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复旦校园之孟母三迁 -- 逸云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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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复旦校园之孟母三迁

来讲复旦,野鸡蛋呢还是天鹅蛋?

怎么讲这个话?

还是朋友早些时候说鬼子进复旦的贴了,好象跟贴里有人随口说了,蛋孵出来的岁月,只是一只野鸡云云;到底如何措词,安因为去的晚,未得其详,只不过从鸡脚鸭头上猜的;大概那网友转念想过,改了贴;改得好,是周到体贴的。再说野鸡的说法似乎也只是转述,放狗去搜搜,鸡源还是不难找的。

要是客观地讲讲,某年某月某某某是只小小鸟,或干脆就是个蛋,有啥问题?皇帝还有穷亲戚,不能当了皇帝,就把保长鞋贩和尚的历史改写了。不过要是蓄意拿了一领破袈裟,去奚落朱由校不够当皇帝的资格,未免离题太远,人家起码还是当了几十天太子的;至于人家的太太太太……阿爷,野鸡离地、天鹅行空,又或者老母鸡变鸭,你管他怎么变的?帝皇将相宁有种乎?谁没有挂屁帘子的年纪呢?再追祖宗,都要去山洞的。

若是觉得朱皇帝由校只配当木匠,领导艺术有问题,倒是完全可以控诉的;只是野鸡不能充当证据,只会引起陪审团的反感。

又或者,有人是对复旦吞了一批教会大学,有些意见?从鸡源文章看,似乎有这个情结耶。院系调整的恩怨是非,确是有得一讲的。至于历史上曾完全否定教会大学,安更是不同意的,教会大学在中国的教育事业上,有着不可抹杀的贡献。不过教会学校也确有另一面,视而不见也不好。多扯也烦,简单引用一个东东就好:

Education of Chinese youth in a thorough manner under Christian influence and discipline, with a view to their becoming Christian leaders, teachers,,……, able …… to lead in the spiritual and moral regeneration of China.

从故纸上剪刀的,当年某教会大学自订的办学目标;着眼于中国的spiritual and moral regeneration而孜孜追求于Christian influence,想来还是有普遍性。当然从人家角度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没啥不对的。Regeneration云云,中国人自己也未必不想做的。只不过自办现代教育,争取主导自己国家民族的spiritual and moral regeneration,是从决不美丽的爬行开始的,简直就是一种挣扎。

在赞扬教会大学贡献的同时,是不是也不要贬低了当年国人在艰难的条件下办学的努力呢?教会大学的克辣袭,有人倾情,没问题的;但孵蛋的艰辛,崇敬的人怕是也不少吧,简单一句野鸡,情何以堪?

得得,要一本正经起来了,不是本色,回去讲孵蛋。

话说当年南洋公学闹学潮,很多学生退了学,纷纷要求马相伯先生出面来创办一所讲授拉丁语、法语和数学的学校,遂有震旦学院的建立。其实这个学院的建立,不但赖马先生帮的人场,也赖马先生帮的钱场了。数年之前,梁启超先生在光绪皇帝支持下办现代教育,就请马先生出来相帮,办一个翻译学堂。马先生因为跟法国耶稣会传教团之间的关系,建议让传教团出面来办;梁先生也同意了,可是后来老佛爷发威,梁先生落难,学校自然就没办成,但马先生却将自己在青浦、松江的三千亩稻田捐赠给了传教团。当时约定,一旦办成新学堂,就以这宗产业上的收益资助中国学生。

震旦办起来了,传教团也确实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比如让出徐家汇天文台的地方,为震旦提供食宿处;派出一些传教士担任教师;还设法募集了很多教学设备。马先生向传教团捐资用于办教育,传教团努力支持马先生办震旦,看起来是一桩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哈。谁知后来传教团的腌肩达与马先生的办学理念冲突了起来,竟有了烧香赶出和尚的故事。

当然传教团并不会这么想的,你的地,给了传教团就是传教团的了;传教团在你的地里建个庙,庙也是传教团的。所以哪里有烧香赶出和尚的事?方丈请挂单和尚跑路而已。嗯?传教团不在庙里?和尚也不是教会的人?小安糊涂。您凑和听听吧。反正经也是书,念经就是读书;震旦算梵文吧?唐僧念经,不就是用这个?

安不讲道理?嗯,反正阿拉出来辰光长远了,侬当我外国赤佬好了;勿要当阿拉巴子,啥宁门槛精还难讲,反过来捉侬洋盘,侬只好挺帐……

玩笑了,反正和尚也好、教士也罢,总之马先生在自己创办的学校里失了主导权,走了。可故事没完,消息传出,大批香客抱着只认和尚不认庙(还是佛教团……)的宗旨,纷纷尾随而去;马先生遂决定东山再起。有老师有学生,只欠铜钿;好在马先生的旧交周馥正好当了两江总督,拨款资助,又帮忙借来校舍,一所新学校诞生了。这就是复旦。

别看今天誉满全国,培养雄鸡,要从孵蛋做起。复旦,正是从这一所小小的私校起步的了。小小的私校处处难,从校舍而言,十几年东借西借,迁了好几处地方,才最终有了自己的校园。但是很不幸,不管是借的建的校舍,往往都有秀才碰上兵的经历。先是借用吴凇提镇行辕衙署办学,碰上了辛亥革命,校舍被李燮和的光复军占了去;校舍本是向清廷借来的,本来也是海军的物业,革命军要进去,当然争不得;只是学校没了存身之地,迁来迁去,学生四散,基本是名存实亡了。

好在学校有财。藏金洞莫?哪里话,艰难维持,隔夜粮也没有。但一个学校最大的财富,往往在有力的校友。复旦当时虽然还是小小鸟,却正好有这样一个大校友,就是于右任先生了。于先生当年遭清廷通缉逃难到上海的时候,蒙马相伯先生关照,曾化名在震旦念过书。后来随马先生创办复旦,不过不再是当学生了,而是担当国文教席。他本来就是晚清的举人嘛,正去考进士尼,因反诗遭到追捕,这才亡命当了大学生的;教复旦学生国文,当然是小菜一碟。

于先生是同盟会中坚,他办民立报时,报社其实还担当了反清机关的角色,是同盟会中部总会的联络和指挥机构。孙中山先生当上临时大总统后,首届内阁一共九个部,倒有四个次长是出身民立报社的,可见这家报社的厉害。于先生本人也是临时政府要员,担任交通部次长,代行总长职务。这眼看复旦奄奄一息了,从感情上讲,当然是义不容辞的要帮一把的;碰巧也是处在有利位置上了,正是用得上力气的辰光,遂出手相助,向教育总长蔡元培先生陈情。连孙中山先生也被请来当了校董。于是临时政府拨款资助,复旦死里逃生。

其实临时政府穷得很,给钱也给得有限,关键是出面商借得校舍。按于先生出的主意,这次借在李公祠。可是这一处地方,当时一样是被军队占用着的。按照当时的状况,临时政府的公文,未必请得走兵爷爷的。好在这一支部队的上峰,碰巧是黄师长。日后黄师长名气很大的,但毕竟还大不过他两个结拜兄弟去,谁嘛?都督哥哥叫陈其美,团长弟弟叫蒋介石。想来大家也是耳熟的哈。不过当时于右任先生与老二老三是不熟的了,只是与陈老大,恰好是极有缘分的。据于先生跟人家讲,陈老大当年初到上海的时候,狗不理啊,包子也不容易吃得。还是于先生介绍去张静江张大户那里搭伙,可惜张大户见了人一样不感冒,且颇有抱怨。于先生厚道人嘛,只好自己想法罩一罩,在报馆里安插安插。

所以于先生在陈老大那里存有份人情;陈老大呢,既是黄师长的大哥、又是上司,当然有面子的,复旦终于从兵爷爷那里讨来房子。这一安顿十多年。学校渐渐有了进展,但房子就显得窄了;而且四周也热闹些,学生哥容易分神,逃课上葛大厨的馆子小酢、或进萨先生的场子听书,这种事还是屡禁不止的;老师一上课,剩小猫三只两只,岂不郁闷?除非请黄教授来开讲座,那应该还比较拢得住孩子们的。可是黄教授的东东,都知道啦,少儿不宜不是?要价也狠着呢,学校不富裕,付不出那么多通宝(玩笑玩笑)。

所以,校董们决定学孟母。其实搬家还有一个大理由:借来的地方,总不好当成基业。于是李校长出马,去南洋募集捐款,得十五万大洋。不过原来的预算要五十万,差好远的。国内的募捐不很顺利,于先生这时虽然当了总司令,远在西北不说,境况还很有些尴尬;孙先生名头更大尴尬也更大;找宋先生吧,听说只给了二十块大洋。总算校董里还有人,唐绍仪先生帮忙向工商界呼吁;唐先生的面子还是有的嘛,南洋烟草的简照南兄弟和中南银行的黄奕柱等人终于慷慨解囊。就这样,在江湾买了七十亩土地,造起房子来。

当年校园的设计,请了墨恒瑞先生来主持。墨先生虽是洋人,事业主要还是在中国,当年南京政府也曾请他去做首都的规划,是国民政府的建筑顾问;教育界的“墨宝”一样很多的,比如清华园就有。不过复旦当年规模还不大,首期的建筑不过三四栋楼;最大的是教学楼;因为是用烟草公司简照南兄弟的捐款造的,就命名为简公堂。也就是后世的二百号楼。当时上下两层,大小房间二十五间,十八间为教室。最小的教室可容二十人,最大的可容一百三十六人,能供一千名学生同时在内上课。

用中南银行黄老板的一万元捐款造了奕柱堂,也是两层,下面图书馆,上面行政;当时这建筑还是比较小的了,以后扩建过的,加两翼,行政迁走,完全用做图书馆,现在则用作校史馆。其他建筑还有学生宿舍,即第一学生宿舍,共有房间九十七间,可住同学二百五,呃,差一点点,二百四十九。另有教师宿舍(南舍)。后两个建筑今已不存。这些就是当年初建时的家当了,规模虽然不大,家就算有了,时间在1922年。

有了自己的基业,加上地方偏僻,也不担心大家出去乱走了(谁说不担心,真乱走,没有萨先生,可有狼的。还好学生哥不怕萨先生,狼还是怕的,也不乱走呢)。学校安顿了,也越办越好了,谁知又有事了。啥?萨先生跟来开场子了?没有,地方是越来越热闹了,北伐后中国新政府设立了上海特别市,规划的市中心就在五角场一带(离复旦好近的,以前就是一站路,现在不知有没有这条线路了),好偏僻的地方,也没法,好地方都是租界来的。市政府既然设立在那里,总归要有些建设的。一热闹,自然狼也就走了的,可萨先生还来不及过来说书,鬼子先来啦。

鬼子第一次打来,是十九路军守上海那次。那次战争中,复旦所在的上海北区,被鬼子糟蹋得一团糟,江湾、吴淞的几所大学,大批房子被炸毁、烧毁或捣毁,教学设备、图书更是损失严重,按战后交通大学校长给政府的报告,国立大学中,有的学校房子完全被炸毁;有的学校则被日军占用,虽房子还在,里面则完全搞空了,日兵还将图书家具当柴禾使,搞得一塌糊涂。复旦大学虽然是私立,一样跑不脱,有上千名学生的行李被劫,附属中学的宿舍也被用来养马。

为啥抢行李?有个讲究,当时学校的校舍已经扩大很多了,有好几个学生宿舍了,被抢的重灾区,是第四学生宿舍。第四宿舍比较有名。啥名?比较豪华,被称为贵族院。这个宿舍是心理系的郭任远先生代理校长时所建,上下四层,共有房间七十三间,可供二百七十八位同学居住。这个宿舍当时是向银行贷款所建,还款来源部分要靠向学生收住宿费,按当时的标准,还是收得蛮高的,可见入住学生经济水平不错。战时,里面存放的行李衣物书籍,几乎被抢劫一空。

不过这一次战乱,从资料上看,复旦在几家大学里,好算是损失少些的。可是几年后,鬼子又打来了,这次复旦遭的损失就大多了。很多校舍被炸毁。以后校园又被长期占用,抗战胜利后才收回来。

逸云三洲:【原创】找呀找呀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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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沙发 - 孵蛋孵出了几只蛋?

时至今日,孵蛋一共孵出了七只蛋,包括一只大蛋,五只中蛋,一只小蛋:

复旦大学;

上海复旦大学附中;

上海复旦大学二附中;

上海复旦中学;

重庆复旦中学;

台湾桃园县复旦高级中学;

上海复旦大学附属小学。

其中在台湾孵的这只蛋也挺有故事的。

家园 以于右任与复旦的关系

不知道他后来从陕西闹了一场没结果回沪后,为什么另起炉灶去搞野鸡上海大学,而不再动复旦的脑筋重叙旧缘尼?

安的标题最好加个帽子 “孵蛋大学-雄鸡如何孵成的”,一来方便孵过蛋的同学前来排队,二来给不孵蛋的同学一个提示,不然一上来鸡蛋鸭蛋的,不孵蛋的同学可能会有人发晕的。

家园 战个坑等小鸡孵出来。另外谢谢给俺普及校史。
家园 乍一看“雄鸡”以为是版图变迁呢

却原来是复旦大学变迁

家园

安总是玩闹没个正行,好好个东东让鸡蛋糊住了,看也看不清,看来得改改

题目改成这样可好?

至于右老回上海等等,及前面行者兄弟讲的,想一起回复,或多讲两句,回头来吧

家园 是啊
家园

等听下文

家园 复旦是占了院系调整大便宜的

五十年代院系调整,北大、清华,包括交大,都是搞得四分五裂的,复旦则是少有的因此得利的,成就了“江南最高学府”。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门口有一路“三路电车”,早期还是有轨的,复旦门口有一站。往东,由复旦到五角场终点站,才三分钱,进了朝阳百货啥都有了;要热闹的,往西到虹口公园,顺着走就到了四川路,算是市中心了。算来复旦的地理位置在上海正是闹中取静。

九十年代上海修内环高架线,原计划北线走邯郸路正好压着复旦正门过,教授们可能觉得有碍风水,很不爽,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学生穿过正门到路对面球场、宿舍很不安全哦,其他反对的理由还有一大堆。复旦校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好几个呢,在上海滩还是很有势力的,苏步青、谢希德等前辈说话还是有分量的,结果内环线改道。

尽管上海滩没有一个国内排的上的一流校园,但那时的复旦,看起来还是很有学府味的。现在嘛,校内高楼林立,周边创业园区、商家饭店比比皆是,学府气基本没了。尤其龚某人为新闻系搞来资金建的那个传媒大楼,看了就令人恶心,真正是毁了复旦风水。

家园 我天朝人杰地灵啊

南有孵蛋、脚痛,北有青蛙、屁精尤泥弗识睇啊。

家园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复旦位置算乡下头的

学生集体户口落在郊区宝山县。

家园 直到80年代初四平路过了大连路就是农田

那时候五角场叫做五角场镇。不过邯郸路一路还是有很多工业单位的,电力所、运光新村很早就有了,有轨电车虹五线(就是所谓3路)不是白修的,也算大跃进时代的轨道交通。

家园 我们学校在复旦后身

90年我毕业的时候,学校周围还有农田。经常闻得到大粪味道。

家园 财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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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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