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江湖典故 IIII】 两亿美金的学费 -- 小宋一刀
近来被国内科技界炒的沸腾的一则新闻是:
华为胜利击败思科 (其实是思科撤销了对华为侵犯知识产权的诉案而已)
小刀不知道翔实内情, 自然不变多加评述.
只不过读了些内容之后, 忍俊不禁, 想起了发生在血雨腥风的硅谷的一件江湖典故.
现在请你找出家藏的霉绿斑斓的烟灰缸, 点上一根白沙烟, 听我说一段硅谷的故事. 您这一根烟抽完了, 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forgive me please, Ailing Zhang)
微型电路的设计到了九十年代以后, 日趋复杂.
现在一颗INTEL PENTIUM的晶片, 动辄就是上百万个半导体.
如何完成这些数目巨大的半导体的设计,排线决不是人脑和手工可以解决的.
所以EDA (ELECTRONIC DESIGN AUTOMATION)工业也就应运而生
EDA工业从设计公司的角度来看, 就是个暴利工业.
举个例子, 一套后部排线的版权费(LICENSE)大概要卖多少?
一百万美金左右.
当然, 如果是大公司买的话, 一买至少是十套以上. EDA公司一般都会有一定的折扣.
这里面的学问和猫腻也就大了去了. (谁说美国没有腐败?)
比如说, 我本来用A公司的工具, B公司要来抢.
那么除了价格比A公司更便宜以外, 多多少少会有些对掌握购买权者的小动作.
最隐型的方式莫过于给一个内部股票的信息,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 很难查出来.
不过对一般的STARTUP来说, 买一个版权负担就很重了, 自然没有什么折扣.
所以对发展中的中国半导体工业来讲, 这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这样的方式就是:
已有规模的公司能买的起更多更好的工具, 做出来的产品也更快更好, 抢占市场也更多.
小公司买不起, 做起来也处处受制, 抢不到市场, 发展也更困难.
所以什么是所谓的公平竞争呢?
由于这是一个暴利工业, 所以竟争也特别激烈.
常常是A公司的一批技术骨干, 做了一个很好用的东西出来, 过一阵子, 又拉一队人马出去 另组一个公司.
在原来工具改的更好用, 自然会被另一家公司收购, 又赚一笔. 再如法炮制云云...
所以去开会, 常常是这样的对话.
"哎, 马老板, 好久不见, 还在鸿运镖局发财吗?" (这叫有江湖名声)
"铁兄弟啊, 托您的福, 拉了一票兄弟出来自己干了!" (这叫套交情)
"哎哟, 那可不发大财了? 也拉帮兄弟一把呀?"
"好说好说, 我们就是和鸿运对着干的, 晚上我请你到翠红楼喝酒, 谈谈."
(这就叫华人特色的美国腐败)
这就是油盐不进,皮厚三尺的老江湖了.
这样的对话 象在以前的骡市买卖一般
只是买卖的东西不同而已, 说实话, 只怕那些CEO眼中对科技产品还没有骡贩子对骡马喜爱和了解.
这样的STARTUP, 市景好的时候, 甜头大多是金主们吞下了.
市景不好的时候, 裁起人来看到木头都心软.
一个领导层的错误决定, 常常造成几十口人衣食无着.
现在来讲讲这件江湖典故
因为EDA工业界, 人才跑来跑去, 做出的产品也太相似, 所以经常是诉案满天飞
几年前的EDA业界, 有两家公司.
一家叫AVANTI, 是台湾华人创办的, 一家叫CADENCE, 也是一位台湾华人创办的
AVANTI的CEO曾经是CADENCE的一个高层 后面自己拉了出来.
做了一个产品和CADENCE来竟争 也抢了不少MARKET SHARE
某一天
CADENCE的一位使用者发现CADENCE软件的一个BUG 于是打电话叫了一个CADENCE的FAE (Field application engineer)去查看
做FAE这一行的也挺惨, 客户不爽时, 随时要被喊上门挨骂.
这位使用者随口说到,"奇怪 这条错误信息在你们的对手的软件中也同样看到过."
这位FAE一听, 心下自然好奇, 央求那位工程师做一个示范.
果真, 同样的手法造成AVANTI的软件也出现同样的错误显示 连错误信息都一模一样!
江湖上的朋友大概都笑了吧. 不同的软件用同样的手法可以出现同样的错误!
这样的解释恐怕只有一个.
这位FAE的阶级斗争警觉是调的很高的 自然把这件事报了上去
CADENCE牙痒痒的想收拾AVANTI很久了 如今铁证在手 哪会手软
这场官司打了好几年 劳民伤财
最终判AVANTI赔偿CADENCE一亿九千五百万美元,创下硅谷知识产权官司中,公司对公司最高赔偿金额的刑事案件.
另外, AVANTI的CEO和有关工程师都有巨幅罚款 甚至被监禁
而那位CADENCE的FAE, 说来也巧, 小刀有一年在CADENCE上课 碰巧看过
旁人讲完了这段往事后, 他的同事又说到, 那些赔偿中, 这位FAE据说也拿了1%的提成.
本来是去挨骂的, 结果因缘巧合, 稀里糊涂的赚了一大笔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 做的最爽的一位FAE了
为什么在一开始小刀看到华为的案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呢?
思科公司在控告华为的知识产权官司中, 其中的一条证据就是华为产品的命令行界面、用户手册、帮助界面和部分源代码和思科公司的如出一辄
http://weekly.blogchina.com/08_040805/
喝喝
中国的高科技业近年来日渐强大 是够给俺们华人长脸的
不够要真正的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一些江湖规矩大家还得要学着一起玩
罗里罗嗦的讲了这么多
那么到底学到了什么东东呢? 这就让我想起了N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年小刀刚刚上学, 整天捻鸟追狗, 不学无术, 不攻经略的. 要考试的时候死了猴子, 只得打打小抄.
那时抄功还没修炼好, 不甚失手.
小刀只的拿着划了一把大叉的卷子哭哭啼啼的找俺妈签字
俺妈 (对了, 就是江湖上人称大宋一刀的那一位)
正坐在炕上嘎蹦嘎崩的咬大饼夹榨菜
她拿过卷子 瞄了一眼 翘起半边屁股放了个响屁
瞅了我一眼 吼出了一句两亿美金才学到的东东
小样 还好意思哭!
要抄, 也得要老师抓不到才可以!
华为思科一事我倒是知道得很多。
兄弟去哪里快活了?
如果方便得话
有劳出尘兄挂念小刀这个不成材的东西
在家打了三个月的座 哪有什么快活
来不及和作者联系,先贴在这儿了
阿凡提:一个硅谷丛林的故事
筋斗云
二○○一年一二月二六于美国硅谷
适者生存 --达尔文
偏执狂者生存 --英特尔董事长安迪?格鲁夫。
序幕
一九九四年三月中的一天,在凯登斯(Cadence
Design Systems)的办公大楼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紧张
而诡异,办公室内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在桌子后面的是凯
登斯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约瑟夫?卡斯特罗(Joseph
B. Costello);在桌子前面的是一位来自台湾的中国人,
徐建国(Gerald ''Gerry'' C. Hsu),徐此时是凯登斯的芯
片设计部的总经理。
徐建国正将手中的辞职信递给卡斯特罗。
在数轮对话之后,卡斯特罗已知徐建国的离开是不可
避免了。
“你有什么打算?”卡斯特罗问到。
“我会先去度个假。”徐建国回答到。
“你将去那儿?”卡斯特罗说到,技巧地问起。这是
一个试探性的问题,既问徐的度假之地,也问徐在离开凯
登斯后将来的打算。
“我将去海滩。”徐建国回答到,躲开了对将来去向
的回答。
数日后,新闻发布会结束,徐建国已经正式接任成为
了阿卡瑟斯(Arcsys)的总裁与首席执行官。他接过一个
找他的电话,里面是他熟悉的卡斯特罗的声音:
“原来,这就是你的海滩。我希望你注意着,不要被太阳
晒脱了一层皮。”
然后,卡斯特罗挂掉了电话。
于是这拉开了硅谷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商业机密盗窃
案法庭对抗的序幕。
(阿凡提:Arcsys后来与另外一家公司ISS合并,改公司
名称为Avanti,阿凡提是取其音译。国内中文译文多用先驱)
背景:史前时代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末期,集成电路的设计开始走向
商业化。于是开始出现了为这些电路设计提供服务的专用软
件,这被称为电子设计自动化(EDA:Eletronic Design Automation)
的计算机辅助设计(CAD:Computer Aid Design)。
七十年代末与八十年代初,EDA 的领头羊是Calma ,
ComputerVision与Applicon。但是很快,从八十年代中开始,另
外三家公司Mentor Graphics,Daisy,Valid占有了市场的最大
份额。
从八十年代开始,随着计算机进入了商用阶段,芯片设计
的无限潜力已经逐渐被商家认识到,无数的新兴公司如雨后春
笋般拔地而起,与之配合的CAD 软件行业也开始进入黄金时
代。我们故事的主角之一卡斯特罗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EDA
职业生涯的。
现在已经成为硅谷偶像级人物的卡斯特罗与硅谷中其它的
传奇人物不同,他最初并不是硅谷人,只是偶然的一些事件使
得他走进了硅谷,而留下了足迹。
卡斯特罗最初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物理学家,专心于科学事
业。他在七十年代时就读于东岸的耶鲁大学,但是他的女朋友
就读的学校却在美国西岸的旧金山。在完成了在耶鲁的学业后
,卡斯特罗转到西岸的柏克利大学继续攻读物理学位。在攻读
博士学位期间,他在National Semiconductor 做暑期工。一次
在他向女朋友描述完他暑期工的内容时,他女朋友对他说,你
似乎喜爱你的暑期工胜过你的博士攻读。卡斯特罗在仔细思考
之后,放弃了对博士学位的继续攻读,转而进入了电子行业。
在辗转两三个职业后,卡斯特罗在一九八三年进入了SDA
。一九八六年,卡斯特罗成为SDA 的总裁。一九八八年SDA
与另外一家EDA 公司ECAD 合并,更名为Cadence ,卡斯
特罗任出任新公司的总裁与首席执行官。
从八八年到九二年,是卡斯特罗成绩最突出的年份。在他
的领导下,凯登斯通过不断扩展、兼并、收购,从八八年的行
业第七位,成为九二年的行业龙头。他的市场驱动的公司管理
模式,成为了他成功的最大特点。
如果粗略地划分,我们可以将EDA 的CAD 市场分为
三部份:前端技术(frontend,包括Verilog 等的模拟与器件
组合。),后端技术(backend,包括Place&Routing 芯片布
局与绕线。),验证技术(DRC/LVS 等)。
在九二、九三年时期,EDA 的市场在硝烟之后,能留下
来的是两巨头:Synopsys基本垄断了前端技术,占有其中将近
六成的市场;凯登斯基本垄断了后端技术与验证技术,占有其
中将近八成的市场。其它的EDA公司虽然生存着,市场份额与
利润都举步艰难。
不过正如EDA 的以前历史一样,一时的表面平静往往是
突变的前兆。
乌云:阿凡提的出现
当然,对凯登斯来说,并不是没有威胁。一是电子设计的
日趋复杂,时刻需要新的软件,新技术的公司在不断涌现。遇
到这种情行凯登斯对付的办法是发展自己的技术并伺机收购新
技术。一般说来,新出来的小公司缺乏类似凯登斯这样强有力
的销售能力。凯登斯高价收购后,再配以强大的销售人员,收
益更大。
另外一个威胁则是卡斯特罗没有预期到的,这是一个只有
十几人的一家小公司Arcsys ,这家公司的目标正是凯登斯的
核心:芯片布局与绕线。
在一九九一年初,四位原是凯登斯雇员的中国人史帝芬.伍
(Stephen Tzyh-Li Wuu),廖育曾(Yuh-Zen Liao),卓艾克
(Yuln-Chung "Eric" Cho),蔡麦克(Michael Mon-Yen Tsai),
辞职离开了凯登斯,自己组成了一家新的EDA 软件公司
Arcsys。
在接下去的两年后,Arcsys 开始推出自己的布局与绕线
产品ArcCell,尽管ArcCell 还只是在很粗糙的试用阶段,凯登
斯已经感觉到它的威胁。Arcsys 就如同所有的小新公司一样
,虽然有强大生命力,但是销售的能力非常有限。卡斯特罗
决定将这婴儿敌人扼杀在摇篮里。
在九二年底,卡斯特罗决定让他最得力的助手徐建国领导
这场针对Arcsys 的战争。徐建国在凯登斯内以他的粗暴作风
而出名,徐最喜爱以战场来形容商场,并将中国的孙子兵法中
兵不厌诈做为自己的指导。“他时常解雇人,就如同以前的皇
帝砍失败的大将的头一样,”一个他以前的手下如此说,“不
过,他总能找到更好的人来代替那被解雇者。”
商场:兵不厌诈
为徐建国工作的手下常觉得自己是生活在恐怖之中。徐建
国强烈地坚持自己军队作战的作法,甚至在凯登斯内部引起争
议。他曾经指使手下对Arcsys 所有工程师进行移民状态调查
,准备将任何有非法居留嫌疑者检举,达到打击对手的目的。
徐建国在一九九二年年底成立了一个B小组(B-team),
里面有技术人员与市场人员。徐将战争在两个方面打起:在
技术上要超越Arcsys ;在市场上要压迫Arcsys 。
在B小组的内部会议中,徐建国将战役名称取名为AK47。
这个名称当然是为了与前苏制AK47突击步枪相同而顺口好记,
不过徐建国给了它另外的新意,“Kill Arcsys in 47 weeks”,
(在四十七周内消灭Arcsys)。
据说,徐建国将所有的小组成员召集一起,然后从口袋
中取出装有四打子弹的子弹盒子。他说他将在每个礼拜到靶
场射击一颗子弹,如果四十七颗子弹之后,Arcsys 还没有
被打败,那么最后一颗子弹将留给自己。
在市场方面,徐亲自带领着销售人员走访叛变的用户
(指抛弃凯登斯而用Arcsys的用户),询问产品差异的每个
细节,问清用户转变的每个原因,并答应每个用户归返的各
种条件。徐建国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力量,凯登斯有着强大的
销售人员网以及经济背景,Arcsys 没法打这种阵地战。
在技术方面,芯片设计开始进入亚微米与超亚微米技术
时期,旧的通道绕线技术将会被新的面积绕线技术取代。他
给技术人员留下紧迫的创新时间,要求研究与开发部门必须
在Arcsys 之前完成新技术的革新。
可怜的是这刚出世的Arcsys,在凯登斯的强大压力下,
公司运作状态恶化。在整个九三年间,ArcCell 只有一百七
十万的销售额,不仅没有赚到任何利润,一年的亏损就有二
百二十万美金。对Arcsys 来说,徐建国开展的阵地战与价
格战确实让Arcsys 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背叛:从战友到敌手
然而,就在Arcsys 谋求生存机会的同时,凯登斯的内部
却开始出现分裂的痕迹。
徐建国不尽人情的紧逼终于引起了反抗。研究与开发部
门的工程师开始向他们的主管抱怨,对徐这样喜怒无常而又
常常下达不可实现的目标时间表表达不满,这种反抗终于激
发起来而不可收拾。
在一九九三年年底,徐建国与芯片设计部的另一位总经
理James Solomon冲突表面化,James Solomon 的背景来自
技术部门,深受凯登斯设计部门工程师们的尊重。两人为旗
下工程师的汇报所属发生争执。
两人的争执越来越严重,最后终于打到了总裁卡斯特罗
的面前。卡斯特罗在事件的最后站在了Solomon(所罗门)
的一边,并从公司外面再请了一位总经理。
这对徐建国打击沉重,徐建国将这种将帅间矛盾的失误
归到卡斯特罗身上,他下了离开的决心。
这对在困境中求生存的Arcsys 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由中国人组成的公司因为偏重技术与本身的语言困难,常有
销售与市场不良的软点。而以销售与市场出身的徐建国正是
Arcsys最需要的人选。
于是出现了我们看到的序幕中徐建国向卡斯特罗辞职的
片段。
徐建国在一九九四年三月加入Arcsys,Arcsys的董事会
答应给徐建国总共五十五万股股票、每股票面价值三毛的购
买权,这在三年后大约价值二千多万美金。
徐建国投靠敌人对卡斯特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只
有他才真正了解徐建国对Arcsys 的意义。没有徐的Arcsys
只是众多平凡新公司中并不突出的一家,然而徐建国个人的
强大市场开拓能力、广泛的用户网络、坚强的个人信用以及
随之而来的财经资源,将会使Arcsys 成为一个具有挑战力
量的新对手。
冷战:热战的前夜
徐建国脱离凯登斯而加入Arcsys 的举动,正式拉开了
凯登斯的直接敌意行动。在这之前,Arcsys 只是被列为
主要敌手之一,而在这之后,Arcsys 成为第一敌手。
据凯登斯内部的说法,卡斯特罗对此事件非常激愤(
take it very personal)。任何一个管理学的课程都会教
导你,要将公事与个人感情分离开来,公司事务的处理如果
搀入过多的个人感情,常常是坏结果的开始。卡斯特罗
对徐建国的不原谅,后来逐渐影响到两家公司的互动,最后
更是成为双方个人的仇恨。
硅谷本身是一个非常开放的环境,工程师的平均任职时
间大约是三到四年,人员的来去相对是自由的。工程师从一
家公司转到另外一家公司,有时甚至到竞争对手的公司,并
不被认为有道德上的缺陷。不过象徐建国这样领导一个团体
作战到一半而投敌的,确实不多。卡斯特罗公开将徐称为说
谎者与背后捅刀子的人(liar and backstabber)。
确实,卡斯特罗急得有理。徐建国的离开,B 组自然
就崩溃了,对凯登斯的员工士气是一大打击。更可怕的,现
在随着徐加入Arcsys ,Arcsys 是处于知己知彼的有利形势
,进退皆宜。卡斯特罗还有一个担忧,就是雪崩效应:更多
的人学习徐建国,投入Arcsys 。
在Arcsys 刚宣布徐建国的上任,董事会就接到了凯登
斯的律师信,威胁要将Arcsys 以不正当竞争告上法庭。两
家公司的律师在经过一系列的沟通后,终于达成了暂时性的
协议:
一、徐建国的上任时间从四月推迟到七月,以便交接在凯登
斯的工作。
二、在一九九四年内,Arcsys不得招聘任何凯登斯的职工。
这是防止雪崩的出现。
有了这两条保证之后,卡斯特罗开始做凯登斯内部的灾
难控制。安扶公司内部的恐惧气氛,重振被打击的士气,加
强员工的集体归属感,重新再建立客户的信心。
因为没有强大经济背景不敢打官司的Arcsys 虽然忍下
了第一口气,但是它当然是不服输的。一九九五年刚过,
Arcsys 就立马开始了针对凯登斯的挖人行动,在第一个月
内,有九个工程师离开凯登斯加入Arcsys 。
在这样的双方态度下,冷战自然就不断地升温。
陷阱:间谍对间谍
从九一年的四人成立公司到九三年的产品问世,Arcsys
飞快的软件进程,一直被凯登斯认为是有猫腻的。然而怀疑
归怀疑,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卡斯特罗只能鹰眼般监视着
Arcsys 的一举一动。
一九九四年九月,凯登斯的一位资深软件设计师,
米奇?依古瑟(Mitsuru "Mitch" Igusa),此时已经是专管软件
架构、公司最重要的工程师之一,又向卡斯特罗递交了辞职
信。
此时尚是Arcsys 的挖人冻结期,卡斯特罗一方面追问
米奇的去向,一方面许以高报酬的承诺。米奇拒绝了卡斯特
罗承诺的公司任何一个职位的诱惑,在去向上则自称或许是
成立一家新公司,或许成为独立咨询人。
当米奇拒绝签署一份不到Arcsys 工作的说明书时,卡
斯特罗已经过敏的神经更加怀疑了。米奇?依古瑟此时的工
作主要是一个叫QPlace 的新布局技术,这是凯登斯新一年
为了打败Arcsys 而新发展的秘密武器。米奇作为技术的软
件架构设计者,熟知这技术的每个细节。
这样一个非常专项的技术,在整个硅谷只有三四家做布
局与绕线的公司才可能有用,而Arcsys是最大的可能买家。
卡斯特罗觉得这又是一起Arcsys 的阴谋,他觉得这是一个
反攻的时机了。
在米奇离开凯登斯后,卡斯特罗请专人对原来米奇用过
的工作站(比个人电脑更强大威力的计算机)进行全面的细
节侦讯。终于发现:米奇在离开凯登斯的前一天,曾经向自
己家中的电脑发过一封6MB 的电子邮件,这电子邮件中最
大的一个文件有5。3 MB,正是凯登斯的核心技术QPlace
的源代码文件。
有了这样强硬的证据,凯登斯通知了当地圣它克拉拉(
Santa Clara)的检察官,取得了对米奇?依古瑟的住宅与
私人电子信箱的搜查权。他们找到了他们所期待的,QPlace
的全部源码,数份拷贝,米奇与Arcsys 的管理人士的约会
记录,以及Arcsys 对米奇的钱财支付等等。
这些发现证实了卡斯特罗的猜测,Arcsys 是有系统地
有组织地对凯登斯进行商业机密盗窃。然而检察官则审慎得
多,这些证据只能说明Arcsys 确实有意收买凯登斯的技术
秘密,但并不能证实是米奇背后的黑手。收买赃物与组织盗
窃是有很大的刑事上的差异的。
卡斯特罗不得不再忍让一次,期待下一次的贼赃俱获。
同时从这时起,卡斯特罗下令对米奇进行私人侦探二十四小
时追踪。在这之后,米奇还数次与Arcsys 的管理人员见面
,并接受经济上的支付,这些后来都成为他的罪证。
有了这次的经验,一九九五年年初,当九人从凯登斯一
离开,卡斯特罗立即让专家对他们的工作站进行详查,他们
找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类似事件,其中Chih-Liang "Eric" Cheng
的一个叫“byebye.tar”文件是最严重的证据,这个文件包括
了最新版本的QPlace源代码。因为QPlace 是一个非常新的
技术,Arcsys还希望能得到已经更新后的新源程序。
意外:第三者的重大发现
时间过去一年,转眼到了九五年年中。徐建国执掌Arcsys
已经满一年,这是他的辉煌时刻:他证实了自己的存在价值。
在九四年六月到九五年六月,Arcsys 完成了一千三百万美金
的销售额,这比前一年的一百七十万要高了七倍,并实现盈
利。更重要的,在一九九五年六月Arcsys 成为上市公司,
每股价格26。50 元,Arcsys 整个公司价值二亿四千万。
这个成绩无论谁来评价,都要赞不绝口。
公司上市了,就意味着有了强大的经济背景,也就可以
不畏惧凯登斯的法律威胁,对卡斯特罗来说,徐建国一时看
来更是不可触摸了。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出现在卡斯特罗的面前。
一九九五年八月,卡斯特罗与徐建国二人的仇恨已经是
人人皆知了。一位Cypress 的工程师打电话给卡斯特罗,觉
得Arcsys 的ArcCell 的一条出错信息,与凯登斯的软件一
模一样,肯定了ArcCell 至少抄袭了凯登斯的部分源程序。
这位Cypress的工程师在测试ArcCell 时,发现在开了太
多颜色丰富的其它软件时,ArcCell 会有时无法得到应有的
颜色显示,而报告一条出错的信息。这是工作站软件因为
采用X-windows,常有的一个毛病,不同软件的颜色分配会
出现冲突。这本来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然而这条
ArcCell的出错是这样写的: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
这条错误本来是意图写成:
Error :a color not found in this file .
山不转水转,硅谷是一个太小的地方了。这位Cypress 的
工程师当年是凯登斯的员工,而且正是这段程序的创造者,
而这个小小的语法错误因为实在没有修改的必要,从来就
没想去把它修改正确。
两个不同的人在同样的地方犯完全相同的低级错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第一个明确的证据,表明Arcsys
不仅仅是意图盗取凯登斯最新的技术,而且原来的ArcCell
产品本身就是对凯登斯的直接侵权。现在卡斯特罗可以对
检察官表明,Arcsys 不仅仅在后面组织盗取凯登斯的商
业机密,而且其原来的产品本身就是赃物。
Arcsys 并不知道这些事件的发生,在十一月期间,
它宣布与做验证技术的ISS 合并,加强公司的竞争能力
,合并后,公司取名阿凡提(Avanti)。
检察官同意了卡斯特罗的请求,在阿凡提合并后一
周,一九九五年十二月初,对阿凡提整个公司进行搜查
令。这样大规模的搜查行动在硅谷历史上也非常少见。
法庭:两个巨人的战场
然而对美国这个法律森林国家来说,进入法庭,就是
另外一个战场了,这是一个时间与金钱的战场。
这个战场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奇特古怪,不是如技术般
的一清二楚。阿凡提凭借手中的经济能力,现在能打得起
这个新的战争了。
因为阿凡提的强大阻力,刑事诉讼进展非常缓慢,凯
登斯于是同时进行民事诉讼,控告阿凡提盗窃与销售凯登
斯产权的产品。
阿凡提也不甘示弱,反控告凯登斯的垄断与不公平竞
争。因为凯登斯在法庭尚未有任何审理与判决的结论时,
恐吓阿凡提用户,强迫他们抛弃阿凡提软件,回到凯登斯
的怀抱。
同时,卡斯特罗还在股票市场中买卖股票展开对阿凡
提的袭击,阿凡提股票长期处于动荡状态,这样的结果是
阿凡提在需要新的银行贷款进行收购新公司时,银行对阿
凡提股票的振荡视为不可信任、投机的表现。这条行为,
完全出于卡斯特罗对徐建国的个人仇恨,走得太远,终于
导致硅谷众人的反弹。
法庭的争斗是长期与艰辛的,战争的长度超过了任何
人的想象。中间总共换过了三个法官;有对反控的反控,
有对反控的反控的反控;有法庭文件泄密事件;有SEC
的插入调查等等。
在二○○一年,对阿凡提众人的刑事诉讼终于有了结
论。七月二十五日正式判决。
在检察官撤销了其中数项控罪、减轻大多控罪后,阿
凡提众人以不争辩(no contest)承认了罪行。六人中有
四人需服一到两年的刑期,并判决阿凡提对凯登斯的损害
性赔偿金额为一亿九千五百万美元,创下硅谷知识产权官
司中,公司对公司最高赔偿金额的刑事案件。
六名被告的实际刑期和罚金如下:
总裁兼执行长徐建国,免服刑,罚金两百七十万美元;
工程副总裁史帝芬.伍,州狱两年,罚金两百七十万美元;
技术副总裁廖育曾,县拘留所一年,罚金两百七十万美元;
行销副总裁卓艾克,县拘留所一年,罚金十万八千美元;
商业营运部门总监黄劲,免服刑,罚金十万八千美元;
员工张艾克,县拘留所三百六十四天,罚金两百七十万元。
现状:五年后的今天
从一九九六年官司开始,到二○○一年判决,五年过去
了。对计算机行业来说,五年就是另外一个变化的时代了。
这五年中,有下面的发展变化:
一、置身事外的Synopsys 继续其前端技术的领先,目前拥
有八成五的市场。
二、阿凡提在一九九六年采用“洁净室”手段重写其Arccell
的源程序,以保障其合法性,新产品称为银河与阿波罗(
Milkyway,Apollo)。
三、阿凡提的布局与绕线因为在时间驱动技术(Timing-driven)
上的优势,继续扩大其市场份额,到二○○一年与凯登斯大
致各占市场的四成。
四、原来的Mentor graphics 重新进入EDA 市场。以多层次
验证(hierachical verification)取得验证市场以及一些新市场
的最大份额。
五、卡斯特罗在一九九七年离开凯登斯。按他自己的说法,
与阿凡提之战让他恶心,在收购一家名为C&P的EDA 公司
后,终于可以将总裁与首席执行官的责任交给新的首席执行
官,从而脱离EDA 这个市场。
在二○○一年的七月判决之后,阿凡提可以说处于绝望的
边缘了。公司大多董事会成员在监狱中;而每月首先需要对罚
款进行支付;凯登斯的民事诉讼依然进行;用户对阿凡提将来
表示怀疑,导致销售额大减。
二○○一年十二月三日,出人意料之外的,Synopsys宣布
将以八亿美金收购阿凡提。立即在硅谷各公司与工程师们间引
起争论。
Synopsys 是这样回答一些工程师对其道德立场的指控的:
Synopsys在八亿收购中,其中一亿是给原阿凡提董事局的数位
董事,以保证他们在将来不会出现在Synopsys 的任何管理阶
层。Synopsys 以金钱来洗清与原来阿凡提众人的联系关系。
在这一亿美金中,徐建国个人将得到大约四千万美金。
这算是EDA 市场目前暂时归于平静。
回顾:两个输家的结果
到二○○一年,EDA 市场可算是出现四大金刚的局面,
从销售额上:
第一 凯登斯 ,大约十五亿美金。
第二 Synopsys ,大约九亿美金。
第三 Mentor Graphics ,大约七亿美金。
第四 阿凡提 ,大约四亿美金。
随着Synopsys 收购阿凡提,将使得Synopsys 的技术力量
得到大幅度的增强。随着现在工艺技术进入点一八微米(0。18
um)范围,新软件的呼声更加强烈,在未来的数年中,又将是
另外战争的开始。
这数年的争执,可说对凯登斯与阿凡提都是不利的。凯登斯
逐渐消失了自己在后端与验证市场的垄断地位;阿凡提则一直生
活在官司的恐怖状态之下,最终被压垮;而旁观的Synopsys 加
强了自己的前端垄断地位;Mentor 则借机东山再起。
即使对卡斯特罗与徐建国两人来说,也是糟糕的。
卡斯特罗在九七年心灰意冷离开EDA 领域,因为个人感情
参与太多而导致与整个硅谷EDA 界的某种敌视(因为在阿凡提
盗窃一案中,EDA 各界反应冷淡)。
而徐建国目前绝大部分时间在台湾,也不愿意回到硅谷,现
在硅谷的工业界已经将其视为犯罪分子,不再有任何的个人信用
了。
后记
因为个人的工作是EDA 的CAD 领域,所以对行业算是
比较熟悉。而徐建国领导阿凡提的故事曾经是硅谷华人引以为
傲的。谁知事件的结果竟然是反过来:因为徐建国的行为,硅
谷出现一定程度的对华人工程师的不信任现象。
个人对此事的看法:我有使用过凯登斯的Cell ensemble
与阿凡提的ArcCell 与Apollo ,阿凡提有少许的技术优势,
法官在最后判决中,主要针对ArcCell 的Database 部分的
抄袭是明显的。这就如同一辆汽车,阿凡提的数位工程师有
了一个更好的引擎,然而车身的设计就直接抄袭了凯登斯的
车身了。
商业软件的产权保护与标准的开放,一直是行业争论不
休的话题,尽管许多用户从使用角度上呼吁资料的公开,标准
的制订,然而公司自定标准的强大门槛效应(其它公司难以进
入该市场),却使得这些标准的推动进展缓慢。对资料的不公
开,虽然保护了公司的利益,却明显阻碍了技术的交流。
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又一个官司算是对这个故事的
一个尾巴。Silicon Valley Research ,一家非常老的EDA
公司,向硅谷的各位工程师询问徐建国的去向,以便将法律
告诉文件送到他的手中。在前数日,SVR 在民事法庭上对阿
凡提提出控诉,不公平竞争。在九十年代初期,SVR 曾经是
布局与绕线的第二位市场,然而阿凡提的兴起导致了SVR 的
失落。他们现在要讨回公平。
一位行业精英落到过街老鼠的地位,值得我们思考。
我写这一篇以前 曾去信给这位前辈 邀他来西西河看看
可惜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
希望有一天能在此见面
新版程序马上就出来了。颇有点自信的说。应该可以改观很多问题。
小宋闭关结束?
Cadence的CEO(Castello?)据说是个未婚的帅王老五,不少公司未婚的小秘抽屉里都有他的相片,白马王子啊。
Avanti是个顶讨厌的公司,捐了1百万给某儿童基金就在电台里没天没夜的播,估计是为了这官司想搞好形像。
EDA公司在90年代初势头很好,后半段就算Synposys也不怎样了,市场已经开发完了贝,估计现在中国是一个最重要的新兴市场。
Mentor是一个很落伍的公司,很多Legacy的问题,90年代初重写了几百万条line的code,估计现在也好不了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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