐原本是出于矛盾漩涡之外,并无太多举措。很快随着刘牢之受挫,北伐所得相继又失陷,益州也为谯纵所占。
4、苻坚之死
东线,慕容垂久攻邺城不下,决定使用漳水灌城,苻丕渐渐“粮竭,人马无草,削松木而食之”(《晋书 苻坚载记》)但就是不肯放弃邺城这一关东的军事、政治中心。时间长了,慕容垂内部开始出现问题。丁零的翟斌开始心怀异动,觉得慕容垂这个大树似乎也不是那么牢固,又开始偷偷摸摸与苻丕联系,慕容垂一辈子只有背叛他人的,岂能轻易被人背叛,早就算计好了,只不过这老家伙很能忍,自己绝不先动手。翟斌与苻丕商议准备动手决堤水淹城外的燕军,刚一有动作就被早已准备好的慕容垂拿下,翟斌及其弟檀、敏被杀,不过其子翟真逃到邯郸,正式与苻丕合作对付后燕。在邺城城下两军一战,翟真被击败逃走,但后燕在追击中中伏大败,只能解围邺城。专心讨伐翟真。但前秦东线也没有获得喘息之机,因为这时候东晋的北伐军来了。
苻丕向并州晋阳的张蚝、王腾求救,两人以寡不敌众拒绝了,彷徨无计之下,其司马杨膺请自归于晋,苻丕不答应。这时谢玄遣龙骧将军刘牢之等据碻磝,济阳太守郭满据滑台,将军颜肱、刘袭军于河北;苻丕遣将军桑据屯黎阳以据之。刘乘夜袭据,攻克黎阳。苻丕害怕了,派人对谢玄说我们想借点粮食然后救援长安,等联系上了用邺城换,如果去不了西边,我们就为你们守邺城。这是缓兵之计,但其手下因形势不佳开始密谋,赴晋营的使者参军贾逵与姜让、杨膺商议:“今丧败如此,长安阻绝,存亡不可知。屈节竭诚以求粮援,犹惧不获;而公豪气不除,方设两端,事必无成。宜正书为表,许以王师之至,当致身南归;如其不从,可逼缚与之。”于是几个人私自改了文书送往晋营。谢玄见了修改过的文书,决定援助前秦。一方面派刘牢之、滕恬之等帅众二万救邺。水陆运米二千斛给苻丕。几方正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西线前秦已经坚持不住了。
从公元384年9月到385年5月,前秦与西燕在长安城下打了九个月,虽然互有胜负,但前秦越来越困难,苻坚的儿子苻晖在败给西燕之后,被苻坚训斥了一顿,愤怒绝望之下自杀,可见苻坚的亲族都开始失去坚持斗争的信心了。长安城在久困之下,“大饥,人相食,秦王坚朝飨群臣,诸将归,吐肉以饲妻子”(《资治通鉴卷106》)
姚苌进攻新平,新平守将苟辅率众拼死抵抗,姚苌部损失2万多人一无所获,只得在385年正月先去打安定,生擒前秦安西将军苻珍,岭北各地悉平。然后会师新平,此时新平粮尽无法支持,姚苌乘机骗他们:“吾方以义取天下,岂仇忠臣邪!卿但帅城中之人还长安,吾正欲得此城耳。”苟辅上当,率众出城,刚一出来就被围,全部被坑。
苻坚在长安无法坚持,找了一本符谶,上面有“帝出五将久长得”。于是留太子苻宏守成,自己带领数百骑,携夫人张氏、儿子中山公苻诜、二女宝、锦在公元385年5月出奔五将山,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长安。苻宏根本无力守住长安,6月就带着母后、妻宗亲和数千骑跑到下辨(甘肃成县西北)。却被苻坚的女婿,南秦州刺史杨壁拒绝接待,只好宏带领几千人向东晋投降,被安置在江洲,后来卷入桓玄的叛乱,兵败被东晋处死。苻坚的心腹谋士权翼本是姚苌的旧部,率百官投降了姚苌,驻守长安附近韭园的李辨率部投靠西燕。慕容冲拿下长安,大肆烧杀掳掠,长安一片瓦砾。
邺城这边,公元384年4月,刘牢之援兵一到,立即击败慕容垂的围城军,但刘牢之贪功追击慕容垂,结果反而被慕容垂反击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刘牢之演出了一道马跃潭溪,跳过五丈涧逃生。得到苻丕援助得以退守邺城。但此战败后,晋庭决定结束北伐,很快就撤走了。苻丕重新得到了邺城,可此时邺城残破已不堪守,七月苻丕率领邺城6万人口撤往并州,慕容垂终于拿下邺城。
七月,苻坚被姚苌所部骁骑将军吴忠追击包围在五将山,秦兵皆散走,独侍御十数人在侧,坚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唤厨师进餐。过了一回吴忠来了,将苻坚带到新平,幽禁在小屋里。姚苌来要传国玉玺:“苌次膺符历,可以为惠。”苻坚嗔目大骂:“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图纬符命,何所依据?五胡次序,无汝羌名。违天不祥,其能久乎!玺已送晋,不可得也。”姚苌又派尹纬来劝苻坚禅让给他。苻坚拒绝了:“禅代者,圣贤之事。姚苌叛贼,奈何拟之古人!”随即杀死自己的两个女儿,骂而求死,姚苌于是乃缢坚于新平佛寺中,时年四十八。中山公诜及张夫人并自杀。(《晋书 苻坚载记》)
苻坚在五将山被俘前为何不立即自杀?至少先杀死苻宝、苻锦两个女儿(免受敌人侮辱)呢?他是否还认为姚苌不敢杀害自己?还有利用帝王大义折服姚苌的可能?还是想当面痛责姚苌,以舒胸中郁闷之气?姚苌始终派尹祎去见苻坚而不肯自己出面,是不是也有畏惧和苻坚面对面的意思?苻坚对尹祎的称赞是真心的吗?仅仅凭对方要求要玉玺和禅让的几句说辞就能知道他的才能是王景略之俦?我觉得没准苻坚想恶心恶心这个人吧。说不定还能在这厮和姚苌之间制造点东西。不过这个目的可能并没有达到。
一代名王终于身死,此后盛极一时的前秦帝国再也没有机会逃生,虽然苻登等人仍然坚持了很久,但这只不过是最后的垂死挣扎了,前秦帝国的梦随着苻坚的死烟消云散了。
淝水大战后,前秦土崩瓦解,论者大多以为势所必然之事,我却以为值得商榷,我们看到慕容氏叛乱并非轻而易举,东晋方面北伐更是姗姗来迟。苻秦未必一点机会都没有。
淝水战后苻秦的内乱并非偶然。从苻坚在洛阳的布置策略,石越镇邺城、毛当戍洛阳、张蚝守并州,可知他清醒地认识到主要问题将发生在关东,主要威胁来自鲜卑而不是东晋。
从实际效果看,邺城、洛阳、晋阳都坚持了很长时间,甚至都不是叛军攻下的,而是坚持到最后守御方弹尽粮绝放弃的;在慕容农起兵之初,苻丕派石越去镇压是,有越甲仗精良的记载,可见前秦在关东的物质准备并不很虚弱,主要问题还是在于对处置叛乱的方略准备不够,虽然苻坚意识到了主要风险可能爆发的位置,但针对鲜卑贵族的主动准备明显不足。这是失策之首要。
作为慕容氏贵族的主要精神领袖,慕容垂和慕容暐都是诱发叛乱或平息叛乱的关键人物,苻坚对慕容暐的控制较严,他一直没有获得什么机会逃走,但似乎仍然可以与其他慕容氏暗通消息,甚至与已经叛乱的慕容泓进行沟通,慕容垂就更不用说了,他身边就一直没有断过密谋的人。联想到王猛在世的时候给慕容垂下的金刀计,其中的关键之一就是派慕容垂身边的亲信带着金刀给慕容令传假信。如果不是王猛能够收买或者安插间谍在慕容垂身边,足智多谋的慕容令何能上当?而王猛死后,苻坚显然缺乏这种手段。要想收复慕容垂这样的人物,仅仅依靠推赤心入人腹是不够的,必须宽严相济,阳谋为主阴谋为辅,没有手段是不行的。如果苻坚可以稍稍派人控制慕容氏的串联,哪怕为他们所知,恐怕也可以对其有所抑制吧。如果说在淝水战前,苻坚利用慕容暐压制慕容垂取得了一些效果,在淝水战后,苻坚的手段和措施明显更加薄弱,几乎没有主动作为。利用慕容垂的威望慑服河北,并不是一定不可取,但首先应确保慕容垂在控制中,要让自己人对如何使用慕容垂有明确、一致的意见,苻坚仅仅派慕容垂回河北,却不指示符丕、苻晖等如何对待、防范慕容垂,是绝大失策。
其次应该让慕容垂公开为自己宣传,设想如果利用慕容垂扈从自己回洛阳的行动要求慕容垂、慕容暐发表公开声明效忠前秦,再加上抓几个慕容族的煽动分子让慕容垂等亲手斩杀以明志,慕容垂的叛乱还那么容易吗?
再次,在慕容垂的亲信叛乱出现、慕容垂已经失控的情况下,苻坚没有打出慕容暐这张牌是又一大失策,当关东乱起,慕容泓起兵响应,兵进华阴时苻坚已经有失去关东的心理准备,这时何不将慕容暐放出?慕容暐一系一致猜忌慕容垂,苻坚不可能不知道,慕容暐身份尊崇而能力远不及慕容垂,放出慕容暐,封为燕王,以关东之地捐之,使两贼自斗,何乐而不为?纵然两人可以一时合作,以慕容暐之尊,断不能居慕容垂之下,若慕容垂害之,自然引起慕容族内斗,若慕容垂甘居于慕容暐之下,自受约束其才不得发挥对苻秦也是莫大善事。慕容暐在囚中尤许慕容泓为继承人,不欲给慕容垂兵权,此策未必无效。
苻坚计不出此,反而在后来几次决策行动中因个人情绪而坏事,当他派苻睿、姚苌去平定慕容泓等时,纵然苻睿轻躁遇害,岂可纯以怒待姚苌,即欲杀之也当好语诱其回长安再行处置,杀其使者除了逼反姚苌有何意义?姚苌羌酋素以关陇为巢穴,在此逼反姚苌实为大失策之要。与慕容泓、冲等西燕叛军不同,姚苌在关西作乱更加危及苻秦根本,如果关东之乱使前秦的统治趋于瓦解,姚苌之乱则真正使氐秦走向灭亡,连东山再起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姚苌叛变之初,势力未强,苻坚立即亲征进剿,不为失策,可一错不放慕容泓等回关东,自己两面受敌,与姚苌审时度势让西燕与前秦死拼互相削弱自收渔利成为鲜明对比;二错出兵姚苌兵力不足,不能主动痛歼敌军只能以地利困之无法迅速解决战斗反而导致意外发生;三错在天变之时不知采取措施激励士气继续斗争,反而自己丧失斗志导致姚苌突围反攻倒篡。下一点雨又何妨,如果苻坚能够坚定信心采取措施鼓舞士气,敌人依旧处于被困局面,敌营水深三尺衣甲弓马被泡,物质战斗力当下降,若前秦军坚持不动摇,姚苌未必得脱。苻坚却丧失了最后争取主动的机会。
纵观淝水之战后的苻坚,其失败情绪非常明显,从公元384年正月到385年七月他被杀害,基本没有主动措施寻求稳定、扭转局面,反而步步被动挨打。他在临死前虽然痛斥姚苌,但也流露出自己已不能代表中华正统天子,也是乱华的五胡序列中的一员。可见其人缺乏坚毅顽强、愈挫愈奋的斗争精神和从困境中求生的领袖能力,与中国历史上的优秀开国君王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六、苻坚评价和前秦是否可能实现统一的分析
苻坚自幼“聪敏好施,举止不逾规矩,每侍洪(苻洪,苻坚的祖父)侧,辄量洪举措,取与不失机侯”。又好学习,八岁时,请师就家学。洪曰:“汝戎狄异类,世知饮酒,今乃求学邪!”欣而许之。颇得其祖父家人好评。洪每曰:“此兒姿貌瑰伟,质性过人,非常相也。” (晋书 苻坚载记)
及其年长,性至孝,博学多才艺,有经济大志,要结英豪,以图纬世之宜。王猛、吕婆楼、强汪、梁平老等并有王佐之才,为其羽翼。太原薛赞、略阳权翼见而惊曰:“非常人也!”(同上)很是结交、收罗了一批人才。为他后来政变成功上台奠定了基础。
登基后,他醉心汉学,政权建设、礼乐仪制一仿汉魏。他熟悉经史,动辄引经据典,常以汉之二武(汉武帝、光武帝)自喻自励。他倡导儒学,曾广修学官,召郡国学生通一经以上充之,公卿已下子孙并遣受业。其有学为通儒、才堪干事、清修廉直、孝悌力田者,皆旌表之。于是人思劝励,号称多士,盗贼止息,请托路绝,田畴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靡不悉备。又亲临太学,考学生经义优劣,品而第之。问难五经,博士多不能对。对历史也有独到见解:坚南游霸陵,顾谓群臣曰:“汉祖起自布衣,廓平四海,佐命功臣孰为首乎?”权翼进曰:“《汉书》以萧、曹为功臣之冠。”坚曰:“汉祖与项羽争天下,困于京索之间,身被七十余创,通中六七,父母妻子为楚所囚。平城之下,七日不火食,赖陈平之谋,太上、妻子克全,免匈奴之祸。二相何得独高也!虽有人狗之喻,岂黄中之言乎!” 又雅好诗赋,每逢吉庆盛典,几乎都要命诗作赋,并令群臣唱和,亲自评判。
作为一个统治者,他颇有爱民之心,匈奴左贤王卫辰遣使降于坚,遂请田内地,坚许之。云中护军贾雍遣其司马徐斌率骑袭之,因纵兵掠夺。坚怒曰:“朕方修魏绛和戎之术,不可以小利忘大信。昔荆吴之战,事兴蚕妇;浇瓜之惠,梁、宋息兵。夫怨不在大,事不在小,扰边动众,非国之利也。所获资产,其悉以归之。”免雍官,以白衣领护军,遣使修和,示之信义。即便到了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慕容冲西燕进逼长安,虽兵寇危逼,冯翊诸堡壁犹有负粮冒难而至者,多为贼所杀。坚谓之曰:“闻来者率不善达,诚是忠臣赴难之义。当今寇难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济也。庶明灵有照,祸极灾返,善保诚顺,为国自爱,蓄粮厉甲,端听师期,不可徒丧无成,相随兽口。”三辅人为冲所略者,咸遣使告坚,请放火以为内应。坚曰:“哀诸卿忠诚之意也,何复已已。但时运圮丧,恐无益于国,空使诸卿坐自夷灭,吾所不忍也。且吾精兵若兽,利器如霜,而衄于乌合疲钝之贼,岂非天也!宜善思之。”众固请曰:“臣等不爱性命,投身为国,若上天有灵,单诚或冀一济,没无遗恨矣。”坚遣骑七百应之。而冲营放火者为风焰所烧,其能免者十有一二。坚深痛之,身为设祭而招之曰:“有忠有灵,来就此庭。归汝先父,勿为妖形。”歔欷流涕,悲不自胜。众咸相谓曰:“至尊慈恩如此,吾等有死无移。”
苻坚为人宏达大度,英爽豪迈,胸襟气度颇令人心折,尚未登基时闻王猛名,遣吕婆楼招之,一见便若平生。语及废兴大事,异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两人君臣相济,肝胆一生。王猛出将入相,“军国内外万机之务,事无巨细,莫不归之。”(《晋书 王猛传》)虽然王猛不免以权重时有忧谗畏讥之虞,屡次上书请辞权,苻坚却信任有加:“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玄德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非所以为优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难,苟任非其人,患生虑表,岂独朕之忧,亦卿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陕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铨补;俟东方化洽,当衮衣西归。”甚至说“朕方混壹四海,非卿谁可委者?卿之不得辞宰相,犹朕不得辞天下也。”(《资治通鉴卷103》)如此际遇,在历史鲜有见者。无怪前燕使臣梁琛以为:“观其君臣相得,自谓千载一时。”
慕容垂困厄来投,他大悦,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礼之甚重。以为冠军将军,封宾都侯,食华阴之五百户;在慕容垂中了王猛之计,儿子叛逃,自己仓皇逃窜被执回京之时,坚引见东堂,慰勉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志不忘本,犹怀首丘。《书》不云乎:“父父子子,无相及也。”卿何为过惧而狼狈若斯也!”于是复垂爵位,恩待如初。诚可谓推赤心入人腹,无怪以慕容垂枭雄之姿,对苻坚却终生感望。
他重视人才,求贤若渴。在位期间,多次下令求才:
1、秦永兴元年(公元357年),诏令各级官吏举荐“殊才异行,孝友忠义,德业可称者。”
2、甘露元年(公元359年),苻坚遣使巡察各地,具条奏报“清修疾恶,劝谏农桑,有便于俗,笃学至孝,义烈力田者。”
3、甘露三年(公元361年),“命各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诏求“有学为通儒,才堪干事、清修廉直、孝悌力田者。”
4、灭燕后,命王猛“以便宜简召英俊,补六州守令 ….”
5、建元八年(公元372年),诏令“关东之民,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者,在所以礼送之。”
他虽然秉承魏晋九品中正制,给士族仕进的优先权,但在实际用人时,颇能唯才是用,不问出身,不问民族。王猛出身寒门,薛瓒、权翼是姚襄谋臣,张蚝本刑余俘将,邓羌汉族,姚苌羌族,慕容垂为鲜卑。而且他并非一味求名而召才,规定“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皆弃而不用。”史称“内外之官,率皆称职。”这当然有溢美之辞,不过相对于同期的东晋、前燕等对立政权,前秦在苻坚统治时期用人还是值得称道的。在伐燕之役中,邓羌要挟王猛许以司隶校尉之职,苻坚下诏:“司隶校尉,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扬、越,羌之任也,司隶何足以婴之!其进号镇军将军,位特进。”言辞委婉,褒中含警,处理十分得当。
用人和纳谏,实为相辅相成,只有善于采纳臣属的合理建议,才能建立良好用人环境,人尽其才。苻坚善于纳谏,前文已多次举例,不再庸述。
苻坚执政的业绩总体而言也很不错,前秦在其治下统一北方,疆土广阔,全盛时南至邛、燹,东抵淮、泗,西极西域,北尽大碛,大于后来的北魏,人口超过2000万,成为十六国之首。其声威远播四方:“四夷宾服,凑集关中,四方种人皆奇貌异色,胡人为侧鼻,东夷为广面阔颊,北狄为匡脚面,南蛮为腫蹄….”见于史籍记载的西域各地大规模朝贡就有建元十四年(公元378年),建元十七年(公元381年),建元十九年(公元383年)三次,尤以建元十七年那次规模为大,“鄯善王、车师前部王来朝,大宛献汗血马,肃慎贡楛矢,天竺献火浣布,康居、于阗及海东诸国,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贡其方物。” 整齐风俗,政理称举,学校渐兴。关、陇清晏,百姓丰乐,自长安至于诸州,皆夹路树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驿,旅行者取给于途,工商贸贩于道。百姓歌之曰:“长安大街,夹树杨槐。下走硃轮,上有鸾栖。英彦云集,诲我萌黎。”史称“人思劝励,号称多士,盗贼止息,请托路绝,田畴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靡不悉备。明法峻刑,澄察善恶,禁勒强豪。宰政公平,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外修兵革,内综儒学,劝课农桑,教以廉耻,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庶绩咸熙,百揆时叙。兵强国富,垂及升平。”要知道这还都是以苻坚为僭的汉族历史学家站在其敌对方东晋的立场上的记录,虽可能有部分夸张,但应基本属实。无怪苻坚自以为统一之像已具。
苻坚作为一个异族封建君王,他的倾心汉学、气度、用人、纳谏、宽仁都给史学家和评论者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很多人都以为苻坚无论能力、人品、治绩均堪与华夏明君相媲美。对于他遗恨淝水、身死五将山最终前秦瓦解,一般有两种典型看法,一种以为当时民族矛盾超过阶级矛盾,前秦对东晋战争的性质中民族侵略性超过兼并统一性,南侵战争不符合历史潮流,且当时前秦内部矛盾激烈,弱小的氐族不足以压制其它异族,缺少实现统一的客观条件;苻坚因胜而骄,穷兵黩武,一意孤行不听臣下正确意见而走向败亡。另一种则认为前秦力量大大超过东晋,足以实现统一,前秦失败更多是由于苻坚及其南征将帅在军事上的一系列错误导致;军事上的失败进一步激化了前秦内部矛盾,而苻坚在南征失败后的军事、政治错误导致了前秦的瓦解;如果不犯错误,或者王猛尤存,可以避免或纠正苻坚的错误,则中国的统一或可提前二百年。我个人以为这两种意见都有失偏颇。
前面已经分析过,淝水战前,前秦总的国土、人口、经济、军事对比当时东晋而言的优势小于隋伐陈时的优势,但比北魏太武帝时与刘宋孝文帝的优势要高不少。南方汉族士族和民众固然反对前秦的进攻,但从淝水战败后前秦遭到西燕、后燕、后秦、东晋多方攻打,濒于绝境之时,而长安、邺城、新平、晋阳等地仍然忠于前秦死守甚久的情况而言,前秦在北方的统治未必不得人心,战争是暴力对抗,后世金灭北宋、元灭南宋、清灭南明人民敌视、反抗侵略者的精神和行动未必不如东晋激烈,仅仅以南方汉族的反抗情绪判断是否符合历史进程恐怕不见得准确。苻秦统治集团对汉文化的推崇和汉化的进程并非始于苻坚,史料记载在其汉化改革的进程中遭到氐族贵族反对的情况还弱于北魏孝文帝的改革,岂能断言前秦不可能在统一之后顺利实现民族融合?苻坚在南伐宣言中声称,南伐成功后,要使“中州之人,流渡衣冠之胄,还其墟坟,复其桑梓”,若其南伐军事上取胜,未必不能收拾士族人心。总体而言,粗略判断其南征胜利的可能性当在十分顺利和不可能取胜之间,以其必胜或必败恐怕都不合适。
关于苻坚坚持南伐的理由,前面也已论述,不可仅以不纳忠言一意孤行视之;而是有其深刻考虑的;曩者南攻襄阳和彭城,已知东晋战力和战意,全国动员,不可谓轻敌;关于穷兵黩武的说法,论者常以这样规模的征发撼动了前秦的社会、经济基础,所征兵源素质过低而诟病此项政策,其实前面分析过前秦的总户数为近五百万户,近2200万人口,动员后总兵力为97万人,约对比前秦的对手东晋,在淝水之战时,其人口不过户约100万,口将近500万,常年遭受饥荒,甚至政府机关都因为饥疫影响办公(中国经济通史 魏晋南北朝卷上册),淝水战前总兵力将近20万(西线荆州军10余万,东线北府兵8万左右,肯定守卫建康等要地还有部分军队),其军队兵员与人口比例大抵相当。若单以此为据责苻坚穷兵黩武,恐非公允。
以此论之,苻坚伐晋,自有其不得不伐之理由,其政治、军事亦有一定考虑,所谓因胜而骄、穷兵黩武、不纳忠言一意孤行,并不确切。当然,苻坚由于其自即位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对伐晋的困难估计不足是说得上的,
苻坚伐晋军事上失败的原因,前文业以论及,我们固然可以对其倾国而出,亲自南下企图一鼓而尽拿下东晋实现统一为军事冒险,非万全必胜之策,但以苻坚所处地位情景论之,是否可有所为万全之策?又或者何为最佳之策?是否应该按王猛临终时的遗言,采取保守策略,攘外必先安内,先行剪除内部鲜卑、西羌隐患呢?
所谓鲜卑、西羌之患前秦,前面也已涉及,在史料记载中,氐族对相处时间更长、恩怨更多、同样被消灭的羌族集团人士似乎并不特别仇恨,除了王猛和苻融提到过羌族以外,很少提到氐、羌之间的矛盾。大多数矛盾、冲突和流言谶纬所发生在氐族与鲜卑之间。其实前燕鲜卑族与前秦氐族在两族建国前栖息地和生产生活方式均有较大差别,交集并不多,两国两族间主要矛盾主要来源于秦灭燕,所谓世仇其实并非实情。两族间的主要矛盾其实在于苻坚重用鲜卑贵胄,使其“父子兄弟列官满朝,执权履职,势倾劳旧…..” 另一方面,对苻秦宗室贵族叛乱的忧虑和前秦统治范围扩大使得苻坚采取军事殖民政策,将大量氐族从关中外迁,而将大量异族豪强迁入关中,更进一步增加了氐族与鲜卑之间的对立。与其说这是民族矛盾,还不如说是前秦政治改革中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倾扎通过民族矛盾的形式表现出来。实际上在苻坚早期执政时氐族权贵对苻坚重用汉族知识分子打击氐族豪强也是不满的。如果氐族对鲜卑有仇恨,必欲杀之而后快,那么对“阶级仇恨和民族矛盾”更深的汉族如何对待?
相对弱小的氐族出身的君主要想实现统一天下,不可能不重用异族精英,更不可能将异族高层全部杀死或奴役,而要想征服人口等多,文化更先进的汉族政权,在当时汉族士族不肯为其所用的情况下,必须团结和吸收其他胡族人才才有可能成功。这一点苻坚十分清楚,在这一问题上他比王猛更加头脑清醒。
但是苻坚很失望的发现其身边的氐族执政集团却几乎没有人有这样的政治见解,反而被眼前的一点点政治权利迷昏了头脑,都在叫嚣要除掉鲜卑政治势力,这使本来就因自视文化水平高于氐族、对本民族国家被灭亡耿耿于怀的鲜卑贵胄更加心存疑虑,矛盾更加突出,苻坚不得不考虑,即便在其本人的压制下,这种矛盾可以暂时不爆发,但在其身后呢?自己的子侄兄弟能否免除成见继续自己的政策?当被俘而免除杀身之祸因而对自己心怀感激鲜卑首领们也老去之后,那些野心勃勃的鲜卑贵族青年一方面心怀故国情怀,一方面对来自氐族的歧视和敌意能否一直忍耐?苻坚心中并没有把握,更何况来自心底根深蒂固的对汉人政权有朝一日重新强大的忧虑和恐惧使他难以轻松。如果自己死后,氐族权贵与鲜卑之间爆发激烈冲突,已经统一的中原大地重燃战火,来自东南的那个朝廷会不会乘机北伐?难道自己的族人无法避免被奴役的命运吗?作为一个有理想、有作为的统治者,他不可能不考虑这种前景的可能性。
即便不急于南侵,想要消弭内部的矛盾也并非易事,同样存在失败的风险。而在存在一个传承所谓正统的汉族政权占据半壁江山的情况下,想要长久统治人口占绝大多数的汉族的异族政权而言,更是充满风险。“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的箴言更是当时汉人对有朝一日起来反抗的希望。
所以苻坚选择在其鼎盛时期伐晋,也不能认为是轻率而为不够稳健,其决策亦有其必然性。其失败不可简单归于某一原因,而是由一系列人为或客观环境因素导致的,苻坚为了实现其统一天下目标注定没有简单明了的途径,只能选择一种危险而困难重重的道路,由于其个人和其统治集团班底的能力不足,他们的努力失败了,归根结底在于其以一弱小民族适逢其会建立了一个政权,又利用机会兼并了大部分中华疆土,客观形势迫使其不得不按照历史潮流前进,无法停步。个人的主观努力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历史发展,但不可能改变一切,苻坚面临的统一之路注定比一个汉族统治者更复杂,更艰难,他别无选择,在一系列艰难的决策和执行过程中,他成功了一大半,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到一点都不犯错,所以他倒下了。而他的努力和成就使得这一结果更增加了悲剧色彩。
全文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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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在倾巢而出”--评秦晋淝水之战》
《决战淝水-淝水之战的全过程再现》 汉魂网
《前秦苻天王》 国学论坛网
《淝水之战:初唐史家的虚构》汉魂网
我和你的意见基本相同,看完这段历史,其实我对苻坚和慕容家族都很同情,作为少数民族的领袖,他们英明神武,聪慧善学,他们都倾慕汉家文明,都身体力行的学习,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但最终都倒下了,仅仅因为本民族的弱小,甚至都不是落后(拓跋魏甚至更加野蛮落后,但随后的北魏和北周、隋却取得了成功!令人扼腕)。我不知道如果由他们实现统一,历史的演变会如何,我不担心他们会如后世的元、清一样伤害以汉族为主体创建的中华传统文化,因为他们都是先进的文化的爱好者,都致力于将本族融入这一文明中。相对于东晋那些皇帝和门阀,我很难说他们不代表先进生产力和文化。
当然,我仍然对那些在抵抗异族侵略中挺身而出,取得传奇般胜利的汉族英雄们非常敬仰,这些人不屈服于强权,勇敢捍卫自己的文化传承,他们的精神将永垂不朽。
如果苻坚有刘邦/曹操一半的坚忍,至少关西之地可全。
而在此之前的多次军事行动都是他手下将领或者臣子领导的,他缺乏足够的军事经验是淝水之败的重大原因,此外,淝水之战前秦动用的兵力太多以致消耗民力极重,但是事实上能够用于实际作战的兵力却仅有二十余万,这点和曹操的赤壁不一样,曹操的赤壁尽管失败,但是主要兵力损失是荆州降军,他的元气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他虽然败了,但是北方还是保持稳定。而苻坚的淝水之败动摇了他的氐族兵力的根基,甚至连原来的亲信将领吕光等都产生了离心倾向。
苻坚确实缺乏经验,不过这次他的失误不完全是经验的问题,而是作为统帅的基本素质问题,他接到苻融的通报后立即率领8千轻骑上前线的行动太轻率了,而在战前决定后撤也太轻率了。作为指挥几十万大军的统帅,必须举止沉稳。但这不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
说苻坚过于动用民力我稍有些看法,因为当时前秦可能有不少于450万户,2200万口的人口,丁数很可能不小于300万,而东晋的户数不足百万,人口肯定不到500万,在淝水战前,东晋方面荆州部队有大约10万,淮扬部队大约8万,如果前秦动员人马在90万左右,占总人口比例约为4%,东晋方面的军队总数占人口比例为3.6%,双方相差并不多,考虑到东晋的经济力量远不如前秦,这种负担对东晋也不小。
幻灭有很大关系,可能最后他们都被自古胡人不能做天子的宿命击倒了。
希望有达人能够有以教我。
供应百万大军的运输力量比军事力量本身消耗民力更为严重,东晋一个是兵力数量较少且内线作战,运输负担小,而且由于有水网的帮助,可以节省一定民力,这笔帐苻坚没有算过,而且实际起决定性作用的不过是中路的那部分,西路和东路部分在淝水败后就撤回了,所以苻坚是否真有必要动用那么多兵力是很可怀疑的。
问题是是否有能力实践,前秦军队的战斗力实在很差.
前秦的军事行动也是依靠水路运输的,我的文章中有提到。现有史料没有关于双方动员的具体资料,但在攻击襄阳时,苻丕的部下曾经建议长围,理由是粮草物资可以支用十年,战后大叛乱时前秦的主要据点也都坚持了很久,可见前秦的动员并没有直接导致其灭亡,实际上按照我的看法,即便淝水战败,前秦也不一定灭亡,至少控制关中还是完全可能的。
大量的屠杀、人相食,使得原本富庶的黄河流域白骨遍野,导致流亡到江淮一带的原中原地区的流民对异族政权恨之入骨,因此民心为东晋所用,所以才有北府兵那可怕的战斗力。苻坚统一天下时间未久,民族仇恨尚未消弭,北方汉族士族仍结坞堡自首,未肯来附,所以注定了他在消灭当时汉人所承认的唯一正统王朝时必然遭到殊死抵抗。以一个人心各异的军队(比如鲜卑慕容氏在进攻荆州的出工不出力)进攻一个殊死抵抗的军队,很难说有多少胜算。
王猛证实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在王猛的眼中,在整合北方民心,弥合民族矛盾,巩固自己阵营的统治之前,伐晋不可能成功。所以他才会临死前嘱咐“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前秦的大臣们或多或少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惜的是苻坚被长期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不把这个问题当一回事,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不失败才怪呢。
淝水之战不是偶然,乃是必然。谢玄并非侥幸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