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西伯利亚直播 (上) -- 顾剑
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凡尔纳《环游地球八十天》的时候,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里路那个时候要凭走的,最多是骑个马,坐个马车,自然很难很难。现在,万里路算什么?不就是5千公里吗?简单的,从赫尔辛基坐上飞机,十个小时,睡一觉就到北京了,也算横穿了欧亚大陆。就是环球旅行,借助飞机的话,如果你不是七大洲四大洋走遍,起码不去南半球,根本算不上什么本事。这也有道理啊:你在天上飞越了一圈,根本没有玩,没有游历啊,怎么能叫真正的环游世界呢?当然,也有比较难的方式。比如,坐3个半月游轮环游世界,我查过,玛丽女王二号就有,这是我将来退休以后可能会想做的事情,现在可是既没有时间,也根本没有这么多钱做这个豪华之旅。我还认识个英国朋友,独自骑自行车横跨欧亚大陆----我?算了吧,我玩的地方不少,可毕竟还是温室里的花朵,起码,命我还是要的。
所以呢,我也横穿欧亚大陆,而且要西北-东南地对角斜跨,可是得选个中庸的方式,既然飞行太简单,徒步骑马骑车又受不了,那也就剩下自驾或者坐车了。自己开车穿越,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活儿,也许等将来结婚了,两个人都有兴趣的话,会这么干。目前,就火车汽车轮船地来次穿越,一路从冰岛,丹麦,玩到德国,挪威,还是坐飞机的,从挪威开始,卑尔根峡湾夜间火车到奥斯陆,奥斯陆汽车去斯德哥尔摩,夜间游船去赫尔辛基,轮渡到塔林。从塔林坐一夜汽车到彼得堡,夜间火车奔莫斯科。一路北欧这么游山玩水,倒也逍遥自在。真正横跨的重头戏,在莫斯科到北京这一路火车。最后从北京到上海甚至深圳,都根本不算什么了。这一路穿越西伯利亚,我又不甘心就在火车上走马观花,中途选择在伊尔库茨克停两天,在乌兰巴托停一天,一方面顺道游,另一方面,连续7天的火车坐下来,不能洗澡的话,估计我也没法忍受。
6月3日晚上9点半上火车,莫斯科雅罗斯拉夫尔车站,2次列车,一路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全封闭空调车,二等车票每个房间4个床位,没有淋浴间, 所以没法洗澡,总的来说和国内的软卧差不多,房间里有液晶电视,有电源插座,220伏电压,所以可以用笔记本电脑也可以给电池充电。令人惊讶的是,俄国火车上放的电影相当新,我在车上看到汤姆汉克斯的“天使与魔鬼”,这个电影在欧洲上演才半个月。美国上映的时间比欧洲玩两天,我当时已经出门旅行,一直想看而没看到,没想到在西伯利亚火车上看到了,可惜只有俄文,没有英文,看不懂。电影相当清晰,只是色彩偏暗,我不知道是不是影院盗拍版,才半个月,碟版的盗版一般情况下应该还没有出来吧。
我挺幸运,包厢只有三个人,我上铺一直没有人,其他两个,是一个俄国父亲带着3岁半的儿子回家探亲。我的俄国roomie叫阿列克谢,懂有限的几句英语,可以做简单交流,但是聊天还不行,所以我们虽然很友好,但很少说话。阿列克谢在摩尔曼斯克的海军基地做战斗机技师,大尉军衔,我问他是什么型号的战斗机,他说还是苏27,俄国生产的最先进的战斗机,优先出口创汇了,俄军自己的装备更新反而最慢。他带儿子列夫回西伯利亚的Zema城探亲。俄军的福利确实不错,他一年有70天假期,还不包括探亲路上的时间(俄国太大,象这样坐火车从摩尔曼斯克去西伯利亚,单程就要将近一周,路上时间自然不能算在假期之内),而且摩尔曼斯克太冷,算艰苦地区,在艰苦地区服役的军人,军龄一年算作一年半,这样再干些年,不到40岁就可以退休了。
从莫斯科到伊尔库茨克,车行3天4夜,跨越5个时区,铁路上统一使用莫斯科时间,但是所到的城市,都使用本时区的时间。夏天的西伯利亚非常美,一路的森林,河流,沼泽,满眼望去,一片深绿郁郁葱葱。野花也在6月间开了,铁路边的草地上,明黄色的草花,加上蓝紫色的(可能是)薰衣草,还有很多橘黄色的罂粟花,象加州那边3月份的景色。这边的春天来得晚,现在6月上旬才是开春,温度一般白天都在20度左右,正是最舒服的季节。
小时候和父母出门旅游,被教导说,火车站台上的东西不能买来吃,又贵还可能不干净。那时候我是乖孩子。现在自己出门了,这西伯利亚一路的乐趣,还真就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西伯利亚饺子,土豆馅饼,加牛奶烤的摊煎饼Bliny,最好吃的是贝加尔湖里的几种特产鱼,别处吃不到,站台上经常卖用它做的熏鱼,肉质细嫩,又肥又香,而且不咸。只有一点奇怪:在俄国,火车站里面,从来都买不到伏特加,只有啤酒。我事先不知道,在莫斯科没买伏特加,结果“一路伏特加鱼子酱”的梦想,这回没在莫斯科到伊尔库茨克之间实现。到了伊尔库茨克,出发前我在城里先买好酒,后来这一路,伏特加鱼子酱,我“象一个真正的俄国人那样喝酒”。哈哈。
站台上还看到个有趣的事情;从莫斯科差不多和我们同时出发的,有一列莫斯科到乌兰巴托的火车,一路和我们差不多同时进站。那列车上,很多蒙古小贩,一到站台,就把各种款式的服装,和塑料模特,从车窗和车门摆出来,回蒙古的路上,也不忘见缝插针,赚一票生意来做。在一些俄国小站,还真有当地人早早等在站台上买他们的东西,象赶集一样。我看着真新鲜,管这列车叫“小贩特快”,说起来,还真有点当年骆驼商队的遗风呢。
“小贩特快”
从莫斯科出发之后,先过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跨越伏尔加河,当时我起得晚错过了。第一天白天跨越乌拉尔山脉,乌拉尔山的南端这边,只是一系列小山包,看不出是山脉的样子,连丘陵都算不上。要到接近北冰洋的北段,山才会高起来。夜间11点,到达叶卡捷琳娜堡,苏联时代原名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这里最著名的事件,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全家被秘密杀害,包括皇后,四位公主,和13岁的皇太子。他们的尸体被火烧灭迹,扔进一处废弃的矿坑里。到了1981年,沙皇一家的遗骸被找到,并经过DNA确证,1998年移葬到圣彼得堡的圣彼得保罗教堂,和以前的历代皇族葬在一起,算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宿地。现在,末代沙皇一家不仅不是历史上的反动角色,而且被东正教会正式封圣,成了基督教的圣者。
叶卡捷琳娜堡以东200公里,西伯利亚正式开始。火车上的第二个白天,傍晚在到达新西比尔斯克Novosibirsk之前,跨越了鄂毕河Ob。第三天白天,傍晚7点多过克拉斯诺亚斯克Krasnoyask以后,又跨越叶尼塞河Yenesay,这一路火车非常准点,没有迟到一分钟。我初中二年级的世界地理和世界史两门课都学得特别好,当年期末考试,老师出一张空白的欧洲地图,标出城市山脉河流,要求任意填50个地名,多填不加分,填错倒扣,我炫耀式地故意填出上百个,而且净找俄国的那些超级长的难记的地名填,结果无一错误,全年级唯一的满分。所以到现在,我都对西伯利亚那些偏僻的城市位置记得极其清楚。当时就挺向往亲眼看看鄂毕河,叶尼塞河,勒拿河这三条由南向北纵贯西伯利亚,流入北冰洋的河流,现在总算是看到了。最靠东的一条,勒拿河,发源于贝加尔湖北部附近,铁路上看不到,我去了贝加尔湖,也算见到了吧。(严格讲,勒拿河的发源地离贝加尔湖西北部还有个很短的距离,并非直接从贝加尔湖流出的)。
这是鄂毕河
这是叶尼塞河
莫斯科出发之后的第四个晚上过后,第4天早晨6点20分,到达伊尔库茨克。这个城市,最早我知道它的名字,是林彪叛逃时那句著名的“飞伊尔库茨克要多长时间?”。这句话,在当年审判林彪集团的时候,给林彪定罪起了关键作用:因为林彪在文革中所起的作用虽然非常坏,可是就外逃这件事,原本没有确切证据说他是主动叛逃的,还是被林立果或者叶群欺骗挟持的。就是因为警卫秘书李文普回忆林彪在上车的时候说过这句话,那么他叛逃肯定是知道目的地,于是叛国罪就此坐实了。网上有林粉试图给林彪翻案的,说这是孤证。是,确实是孤证,可是相当确凿,容易推翻吗?更关键的是,相反的(林被胁迫的)证据,有确实的吗?我对作为军事统帅的林彪,评价很高,锦州的犹豫和“红旗到底能打多久”,在我看来都是吹毛求疵,我个人排名,中共十元帅十大将这二十人中,论打仗,林彪绝对排前三(第一刘伯承,第二粟裕)。不过对给林政治上翻案,我还是嗤之以鼻:我完全相信,以林的聪明和为人处事方式,他一定不同意毛的文革那一套,也许想取毛代之再反正----可是问题在于,他实际做出来的,是助纣为虐那一套,不但推波助澜,甚且逢君之恶,“到迷信的程度”“一句顶一万句”等等那套,都起了很坏的作用。也许林的目的是韬光养晦,可是他主动害人(贺龙罗瑞卿都是例子,毛的目标是刘和他的集团,贺罗都不是毛一定要在政治上置之死地的,尤其是罗)。我们在历史上评价一个人,不是以这个人本心如何,本意怎样来评价的,而是以此人在历史上实际做出来的行为,所起的作用为依据来评判。“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时便身死?呵呵,那周公确实是坏蛋,王莽确实会是好人,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后来的事情。所以对于给林在1959年以后的政治作为辩护的文章,我个人一向都看不上眼。
伊尔库茨克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五六十万人口,就算在西伯利亚,也没有1百30万人口的阿姆斯克Omsk,1百万人口的克拉斯诺雅斯克Krasnoyarsk,和1百50万人口的新西比尔斯克Novosibirsk大。但是伊尔库茨克挺漂亮的,保留了很多沙俄时期的东正教堂。这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座,外部
内部
这是伊尔库茨克无名烈士墓长明火前的换岗。我估计他们是当地的中学生,看他们踢正步吃力还不标准的样子,真想过去好好教教他们。要知道,我当年大学军训,是军姿标兵呢----别看咱当年体育课从来都不及格,可是军容军姿,向来都是最帅的,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表面功夫,总要做足,是吧? :)
伊尔库茨克也是个奇妙的地方:这儿什么人的纪念碑你都能见到,有列宁的雕像,主要的两条大道,叫马克思大街和列宁大街,可是,河边的广场上,你也能见到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雕像,比列宁像还高大。最高大的,是2004年竖立起来的高尔察克海军上将的纪念碑。大凡看过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些,不可能不知道“高尔察克白匪军”,反苏维埃联合政府首脑,高尔察克,以前是坏蛋中的终极坏蛋。可是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去年看了个俄国拍的电影“高尔察克”,中文盗版有时候叫“无畏上将高尔察克”,那里面,高尔察克简直就可以改名叫高大全。其实,真正的高尔察克,是个优秀的极地探险家,勇敢的海军将领,糟糕的政客,时运不济的风云人物。当年俄国十月革命,伊尔库茨克是个富裕的商人城市,自然不喜欢革命,高尔察克既是大名人,又是将军,正好又反对苏维埃,当时又正在西伯利亚,于是就被各派势力推上了临时政府首脑的位子。政府就设在伊尔库茨克。可是高尔察克没有那个政治能力,去驾驭整合各派势力,根本就是个糟糕的政治家,失败以后,被逮捕和枪决,也在伊尔库茨克。现在立像的地方,据说是他当年被处决的地点。
我还挺好事,特为从市中心走了两公里路,去看这个高尔察克像,墓前有别人献的鲜花。
我还去致敬了一下,立正行了个军礼,周围公园里的好多俄罗斯人直看我,估计奇怪这个中国人怎么这么反动?也没那么反动啦,那我还在伦敦海格特公墓给马克思墓献花呢,怎么说?高尔察克在革命前,毕竟也是个值得尊敬的探险家和军人,也是个悲剧英雄,不管怎么评价,至少值得世人的尊重。如果林彪有墓,我也绝对会去凭吊致敬的。
说来好笑,我的很多行为,其实和我个人的信仰没有多大关系。我不是基督徒,可是拜谒的基督教圣物,比绝大多数基督徒多太多了。这次在俄国,没少在教堂里划十字。其实我是佛教徒啊,任何信仰,只要劝人向善,佛教都说是好的,都不禁止拜谒,所以我在基督教堂东正教堂祈祷,在清真寺跪拜,都没问题。我喜欢佛教这样的多神教,宽容,没有“我的神是唯一真神,你的是假的”,然后打一场圣战这一说。
为什么我在东正教堂里大画十字呢?据我观察,希腊正教的信徒,无论是希腊还是俄国,比欧美虔诚,不用说进教堂,希腊人和很多俄罗斯人,路过教堂都要划个十字,向教堂鞠个躬的。我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可以不理会,可是到了伊尔库茨克这小地方,教堂里不是神甫就是祈祷的当地人,而且人很少,我成了不速之客,特别抢眼,教堂倒是不禁止拍照,可我总不好意思进了教堂就端起相机,咔咔一通扫射,拍完了就拍拍屁股离开吧?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几个著名的大教堂人多,都是游客,那没问题,可是这儿人人都盯着我呢。于是尴尬之下,我就装出一幅虔诚的样子,画画十字,----何止画十字,还对着圣像静默致敬一番呢!伪装够了以后,瞅个机会,看看左右无人,没人注意我,掏出相机来,偷偷地,作恭敬状地,捏上几张。你能说我伪装吗?也不是,我不是基督徒,可我尊重基督教,而且我的信仰本来就不禁止我参拜基督教堂啊。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是劝人向善,不是邪教,不管什么神,我都信:)
伊尔库茨克还有个有意思的地方:这里和蒙古,都有很多驾驶座在右边的车,明显是日本直接运进来的,可是这边还是靠右行驶,如果要超车的话,司机看不到左侧,岂不危险吗?据我观察,伊尔库茨克街上,左舵和右舵车大概是四六开,从日本来的右舵车还多些,尤其是比较新的车,右舵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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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看世界地图的时候,总会盯着中国以北那一大片广袤的原野,不知不觉的出神。那地方大的,就像是一张摊开的大饼。再看看地图上那一条条纵向的河流,总会暗自琢磨,哎呀,那该是多大的河流呀。
心里总有这样一幅画面:夜晚,广袤无垠的原野,依稀可辨的地平线;月光下,一条大河,蕴藏了野性,静静的流淌。这样的画面,只存在于俄罗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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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前一段又看了一遍。现在正在复习《生者与死者》。都是经典中经典啊
俄国是世界盗版强国,一般电影的话,一周就一定有D版上市了。
俄国有少年军校,主要是军人子女,尤其是阵亡军人子女。
[QUOTE于是尴尬之下,我就装出一幅虔诚的样子,画画十字][/QUOTE]
说,画十字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的?
河流越到北水量越大,北西伯利亚更加荒凉,到现在都不开放,铁路经过的南西伯利亚要好很多了。
我的年纪,看很多红色经典还太小,那时候在家看的,都是更早的西方名著翻译本,所以从小就被熏陶得比较小资情调,对无产阶级文学不感冒:)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更是出国以后才买来看的。
我小时候很没出息,别说西方名著了,东方(中国)名著我都不爱看。净是看童话了,上大学了还看《童话大王》来着。对了,《圣经故事》也爱看,也是当童话看
竟然在光荣伟大的正教徒面前炫耀腐朽没落的邪恶无耻的罗马主教的记号,拉出去。。。。。。。。。
话说当年为了这个顺时针和逆时针方向,可是大大的腥风血雨啊。
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天朝收复西伯利亚,呵呵
这个高尔察克雕像是新近的吧?怎么看起来非常有历史厚重感?欧美室外雕塑还是远超国内的水平,不客气地说,国内很多雕塑就是视觉污染。
柔然是蒙古的先人,蒙古还有鲜卑,都征服过天朝,满人好像属于通古斯人种。历史上,好像总是那边出来的蛮邦,征服天朝了吧 :-)
伊尔库茨克离开贝加尔湖畔70公里,虽说不近,却还是游览贝加尔湖的主要出发地。贝加尔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湖,据说最深处1800米,这是两个大陆板块分离的地方,亿万年之后的将来,欧亚大陆会从这里分裂,贝加尔湖将来会是又一个大洋。因为它太深了,一个贝加尔湖的水量,相当于整个北美五大湖区的总水量,是全世界除了极地以外最大的淡水资源,集中了全世界20%的未封冻淡水(最大的淡水存储地,当然是两极的冰山)。西伯利亚没有污染,贝加尔湖的水也很清,据Lonely Planet旅游指南上说,晴天的时候,在湖里游泳的人向下看的话,会晕高的:湖水一眼能望下40米深,当地导游则说,60米深处都看得到。我参加了环贝加尔湖游览火车的一日游,湖畔大约70公里的距离,中午11点半从贝加尔港发车,大约晚上10点回到伊尔库茨克车站,每二十来分钟半小时停一次,游客下车,有导游带队讲解,讲解只有俄语,不懂俄语的话,可以自由活动拍拍照。不必担心车开跑了:游览火车开得极慢,就算你发现车开了,跑几步也能追上火车跳上车的。
可惜游贝加尔湖的时候是阴天,光线不好,拍出来的照片效果没有真实的风景漂亮。
8日晚上离开伊尔库茨克,车行1日两夜,10日早上6点20分到达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其中9号白天过俄罗斯边界挺有意思的。在这里,你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官僚。下午1点半到达俄国边界小站Naushki,边防官员上车收走护照,然后可以下车了,问车长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呢?答曰:6个小时。这是个荒凉得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车站小卖部都没有,于是,一堆来自西欧各国的游客,在西伯利亚凉爽的天气和灿烂的阳光下,坐在荒凉的站台长椅上发呆,晒太阳。我算有先见之明的,抱了笔记本电脑下车,又怕晒,坐在候车厅里面看下载的电视剧。Lonely Planet上面说“如果你当年从来没有找到时间,通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的话,这就是你最好的机会了”。照我看,给你这么长无聊的时间,不用说通读《战争与和平》,写我都写出来了。
过了4个小时,火车鸣笛,大家上车,以为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可是还没完,所有乘客必须坐在包厢里面,接收还回来的护照,然后,俄国检疫官员,海关官员相继上车,发表,填表,再收表,整个过程又是2个小时,这车厢不是俄罗斯车,是蒙古的车厢,中国最古老的那种绿色卧车车厢,根本没有空调,全靠车开起来吹风降温,停车晒上6个小时,又必须四个人挤在狭小的包厢里面,不准出来,还没事可做,大家可以想象,这个时候要是真有本《战争与和平》,会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
到晚上7点多,总算俄罗斯这边放行,火车慢慢地开上20分钟,到蒙古那边的边境城镇,所有的手续,再由蒙古官员重复一遍。还好,蒙古人只用了两个小时,真是效率太高了:)
乌兰巴托一点不象国家首都的样子,出了中心广场的话,和中国某一个县城的风貌差不多,城市东西主干道,相当于北京长安街的大道,两边人行道年久失修,花砖地支离破碎,坑坑洼洼,而且树非常少,暴晒没有遮拦,风一刮,满处尘土。不过乌兰巴托也有好处:东西是真便宜,而且蒙古人很友好,我早上找不到预订的旅馆,不认识的上班族看我只说英语,问路不得要领,他会说英语,主动帮我给旅馆打电话,问明道路,再带我去。
乌兰巴托的蒙古语意思是“红色英雄”,名字是革命和独立的产物,它的中央广场,相当于我们天安门广场的地方,中央是蒙古独立时期的革命英雄的骑马像,不过我觉得和广场的尺度相比,骑像的尺寸太小了,显得渺小而不太相称,还是广场北侧政府大厦前的塑像够气派:正中是成吉思汗的坐像,两边是窝阔台和忽必烈两代蒙古大汗的坐像。成吉思汗像前有两尊开国大将的骑像护卫,分别是博尔术和木华黎。
乌兰巴托有三个主要景点:乔伊进喇嘛庙Choijin Lama Temple Museum和波格汗冬宫Bogd Khaan winter palace,都是佛教寺庙,可是革命以后禁止佛教,现在已经没有香火,成了“寺庙博物馆”。这两个地方年久失修,看上去挺破败的,庭院杂草丛生,雕梁画栋全都褪色,也没有修复,唯一看起来很新很气派的,是波格汗冬宫门前的两座牌坊,走近前一看,有块碑: 原来这唯一看起来新的牌坊,还是2007年中国文物局无偿援助蒙古的修复工程。
但是这两个博物馆寺庙里面,尤其是乔伊进喇嘛庙,里面的塑像和壁画,和中土佛教大异其趣,有很多渲染作恶之人死后下地狱的壁画,甚至在屋顶上,绘有人心,肝,肺等图案,我还看到了密宗里面欢喜佛双修的神像。喇嘛教和中土佛教,真是非常不同,说老实话,我不了解,所以感觉不太舒服。甘丹寺Gandan Monastery是整个蒙古最大最宏伟的密宗佛教寺庙,有很多僧人,庙宇殿堂也修葺一新,其中大殿中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装大佛,宝相庄严。大殿佛像不允许拍照,这是甘丹寺大殿外面的照片。
6月11日早晨从乌兰巴托出发,再经两天一夜到达北京,这一路没有太多可说的故事,但是风景的变化是惊人的:乌兰巴托以南,一片深绿的草原,像无边的地毯,一直铺到远处黛色的山边,草原上星星点点分布着蒙古包,铁道边的牧场上,不时有成群的蒙古马在吃草,和我们想象当中的草原牧歌的风景,完全吻合。但是再从乌兰巴托南下三个小时以后,地形变得越来越贫瘠,绿色越来越少,直至草原变成了荒漠,寸草不生,这,就是戈壁大沙漠。戈壁莽莽苍苍一望无际,大漠风沙,就是从这里一直无遮无拦地吹到张家口,吹到北京。知道北京每年刮沙尘暴的来源在蒙古哪个地方吗?就是这片戈壁沙漠了。
中蒙边境又有新鲜事可看:我们6月11日晚上7点半到达蒙古边境城镇,蒙古人的边检还行,1个半小时,到了中国这边,内蒙古自治区的二连,花了三个小时换装车轮----整个的列车底盘全都换。大家知道,中国铁路跟全世界标准一样,都是标准轨距,可是俄国人的铁路铁轨之间的轨距宽,和全世界都不一样,连带着蒙古也是宽轨。所以,火车从欧洲进白俄罗斯乌克兰(现在独立了,原来也属于前苏联),和从蒙古或者俄罗斯进中国边境,都要换底盘。我们这些游客好奇,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怎么换轨,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
首先,列车开进一个车间,车间的长度大概8节车厢,我们的火车12节,得从中间拆成两段,分别上两段平行的铁轨,开进车间。然后,车厢被一节节拆开,每节车厢有液压起重机整体抬到半空中。这张照片就是我们对过的车厢(也是我们这列车的)被抬起来。
整个车厢被举到空中的时候,我们旅客都在火车上,不让下车的。后来,留在铁轨上的底盘,被侧面的钢丝带动,所有各节车厢的宽轨底盘被撤出来,另一端早已按顺序排好的标准轨距底盘,再由钢丝带动着,运动到车厢底下的指定位置。车厢整体被放下,和底盘连接好,再把车厢一节节拼接好,这就成了。因为车间里面的铁轨,同一道上有宽轨也有窄轨,所以两种底盘都可以自由来回。这是换过来的底盘。
我刚刚回到上海, 以上文字, 是在西伯利亚火车的一路上写下的, 虽然贴得晚了些,不是实时播发,不过按照写的时间, 也算得上“直播”吧,毕竟, 火车上是不可能有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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