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淝水(1) -- 南北朝大蟑螂
江南风景,最妙莫过阳春时节。
此时正是四月,烟花迷漫,柳絮飘飞。暖洋洋的春意将这会稽城畔的武林水润的好似玉雕一般,浑身是晶莹剔透。
那水中数片画舫,浮游其上。宛如行歌少女所披锦缎之上的明珠,漂漂泊泊,写尽了风中漫舞的妖娆。
轻舟浮碧水,本是风雅,更难胜那丝竹不断,钟鼓不绝的萎靡。有道是吴侬暖语,醉却心肠。但见那岸上人来人往,纵是七尺须眉,也难过这嘤嘤切切,空了个百炼的身躯,拼将了那莺莺燕燕。顿时一门心思,也只望尽化绕指的温柔。
眼见得只待得夕阳西下,这又是一日平平的过了。突见的那绿水之上,画舫之中,忽的荡出一叶扁舟来。
那武林水畔本有渔民生息。虽然此刻已近申时,早已过了下网的良辰,但偶来小舟一叶,倒也不是甚么稀罕的事。岸上的该走的还自在走,水中的在唱的还自在唱,那份让人心头觉得有点不甚通达的突兀,倒是在这平平中一点一点的顺了过去。
可就听得小舟之中突然有人放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是前朝魏武的《短歌行》。其辞意境深远,慷慨激昂。近来国事不协,于是有人作曲以和,按曲共分三段。此人唱的便是第一段,婉转曲和,激扬清越,隐约间兵戈铁马,八九纵横。只惊得湖边长堤之上行人游者纷纷驻足,竟似呆了,直将胸中的那份胭脂,顿作了个三分不忿,七分轩昂。
未几歌停,唱歌之人一阵长笑,轻舟之上长桨一挥,便待要就此飘去。不料那岸上亦有人续唱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歌声由远自近,那小舟也仿佛被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众目观去,那歌者白衣胜雪,高冠比云,眉宇间英气逼人。却又有几分霸道。
他唱的却是第二段。这第二段说的本是魏武求贤为国的急切,与先前所唱的第一段却又有不同,难得的是这人唱的大开大和,虽急切但不失浩然之气,隐隐有几许曹操当年横槊赋诗,傲视诸侯的风采。
待的此人唱毕,舟中人亦击掌还赞道。“好一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岸上莫不是桓征西吗?”
原来此人竟是当朝的征西大将军桓温。岸上便是一阵骚动。
其时虽是名的是司马家的天下,却也不复当年武帝开国时候的风光了,北方大好河山早以为胡人所分,这暂且不说,就是这江南一阕,此时也难言安泰,朝内所谓名士是个个乐不思蜀,只重清谈自诩。要不是这个桓温桓征西数年来东征西讨,就是这武林水是否可以保得还未尝可知呢。
桓温咋听舟中人点破自己的身份,却不吃惊,驱步上前。就着湖风道:“不错,正是恒温在此,舟中人可是子安?停舟湖上,置客与此?可是高士风范?”
舟中人闻言不怒反笑,“素问桓征西出语如刀,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琅邪王羲之,适才与子安纵轻舟逐流水,只想着散了这些个俗物便道是归了。不想征西在此,自当迎接自当迎接。”那言语正说着,小舟却是一刻不停如箭般的向岸而来。
须臾,便已靠岸。只见桓温提起衣襟正欲上船,船头一荡,一人便已迎了上来。此人却没有带冠,只是巧巧的用白丝带束了一个结,一身青衣上隐隐有墨色。桓温识得,正是笑道:“欲寻字安,不想见着了逸少了。”
王羲之赶忙还礼,“不敢不敢,卑职参见大将军。”王羲之此时的身份是右军将军,会稽内史,虽已是朝中大吏,但桓温却正好是他的顶头上司,是以一见面,还得有谦卑之礼。
桓温赶忙相让,“逸少何需多礼,此地又非廷庙之上,子安在否。”
王羲之抚掌笑道,“若是将军在柱香之前来,子安倒是还在,只是… …”
桓温颜色一变,顿时说不出的懊悔,“原来字安早以离船?”,“非也非也!适才字安大醉,长歌之后边悄然睡去,此时正在船高卧。将军要见,只怕… …”
桓温莞尔,“原来如此,倒也不忙,待我稍后便是。”言必,便似要在坐船头等候。
他倒不怎么的,岸上却人声鼎沸,原来适才半阕〈短歌行〉唱的固然是飞扬洒脱,听的亦是魂不守舍。待到唱毕,更听闻是当朝的征西大将军亲临,出迎的又是琅邪王右军。众人便无不存了一个心思,就是要看看这个舟中人到底是何人物,竟然动得了这一将一家。
谁想这人居然如此大的架子,居然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睡去了,岸上性急的早就骂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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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继续出北朝志
呵呵,整理北朝的资料的时候留了点边角料,想着也是浪费,不如写个小说玩玩
这个可不是历史,大家看看笑笑也就罢了,别太挑刺
岸上是非声愈来刺耳,王羲之不由脸上微红。心中却是有些埋怨桓温,却又不敢明言。只是用眼角余光瞅去,却见桓温倒仿佛个不关己的外人一般,悠悠坐在船头,眼观鼻鼻观心,由得清风拂袖,和着那阴山阳水映起流光无数。浑如初个下山的神人,只是嘴角微微有一丝的笑意。
见的桓温如此,王羲之倒不好言语了。只好随着站在了船中,两手垂膝。他也不好左顾右盼,叹了口气,落下了两扇眉,怔怔的看着那湖水。转瞬间千般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却是在想着这桓温为何到此了。若是游山玩水偶然撞上,那也只叹造化多般。可适才听的桓温的言语,竟似专门为了子安而来。他也晓得自己这位朋友和这位大人的纠葛,去年这位征西将军尚是荆州刺史的时候,闻得自己朋友神识沈敏,风宇条畅,曾数次使人来邀其出山,更请动了朝廷下表征士。但可气自己这位朋友就是与功名一路毫不上心,开口伯夷闭口叔齐,只爱游散名山,寄情流水,老大名士作风。纵见得那些个朝廷之士寻上门来,也直将离骚,老庄塞口堵牙而已,又或者推称年少,难堪大任云云,每每叫人下不得台来,落下个好大的面皮。
莫非...他却是心中一惊,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面前这位可正是刚刚力排众议扫平了西蜀解了朝廷多年之患的征西大将军,军功正自鼎盛。若要是服不了这个软,今日倒是负气而来的话,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一边想着,这身子也就微微的向着舱口挪了挪。他想的倒是不错,要是一会真有了什么争执,那也好劝劝阻阻。可这船也就这么大,他的这些动作,又怎能瞒的过船头的那位。桓温虽没有动身,但那嘴角的笑意却是不由的更盛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约莫着申时近中,舱中却是传来了一阵阵的鼾声,那人睡的倒似好沉。此时岸上的围观者已然散去,想是见不着热闹也乏与久等。而那先前载歌载舞的画舫也自是不敢停留,空远的湖面一片宁静,只剩些顽皮的清风,时不时吹起二人衣袖一两声抽响。端是一个好世界,却可怪了王羲之。但见他表情丝毫未见舒坦,额角更是渐渐的渗出了汗来,只是不住的抽眼向船头望去。
却说申过酉升,这就是眼见得一个时辰要过去了,却还不见舱中的那人出来。桓温依然是老神在在,王羲之可是熬不住了。他心中七上八下,衬底的衣服可已经是给汗透的刷凉,额边鬓角上也不知偷抹了多少次。倒有心进舱去叫醒朋友,可面前的正主还没发话,他也不好越橱代庖。只是心中愈觉忐忑,这人生的委屈,实在莫过于此。
又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那湖上的日头也瞅着慢慢的落了下来,一把的余辉抖在湖面上,在旁人看来那真是金镶玉嵌一般,可落在王羲之的眼里,却别是一番滋味。他只觉落在眼中的景致无不荡漾,两脚更是如有铅灌。却是再也无法坚持了下去。
可就在这个当口,船头的那位却动静了起来。只见桓温长身而起,一阵冷笑。“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嘿嘿,好谢家儿,好个谢子安!”。便似要变了脸色。
王羲之正觉得天昏地暗,身子往后一载。那船舱的帘幕后面唰的伸出一只手来,稳稳的将他托住。“谢家男儿自有公论,倒还用不着阁下评判。”真个唇枪舌剑,话语峥嵘。
桓温一怔,未免循声而去,那人已然现出身来。却见此人著白纶巾,鹤氅裘,踏履版;一手搀着王羲之,一手犹自撩着船帘;抬头于己相对,双目尽赤,便将要渗出丝丝的血来。桓温瞄了一会,只觉着有些面熟,正在这里寻思着名字。便见那人双眉一扬,字字铿锵仿佛雷电火炽一般,“谢家儿,司徒府掾吏谢万,见过征西大将军。”
谢万,桓温心中一动。本朝故吏部尚书,福禄伯谢裒生有六子:奕,据,安,万,石,铁。其中长子谢奕为他帐下司马,血脉牵连,难怪一见便觉面熟。他平日也没有少听得谢家的人事。据说这个谢家四郎谢万谢万石,才器隽秀,衣喜白纶巾,乘好平肩舆。时人有云“白衫轻乘谢家儿”,但最是矜豪傲物,时常放言,道是天下人物,在他眼里的也不过一二三四罢了,不想在这里见着了。
桓温眉头微皱,“既知我身份,一介区区掾吏何不上前见礼?”,谢万冷冷定定,“此地非廷庙之上,将军,掾吏,不过一舟之人,你也莫要用官势来压我,谢家垂恩百载,可不是一个征西将军所能妄言的。”
一旁王羲之听着心中叫苦不迭,谢万只知道王谢累世大族,当朝公卿多出门下,哪里知道这桓温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出身谯国桓氏虽当世不显但细细数来也能上溯到汉,更难得是出了桓温这么一个煞星。杀伐果断,极有雄豪之逸气。十五岁的时候就曾经为父报仇,手刃仇人之子,由是名显,三十岁任琅琊太守,以此为根基,扶摇而上,娶南康公主,累军功成征西将军。麾下劲卒何止千万,又怎么是那些世家子弟招摇挂名的将军之流所能比的。
王羲之在这里七上八下。桓温却是一笑。“好个谢万石,牙尖嘴利。你也知道谢家垂恩百载?我且问你,知恩不报,却是何物?”
谢万一愣,他本以为桓温便是要就此怒极,却不料竟对着个这样的问题。顿觉胸中机杼化作流水,空空荡荡,好不别扭。可呆了一会,方有言语,“知恩不报非君子,这是竖子小儿都知道的俗语,桓征西怎的将这来考我?”。他晓得桓温问必有因,又不知个详细,只好团团圆圆的上下寻个道理抹了过去,那气势却是已自衰了。
谢万此言一出,桓温却没有当场接上。只见他的冲北微微的扭过了身子,双眉紧皱,双拳紧握,浑身上下骨节作响,连带这舟也颠簸了起来。王羲之和谢万正在纳闷,却见得他猛的仰起头来,便是一阵长啸。
好啸!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了,武林水畔本有几座小山,山上没有人家,枝枝桠桠黑着的全是杂木。他这一啸,声如金石,夺云迫日,直将那林中的归巢渡鸦惊起无数,哇哇噪噪,糅着这断日头的光,流不尽的水,不说王羲之,便是谢万素日里自诩风流,浑不以外物为喜乐,此时也不免觉得意转苍茫,戚戚黯黯。
未己啸闭,桓温猛的转回身,哪还有半分刚才名士模样。衣仍为白衣,冠依然为高冠,但周身上下,便是一股千军万马,慷慨激昂的征伐之气。也未曾见他拔刀怒目,但此时的言语,却是寒水胜火,雕瘁凝霜。
“你也晓得知恩不报非君子么?我且问你,现在朝廷南渡,中原凌乱,谢氏累受国恩,公家待你等更是不薄。可你等却摆着个名士姿态,整日只知空谈论玄,这就是你等的报恩?你谢万石倒确是个司徒府掾吏不假,可好大个司徒府掾吏!朝廷欲将你迁右西属,可你却指仗着势力屡征不就,这也堪言个君子?这也能图个名士?”
他的话并不长,声音也并不大,可听在谢万听来竟如黄钟大吕一般,生生震的念头散乱,一张白脸生生涨的鲜红,那气势却是再也提不起来了。
不等谢万回话,桓温又续道,“我本为子安而来,不想他竟一醉至此,想来总是能再见,今日便是无缘了。”他还未将这不温不火的话说完,便已点足向岸上而起,到了“无缘了”三字终了,已是人在岸上,作势欲去了。“谢万石,我今日的话便已经到此了,你若要反驳我,也莫在口舌上显手段,文字上做战场,想我晋朝大好河山,半壁沦落胡夷,你若是个男儿真个丈夫,便在那里下点心血吧。”
言毕,他长袖一般,直将舟上两人视作无物,大步流星。“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颂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唱的清刚悲壮,与来时的那首《短歌行》倒是别有洞天。
他唱的是今人刘琨的《重赠卢谌》。这刘琨也是一时的风云人物,自宝器东渡,帝室南倾,北方胡卒肆虐,那些个豪门巨子谁不以身家性命为金贵。唯有这刘琨,陈力危邦,犯疾风而表劲,以一军之师,行征伐纵横,全盛时隐隐已复北土近半。虽然最后为奸人所害,大好功业化为尘土,但时人论起却唯有感慨拜服而已。
谢万到还罢了,一旁犹自发愣,王羲之却在这里揣摩桓温的心思。“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他心中猛的一动。莫非...他正要呼喊请桓温止步,抬头望去,却只见得夕阳的余晖之下,那一个人的身形慢慢的模糊了起来,只落个老长的影子拉在了地上,黑黑的,道不出埋进了多少的悲凉和落寞。
桓温已是走的远了。
本来是用北朝的边角料做点东西
后来觉得的确该有点料应该是要做点大东西的
现在在构思大纲了,打算多放点人物进来
嘿嘿,目前已经打算放进来的。。。透露一个是绿珠
哇咔咔
发现南北朝中讲大时代的小说太少了。
肥水这段。不知道我看小说少还怎么的。印象中只有黄易的《边荒传说》
只能去找史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