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罗长裿和清末西藏的乱局(一) -- 王树
也有先例的。李治和武则天的儿子不是叫李贤,李显么。幸好他们是皇子,直呼其名的人有限的很,就是不知道小九夫妇嫌不嫌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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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三十四年二月初四日(1908年3月6日),清廷调赵尔巽(赵尔丰胞兄)为四川总督,同时任命赵尔丰为驻藏大臣,仍兼边务大臣。五日后,又下旨让赵尔丰进藏后及时规划“练兵兴学,务农开矿,讲求实业,利便交通,添置官吏,整饬庶政”,以期“对西藏的治理日益修明”。
赵尔丰接旨后,在入藏的人力物力问题上频繁上书:请求在四川招兵,在全国范围内选拔人才。罗长裿就是此时被选过来的。当时来投赵尔丰的还有很多人,像后来的“湘西王”陈渠珍,林伯渠的堂兄林修梅等。赵尔丰是捡好的自己留下,看不顺眼的就塞给别人。陈渠珍和林修梅因为有同盟会的背景而不为赵尔丰所喜,他们二人都被推荐给了当时正在成都凤凰山练兵的钟颖。罗长裿看来留给赵尔丰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赵尔丰不但没有把他塞给别人,而且还把自己这两年来搞改流的资本——精锐的边军五营——交给了罗长裿。
赵尔丰在入藏之前这么大动干戈地作准备,实是他深知,如果像以往那样光杆司令入藏,那结局就和现在的驻藏大臣联豫一样。联豫入藏已有两年,期间也提出了不少新政,但几乎没有一件事能落到实处。究其原因,一是他手里没有军队,发出去的命令藏官根本不听。二是财政极度匮乏,西藏的财政,全靠内地拨付,彼时内地各省也都在搞新政,各自入不敷出,无力为西藏调拨。
赵尔丰不想重复联豫的无米之炊,他认为“藏番强横,已非一朝,藐视驻藏大臣,梗抗命令,视为故常,非有兵力少张国威,绝不能就我范围。” 他计划先在四川招募军队三营及卫队两百余名,稍加训练,再率之进藏。“无事则震慑为用,有事则征调粗资。而后绝域蛮荒,詟(zhé,惧怕)于声威,易就羁勒。”
这两三年来,赵尔丰手下的军队先后攻克巴塘丁林寺,乡城桑披寺,盐井蜡翁寺,重创了聚众反叛的喇嘛兵,从此赵的威名就传遍了川边。这次赵尔丰的任命一传到西藏,就引起了一片恐慌和反对之声。西藏三大寺(甘丹,哲蚌,色拉)几次让驻藏大臣联豫转呈阻赵尔丰入藏的禀件,并派兵到巴塘附近的盐井一带做阻挡赵尔丰的准备。
西藏这么一反对,朝中开始也有人反对赵尔丰武力进藏的主张,一时间有不少人纷纷批评赵尔丰的想法,朝廷也开始动摇了。为此,赵尔丰特意上了一篇奏折,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尔丰至边,已有数年,素知野番成性,向无理想,推心置腹,彼亦怀疑,反复开导,破釜沉舟,概不入耳。势必威以兵力,犁庭扫穴,然后抚之以恩,归心向化。……
我朝优待数百年,而达赖不知感恩,认为羁縻。骄态自若,动辄要挟。……
若再不及早图维,藏必终为他人所有,图维若何,惟乘此一战。……
今正其时,若再迟疑,则不惟费手,且恐无及。何则?今日彼之器械不利,训练未精,政治不备,苛虐百姓,差徭繁重,淫行滥罚,无人可恃。彼虽言欢于外,尚属虚词,外人虽欲牢笼,亦无实际。况此时主权在我,各国周知,英纵欲得之,亦须几费踌躇。彼即欲投英,我尚能与之争执。若再迟久,不惟彼兵精器良,胜负未知,而英之诡计阴谋,必有愈侵愈进,由江孜及于拉萨之势。始则籍口游历,暗中通彼殷勤,继则协济械粮,显以示其亲睦。渐以立教堂,通贸易,甚且设领事,兴建筑。藏人既畏其威,再贪其利,未有不心悦诚服,其地已非我有。彼时若以兵争,英之暗助,固不待言。即明出干预,不曰有碍商务,即曰保护教堂,试想我兵能到藏一步耶!
今奉谕旨出兵,竟敢抗命,乃不知破竹之势,已入堂奥,更非与论者知其底蕴。此时进藏,瞬息可至,英人无从干涉,迅速始恰,复以雨露之恩施之,去其苛政,苏其民困,兴学以破其愚,垦田以养其生,通商以裕其利,兴工以富其业,而后建筑铁路,以通内地,百废俱举,此诚难得之时也。……
——赵尔丰 《致军机处速筹藏政电》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
这篇文辞激扬的奏折,百年之后,读来仍为之心神摇荡。可惜赵尔丰的这番陈辞还是没能说服中枢。终其一生,作为驻藏大臣,赵尔丰从未到过拉萨。此后,他的筹藏方针被迫转向了部分经营西藏(尽可能多地划藏地入川边)的下策。他在另外一本奏折中提到“藏人窃我属地,又复不能自有,若为他人占去一分,我不惟失一分权利,且将受一分侵害。英人未一日忘藏,将来如有利益均沾之事,必将索要前后藏,凡属藏之地,皆将入其范围之内。早收回一处,即将少失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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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尔丰被任命为驻藏大臣的消息一传到西藏,藏官便开始四处调兵,以图阻拦。有一支以雪德巴为首,聚兵江卡(今西藏芒康县),进窥巴塘(今四川巴塘县),准备进攻盐井(今西藏芒康县盐井乡)。罗长裿身为川边巡防新军五营的统领,就驻防在川边的中心巴塘。现在别人打上门来了,自然要积极防御。负责防御的主力是驻防盐井的新军后营,管带是程凤翔。他率兵进驻扎宜(今西藏左贡县扎玉镇),在距离扎宜西北30里处的冷诸寺把藏兵团团围住。冷诸寺背山面水,门前是一个陡坡,碉楼连贯,出入只有一个门。藏兵躲在其中,坚壁死守,攻之不进,招之不出,想要退兵又怕遭到反攻。两军相持十数日,藏兵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因寺内有泉水,粮食也充足得很,只需死守待援,已是个不败之局。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寺外的人比寺内的人要难受得多。程凤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三年前的桑披寺之役。
那时候程凤翔还只是一个小头目,带领他们作战的正是赵尔丰。他们从腊月开始围住了桑被寺,也是天寒地冻的时节。那寺院建在半山腰上,几面都是绝壁,有淙淙泉水从寺中流出。寺外碉堡珠连,坚墙环绕,那墙有五尺厚,两丈多高。官兵日日进攻,伤亡惨重,但怎么都攻不进去。
围了两个多月,藏兵的援军来了,官军腹背受敌,粮道也被截断了。又围了一个月,却见藏兵从寺内扔出好几条三四斤的鲜鱼来气他们,这时候官兵马上要弹尽粮绝了,兵心涣散得厉害。他们每日都在不停地寻找寺里的水源。又过了半个月,一个士兵在走路时忽然一只脚陷了下去,他在此地往下挖了一尺深,发现了一根陶管(截面是半圆),一道清泉顺着陶管汩汩而流。赵尔丰马上让人往陶管里撒麦麸,然后派人去山下的水沟看,发现果然有麦麸流出,这才确信了这就是通往寺里的水管。他马上让士兵将陶管堵塞,把水引向别处。藏兵因为水源被断,拼命突围,明扑暗袭,好几天来都是一打一个通宵。官军这时候已经吃了十几天混杂着草根树皮的菜粥了,死伤日众,疲惫不堪,军心摇荡。赵尔丰夜出巡哨,发现有打盹的士兵,立即斩首。
终于在一天夜里,藏兵打开了寺门,蜂拥奔向山下的水沟,忘情地喝水,全然不顾官兵的呼啸而来的子弹。官兵入寺后,检获寺里的粮食,发现还有千余石,可供几年之用。就在破寺的这天,有一哨(约百人)官军乘夜逃走,还没走远,就听见枪声大作,后来的人说,寺破了!于是他们又返回寺中。两天后,这些出逃的人全部被就地正法。在崎岖的山地包围具有天然防御功能的寺院,危险如此,残酷如此。
冷诸寺的规模和桑披寺相差无几,寺中也有千余藏兵。当年赵尔丰手下有几个营的兵力,而现在程凤翔只带了一个营,不妙的是他们的粮食也不多了。这一天,程凤翔忽然接到罗统领的密令——“生猎火烧”!两天后的一个夜里,北风大作。程凤翔选了二十个兵勇,把煤油浇在了寺门上,然后引燃,顷刻间,大火贯楼而起。藏兵大骇,而门被火封,无法出入,他们跑到城楼上弃械求救,但是外边的人却帮不上忙。有人出主意让他们挖地道出来,但是火势太大,根本来不及挖。有几十个藏兵心一横,就从碉楼上跳了下来,结果不是折腿就是断臂。没过多久,整个冷诸寺成为一片灰烬。
消息传到藏中,一众藏官联名上奏清廷,控告边军“一夜烧杀喇嘛千余人”,要求勿派赵大臣入藏。清廷命四川将军苏鲁岱遴员查办。这才发现罗长裿写的是“生获尤妙(生獲尤妙)”,但因系草书写成,程凤翔按形体读之,误解为“生猎火烧(生獵火燒)”。罗长裿工书善文,发给属下的信用他得意的草书写成,他绝没想到他会栽在他的强项上,恐怕他也忘了这些军旅中的大老爷们儿,好多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文盲。
查办的结果,是统领罗长裿以草书误事,撤职候参。程凤翔误读火烧,革职留任,以终其事。从此,赵尔丰下了一道命令,各机关与军人公文函札使用楷书,不准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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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推一把!厚颜地、严以待人宽以待己地说一句:别烂尾啊...
为何不下毒?
让我们探讨一下:
1)军队里是否有合适的毒药
2)藏兵是否有解毒的药
3)从寺里流出的山泉是否还供山下其他人饮用
泻药也是药
这几句话说得真是切中实际,入木三分!
也是不得不如此……
所以下毒不能解决问题。
“生猎火烧”事件处理的结果,是“统领罗长裿以草书误事,撤职候参。程凤翔误读火烧,革职留任,以终其事。” 这个结果貌似各打五十大板,但实际上程凤翔所受的处分要轻很多。
罗长裿被革去五营统领之职,调入赵尔丰幕府办理文案。他本是怀着做一番事业的理想来到边地的,驻防巴塘时,还在石头上刻下了“易简师超”来表达自己的志向。而现在他天天的工作只是接收文书,真是让他觉得既无聊又愤懑。
程凤翔继续当他的新军后营管带,并在此后屡立战功,收复西南数千里地,一年间连升N级,官至总兵,不断地被赵尔丰褒奖,实是赵尔丰的第一爱将,也是川边战功第一人。
四川将军苏鲁岱负责查办此案,但赵尔丰的意见无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赵尔丰和罗长裿之间早就出现了裂痕。简单的说,就是二人筹边的理念不同。赵尔丰的理念是“畏威怀德,先威后德”,而罗长裿的理念是“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具体到做事上,赵尔丰是想尽办法把川边向西扩展,因为他觉得英国人迟早要把西藏占去,“早收回一处,即将少失一处”。而罗长裿则不愿西进,他要“安民和众”,认为“非德不足以招徕”,“柔远尤当有经,绥边必先止戈”,“昔魏吴异国,羊陆为将,尚以二境为和,况藏之为我藩服乎”。
因为二人想法差距太大,致使罗长裿在统领任上处理的好多事情都让赵尔丰不悦。而这些事情又多和程凤翔有关,这倒不是程凤翔喜欢滋事,主要是因为他驻防的盐井是个火药桶。
盐井坐落在澜沧江边,川滇藏三地交接处。富产食盐,有大大小小百余盐泉分布在澜沧江的东西两岸,成井者东岸有三十余口,西岸有二十口,年产盐约两万驮(一驮约为120斤)。赵尔丰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来巴塘改流时,在盐井设局,征收盐税,禁止私自运销。办事处就设在河东,每年可收税一万多两。河西有个拥有千余喇嘛的大寺,名叫腊翁寺。盐井此后几年间的纷扰都和这个腊翁寺相关。
(1)光绪三十二年冬,程凤翔攻克腊翁寺
——赵渊 《禀盐井肇事缘由及布防情形》 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彼此相持,大小数十战,互有伤亡。……
——赵尔丰 《攻克盐井河西腊翁寺折》 光绪三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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