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们走在光辉的五七道路上 -- 镜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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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还有没有了?

偶这可还在坑里候着呢。

家园 【原创】附小附中 批林批孔

附小附中 批林批孔

"红米饭, 南瓜汤, 秋茄子, 味好香, 餐餐吃(恰)得精打光, 餐餐吃(恰)得精打光." (江西红军民曲)

当了几年的江西老俵, 南瓜吃不惯, 特别是没油星的. 外交部为了方便子弟读书, 在江西上高外交部五七干校建了附属小学和附属中学, 就在镜山口. 教室的桌椅都是从北京运来的, 课本也用北京的. 老师也都是来自北京的各方面专家 - 上高外交部五七干校战士.

五七干校设有小卖部, 卖些零用品. 小老板叫李汇川, 是西南联大高才生, 投身抗战, 在重庆跟周恩来手下干, 文革后曾做过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 李汇川给我们学生做数学讲座. 上数学课的赵老师还教速算和珠算. 我那时从1打到100飞快, 25X25, 12X14, 98X94也算的特快. 高年级同学在语文老师指导下写祥林嫂的遭遇的分析, 我听过, 后来回到北京学鲁迅这一名篇时, 照葫芦画瓢, 得了高分. 我曾到苏老师家请教, 老师指定了古文观止中的几篇让我学. 那时节读过三国演义, 水浒, 没看过红楼梦, 在废纸堆里找到过本三家巷, 在朋友家读过武陵山下. 干校阅览室有多雪的冬天. 有一本讲鄂伦春猎人和猎犬的小说, 印象特深, 忘记名子了.

一位年轻英文老师梅平后来在纽约作总领事时还见过, 自然是一副官腔, 少了当年的潇洒风趣. 另一位英文老师就象个老学究, 上课是纯英文, 什么主语,谓语,宾语, 现在时,过去时,完成时, 把我们搞的云里雾里. 同学提抗议, 老学究说学英文嘛, 就得这样. 校方最后还是让他说类似专门术语时用中文. 现在看来老学究是对的. 后来英语900句出来, 我早上长跑完,去教室擦桌椅板凳后就去听李伟的妈妈开的英语900句班. 有一个学生不管在哪开口闭口都是外文, 引发了讨论, 该同学受到了批评. 那时侯虽然说学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 要又红又专, 要关心国家大事, 心怀祖国, 放眼世界, 可具体事情上受所谓"革命"的影响, 有许多处理是不对的.

历史课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的, 令人郁闷愤怒. 一次期终考试答题, 我的答案是请参照课本XX页, XX页. 老师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他问我:是我考你阿, 还是你考我? 化学课我们经常去田间山野做实地考察, 还搞过腐殖质的试验. 文革中许多课程都简化了, 没有音乐和生物.

附中的一位体育老师后来当了联合国副秘书长. 我们有篮球场, 排球场, 羽毛球场, 乒乓球台, 单杠, 双杠和跳马, 就是没沙坑跳高跳远. 李老师(前几年因癌症去世了)决定带我们去锦江边拉沙子, 填沙坑. 运沙子可是力气活, 我可是亲身体验.

干校附属中学篮球队和排球队都是县运动会冠军(我是拉拉队), 每年联赛对手是县一中和几个工厂队. 那年头省队的大都下放到基层, 工厂队有几个打的好的. 不过当年江西的体育水平差(现在羽毛球,跳水出过几个奥运会/世界冠军), 我们一个周姓女生还拿过全省游泳冠军. 乒乓球更别提了, 干校有一位前国家队女将, 怀孕挺着大肚子, 一动不动打的对手满地找牙(球).

江西冬天有时下雪, 我和几个调皮学生把雪搬进教室, 铺在砖地上滑雪. 挨老师剋后, 不敢运雪了, 就把长条凳的两条腿掰下来, 翻过长条凳扶着另外两条腿在雪地上滑. 没雪了怎么办? 干校有许多两胶轮平板车, 我们反坐在后面, 沿山坡往下滑, 用脚控制方向和速度, 特过瘾. 玩的学生越来越多, 大家分组排队. 结果有一组没控制好方向, 滑粪坑里了, 看着他们的狼狈象, 大家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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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课和政治学习是学生的重点, 尤其在干校. 随着各种运动(林彪事件, 批林批孔, 批水浒, 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的出台, 大会小会不断, 听报告, 写心得, 写思想汇报, 狠斗私字一闪念. 班主任周杨老师(非四条汉子之一)定期阅读同学日记, 提出期望和改进建议. 所以日记内容可想而知都是流水帐和所谓的体会, 我到有几本, 可惜找不到了, 不然至少能抄一段, 看看当年具体某一天都干了些啥. 和许多人一样, 关于中国历史, 古文等许多知识就是在各种运动中学的. 我们还被要求通读毛选四卷, 阅读列宁全集. 毛选四卷我至少通读过两遍, 当时还赶'时髦', 钻被窝里打手电读毛选.

75年班毕业时有几个学生志愿去延安插队, 后来回家探亲给我们讲经历, 说干一年不但分文不得, 还倒欠大队的. 延安穷, 土地贫瘠, 基本上是拨了种等收割季节再来收, 中间没什么田间管理.

我记得传达林彪事件的中央文件时, 全体五七干校战士和学生坐在一起, 鸦雀无声, 大人们大概都惊呆了. 干校宣讲三大战役时, 一位当年四野的团长(后调外交部工作)指着大地图讲辽沈战役, 我们小孩子听的津津有味. 他说围北平时, 部队人太多, 一个团能分一条街就不错. 当时他没手表, 靠警卫员提着马蹄表. 新四军老战士讲淮海战役时提到电影南征北战(原板)真实, 许多演员是新四军文工团的, 有战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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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配合各种运动和国庆春节, 干校和学校会开联欢会/演出会. 一般以每个班为单位出节目. 印象比较深的有李方,吕军的手风琴演奏, 徐跃生的山东快书, 李老师夫妇的二重唱, 吴华的样板戏, 还有大合唱. 韩伟/林光健班的表演唱兼集体舞很吸引人, 尤其最后的造型, 一个同学高擎红旗由几个同学托着, 令人难忘.

(下期不定期预报: 抢收抢种 战天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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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平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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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韶山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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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镜山口有那么有名吗

我想都没想就取了这个ID, 以为没人知道, 再有就是干校生活不可磨灭的印记吧.

家园 填坑了? 上花!
家园 有熟人呀!

“吴华的样板戏”

此人现在纽约总领馆工作。你跟她一个班?

家园 花顶好帖——
家园 【原创】又红又专 未来岳父

又红又专 未来岳父

文革中我们家的人要不被打倒, 靠边站, 就当逍遥派, 没资格革命. 我认为出身不好是重要原因, 底气不足嘛. N多年后有了LD, 了解到点岳父大人的奇事, 这里表一表, 算是个插曲, 名子就用'他'吧.

他从小长在东北, 老家在河北, 据说远祖是从西南地方来的. 沦陷区小学由日本人管理, 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 TG来后, 成了解放区, 再到建国, 一路小学中学直到大学毕业都是高才生. 他父亲参加大革命, 当了家产, 变卖了手饰楼, 支持TG, 不久大革命低潮脱党, 呆在家中, 一事无成. 解放后不顾成年子女的反对, 硬是把老家农村的房子捐献出来. 他的家庭成份由此定为贫农, 这大概是他父亲除赋予他过人的天资外给他的唯一好处了. 家里子女多, 又穷, 他每天要先推一小车东西卖补贴家用, 再去上学. 买不起课本和读书用具, 靠每年第一名的成绩由学校奖励发放课本和读书用具直到上大学. 大学时期, 每年暑假勤工俭学. 因为是高才生, 他每学期都跟留洋归国支援祖国建设的教授做学术课题, 还在教授阅览室帮忙, 饱读各种科学和工程资料. 学习之余还充当学校广播站学生记者, 练就了一把笔头子.

57年反右, 他因为跟留洋归国博士走的近, 说怪话, 为教授不平, 学校准备定他右派. 团委找他谈话, 透了风, 他急了, 要求给他最后机会辩解, 团委同意了. 辩解会上, 他涛涛不绝, 侃侃而谈, 最后说"说我反党, 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 国家的资助才有我的今天, 我血管里流的血液都是爱党的." 学校最后决定不定右倾, 记大过, 留团查看.

后来大学毕业还带着处分. 可因为他是高才生, 仍然分到一所大学直接做教研室主任. 那时候可把他忙坏了, 要建新专业, 写教学大纲, 带学生去工厂实习. 自己还掂着显一手, 搞个技术发明, 把背着的处分去掉. 没成想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 这发明使他先被评为省劳模, 又评上全国劳动模范, 直接进京参加群英会见到了毛主席周总理! 年记轻轻, 大学毕业不久能当上全国劳动模范, 这事新鲜, 当时还上了报纸. 李瑞环张百发(是集体代表)是和他差不多同期的全国劳动模范. 处分没了, 党票有了, 前途看似无量. 他后来调到因重大项目而建的重要工厂做技术室主任.

文革前他一直做重要的技术项目, 和上面的领导接触不少, 还有计委和建委的高级领导. 文革开始被打成'保皇派'挨批, 不久和几个人商量说凭什么咱们光挨批呀, 我们也要革命! 由他执笔的大字报帖了出去, 号称要夺权. 那时节正乱, 大字报满天飞, 一层盖一层, 留不住. 可就属他的大字报看的人特多, 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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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成功, 他从党内无名小卒当上了全国一个重要城市的革委会常委. 我家未来LD也进了市委幼儿园.

文革十年对他来说是顺风顺水, 踌躇满志.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也有忧虑: 自己年轻, 总漂在上边不是事. 于是自动请缨要求兼任全国重点工厂的筹建具体领导. 他又忙上了. 工厂选址, 三通, 设备制造安装调试, 试车, 投产, 工厂日常运行, 事故处理, 事无巨细, 面面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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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委会是新生事物)

文革结束前的最后一次革委会常委他落选了, 情绪低落. 塞翁失马, 焉知祸福? 文革结束, 当选的常委大多判刑入狱, 他被隔离审查期间, 买通'看守', 私带唐诗宋词选套上毛选红封皮, 用毛诗谱的曲唱唐诗宋词. 他还偷偷翻译了一本日文专业工具书. 他没有打砸抢行为, 只被开除出党, 仕途不再.

当官不行就发财吧, 他捡起了技术老本行. 凭资历, 与别人合写的专著及翻译的日文专业工具书, 他评上了高工. 改革开放给他带来了新生, 他去了民办科研部门, 搞起了技术转让, 成了最先富起来了一批人. 他又进一步搞起了产品化, 以他的各项发明做基础, 加上他文革期间搞工厂的丰富经验, 为买家提供一条龙服务, 直接建厂投产见效益. 这都是后话了.

家园 可惜啊,一刀切的政策把人才推到民间去了

家园 这种人员的流动或可保证新中国百年的基本稳定。。。

习近平李克强至少不会闹“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到了薄瓜瓜和万宝宝们就难说了。。

上上下下对个人是痛苦,对社会的长治久安未尝不是好事。

这社会少了一个官员,多了一个技术富人,亦可喜。花一下

家园 【原创】战天斗地 抢收抢种

战天斗地 抢收抢种

上高外交部五七干校种植几百亩水稻, 每到农忙季节, 学生就成了生力军突击队. 我是从顶着骄阳捡稻穗开始的, 后来就割稻插秧什么农活都干了. 上高地区一般种双季稻, 俗话说'不插五一禾'和'不插八一禾'. 所谓抢收抢种,简称'双抢', 就是先收割一季稻, 然后在同一块地上种二季稻, 这就要和老天抢时间, 没天没夜的猛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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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我们就从镜山口出发了. 干校的水稻田在竹子棚, 上了东去的公路不远右侧路边就是干校的机井, 我们把装着事先泡好的酸梅汤的铅铁皮桶放在机井抽出的泉水里冰镇着, 继续前行. 大田到了, 每班包一块地, 大伙一字排开, 挥舞手中镰刀割了起来. 我左手握刀, 右手反转抓住一撮稻子, 一刀割下来, 紧接着顺势抓住下一撮稻子再割, 一溜下来把一抱稻子放在身后, 再向前接着割, 直到田垄. 同学们暗中较劲, 看谁割的快, 割的好. 镰刀是带锯齿的, 飞快, 弄不好割了手可不是好玩的. 一块田割完后, 要把一抱抱的稻子捆好运到地头装车去稻场拖粒晒干. 一般人写针尖对麦芒, 稻芒一样扎人难受. 能耐的住热的就穿着上衣防扎, 我这样的小年轻哪忍的住酷暑, 都是光膀子, 图痛快, 可扎的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那时全身晒的黝黑, 只有肩膀上能隐隐约约看到条背心印. 休息时, 大家喝着冰镇酸梅汤, 时不时听见有人说'又喝到家乡的水拉...'(南征北战).

'双抢'最怕下雨, 收上来的稻子晒不干. 稻捆运到水泥地面稻场后, 我们脚踩拖粒机把稻粒打下来, 金灿灿的稻粒铺满稻场. 晚上看守稻场的任务也每每由学生承担.

稻子收上来后, 开始往田里放水, 五七战士赶着牛开着拖拉机翻地耙地, 为插秧做准备. 插秧前一般先打上格, 便于插的整齐, 保持间距. 秧苗是种在秧田里, 要先拔秧, 捆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放在筐里挑到田头. 我喜欢往田里扔秧苗, 要领是把握分布点, 等插秧时在插完一捆后便于够到另一捆. 后来干校的任叔叔(搞国际法的?)自学了水稻培育, 啃了大部头书, 搞起了水稻小苗带土移栽, 附近的公社都派人来学, 我们也挺骄傲的. 插秧是大伙一字排开站在水田里向后插. 我左手拿一捆秧, 右手分秧, 三个手指捏住一撮往地下插, 要领是秧根不能窝着, 要尽量直, 每一撮尽量均匀, 边插边往后退. 插秧不如割稻痛快, 要耐力, 一天插最多的往往是妇女. 听说四川的公社女社员有能一天插一亩多点儿的(1亩=666平方米).

天快黑了, 我们收工了, 人累的要死, 腰酸腿疼, 最想的是去澡堂洗个冷水澡, 躺在露天竹床上好好睡一觉. 明早还得早起呢.

干校水稻亩产比附近公社的高, 成本也高: 劳动力吃商品粮, 每月发工资; 解放牌大卡车, 拖拉机等机械化装备可着劲用.

我们不光自己干, 还帮老百姓干. 一般是开一队车帮他们割稻子. 有一年五七战士加我们学生住在一个村的仓库里, 帮老俵耘禾. 耘禾是田间管理的一种, 目的是促进水稻秧苗生长. 还是大伙在水田里一字排开, 边往前走边用脚绕着秧苗松动泥土, 去除杂草, 不让杂草和秧苗争肥. 不知耘了多少亩, 反正很多很多, 脚练的能一下揣死人. 干校领导得知这个村子解放后二十多年只放过两次半电影(有一次因下雨没放完)后, 决定临走时给老俵放电影. 那天晚上全村人都来看电影, 看到一半下雨了, 不能停, 接着放. 我门和老俵一起顶着雨布看到完.

学生不但要学农, 还要学工.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 我们来到上高县城边的线圈厂学工, 就是绕线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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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县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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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和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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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旧浮桥

工人师傅手把手的教, 我的手指也被铜丝线磨的生疼. 线圈机开动后, 要用手指扶着铜丝线沿线圈轴来回来去让铜线均匀的绕上去. 厂支部书记给我们作报告, 讲到有些女工有资产阶级思想, 用铁钳子烫头发, 把头发烧焦了. 说实在的这些女工挺美丽的, 有一个姐姐对我特好. 我们去过厂里的职工宿舍, 都是一栋栋的小楼, 木板地还打了蜡! 原来这个线圈厂是从上海整个儿搬迁过来的.

江西有不少上海知青. 一位知青典型曾来给我们作报告, 讲他与工农相结合的经历. 他那时当一个公社的副书记. 他曾当过赤脚医生, 有一次为救一个被毒蛇咬伤的老俵, 他翻山越岭赶过去, 不慎被竹签扎穿了脚板. 我当时听了很感动. 确实爬山要特小心, 老俵砍小树和竹子都是斜着砍, 留下个尖在地面, 很危险.

我们经常爬山, 有时去玩, 有时打松果, 有时打板栗. 点煤炉时用松果引火最好了. 我喜欢听松涛的声音, 感受大自然. 干校每家都烧煤炉, 开始用煤块, 后来用蜂窝煤. 我打过蜂窝煤, 先把煤粉放下面, 然后用脚吃力的踩蜂窝煤机, 将煤粉压成蜂窝煤. 每家的蜂窝煤有数量限制, 要从校部运过来(后来都搬到校部, 上高二中就建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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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那片土地吗? 不认识了. 校部应在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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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家的小伙子约好, 拉着胶轮平板车把几家的蜂窝煤一起运回来. 拉平板车要有一个驾辕的, 其它几个人在两边推. 驾辕的站中间, 两手握车把, 肩上套上拉车的带子, 两脚要稳, 步子不能歪七扭八, 手和肩要压住车, 不能翘起来. 一般大伙都抢着驾辕, 显身手. 抢不上就只好推车, 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驾辕的.

打板栗有时间限制, 领导怕大家打多了. 板栗长在板栗树上, 外面裹着带刺儿的毛皮儿, 我和哥哥一个打, 一个捡到包里. 回家有烤板栗吃喽, 真香啊... 我们还上山采春竹笋, 拿回家炒着吃. 冬笋可不好找, 要不市场上卖的贵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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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山陵线

我印象中吃水果不多, 有香瓜西瓜之类的. 干校种了一片果林, 一个五七战士搞了水果嫁接, 结出了大梨, 可都送北京献礼了. 我们上山玩一般是捉迷藏, 打仗, 打架. 我有一次和比我高一头的孩子打架, 他往山里跑, 我在后面追. 追着追着, 我灵机一动, 捡条岔路斜插下去截他. 那家伙傻了吧叽闷着头跑, 没料到我在前头路中央恭侯大驾, 力马瘫了.

我打架是小打小闹, 到初二就不打了. 上高到是发生过一起恶性案件, 干校的一位老干部的头部被利斧砍了十几斧丧命. 更可怕的是凶手是他的儿子, 因老父发现他偷听敌台, 起了杀心, 竟敢弑父, 最后卧轨自杀. 当时这个案子非常轰动, 是上高解放后罕见的凶案, 被当做阶级斗争新动向. 说到死人, 干校有好几年连续每年有人游泳溺水而亡. 有一次我说去水库游泳, 可发现一本有趣的书就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忘了去游泳. 家里人找不到我, 以为出事了, 好不紧张.

上高干校不仅种植水稻, 还种了两百亩花生. 花生地是一垄一垄的, 我们几个人一组, 一个在前面挖小坑, 一个往坑内撒三到四粒花生米, 另一个负责撒化肥填土. 等到收获季节, 我们又来拔花生. 地表上是花生绿叶杆, 地下是花生, 长在根儿上. 我们一人一垄, 将花生杆连根拔起, 大家互相比看谁拔的快. 花生也要脱粒晒干, 晚上我们执夜班看花生, 怕有人偷. 大家边聊天, 边吃几颗生花生, 不好吃.

干校的副食主要靠菜地和养猪. 学生经常帮大人去菜地翻地, 用铁锹. 铁锹要睬到底, 把铲起的土翻个个, 打碎. 菜地种青菜, 西红柿, 黄瓜, 萝卜, 豆角等. 起猪圈是很脏的活, 可也顾不了这么多. 最累的活是挖塘泥, 先把臭塘泥从泥水里挖出来装进筐里, 再用扁担一颤一颤的把两筐塘泥挑到岸边, 累死我了. 要是脚被划破了, 那才倒霉呢.

到食堂帮厨更是家常便饭, 洗菜, 揉面, 做馒头花卷儿, 切肉样样干. 比较累的是烧火, 大师傅用大锅抄菜, 炉灶就在食堂后边墙, 墙外面挖了火道, 人在下面烧火. 大师傅在上面叫'大火...', 底下的人要把炉火捅开, 用煤铲加煤, 还要快, 把火烧的旺旺的, 要点技巧. 我干过, 煤铲很沉, 加煤要翻腕抖腕.

食堂给大家改善生活, 不外呼把水库捞的鱼红烧, 宰鸡, 宰猪, 宰牛, 宰狗. 宰鸡是小菜一碟, 容易. 追到鸡, 抓住脚, 扭过脖子, 一刀了事. 宰牛还好, 牛不反抗, 只流眼泪, 好象知道末日来临了. 黄牛肉好吃, 水牛一般不吃. 上高干校有从湖北干校转过来的水牛种牛, 极雄壮, 附近村子里的水牛都不敢和它斗角. 湖北干校全迁到上高后, 听人讲, 黄华在湖北干校是放羊倌. 宰狗有些于心不忍, 一般是把它吊起来, 猛击头部. 宰猪最热闹, 一般由石叔叔主刀. 石叔叔是河北大汉, 水性特好, 在水里躺着不动可一直漂着. 杀猪时, 我们一拥而上, 有抓猪脚的, 有按住猪身子的, 石叔叔按住猪头, 挥刀猛捅猪喉龙, 我们要拼命按住, 因为猪拼命挣扎, 吱哇乱叫, 直到毙命.接下来就是洗肠子, 控猪血, 清内脏, 刮猪毛, 晚饭等着打红烧猪肉这道菜了.

干校有一座水塔, 负责供水, 那年决定清洗塔内淤泥, 是在冬天, 由我们学生操作, 我是其中之一. 上边准备了酒, 下进阴冷的塔内之前先喝酒御寒, 大家高喊'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 手脚并用, 搅动塔内积水, 把泥带出去, 象极了电影<<创业>>里周挺山(原型王进喜)为压住井喷跳进泥浆池奋力搅拌的镜头. 那时刻, 我们真的认为大家是在改天换地, 锻炼红心了.

家园 那个年代人的精神面貌就是好啊,每件事都是那样亲切

精华啊,送花。

家园 很有意思,逐篇上花

斑竹为啥不给加精?

家园 这可不好说。

胡耀邦呢?他都曾经说过同“何不食肉糜”相近的话,被何新称为“语近晋惠帝”呢。

家园 【原创】吃喝玩乐 重返北京

吃喝玩乐 重返北京

五七干校对革命传统教育非常重视, 1969年从北京出发后就直奔革命圣地韶山.

1971年, 搬到江西上高后, 干校组织五七战士分期分批参观革命圣地井岗山. 记不清我那批是林彪9.13之前还是之后了. 车门上印有江西上高外交部五七干校字样的绿色解放牌卡车队浩浩荡荡向井岗山进发. 卡车司机有些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 经验丰富, 当年为躲美机扫射轰炸, 在朝鲜崎岖山路上夜间灭灯行驶. 每辆大解放都罩着绿色帆布蓬, 车内支了6排宽木条, 权当座位, 一排6人. 从远处看人们会以为是军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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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岗, 茨平, 八角楼, 黄洋界..., 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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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干校生活, 每月能看几场电影. 放电影日期有时会变, 在哪儿个点放也可能变, 有时等半天会又说不放了. 大家经常会互相打听消息, 答案可能是今晚电影<<空军英雄李堂空>> <<海军英雄布拉幕>> (真有人奔走相告: 今晚电影打仗的!). 要是在镜山口放电影, 大家早早就占地方, 小马扎, 板凳, 竹椅子, 黑压压一片. 银幕用两根固定的拄子支起, 两边都座满了人. 附近的老俵也来看. 两部放映机轮流放. 那时的电影胶片是一盘一盘的, 放完需倒片子.

文革时期放的电影数量少, 许多对白大家都很熟, 成了日常用语. 想教训威胁人就说'别看你今天闹的欢, 明天叫你拉青癉(?)'(小兵张嘎). 显着自己能干就说'小毛病, 好修!'(奇袭), 要推脱责任或自嘲就说'不是我们无能, 是共军太狡猾..'(南征北战). 自责的时侯就假腥腥的说'要不是我这老寒腿啊'(青松岭). 故作神秘可以说'1351哈特曼计划'(铁道卫士). 还有什么'不见鬼子不上弦'(地雷战), '打一枪换个地方, 不许放空枪''高家庄的地道有很多高招'(地道战),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闪闪的红星).

电影要是不在镜山口放, 吃完晚饭大家成群结队扛着椅子去竹子棚或校部看. 有一次我觉得电影不好看, 自己独自从校部回家. 夜色深沉, 无有他人, 穿过镜山口时看着两侧的陡坡和隐隐约约可见的石块, 我的腿开始发抖. 自打到了上高, 就听人说狼的厉害, 说走夜路会有'人'从后面拍你的肩头, 千万不要回头. 不然狼一口就咬你的喉龙. 我禁不住从裤兜里掏出钥匙串, 打开钥匙环上的水果刀, 紧握在手里. 总算一路无事, 战战兢兢到了家, 心想下次再也不一人走了.

到了干校我就自己洗衣服了, 从洗手娟开始, 到上衣裤子, 床单被子. 一群人围着水龙头洗衣服的景象现在还记得. 我还自己缝被子, 也是几个人一起缝, 切磋技艺. 那时穿的衣服大多是妈妈用缝纫机做的. (后来大学毕业, 有一次接待外宾, 还穿了妈妈做的外套, 友谊宾馆的服务员以为是发的'制服')

我们在干校基本是吃食堂, 特能吃, 炸酱面一顿能吃1斤多. 医务室如给病号开病假条, 病号可在食堂吃病号饭 - 挂面汤, 有蛋花. 我们小年轻就会等, 一般病号饭会做多了, 最后剩下来的一人一两. 有一年来了个磨江米的, 人们排起了长队把米磨成粉, 做粘糕吃. 不知从哪一年起, 有个老妇推着车到镜山口卖冰棍, 自打离开北京就没吃过冰棍, 我一气吃了10根. 老妇是从县城推过来的. 我们有时去县城过浮桥到旧城赶集, 也去过县图书馆, 没什么书.

干校收缩全部搬到校部后, 有一次发现一个大个子不见了. 原来他收到母亲病危的电报想回乡探母, 可领导没准假, 心情郁闷, 焦急, 喝了闷酒, 跑出去了. 我溜进北京吉普车跟大人去找. 北京吉普是四轮驱动, 掉到坑里能自己上来. 在附近的公社转了一圈也没找到. 结果大个子自己回来了, 仍旧醉熏熏的. 大晚上的, 领导决定送他去上高县医院. 喔... 这是我平生见过最凶的发酒疯. 七八个人都按不住他, 最后五花大绑总算扔上卡车送到县医院. 在医院听医生说是深度酒精中毒, 再晚点/再多点有生命危险.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酒精中毒.

1973年10月在干校的组织下我们登庐山 -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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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住江西第一(或第二)招待所, 最爱吃小富强面馒头, 能吃好多个. 参观了八届八中全会会址,参观了仙人洞, 五老峰, 含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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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昌停留时参观了八一起义记念馆. 在记念馆外面有人问我们是北京外交部还是上海外交部的, 令人啼笑皆非.

1974年又参观了安源, 没有下矿井. 在萍乡, 看了用地方戏演唱的样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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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队在路上遇到拉练的解放军, 双方互相大呼口号, 以兹鼓励.

上高县剧团每有新剧目, 都请五七战士观摩, 无非是反奸防特一类体裁的.

干校的一些五七战士感到回外交部没指望了, 开始利用关系找新的落脚点, 也有回老家的. 1976年1月总理逝世, 母亲哭的很厉害. 她给总理做过几次英文翻译, 有一次是会见, 看到总理在斥责秘书, 总理很严厉的. 还有一次临时抓差钻进总理轿车充当翻译. 2月母亲接到调令回北京.

我和妈妈一起走. 那天来送行的特多, 一直送到上高县长途汽车站. 在新余转火车后到了杭州, 吃了一盘抄虾仁, 游西湖, 逛苏堤, 再上车到达上海. 在上海去见了外公外婆后上了开往首都北京的列车. 在北京站地下通道(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见到来接我们的舅舅. 我1969年11月进北京站, 1976年2月出北京站, 整整6年3个月.

五七道路走完了. 北京, 我回来了!

(完)

(照片和音乐多从网上得到, 无它, 喧染些时代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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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一篇)

1976年是多事之秋, 龙年据说是灾年.

我76年2月回到北京,没有赶上长安街十里相送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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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和全国人民对总理的深厚感情在清明前后又一次大爆发, 天安门广场又一次成为世人瞩目的中心. 当时学校规定不得抄传'反动'传单/大字报, 不要去天安门. 同学们都写了保证书, 但一下课就直奔广场. 天安门广场的景象太壮观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写的这么多的文字. 记念碑周围各单位送的花圈挽联都摆满了, 新放的不断的把旧的压在下面, 堆积如山. 不时有人大声朗读自己悼念总理文章和(针对'四人帮'的)檄文.

4.5天安门事件的那天晚上我去了, 听到北京市委书记吴德的讲话. 他通过天安门广场和长安街上的无数高音喇叭大喊'革命同志请马上离开广场! 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广场上放起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声. 我的几个哥门儿是工人民兵, 那几天集结待命, 就在午门内. 当时不知道如何镇压, 觉得危险, 就离开广场回反帝路的家了. 后来听说用了木棒, 打的多是外地人, 派出所给烧了.

1977年1月是总理逝世一周年, 我得知新华书店发售周恩来记念图片集的消息后, 和几个同学哥们儿头天半夜就去王府井口儿的新华书店派队. 现在查了一下应该是"周恩来为共产主义事业光辉战斗的一生"图片集, 估计回北京家翻箱底儿, 也许能找到.

出国留学办签证都没去美领馆半夜派队, 老母亲怕我累着, 影响面试, 代我去派队, 现在回想起来, 心里十分不安.

虽然生在总理逝世前, 可也一样没亲眼见过总理. 不过家长在外事口工作, 曾有幸给总理和主席做过翻译. 总理逝世时, 母亲泪流满面. 她是个坚强的人, 一生坎坷, 反右时被定为右倾, 弟弟是右派, 父亲是右派, 后来又因为海外关系被定为'特嫌'不再重用, 她都挺过来了. 晚年患了癌症, 医生说只有几个月了, 可她还是挺过来了. 象她这样的所谓资产阶级'小姐', 解放前大学毕业, 不满现状, 渴望妇女解放参加进步活动进而加入地下党的后来很多在文革中被整死了. 说来好笑, 我舅舅跟我讲, 当年看她天天在家里弹钢琴, 看不出是TG. 上海解放前夕, 地下党要她打入电报局, 母亲凭借弹钢琴的手指, 苦练打字, 考了进去. 现在看来, 没立什么功, 不过还是闹不好要掉脑袋的, 勇气可嘉, 不容易. 我有体会. 1989年6月那时侯我在长安街'逛', 不经意站在了几排武警战士和数千学生之间的'风口浪尖'. 很多人说以前的小说假, 关键时刻英雄没时间左思右想. 就我的体验, 电光石火间, 确实想了不少, 可决定也快, 就是马上站回马路沿子. 从此知道地下党我是做不成的.

母亲加入地下党的唯一好处(也许太夸张?)就是离休拿100%工资(现在少的可怜), 享受国家医疗保健(现在不得了). 我上大学时都还没入团. 唯一沾海外关系的光是开出旁系海外亲属证明得以交培养费后出国留学(直系不交培养费).

那天晚上买记念图片集, 我们几个庆幸来的早, 排在前几十名. 新华书店规定每人限购一册, 可我想多买几本. 于是几个人又在后面占了几个位, 跟前后排队者打好招呼. 这时新华书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难得一见的长龙, 弯弯曲曲恐怕有几里长. 大家的想法一样, 买一册总理图片集, 留作记念. 记不清那一夜是怎么过的. 书店总算开门了, 我买完一本走出去, 按事先的约定再排进来, 再走出去, 再排进来... 买了四册. 那时上高中, 有劲. 现在感恩节圣诞节大甩卖根本起不来床.

这个王府井口儿的新华书店早没有了, 拆了. 我现在没脸说自己是北京人, 分不清哪是哪, 变化太大了. 按说我对北京的城建是出过力的. 1976年7月28日临晨, 唐山大地震, 北京也震的厉害. 我住在单位招待所的三楼集体宿舍, 睡梦中感到来回晃的凶, 满耳隆隆声, 还没回过味儿, 旁边的叔叔大喊'地震了!' 等跑出楼, 早停了. 所以, 如果烈度再大的话, 就没命了. 老天有意作对, 下起了瓢泼大雨. 北京没怎么死人, 到是有混蛋在人多的地方诈喊'地震了!', 踩死了几个. 由于有几次余震, 不敢回房住, 北京所有空地都搭起抗震棚. 我起先是在伙房帮厨,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学了点粗浅手艺, 后来留学时自己做饭还成), 学校还收到了表扬信. 过了些日子, 知道学校要组织抗震抢修, 就返回学校和班上同学一起帮房管所抢修居民房, 一直干到主席逝世. 居民房全部倒塌的不多, 主要是修补. 我们补墙时可以看到有的是实的, 有的是空心儿的. 那地方住的大多是解放前的小业主, 家境殷实不一.

主席逝世时, 很奇怪, 我好象有预感. '小道消息'满天飞. 我们停止抗震抢修回学校听广播, 布置灵堂. 我和几个同学蹬三轮平板车找马路边上的松墙摘松枝运回学校做花圈, 忙到半夜. 饿的要死, 记得在前门混饨店吃了六碗.

主席百万人追悼会是在天安门前开的, 广场30万, 长安街到东单40万, 到西单40万, 王洪文主持. 我们中学被安排在长安街靠历史博物馆的位置, 我是被班里选中的学生之一. 那天整个街道特肃静, 只有队伍行进的涮涮脚步声. 校领导做动员时特别强调了防空, 要大家不要慌, 听指挥. 追悼会是在悲痛压抑的情绪下进行的.

1976年10月6日, 粉碎'四人帮', 召开了百万人庆祝大会. 同样的人, 同样的地点, 不一样的心情. 我站在那, 看到的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各个学校带上了多年不用的鼓号乐队, 演奏起来震耳欲聋, 欢声震天. 30多年过去了, 回想起来那几年可说是我人生中到目前为止经历最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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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77年参加文革后第一次高考. 恢复高考是老邓的决定, 我们是夏天在京郊学农的时候接到传达的. 回校后被抽到高考复习班, 由全校各科最好的老师辅导, 加料复习. 77年各省市出题, 没考上. 78年全国统考才考上. 要考两次, 不够聪明. 我认识的人有考三次的, 先考文科, 再理科, 第三次考上了北大文科. 78年参加数学竞赛, 去百万庄礼堂听华罗庚等数学家给我们打气. 华罗庚讲了蜂房结构的故事, 说那个数学家(忘了名字)算出的角度总是和实际测量不附, 郁闷的很. 他死后人们发现他用的三角涵数表有个印刷错误!

不过我的'水平'高, 复习的同时培训了两个,都考上了大学-哥哥和表姐.哥哥插队养猪按我的要求做复习题78年上大学. 表姐小学毕业后去延安插队, 后到一当地医院做护工, 好不容易回到北京, 接着做护工-洗被子和病房衣物, 还坚持补课复习, 我挺佩服她的. 77年大学她是考上了, 可体检查出肺结核, 白忙了一场. 病好后以上英语班的名义去了美国投靠我舅妈在夏威夷的姐姐(特有钱). 但仍要靠自己, 据说给了两套衣服, 要打黑工读书, 最后拿了个MBA. 美国是有机会.

高考时, 每个考生都有北京高等学校考生政治审查表. 公社,厂矿,学校等党组织必须提出是否符合机,绝密或一般专业等意见的政审意见. 我被定的是符合一般专业(本人不知道). 这种制度和文革前后区别不大.

父母辈大多都是49年前大学毕业,只有个姑姑50年代上中央音乐学院, 没有一手材料. 说说我自己的政治审查情况.

我90年代出国后, 单位不愿再保管我的个人档案. 家里交了管理费2200元, 找了个公司出证明, 把档案拿回家转交给了我.

家庭情况:

爷爷是银行经理, 外公是资产阶级, 57年右派. 妈妈是特务嫌疑, 严重右倾. 父亲文革中定为反革命, 78年2月摘帽. 在国内的舅舅57年右派. 多个姨, 舅, 姑, 伯父在港台和美国.

本人情况: 北京高中毕业学生, 政治97, 语文93, 数学100, 物理95, 化学100, 学工学农优. 文革后1978年参加高考. 政治面目: 红卫兵

毕业班内评语(班主任签字): 政治上要求进步, 能自觉遵守多项记律. 学习认真努力, 能独立思考, 并有一定的自学能力. 在学习生活中能注意帮助和团结同学. 学工学农表现好. 曾被评为三好生.

关于政审的有关材料我根据个人档案照抄一下.

北京高等学校考生政治审查表:

- 学校关于考生本人政治表现(基层组织意见基础上填写, 要求考生本人阅览并签字):

能积极参加各项政治运动. 政治上要求进步. 自觉抵制'四人帮'破坏记律和学习. 能投入到批判'四人帮'的伟大斗争之中. 学习上努力踏实, 认真, 有一股钻劲. 好动脑筋, 好问, 理解与接受能力较强. 基础知识的学习较扎实, 有一定的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成绩较好. 遵守记律. 热情帮助同学. 学工学农中表现较好. 尊敬师长. 曾被评为三好生.(本人签字同意)

- 本人奖励处分: 曾被评为三好生

- 直系亲属是否有重大政治历史问题: 父亲文革中定为反革命, 78年2月摘帽. 正在复查.

- 主要社会关系是否有重大政治历史问题: 无

- 公社,厂矿,学校等党组织政审意见(必须提出是否符合机,绝密或一般专业等意见): 符合一般专业 (盖章)

- 区(县)招生委员会政审复查意见: 同意录取一般专业 (盖章)

- 市招生委员会审查意见: 同意录取 (盖章)

我上的是全国重点大学. 大学才得已入团. 我感觉每个人的情况不同, 基层组织意见最重要, 但要上面二级复查, 复查是否认真, 不得而知. 直系亲属和社会关系是否有重大政治历史问题是重要因素, 根据不同情形, 可轻可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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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们几乎有相同的经历

我父亲、姐姐是75年双抢时接到调令离开校部回北京的。我母亲、我、弟弟、姥姥是75年底到上海姥姥家的,走的路线与你几乎一致,我们没有在杭州下车。

我和弟弟是76年4月底到北京的。父亲带我去广场看了汽车被烧后残留的黑色痕迹,13年后,我看到拖拉机撞坏纪念碑的残迹。

你是不是也住在反帝路30号外交部招待所(六国饭店)?我住在一楼,理发室,住到地震后的第3天,然后到幸福三村住抗震棚。

你认识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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