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草 药 郎 中 (七) -- 老光

从前的草药郎中，不乏奇人异士。

记得当年Ｚ市的中医院里头，便有这么一位医师。

此人姓王，故而人称其‘王医师’。这王医师因为年青的时候，一双脚的足踝后跟被人砍断了脚筋，不能站立，行走却离不得一双拐杖拄着支撑，由此，人在背后又称其为“王bai子”。

这王bai子虽说是整日里得架着副拐杖走路，行走艰难，可打小起练武时学得的一手医术，那是端的了得。因其治理跌打损伤有独到功夫，名气远播，常有人从数百里远的外地，抬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寻上门来求医问药。

记得是“大饥荒”过后吧，大约是61年那阵子，俺老娘得了个伤寒症。病情危急时，险滴滴把条命丢了。等到病情稍有好转，街坊中诊治过俺娘的老医生，便劝老娘去Z市中医院里头，寻中医看一下，然后，开个药方点几副中药扶正祛邪，调养将息。同时并介绍Z市的中医院里头，便有这么位资深的老医师，治理伤寒有祖传手艺且又是他的至交好友。

头年底父亲才‘走’，一家人正处于艰难时刻。老娘想到，自己若是不把这病治好的话，说不定哪一天撒手人寰，眼前这几个孩子便成为孤儿了。为着俺几弟兄能长大成人，不得已，老娘便带着俺去了Z市中医院。

进大门后一打听，很快便寻到了那位老医师。

就在老医师围着老娘望闻问切，诊治病情，处方开药时，俺便转到走廊里坐着等候。

走廊对面，便是中医院治跌打损伤的骨伤科诊室。

骨伤科里面挤满了一屋的人。

有人在大声呵斥着，那口气极不文雅，也不客气。

那会儿，俺才十多岁，正是好奇的年纪，遇事喜欢刨根问底的时候。

堂堂医院里头，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人高声喧哗，还说些脏话，也没个人出面制止，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探头探脑朝里面一望。原来，满嘴巴污言秽语的，竟然是个架着双拐的bai老爷。尽管他怒不可遏，大发雷霆，一屋人却对他唯唯诺诺，不敢道半个‘不’字！那样子，生怕是得罪了他耶！

瞧这人一副大咧咧的模样，全然没把一屋子的人放在眼角里，相反，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年青人，也像是医生模样的，对这位bai老爷也是必恭必敬，言听计从的一副样儿。看来看去，倒觉得这当中有些个蹊跷。于是，越发忍不住心儿痒痒，直想弄个究竟，看看这bai老爷到底是何许人物也。

正好，旁边坐了个前来求医的乡下人，对这拄着一副双拐的bai老爷，想必了也是看不惯吧，或许是怀了跟俺一样的心思，想问个所以然，便向身旁坐着的一位老者，询问起这架着双拐，破口骂人的bai老爷来历。

老者低声说道：你可别看这bai老爷架一副拐杖，其貌不扬，样子猥亵，一天到晚也走不了几里路程。他可是这Z市中医院里头的头块金字招牌啊！

那几个穿白大褂的年青后生，便是跟着他学艺的一群徒弟呢！老话说：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嘛！师傅发火，徒弟敢跟他争论是非高下？若是惹发了他的毛脾气噻，便要把你赶出去。

这老头治跌打损伤倒是有一手过硬的好功夫呢！因为这个原因，中医院这才把他请了来，坐堂治诊。他两只脚的后跟早些年被人剁了脚筋去，站立不得，也行走不得。坐堂治诊只用眼看，动嘴不动手，光只指手划脚。具体施诊全是那一班徒弟。靠着他的金字招牌，这中医院里头的骨伤科才生意兴隆，挤破了门槛。要不是有这手功夫，一个残疾人，站都站立不稳，又怎能进得这中医院的大门，坐堂当了主治大夫呢？

啊！原来如此！打那之后，俺心下对这位貌不惊人的bai老爷主治大夫，感了兴趣，尤其对他老人家那双残疾了的双腿，究竟又是因何原因致残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曲折连绵的故事值得寻味。

后来的岁月里，也就陆陆续续搜集到有关他的一些传说。

有人说，这王bai子年青时候，曾跟人学过武艺，练就成一身好功夫。

旧社会里，习武之人，学艺之初，得要跟随师傅同时学药。自然，王bai子跟着师傅练武时，也跟着学到了正骨，接骨等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功在身。功夫练成后，便拜别了师傅，出来在江湖上混。

刚出道的年青人么，血气方刚，碰到不平的事儿，眼睛里头是揉不进沙子的。仗着自身有武艺，脾气一上来，少不得要仗义执言，打抱不平。争执一起，谁也不服谁的，闹到最后，那就只用拳头摆平它了。

有一回，在外头撞上了涨眼睛的事儿后，三句话不通气，便打了起来。

那晓得对方人多势众，这王老兄纵然武艺再好，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人有一大群。打到最后，王老兄把对方人打坏了几个。自己呢，也被对方按在了地上。

对方一伙想一刀捅了他出气，可又怕闹出人命官司后，撇不清干系。大伙儿一合计，觉得一刀杀死他太便宜了，倒不如把他的脚筋剁了去，让他一身的武艺白白地废了，让他生不如死，活活的折磨他合算多了。

于是，一众人把他拖到无人之处，拖把刀将其两条腿的脚后跟给砍破，剁掉了脚筋。从此，一身好本事的王老兄，便成了个bai子，再也站立不起来。

也有人说，这王老兄当年跟着师傅练成了一身好轻功，能飞檐走壁，穿墙入室。

常言道：艺高人胆大。人有这身本事，便自恃了不得也。入了江湖，少不得整日里和三教九流的一些人打交道。一来二去，便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

这吃喝嫖赌全都是挥金如土的事儿，出手得要钱对付呀！可钱又从哪里来哟！逼得走投无路了，便仗恃着自己有一身功夫，于是，便去那有钱的大户人家去偷盗。

偷得多了，有钱人家也害苦了，也就开始防备起来。除了增加值夜守更的壮丁外，有钱有势的人家还配上了盒子炮防备着。

有一日，这王老兄窜到一有钱的大户人家的卧室内，正在收拾金银细软珠宝时，被守夜值更的发现了。一阵嚷嚷，所有人齐集拢来，把人围在了屋里头。

王老兄情急之下，扳开窗户便望外逃窜。怎晓得人家配得有盒子炮呢，刚跳出窗户外，便被一枪撂倒在地上。大伙儿一齐上前，把这王老兄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家人因为家里被偷过多次了，对偷儿早已是恼恨在心。

一见偷儿被抓到了，心想，自古以来，偷儿不当死罪的，即便是报了官也是筒枉然。从前被偷去的东西，谅必是追不回来了。如今把这偷儿送进官府里头，充其量，至多也就是蹲上几个月大狱而已，出来后还不是到处害人！与其送官府究办，倒不如动用私刑，将他的脚筋剁了去。一者消了被偷多次的心头之恨，二来嘛，也省得他今后害人不成。

于是，吩咐下人们，把这偷儿拖到城外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把将他按住，用快刀将他一双脚后跟的足踝处脚筋剁了去。

就这样，王老兄便成了个bai子，从那会儿起，便拖着双拐杖，一步一移。直到解放后，成立了集体所有制的中医院，这才把他收到医院里头，成为骨伤科的坐堂主治大夫。

• 【原创】：草 药 郎 中 （六)

说起这练武的事情，想起一个人。

在重庆时候，他在自己住宿舍楼下面看门，聊聊天聊熟了，那阵子他挺霉的，不久前还在水泵厂当科长，下岗了没路子成看大门的了。后来聊到他老爷子，还是解放前国术馆毕业的，在重庆武术界也是有名望的前辈。文革时候没少折腾，老爷子认为自己倒霉和习武有关，给他这个儿子一点都不教，老爷子练都是偷偷摸摸躲起来练，后来有人要开武馆，想挂挂老爷子的名号，他是坚决不答应。

后来想通了，给孙子教了教，没多久，这孙子在学校打架，把同学打医院去了，得，老爷子再不教了，自己也基本不练了，加上年龄大了，就是公园溜溜弯，甩甩手，和普通老大爷一样一样的。

我问他没学武遗憾不遗憾，他说是小时候有些怨老爷子，后来觉得老爷子不教可能是好事，脾气不好，搞不好把自己整进去了。这东西要听李仲轩李老的话，谁都不知道最好。

要收，也多是自己的亲戚朋友的子弟们，平日里接触多，比较了解，也知根知底，脾性好的，也就是大伙常讲的有“武德” 的人当徒弟。如果是武德不好的话，学了武艺，恃强使性，在外边惹事生非，重者害人性命，轻者致人伤残，吃官司的是自身，砸牌子的却是师傅。有人一世的好名声，却因为收了不好的徒弟，坏了自己的声名。因为这，好多练武的人宁肯武艺失传，也不教一个徒弟。我就见过好几个这样的人。尤其是当今社会，人心浮燥，功利心重，恃强凌人的事例多了去。有武功而无武德的，鲜见不出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