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诗人公刘的几首诗 -- 马耳递泥

新年将至，谢谢河中各位老大的花和宝，敬祝各位老大永远健康，哈哈。

今年的书券还有150元，昨天下班，在家门口的书店里挥霍一空。其中有一本《干涸的人字瀑》是诗人公刘的诗选和友人纪念文的合编。翻了一下，挺失望的。公刘的诗集我已经有2本，《白花 红花》和《仙人掌》，还是《仙人掌》最好。

这是其中的一首

雪景

好一场大雪！四野生辉！

连垃圾都变成了纯洁的一堆！

妈妈警告着：听话！小鬼！

不许你用脏鞋底破坏了它的完美！

孩子默默，对着窗玻璃哈气，

还用手指头画一个……愚顽的妇女。

公刘是我上高中时最喜欢的当代诗人。那时“四人帮”倒台不久，觉得在主流诗人中，他写得好，又敢说话，甚至这笔名也好——因为我当时以为是“莽撞的公牛”的意思。后来才知道，“公刘”典出《诗经》，算是我们民族的一个先祖，这才觉得上当——以先人的名字做笔名，属于悄悄地沾人便宜，太猥琐、太猥琐。

还是说公刘的诗。当时喜欢他的诗，一个是他的“警句”，小时候谁都喜欢搜集警句。比如他的《吹号者之死》：

告诉我，大地！

为什么吹号者突然仆倒

他竟以头颅作鼓槌，

对着你的胸脯猛敲？

这个意象，如此执着、如此有悲剧性，挺震撼的。

还有他的《讨论会》

我们在谋杀，

但我们宣布了抢救，

那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悖论式的警句，揭露得非常深刻，因为官样文章之下还有个潜规则是我们这种东方社会亘古不变的运行方式，自古以来类似的评论数不胜数，比如古代的“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和现代的“打着红旗反红旗”。

再就是在当时的政治低气压里，那首著名的《冻雨》，公刘把某些顽固的势力和他们娴熟的政治技巧比喻为“冻雨”，即使在今天，好象也没有人能超过他，他是这样写的：

它不是冰的碎块，

这些半顽固半圆滑的颗粒！

水银柱上，它也选择了最理想的位置，

既不是0度，又几乎没有距离；

你见过魔术师手中的布吗？

下面是襁褓，背面是尸衣。

当年，这首诗发表以后还闹出了一场风波，因为那时的管理层不是铁板一块，行业主管部门有一些无序现象，冷不丁地会有一些意外。现在则是太平盛世，管理有效，有序运行，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了。

如今，早已没有那种少年情怀，对公刘这种情绪激愤的诗也不那么有共鸣了，反而是更喜欢这首当时不太有感觉的《雪景》。看到“连垃圾都变成了纯洁的一堆！”这一句，首先想到的是“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一代一代的诗人，在描写雪景时，一些人是印象派，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些人是夸张派，如“燕山雪花大如席”。而公刘和却是透视派，非把雪下的东西给扒拉出来不可，生生破坏了这短暂的或者是虚假的美感，这是他的个性，他的感触、他的诗情必然都是激愤的。但是，在我们这个社会，这叫偏激，就是“别人都不激动，偏偏你一个人瞎激动”的意思，所以偏激是少数派，是心智不全，是不了解中国国情，所以不好玩。这首诗最有意思的是最后一节，诗人对“妈妈”和“小孩”这两个人物，尤其是孩子心理的处理。

孩子默默，对着窗玻璃哈气，

还用手指头画一个……愚顽的妇女。

孩子在玻璃上一哈气，屋外雪景就被模糊掉了，人为的美好或肮脏的争论就不存在了，只剩下一个“愚顽的妇女”的形象。有的时候，社会的管理者他就是这么愚顽。

不是《大写的人字瀑》，是《干涸的人字瀑》，过而改之。

甚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