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有明袁大将军-出师未捷 -- napo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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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有明袁大将军-出师未捷

出师未捷--宁锦兵变

不管别人怎么想,袁崇焕毕竟不是神仙,甚至也不是圣人。他的复职并没有立刻引起边防上多么大的变化,东虏没有因此吓得狼狈逃窜,兵士们也没有感动得出迎多少里或是面目立即焕然一新等等。

恰恰相反,袁崇焕还没有出山海关,就传来了宁远兵变的消息。事情是这样的:驻防宁远的四川、湖广部队因为欠饷4个月,到辽东巡抚毕自肃的衙门请愿。户部不拨饷银,毕自肃也没有办法,请愿很快发展为兵变,哗变士兵将毕自肃和总兵朱梅等官员抓住拷打。幸亏兵备副使郭广初赶到,将官库中所有的二万两银子都拿出来,又向宁远商民借了五万两,才暂时平息了一下士兵的怒火,将毕自肃等人救了出来。毕自肃自觉愧疚,上吊自杀。

袁崇焕得知消息后,急忙于8月7日单骑驰至宁远,未入督师行辕就直接赶往军营,凭借着他在军中尤其是辽兵中的崇高威信,成功的促使哗变士兵返回营伍。接着在与郭广初密议之后,抓获了十几名兵变首领枭首示众,又处分了一批有责任的军官(其中就有后来的名将左良玉),终于将局势平定下来。

兵变虽然平息了,但是造成兵变的原因尚在,户部仍然不拨饷。不久锦州和蓟镇也发生了兵变。到处部队都在哗变,还谈什么恢复?一旦东虏来攻,宁锦都要危险!袁崇焕别的也甭干了,就一股劲的向朝廷请饷吧。当然,袁崇焕也知道,户部的确是没有钱,因此他大胆的直接请求皇帝发内帑救急。

所谓“内帑”就是皇帝的私房钱,一般是不计入国家预算的,但是遇到紧急情况也只能动用,当然啦这跟当时皇帝的性格关系很大,万一碰到了象万历皇帝那样的铁公鸡,你可别想拔出根毛来。崇祯虽然没有爷爷那么离谱,但也决不是个大方的人,尽管不久之前刚向袁崇焕许诺过保证军饷,但这回袁崇焕一提到请内帑他立刻就恼火了。10月2日,崇祯专门在文华殿召对大臣商议此事。“关兵动辄鼓噪,各边效尤,如何得了?”、“要找个长远之策”

“明季士大夫,问兵马不知,问钱粮不知”是出了名的,平常写写八股、吹吹牛皮、骂骂人还凑合,真要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就没辙了。一个个先是看到皇帝似乎是不大愿意出钱的样子,就大谈什么“兵清自然饷足”,意思是说现在的部队吃空饷的很多,想来辽东也不例外,因此只要查清空名字自然军饷就够用了。这话一般来说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军队中确实普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解决起来相当困难,如今事情到了这样紧急的地步,哪有时间去给你清军?另外一些人说得就更离谱了,他们认为似乎这是因为袁崇焕缺乏个人魅力的缘故,若是袁崇焕和士兵们真的亲如父子,士兵就算是没有饭吃,捉麻雀挖老鼠吃,也不会造反啊。崇祯给大臣们鼓得挺来劲的,但当他真的打算不给钱的时候,却发现大臣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开始反过来劝皇上事已至此似乎还是给些钱的好,不然士兵们真的闹起来怎么办呢?

最终崇祯还是将袁崇焕的请求打了4折之后满足了,但这次请发内帑事件却使崇祯第一次对袁崇焕感到恼火和猜忌,尤其是大臣们唯唯诺诺生怕得罪了边兵的表现,使他第一次仿佛感到了受人所迫,袁崇焕在奏章中动辄说什么士兵要鼓噪也加重了这种感觉。

“袁崇焕,你当真是没钱么?不会是......”

出师未捷--裁抚与换将

明军以前屡次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事权不一,前线与朝廷之间;前线的督抚之间;总督诸军的文官与具体指挥部队的武将之间不停的互相掣肘,互相扯皮,以至于误了大事。广宁惨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熊廷弼与王化贞的经抚不和。做了多年的媳妇,吃尽了这里面苦头的袁崇焕如今终于做了婆婆,他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因此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受到其他人的干扰。更何况五年复辽的目标已经提出,就算到期不能恢复全辽,至少也得取得一些成绩才能向皇帝交帐。即使这样,袁崇焕明白,也绝非易事,必须在一切都非常顺利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因此,他不能再等待了,许多在一般情况下本来是可以容忍或是换用另一种方式解决的问题,如今都必须使用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彻底了结。他知道,这其中有许多是很犯忌讳的,天晓得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耿直刚毅的性格,拳拳的报国之心和五年复辽的目标都不允许他再犹豫了。他只知道,为了实现目标,他需要足够的兵马钱粮,需要蓟辽方向所有的军政大权,只要需要,哪怕是“举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他也要“直不避之而独行”!

“该说的话都已经对皇上说清楚了,皇上也已经表示过理解。但愿皇上圣明,能够体察我的苦心吧。”袁崇焕又拿起笔,继续着自己的奏章。

首先,袁崇焕在已经成为蓟辽方向唯一拥有尚方剑的统兵大员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撤销辖区内巡抚编制。正好辽东巡抚毕自肃自杀,便乘机撤销了辽东巡抚。接着又在登莱巡抚孙国桢被免职之后上疏请撤登莱巡抚。至此,在袁崇焕的整个督师辖区内再无一人的权力能够与袁崇焕相抗衡。

接着,袁崇焕又开始调整军队的人事安排。他嫌关内外总兵太多,碍手碍脚。于是上疏皇帝要求尽撤其他总兵官,只留他的心腹爱将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人,赵率教驻山海关,何可纲驻宁远,祖大寿驻锦州。他很清楚这甚至比裁抚嫌疑更大,因此在奏折中不惜立下了军令状“此三人当与臣始而终之,若届期无效,臣手戮三人,而以身请死于皇上!”

崇祯在乾清宫里不大坐得住了,袁崇焕左一道右一道的奏章,每一道都是在求更大的权力,每一道都是大违文武相制,上下相克的本朝祖训。“好嘛,精兵良将尽集的蓟辽要成你袁蛮子一个人的天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朱由检又开始发挥起他那似乎是天生的“想象力”,疑神疑鬼起来。思来想去,他终于还是走回御案,在奏章上用朱笔咬牙批下“知道了准奏”五个字。

“这可是最后一次,朕可不会再让步了。”他自言自语道。殊不知,一个更加令他震惊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司礼监,正准备给他送来呢。

出师未捷--诛毛文龙

崇祯刚刚松了口气,端起一杯香茶吹吹,正要喝下去。突然司礼监当值的秉笔太监拿着一份文书急匆匆走了进来,“皇爷,蓟辽袁督师的紧急奏折。”崇祯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奏折。他一看完引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急忙展开奏折,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让他极为惊骇的消息。镇守皮岛的平辽将军、左都督、东江镇总兵官毛文龙被袁崇焕杀了!

崇祯如此惊骇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毛文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将领啊!

毛文龙年轻的时候曾经浪迹江湖,一度靠算卦测字为生,后来投身行伍,一混就是20多年。天启元年,毛文龙终于时来运转,被引见给辽东巡抚王化贞,当了一个游击。年轻时的经历使他有了超出常人的胆识和谋略,在辽沈大败,诸军无不望风而溃之时,他却敢于带领一支小部队深入后金薄弱的辽东半岛和朝鲜一带活动,并乘后金不备,率98人渡鸭绿江袭取了镇江。这虽然谈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胜利,但在明军屡战屡败的当时却成了轰动一时的战功。尤其是正值王化贞与熊廷弼闹矛盾,王化贞乘机大做文章,以此来证明他进攻战略的正确性。于是给毛文龙加官进爵,一下子升为总兵,累加至左都督、挂平辽将军印,镇守皮岛,并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军区,称为东江镇。后来竟然还授予了尚方剑,俨然一个方面统帅。

镇守皮岛前期,倚靠大海天险和朝鲜的支持,毛文龙还能不时派些兵到后金后方打打游击,或者抽个空子对一些后金城寨搞个短促突击。虽然屡战屡败,倒也屡败屡战,心腹大患称不上,小小的也还是经常给后金惹些麻烦。但到了后期,随着生活一天天安逸起来,反正后金也没有水军,打不到皮岛上来,毛文龙也就乐得逍遥自在,在皮岛上安心当起他的土皇帝来了。渐渐的,他积极进取、屡败屡战的一面消磨得差不多了,而性格中的另一方面却不可遏抑的膨胀起来。

当江湖骗子的经历,除了使毛文龙有时能够骗骗后金人之外,更多的倒是使他能够瞒上欺下,独霸一方。仗不打了,督师经略们的命令不听了,钱却不可以不赚。皮岛守军“合老稚四万七千,妄称十万,且民多,兵不能二万,妄设将领千”,明朝后期虽然吃空饷成风,但是敢于吃空饷吃到这个份上的,恐怕也还不多。而且他还在皮岛大作生意,干这个毛都督甚至比打仗还在行,产品远销朝鲜、日本、东南亚,再加上对朝鲜的勒索和对过往商船大收通行税,据说月进白银达10万两之多。

毛文龙很会做人,他知道钱捞了这么多,别人肯定会有眼馋的,需得大家分分才是。内部还没什么,将领们已经几乎都成了他的干孙子,关键是朝中的那些大老。于是毛都督不时的给当政的九千岁、阁部大人和小公公们送些孝敬银子,公关搞得相当的好,以至于天启年间曾经有个叫麦之令的御史,因为弹劾毛文龙作战不力,竟被魏忠贤说是熊廷弼一党杀掉了。由此毛文龙就公开私下的都成为阉党的一份子,遭到了反魏忠贤的东林、复社、清流们的痛恨。

这样的将领袁崇焕如何能容忍?他秘密的定下了除掉毛文龙的计划。

崇祯二年5月25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等处军务袁崇焕从宁远出发,开始巡视各军,29日抵达双岛(旅顺附近的一个岛屿,属东江镇)。钦差平辽便宜行事挂征虏前锋将军印总兵官左军都督府左都督毛文龙得到消息,连忙于30日夜从皮岛赶来。虽然袁督师不去皮岛,却要在这双岛见毛文龙,不免使有些人感到略微疑惑,但毕竟是督师大人亲临,也不能不去,为了路上的安全以及向督师大人展示一下东江镇军威,毛文龙特地带了数千亲信将士同行。

第二天一早,毛文龙前往督师船上拜谒。很快袁崇焕也来到毛文龙的船中回拜,宾主言谈甚欢。寒暄中袁崇焕试探道:“辽东海外止我两人之事,必同心共济方可成功,历险至此,欲商进取大计。有一良方,不知患者肯服此药否?”毛文龙竟然没有听出部院大人这话里有话(当然也可能是懂装不懂),随口说:“某海外八年,屡立微功,因被谗言,粮饷缺乏,少器械马匹,不能遂心。若钱粮充足,相助成功,亦非难事。”(真是没有半点头脑,在袁督师面前吹什么屡立微功,岂不是班门弄斧?尤其后面一句,谁相助谁成功啊?你真的弄清楚了自己在跟谁说话吗?部院大人说有良方,问你肯不肯服,你不赶快请教,反倒自吹自擂起来,不是找死吗?)袁崇焕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6月3日,袁崇焕登上双岛,毛文龙率东江镇将士列队迎接。当晚袁督师与毛总兵斥退从人,在帐中密语,人们见到毛总兵的大帐中灯光直亮到三更,袁督师才告辞回帐。第二天,袁崇焕又通过毛文龙的随从向毛文龙表示希望改编东江镇军队,听从督师节制,并在东江镇设立道厅等行政机构。毛文龙却只同意编营伍,受节制,而拒绝了最要害的设道厅,他的如意算盘是“我姑以此了督师之意......我只保管东事便了”。

6月4日夜,袁崇焕与毛文龙又密谈了一晚,谈话中他进行了最后一次努力。

“久劳边塞,杭州西湖尽有乐地。”袁崇焕语重心长的说。

毛文龙答道:“久有此心,但惟我知灭奴,灭了东夷,朝鲜文弱,可袭而有也。”

“朝廷不勤远略,当有代劳者。”督师说。

“此处谁代得?!”总兵官几乎是针锋相对的回答。

交谈停顿了片刻,袁督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点点头,话题一转,表示要犒赏东江镇官兵,向毛总兵要将士的花名册。毛总兵则推三阻四一番,坚决不肯交出名册,最后说:“本镇所带亲丁,现在双岛者3500余人耳,明日领犒。”

几个东江镇值夜士兵惊奇的发现袁督师回到官船之后,灯光并没有熄灭,几乎一直亮到了天明。

6月5日,袁崇焕召见东江镇将士,犒赏三军。而后又兴致勃勃的提出要将士们的射箭表演,于是设幄于土山之上,邀毛文龙和随从将校百余人同观。观看之余,袁督师亲切的与东江镇的将士们拉起了家常,让他非常奇怪的是,所有的将官竟然都姓毛!他惊奇的问毛文龙,毛总兵很高兴的解释“俱是敝户小孙。”袁崇焕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心说:幸亏下了决心。

在大家高兴的交谈之际,袁督师带来的亲兵们似乎对箭术很感兴趣,越围越拢,渐渐的将东江镇的一般官兵都隔在了外面。

袁崇焕对那群毛家将们说:你们哪里姓毛,都是不得已的呀。你们都是好男儿,在这里每月只有一斛米,真是苦了你们了,请受我一拜。众将被袁督师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弄得不知所措,一个个感激涕零。

袁崇焕突然话锋一转:毛文龙,朝廷给你发那么多粮饷,你都拿去干什么了?我与你商议定营制,设道厅,你为什么始终不肯?毛文龙正要支吾几句,袁崇焕接着说:“本部院披肝沥胆,与你说了三日,只道你回头是迟也不迟。哪晓得你狼子野心,总是一片欺诳,到底目中没有本部院犹可,方今圣天子英武天纵,国法岂容得你!”

“尔有12斩罪,知之乎?

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尔专制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一当斩;

...尔奏报尽欺罔,杀降人难民冒功,二当斩;

...尔奏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三当斩;

每岁饷银数十万,不以给兵,月止散米三斗又半,侵盗军粮,四当斩;

擅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五当斩;

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副将以下滥给札付千...,六当斩;

剽掠商船,自为盗贼,七当斩;

强取民间子女...八当斩;

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九当斩;

...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十当斩;

铁山之败,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十一当斩;

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

毛文龙还想抗辩,袁崇焕大喝道:“尔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个将首!尔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扰登莱,害客商掠民,变人姓名,淫人子女,尔罪岂不应死?”“缚文龙,去冠裳!”

毛文龙被袁崇焕的亲兵拿下,而他的亲信诸将此时也被包围,无法反抗。

袁崇焕问诸将:“文龙罪状当斩否?”诸将只得唯唯诺诺,个别有人战战兢兢的说了些毛文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之类的话。袁崇焕叱道:“文龙一布衣尔,官极品,满门封荫,足酬劳,何悖逆如是!”他向西叩首请旨:“臣今诛文龙以肃军。诸将中有若文龙者,悉诛。臣不能成功,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请尚方宝剑!......”

几乎是赤手空拳的深入大军之中,“入其军,斩其帅”,数千将士无人敢有半点异动。这在当时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但是袁崇焕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因此而产生半点的轻松。第二天,袁崇焕安葬了毛文龙,并举行了祭礼,“昨斩汝,朝廷大法;今祭汝,僚友私情”说罢,几行眼泪流了下来。

袁崇焕清查东江镇将士为28000人,遂将他们分为四协,分别由毛文龙的儿子毛承祚等四将统领。他知道,东江镇的数万骄兵悍将只是在他的威严之下才俯首听命的,心中未必肯服,因此将其饷额提高,以希望安抚人心。

6月9日,袁崇焕离开双岛回宁远。在回去的路上,他思绪万千,曾赋诗一首:

...边衅久开终是定,

室戈方操几时休?

片云孤月应肠断,

椿树凋零又一秋。

这句“室戈方操几时休?”充分的表达了袁崇焕对于诛毛文龙的复杂心情。

诛杀毛文龙大概是袁崇焕一生中最有争议的事件了,在他生前死后都有着许多非议。

这些非议归纳起来大致有三条:一是毛文龙罪不当死,袁崇焕杀他杀得太冤枉;二是杀毛文龙使得东江镇军心大乱,发生了一系列叛逃事件,最终导致东江镇的覆灭;三是杀毛文龙引起了崇祯的不满,成为后来崇祯冤杀袁崇焕的诱因之一。

让我们一条条的来分析这些非议吧。

首先,毛文龙当死吗?

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曾宣布了他的12条斩罪,我们可以发现这12条并非条条都是那么了不得的。第三条出言悖逆是欲加之罪,像什么“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之类的话明显是开玩笑而已;第六条“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则显然是发现东江镇诸将都姓毛之后临时加上去的;第五条因为“擅开马市”就说是“私通外番”也未免有些牵强。第二条杀降冒功,第四条侵吞军饷,第七条剽掠商船,第八条强抢民女,第九条驱难民远窃人参,第十一条掩败为功,第十二条观望养敌,这几条应该说都有其实,但是也并非东江镇一家毛病,而是当时明军的通病,当然毛文龙天高皇帝远干得比其他人更狠些也是有的,但是否因此就应该处斩也确实值得商榷。至于第十条“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毛文龙确实是巴结魏忠贤,一时为天下人所不齿,但是他毕竟不像崔呈秀那种人一样去积极的为魏忠贤为虎作伥。他的巴结魏忠贤更多的是明哲保身的性质,他不是袁崇焕孙承宗那样的耿直君子。对于毛文龙来说,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非得更魏忠贤把关系处好不可,其实即使是袁崇焕不是也曾经要给魏忠贤修过生祠吗?

12条斩罪中真正的要害实际上就是第一条--不服督师管核。毛文龙远在海外,一向自行其是,从不把督师经略的指挥放在眼里,尤其官至总兵,开镇东江之后更是如此。以至于宁远,宁锦两次大战,辽西走廊打得惊天动地之时,他东江镇却不出一兵一卒相援,也不进袭后金后方以为策应。不仅如此,由于东江镇节制整个海上方向却不积极进取,就使得明朝曾经寄以厚望的通过海上袭击后金的战略成了一纸空文。从熊廷弼的三方布置策开始,海上就是明朝的一个重要战略方向,但始终没有什么象样的战果,一般虽然是提以天津,登莱作为海上方向,但实际上天津,登莱都只能作东江镇的后援,真正的前线还是东江镇。所以东江镇不好好干,海上就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且在军饷如此匮乏的情况下,这个毫无作为的东江镇每年还要耗饷数十万,就更令人无法容忍了。

有人曾经对这一点有所怀疑,认为袁崇焕在出京之前就与大学士钱龙锡密议过除掉毛文龙的事,此时袁崇焕尚未上任,也就不存在什么毛文龙不服管核的问题,因而得出结论说这一条实际上也是欲加之罪。事情确实是这样,但是我们要看到袁崇焕并不是一直坚持非杀毛文龙不可的,在登上双岛之后,他曾经作出过好几次尝试,想用其他方式解决问题,但都遭到了毛文龙的拒绝。亲口提的要求都遭到拒绝,袁崇焕又怎么能够指望自己远居宁远或者山海关时毛文龙能够服从管核呢?

当然,即使是如此,也不见得非杀不可。毕竟在明末,尤其是更晚一些时候,比毛文龙更加桀傲不逊的将领也有不少,他们并没有都被处死,像左良玉和江北四镇那样的骄兵悍将反而被朝廷百般迁就,一个个封侯封伯。这个区别就在袁崇焕身上了,他那五年复辽的期限迫使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彻底的整顿好军队,因为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以至于必须在最好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部分的完成。这就决定了他不能放任毛文龙不管。而袁崇焕本人的性格也是一个原因,他耿直的禀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使得他没有过多的去考虑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而是率性而为。在与钱龙锡的密谈中他就直率的提出“入其军,斩其帅”,而他也正是这样做了。在明末诸多文臣统兵大员中,敢于这样快刀斩乱麻的对待那些骄兵悍将的只有袁崇焕一人!

因此,概括来说,毛文龙的罪如果在别的时间地点,遇到了别的督师,或者不会死。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袁崇焕,他确有取死之道。而袁崇焕的诛杀毛文龙也不是一时冲动或是党同伐异之举,而是与当时的形势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至于东江镇的解体,将其完全归罪于袁崇焕是不公平的。

其实在毛文龙死后的一段时间内,东江镇并没有什么异动。孔有德、耿仲明的叛乱是崇祯4年10月的事,此时袁崇焕死去已经一年多了,事由也是因为耿仲明的弟弟鼓噪索饷,与毛文龙之死并没有直接联系。尚可喜则是崇祯7年才投降满清,东江镇的最后覆灭更是崇祯11年的事了。因此,与其说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的叛逃,东江镇的覆灭是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后果,不如说这是袁崇焕死后辽东明军崩溃狂潮中的一个支流。如果毛文龙在,也许岛中不会这样容易的乱掉?这也很难说,以毛文龙那样的人,说不定投降得更早也有可能。梁启超在《袁崇焕传》中就曾经说过“吾以为此亦存乎其人耳。毛文龙不死,安知其不执,为诸降王长?”当然,这都是推测之词,不能以此为据。但是,从毛文龙死到袁崇焕死的这一年多时间东江镇的情况来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如果袁崇焕不死,他是可以控制住东江镇的。袁崇焕当然无法料到不久之后自己会被皇帝冤杀,从而导致一系列的后果,因此将东江镇解体的罪责推到袁崇焕头上是不公平的。

至于第三条,我们必须承认,确实是有问题。

严格说来,袁崇焕杀毛文龙是不合法的。

一般的来讲,处死将领必须得到朝廷的批准,但考虑到应该加强某些官员的权威,给予他们临机决断的权力,明朝采用了授予尚方剑的方式。尚方剑只授予极少数指挥战略方向的重要统帅,它直接代表着皇帝的权威,使得被授予尚方剑的统帅有先斩后奏之权。袁崇焕是就动用尚方剑来斩毛文龙的。但是,即使是尚方剑的权力也不是无限的,通常情况下是“副将以下就地正法,总兵官革职听勘”。也就是说对待像毛文龙这样的总兵官,即使袁崇焕有尚方剑也只能“革职听勘”而已。更何况毛文龙也曾被天启皇帝授予尚方剑,两人都有尚方剑,谁斩谁呢?

说到这里,我们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作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和蓟辽属下一个镇的总兵官竟然都拥有象征最高权威的尚方剑,以至可能出现两头大的局面。这是为什么呢?其原因应该从明朝的战区划分上来找,按照规定,袁崇焕的官衔是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那么作为蓟辽一镇的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当然应该归袁崇焕统辖。但实际上历任辽东经略或是蓟辽督师所能管辖到的地方都只有山海关--宁锦方向而已,东江镇一直都是直接对朝廷负责,俨然一个独立的战略方向。事实上不独东江镇,登莱、天津甚至蓟镇袁崇焕都很难管到,像指挥蓟镇方向的就其实是蓟辽总理刘策,正是这样,身为蓟辽督师的袁崇焕才会对蓟镇方向的防御无可奈何,以至于瞪眼瞧着后金军突破蓟镇喜峰口入塞,而他回师之举则被称为擅离汛地。

正是有这样的背景,毛文龙面对袁崇焕才敢于那么肆无忌惮,而崇祯也只收回了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却没有动毛文龙的那柄。照说将互相之间有着极其密切联系的战区划分开来是一种很不合理的作法,但这却是明王朝控制统兵将帅的不二法门,即所谓“分而治之,大小相制”。袁崇焕则是在试图打破这种格局,真正的督师蓟辽。因此从更深的层次上来看,袁崇焕实际上是想要将过于分散的指挥权集中起来的统兵大员的代言人,而毛文龙则代表着反对这一举动的地方将领。(这次尝试到底还是以失败而告终了,而直到明朝灭亡也没有成功过,应该说这也是明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

问题在于反对这个举动的不仅仅是那些既得利益的地方将领,还包括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臣子拥有能够摇撼中央政权的实力的皇帝。

在崇祯皇帝看来,收回王之臣与满桂的尚方剑,撤销辽东、登莱巡抚,按袁崇焕的要求任命总兵官--这一切实际上是将整个辽东军队的指挥权毫无保留的交给了袁崇焕--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恩典,是大违祖训的了。然而袁崇焕竟然得寸进尺,把手又伸到了东江镇头上,再加上袁崇焕杀毛文龙的作法又是半不合法的。由此种种,我们可以想象得出18岁的皇帝看到奏折时的感觉。明史对此的记载是“帝骤闻,意殊骇”。尤其是用得这个“骇”字--这已经不仅仅是惊怒了,甚至到了怕的程度,在朱由检的18年生活中,大概也只有魏忠贤才曾经令得他“骇”了吧。一个臣子竟然能令得皇帝“殊骇”,那么皇帝对这个臣子的看法可想而知。更何况崇祯又决不是一个好脾气,能体贴下情的皇帝!

尽管崇祯“骇”得够呛,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毛文龙死了,总不成再把袁崇焕也抓起来吧。看着奏折中“臣五年不能平奴,求皇上亦以诛文龙者诛臣”,崇祯强按下怒火,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等着看你的五年复辽了。如果复不了辽,哼哼,你就等着吧。

现在看来,不当场杀掉毛文龙,而是将他逮捕回京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可能是怕不立刻解决问题东江镇将士会生变,可能是担心毛文龙勾结朝中官员而无法治罪,也可能是他的性格的影响......这都是袁崇焕作出另外的选择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袁崇焕认为皇帝对自己是支持信任的,只要说清楚原因,皇帝是会理解的。这却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皇帝的“优旨褒答”和“暴文龙罪”又一次坚定了袁崇焕对于皇帝是支持自己这一点的信心,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支持背后隐藏着的是多么可怕的东西--皇帝已经这一笔笔帐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了,等待着秋后和他算总帐呢。他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五年是复不了辽的,要想交差就得尽快做出一些成绩来,要想尽快做出成绩就得打破祖制,犯朝廷之忌,而为了取得朝廷的同意,他又不得不一次次保证五年复辽。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平衡,其唯一的支柱就是崇祯相信袁崇焕能够五年复辽,一旦这个支柱垮了,那么整个平衡就会彻底崩溃,那时就是秋后。

出师未捷--晴朗的天空中飘着一朵乌云

袁崇焕复职以来1年已经过去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共153000人,马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样,一度被荒废了的辽东防务又走上了正轨。五年复辽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然而,袁崇焕知道漫长的防线上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蓟镇。经过张居正招抚俺答,戚继光镇蓟以来数十年的太平无事,这个曾经是九边第一雄镇的军事要塞,如今已经是“塞垣颓落,军伍废弛”,一旦有警势必将不堪一击。可是他虽然身为蓟辽督师,却无法真正的统领蓟镇,蓟镇的指挥权实际上是在蓟辽总理刘策的手中。尽管接连接到袁崇焕的警告,这位总理大人依然稳坐钓鱼台--谁都知道鞑子是在东边,离这里远着呢。从鞑子那里过来路又远又不好走,这边还有对朝廷十分恭顺的蒙古人,难道鞑子长了翅膀能飞过来不成?袁督师太过虑了。不用着急,休息、休息一会。至于袁督师说的解决欠饷,以防士兵生变嘛,慢慢再说,老夫的钱还没有捞够呢。

袁崇焕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上奏而已。这虽然再一次向后世的人们表现出了他超凡的预见力,但终于与事无补。就在驿卒带着他的奏折火速奔向京师的时候,皇太极已经亲自统领八旗大军向科尔沁蒙古进发了;就在刘策还得意洋洋的一边做着升官发财梦一边暗自笑话袁崇焕杞人忧天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成功的说服了反对进军的贝勒们率领大军来到了喜峰口塞外。

一次对中国历史有着重大影响的战役就要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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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有明袁大将军-千古奇冤

千古奇冤--晴空霹雳

明崇祯2年,后金天聪3年,公元1629年10月26日凌晨,后金大军分三路向蓟镇喜峰口一线明军阵地发起了突然袭击!在夜幕中,成千上万的后金兵如潮水般向长城涌去。毫无准备而且刚刚才因为欠饷闹过兵变的明军几乎立刻土崩瓦解,当年戚继光苦心经营数十载的防线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26日,济尔哈朗、岳托指挥的右翼4旗军与右翼科尔沁蒙古军突破大安口入塞,半日间歼明军5营;阿巴泰、阿济格指挥的左翼4旗军和左翼科尔沁蒙古军破龙井关入塞,斩明副将易爱。27日,皇太极亲自统领的主力军克红山口入塞。30日,后金军合围了北京的最后一道门户--遵化。

对于明朝君臣来说这无疑是个晴空霹雳,谁能想到在这似乎是一片形势大好的今天,事情竟然会闹成这样?就是当年魏阉最得势,政局最黑暗的时候鞑虏也没有进过关啊!不是让袁崇焕作督师吗?鞑虏不是最怕他吗?不是5年就可以消灭鞑虏收复辽东吗?怎么如今反而让鞑子闯进关里来了?

皇帝在乾清宫里急得团团转;大臣们或是吓得呆了或是悄悄的收拾行李,少有的几个忠贞之士则在提着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主意;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到处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小道新闻;前线的将士大多在准备着逃跑,剩下的也只能以死殉国,而他们的上司--蓟辽总理刘大人早已经身先士卒的跑得没影了。

整个国家一下子乱了方寸,仿佛一个即将被大水淹没的蚂蚁窝。

朝内朝外,只剩下一个仍然异常清醒冷静的重臣--蓟辽督师袁崇焕。

10月28日,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即使是袁崇焕也不免大惊失色。但他以一个统帅的超人胆识迅速镇静下来,立刻作出了一系列决策:

防区最靠近蓟镇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率领4000轻骑立刻出发,急援遵化。

几个时辰之后,袁崇焕亲率副总兵张弘漠、参将张存仁、游击曹文诏等人带领紧急动员起来的部队进关。

第二天,总兵祖大寿负责指挥参将王承胤等人率领关宁大军主力前往接应。

总兵朱梅留守山海关。

正当一道又一道十万火急的军令从督师行辕发向四面八方的时候,一位姓佘的幕僚悄声对督师大人说:“没有圣旨就调兵离开汛地...只怕有违祖制,万一有人...“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袁崇焕停了停,口气缓和了些,对被他的大喝吓得手足无措的这位亲信幕僚说:“如此国难当头之时,哪还能顾及私利呀!“他长叹了一口气,默默间仿佛是自言自语说:“我无负皇上,想必皇上也能体谅我吧。“

“定会如此的,督师大人。“

千古奇冤--手足断,焉可续?!

经过袁崇焕等人多年苦心经营的关宁铁骑的素质今天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督师大人军令一到,十几万将士无不凛遵。从山海关到宁远、锦州的无数座军营几乎同时忙碌起来,虽然大家心中都感到震惊,但基本上还能做到忙而不乱。山海关西门整夜都有军队源源不断的开向关内。只不过一天多的工夫,几万军队就完成了动员,开向前线,辖地数百里的大军区整个进入了戒备状态。

袁崇焕很清楚,赵率教的那4000轻骑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数万八旗大军的。他也不指望能那样,他所希望的是赵率教能够抢在城破之前驰入遵化。只要有赵率教这样善守的名将主持,再加上4000精兵,像遵化那样的坚城是完全可以守得住的。如果能够迫使后金顿兵坚城之下,自己再亲率大军抄其后路,就完全可能获得大捷。要是能尽歼后金主力于关内的话,甚至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局,促成五年复辽!想到这里,袁崇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他能赶到吗?能顶得住吗?但不派他又让谁去呢?谁能够比这位曾经在锦州独当一面,力挫八旗大军的名将更能够当此重任呢?

“靠你了,率教,老天保佑你再来一次宁锦大捷吧!“

“关键是时间!“即使没有督师大人的告诫,赵率教也明白这一点。他与刘王两副将率4000精骑3昼夜急驰350里赶到三屯营。虽然因为被三屯总兵朱国颜拒绝入城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也没有怎么在意,纵马向西直奔遵化而去。原本到三屯稍为休息,探听一下军情再走的计划被打乱了,但他仍然对前途有着信心--只要遵化能坚守三天!

11月4日,经过了5天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强行军,赵率教军离遵化已经只剩几十里路程了。正在赵率教督促大家再拼最后一把力的时候,突然间喊杀声大起,无数后金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在这种一般将领立刻就会不知所措的时刻,赵率教依然保持了一个名将所应有的镇定。他一面指挥诸将将部队摆成圆阵,抵御后金军的冲击,一面驰马高坡四下观察后金军的弱点所在。出乎他的意料,敌人的兵力竟然到处都是那么雄厚。

正红、正黄、镶白...八色战旗都出现在了战场上,甚至还有很少见到的蒙古军的旗帜。突然间,赵率教感到心里一凉。“遵化已经破了“,他明白了,而且他同时也明白自己马革裹尸的时刻到了。

“皇上、袁督师,恕率教无能,辜负大恩,如今只能以身殉国了。“他郑重的向南,向东各磕了三个头。

“跟我冲!“赵率教对着战士们大呼。

......

“什么?遵化11月3日失守!只守了一天!?赵将军呢?“

“赵将军中伏...全军殉国了!“

袁崇焕感到一阵眩晕。“怎么会这样,率教,你就这样去了吗?“经过了宁远、宁锦两次大战而奇迹般不败不死的这一群战友们今天第一次有人倒下了。难道他们这群好兄弟的结局就快要到了吗?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传令,全军直奔通州!火速通知祖将军!“

“大人,不可呀,朝廷才下令我军不得越过蓟州,皇上已经生疑了呀!“

袁崇焕回头一看,又是那个佘幕僚。“滚开!是江山社稷、百万生灵要紧还是我等身家性命要紧?!“

“袁督师!“望着袁崇焕远去的背影,两行眼泪从佘幕僚眼中涌了出来。

千古奇冤--郁闷的皇帝们

“投了袁崇焕,鞑子跑一半......什么人说的?“

“陛下,这都是东厂探事番子们听来的百姓中的传言。“

“这个袁崇焕,到底想干什么?!“年轻的皇帝盛怒之下重重的拍了一下御案,但他很快想到在奴婢面前不应该这样失态。慢慢呷了一口清茶,他仿佛很随便的问“这事可确实么?“

“启禀皇爷,这百姓的传言自然做不了准,可也无风不起浪啊。“

“知道了,下去吧。“

崇祯皇帝这几天以来一直感到心神不宁,鞑子入塞已经20多天了,一直没有遭到大的打击,如入无人之境。袁崇焕军跟在鞑子旁边也差不多有10天了,却没有打一次大仗。鞑子进蓟州,他也进蓟州,鞑子进通州,他也进通州!连朝廷不准他越过蓟州一步的禁令都不管了。这是在干什么?难怪有人风传袁崇焕是想引鞑子进来呢。

对这些谣言,刚听到的时候他原本是不信的,但锦衣卫使的一句话却打动了他的心。“袁督师的兵似乎也来的太快了点了吧。“

比起大明皇帝,大金汗似乎还要更加恼火。从11月4日遇到赵率教军开始,皇太极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全歼敌军,击毙“中兴良将”赵率教的胜利丝毫没能淹没对于袁军来得如此之快的惊骇。大军是11月3日才开始攻城的,只要遵化多守一天,形势就相当严峻了。天聪汗越想越后怕,尽管在别人面前他始终是那么乐观,但在内心里,他非常明白,这样脱离后方,深入敌境是多么的危险。这简直就是在鸡蛋上跳舞,一旦顿兵坚城,一旦敌人援军四集,一旦后路被切断,灭顶之灾就会到来。他唯一胜利的希望就是明朝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一点,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如何至少袁崇焕是肯定清楚这一点的。因此,他原打算在袁崇焕回师之前就基本上解决问题,然而,他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刚到蓟州,袁崇焕就来了;移营到通州,袁崇焕又来了。来了多少人?不知道。按照常识来看应该不多吧。可是按照常识袁崇焕此时应该还在山海关才对呀!每当面对这个老对手,天聪汗总是觉得自己的常识仿佛都作废了。每对峙一天,皇太极就感觉老了一年。他清醒的知道,对峙的最终结果是后金军的全军覆没,但是面对袁字大旗,他就是下不了进攻的决心!

终于,久经沙场的统帅还是想出了一个摆脱困境的计策。只留下几个牛录的兵马在原地虚张声势,他亲自指挥大军连夜直扑北京!

一路上明军的毫无准备与不堪一击又一次证明了大汗的英明。后金军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北京,马不停蹄便一举击溃了迎战的满桂与大同总兵侯世禄。尤其让全军感到可笑的是,城上助战的明军大炮竟然打到了满桂军中,据投降的明军说把满桂都打伤了。

“一群草包!”皇太极正轻蔑的望着城头的时候,一名戈什哈骑马奔了过来。

“大汗!广渠门外发现敌军。”

“有多少人?没有进城吗?”

“不知道有多少人,全部都在城外扎营。”

“胆子倒不小。传令,明日发兵,先灭了他们再进北京!”

千古奇冤--第三次大捷

袁崇焕擦擦额头的汗水,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

“祖总兵派人来报,前锋已抵广渠门,还没有见到鞑子。“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感到一阵轻松,同时一股无法遏抑的疲倦涌了上来。前天早上发现敌军消失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从那一刻起,他和他的几千精骑就已经连续赶了2天2夜的路。在350里的急行军中,即使是他亲自精选的9000最精锐的骑兵也陆陆续续有4000人掉了队,

在吩咐一个副将负责收容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带领剩下的人马绝尘而去。

又是一个让人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的消息--朝廷不准辽军入城暂歇!

尽管自己的怨气比谁都重,但是他仍必须向部下解释朝廷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必须执行。因为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抱怨,皇太极亲率的大军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11月20日清晨,两军在广渠门外摆开了战场。这决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一边,是天聪汗亲自指挥的数万八旗大军,而另一边,则是袁崇焕和他的5000关宁铁骑!

一反宁远宁锦两次大捷时温文尔雅的表现,袁崇焕这次亲自披挂上阵,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战的意义与艰难!关宁铁骑分为3个部分,祖大寿阵于南,王承允阵于西南,袁崇焕亲率标营阵于西。3军互为犄角之势。

明军刚刚立阵完毕,后金骑兵就如黑云万朵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皇太极已经知道对手是辽军了。这个消息一度使他十分紧张,不过他很快断定这决不会是辽军的主力。“袁蛮子决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大概是他早先就派到京城的兵马吧。“尽管这依然没能完全打消大汗的疑虑,但他还是很快的定下决心:趁袁蛮子还没有来,眼前的敌军不多而且指望不上城中的炮火支援,一鼓作气,先把这支明军消灭了再说!自信归自信,大汗对这支少得可怜的敌人还是相当瞧得起的,为了谨慎起见,他投入了手头几乎所有的兵力,打算一个时辰就把他们干净利落的全部消灭。也给城上的其他人看看,顽抗的结果是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虽然敌人早已成了八旗大军的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小小孤岛,但无论怎样的惊涛骇浪都无法将这个弹丸小岛淹没!阿巴泰、阿济格、思格尔......他最器重的精兵骁将都上去了,可他所等待的捷报却始中没有传来!

“这到底是谁的兵马?“

“启秉大汗,看不清旗号,似乎没有见到大纛。“

皇太极急,袁崇焕比他还急。战士们的表现已经让他相当的满意了,但这并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他们毕竟面对的是十几倍于己的敌人,虽然给敌人以很大杀伤,但自己的兵力也在减少。 这样僵持下去,即使部队没有溃败,最终也会被消耗完的。必须尽快摆脱僵局!然而,在这样极其不利的条件下,即使是创造过一次次奇迹的袁崇焕也一时之间想不出打退后金军的办法来。

“督师大人,何副将来了!“

“什么?!太好了,叫他立刻来见我!“袁崇焕紧蹙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你带来多少兵马?“

“末将把掉队的4000弟兄都带来了。“

“好极了,你不要带兵马直接过来,从西南......“

“擂鼓,竖起大纛!“

“督师大人,不可如此,敌我如此众寡悬殊之际,不可让鞑虏知道督师所在呀!万一......“

“你懂什么,用兵贵奇,立险地当以险着,闪开!“

皇太极正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战场。忽然之间听见西南方向喧嚣声大起。烟尘滚滚之中,不知道多少明军从后金军侧后方杀了出来!正在一门心思的围攻当面敌军的后金将士顿时乱了起来,还没有等他们回过神来,前方明军阵中突然战鼓声大作,一面“袁“字大纛升了起来,紧接着,所有正在且战且退的抵挡着后金骑兵冲击的明军将士一齐跃马扬刀返身杀了回来!

“袁蛮子来啦!袁蛮子来啦!“

后金军阵地上顿时一片混乱。毕竟是跟着父亲和弟弟经历过了无数大风大浪,阿巴泰迅速恢复了镇静,明白了自己应该干些什么,要知道大汗让他统领前敌不是没有原因的。“活捉袁蛮子,为老汗王报仇!“他对着部下们大喊,并带着两个儿子和自己的戈什哈一马当先迎着明军冲了上去。异常急促而又激烈的厮杀几乎立刻展开了!

紧张的战斗之中,阿巴泰忽然发现前面不远的“袁“字大纛下,一位面色黝黑,身披铁甲的战士正在挥剑指挥着战斗。“袁蛮子!“他感到一阵兴奋。“袁蛮子在这儿!活捉袁蛮子!“

尽管一批批被督师标营的亲兵们砍倒,越来越多的后金兵仍然不顾一切的向这边冲来!突然,一个后金战士冲破了明军的阻拦,冲到袁崇焕面前,在他临死之前一刀砍在了袁崇焕的肩上。

“别管我,别管我!看,前面两个指挥的小虏酋,一定是鞑虏贵戚子弟,把他们杀死!“

有的时候,一个偶然的事件可能会影响整个战斗的结局,这就是一个例子。

“孩子!“看到一大群明军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冲去,最心爱的小儿子中箭掉下马去,阿巴泰终于失去了自治,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在这之后不久,失去了指挥的后金军最终还是陷入了无可救药的混乱之中。

如果我们早生三百多年,并且有幸站在此时的北京城头上的话,一幅极其奇特的画面将展现在我们面前--漫山遍野的后金军在狼狈溃逃,而在他们后面紧追不舍的只有区区几千关宁铁骑!

千古奇冤--群英会蒋干中计

夜深了,南海子后金大营的御帐里仍然亮着灯光,虽然皇太极在傍晚的军事会议里显得那么轻松而充满自信,但此刻他焦虑的心情溢于言表。

“范学士,如此下去,等到明军援军赶到,我军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大汗明察,必须尽快打开局面,这盘棋才能走活。“范文程连忙回答。

“可是有袁蛮子在,这棋如何才走得活呀!“

帐中只剩下一片寂静。

忽然,范文程仿佛眼前一亮。“大汗可曾注意,关宁军马全部驻在城外。我军兵多,如此驻扎对袁军十分不利。袁崇焕用兵一向谨慎,这次怎么会这般托大?“

“继续说下去!“

“以微臣之见,驻兵城外一定不是袁崇焕的意思,是崇祯对他有疑,不放袁军进城。我们正可以从这里下手,除掉袁崇焕。只要袁崇焕一死,天下还有谁能抗我大金军威?“

“那以范学士之见,该如何下手呢?“

范文程轻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大汗,汉人有一部小说,叫做'三国演义'。前几天我军正好俘虏了几个明朝的太监...“

“好,范学士真不愧是朕的智囊!我们就给他来个‘群英会蒋干中计'!“

......

杨春懵懵懂懂的醒来,感觉身上绑的绳索似乎不那么紧了,顿时一阵高兴,正要试着挣一挣,也被绑在旁边的王成德突然抗了他一膀子--帐篷外面响起了说话声--他立刻停下来。奇怪,竟然是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过的汉语。

“嘿,你知道吗,今天退兵其实是大汗的妙计呀。“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看见吧,傍晚大汗单骑走向敌营,和袁蛮子营中的两个军官密谈了好一阵子才走呐!“

“是吗,原来如此......“

杨春感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原来是这样,鞑子果然是袁崇焕勾引来的!好你个袁崇焕,害得你爷爷倾家荡产还被鞑子捉了来,若让你爷爷脱险,定要揭穿你的阴谋!

帐外那两个人说着说着走远了,仔细听听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杨春和王成德用牙齿咬开了绳索,悄悄溜到帐外。真是佛祖保佑,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这座帐篷就在金营边缘,再往外就是荒地。

“老天保佑,袁崇焕,你的奸计得不了惩了!“他们俩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嘿,跑了,老鲍,你演戏演的不错呀!““你也不赖嘛,老宁。“

千古奇冤--袁崇焕下狱

“什么!竟有这等事!你们可听清楚了?“

“千真万确呀,皇爷。“

朱由检坐在御榻上,铁青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虽然杨春的报告听起来似乎很离奇,但却很好的解释了他心中的一系列疑团:为什么鞑子会突然闯进来?为什么袁崇焕来得这么快?为什么袁崇焕一路不与鞑子决战,却不停的不顾朝廷禁令与鞑子一前一后赶往京师?为什么袁崇焕在广渠门与鞑子一战之后再不交战,反而将各地勤王军马调离北京?以及为什么袁崇焕擅自杀死毛文龙,撤掉了其他巡抚,把总兵都换上了自己的人,一个劲向朝廷要钱......这一切问题都可以用一个答案很好的解释--袁崇焕通虏!

其实,在他心头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有他这个中兴之主在,国事反而变得更糟?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无外乎两个答案:自己的懒惰无能或是某个臣下的责任。自己是那么废寝忘食的操劳国事又是那么英明果决,责任自然不在自己身上,这样问题就简化为到底是哪个臣下的责任了。在崇祯皇帝十几年的执政生涯中,一直在面临着这个问题,也一直在试图做出回答--是熊文灿无能、是薛国观贪污、是傅宗龙逆旨......但不论他杀死或监禁了多少大臣,国事一直越来越糟,于是他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文臣个个可杀!“

把这个推理应用在当前,鞑虏进犯应该是谁的责任呢?督师是袁崇焕,最精锐的兵马归他指挥,他也当着自己的面承诺过5年复辽,当然应该是他的责任。是他无能吗?不是,他显然很有能力。那么就只剩一个答案了--他不尽心!而这个非常合乎逻辑的推理与“袁崇焕通虏”的情报不谋而合,不由得这个18岁的少年不相信。

他回想着年来与袁崇焕的交往,发现自己从袁崇焕请发内帑时就开始怀疑他了。他更无犹豫,一面又一次为自己的英明所感动,一面大声喝道:“着锦衣卫将袁崇焕拿下!“

“不,回来。“他突然说,“宣袁崇焕明日觐见,商讨军饷事宜。叫祖大寿也来。“

......

“陛下,勤王兵马日多,军饷确需早作安排。“

“等一等,先不谈军饷的事,我问你,在城外屯驻多日为何不与虏决战?“

“陛下,虏军势大,在京师与虏决战尤须持重,关宁军大队需腊月3、4日方能抵京,到时再与虏战方可操必胜。“

“哼哼,虏军势大,虏军势大前几日关宁军何以得胜啊?“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前日之胜多有偶然,可一而不可再......“

“偶然?未必吧!好,这件事先暂且不管,我问你,谁准你擅杀毛文龙的?“

“陛下!“袁崇焕惊谔得睁大眼睛,抬头望着皇帝。

“来人!将袁崇焕拿下!下镇抚司看管,即日革职听勘!“

“陛下,我有何罪!我有何罪!“两个锦衣卫士硬拖着不断挣扎的蓟辽督师走下殿去。

“陛下!袁崇焕有大功于国,且一向忠心耿耿,我愿以阖家老幼保袁崇焕无罪!“祖大寿虽然已经面孔煞白,四肢战栗,但仍然坚持着说道。

“此乃袁崇焕一人之罪,没有卿和将士们的事。“

“即使袁崇焕有什么罪责,微臣愿以多年的战功、官诰和赠荫为他赎罪!蓟辽不可一日无袁督师啊!陛下!“

“卿先下去吧,务必安抚好军心,过几日朕自有定夺。“

千古奇冤--大军哗变

袁崇焕下狱已经3天了,对于祖大寿和何可纲来说这是怎样的3天啊。听说督师下狱,整个军中乱成了一团,流言蜚语不决于耳。城上军民还不停的往下放箭,扔石头,口口声声说辽军都是鞑子奸细,已经有十几个弟兄被砸伤了。一名千总甚至火得要用虎蹲炮向城上还击,幸而被祖大寿发现,当即打了200鞭子,穿耳游营,并下令将士不得靠近城池百步之内。

“弟兄们,这样做是害了袁督师呀!钱阁老、孙阁老、周阁老还有朝中的大人们会为袁督师讲情的,皇上会主持公道的!大家要耐心等待呀!“祖大寿的喉咙几乎都要吼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城头上响起了锣鼓音乐声。

“圣旨到!宣祖大寿、何可纲接旨!“出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臣等接旨。“接到亲兵报告的两位目前关宁军的最高指挥官飞速奔到城下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随着太监的宣读,本来充满希望的将军和士兵们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当听到“钦此“的时候,祖大寿已经连“谢恩“都不会说了。在他的脑中反复回荡的只有一句话--“此乃袁崇焕一人之罪,与众将士无干“。他很明白这句话的涵义--袁督师完了!

城下一时一片寂静,直到不知是谁突然哭起来,紧接着,包括祖大寿和何可纲在内的一万多关宁将士一齐放声大哭,这些粗豪的东北大汉们再也忍不住他们的泪水了!

......

“乞禀祖大帅,前营一名都司,两名千总企图哗变,已经拿下,请大帅处置。“

“乞禀祖大帅,左营王游击带兵鼓噪。“

“乞禀祖大帅,督师标营兵马鼓噪,他们说督师都被拿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

“可纲,你说该怎么办。“

“我看不如把队伍拉回去算了!弟兄们说得有道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

“恩......“

“就算是我们不走,军心恐怕也收拾不住了!“

“好吧“祖大寿咬了一下牙,“来人,传令,大军回宁远!“

......

关宁军的哗变让崇祯皇帝极度的震惊,他一方面不断下诏召祖大寿回来,一方面任命已经告老还乡的孙承宗为督师,兵部尚书梁廷栋、总兵满桂分别为文武二经略,总督天下勤王兵马。同时出旧帅王威、尤岱、杨御蕃、孙祖寿、马世龙为总兵,指挥前敌。

“我就不信非要你关宁兵不可!“崇祯心说。

但问题是不信也得信!

12月16日,皇太极在得知袁崇焕下狱的消息之后,立刻率兵从良乡回师北京,在芦沟桥尽歼明副将申甫所部7000余人。

12月17日,后金军与明满桂、孙祖寿、黑云龙、麻登云四总兵部40000人大战于永定门外。明军尽溃,满桂、孙祖寿战死,黑云龙、麻登云被俘。

12月27日,后金军在蓟州全歼来援的明山海关军5000人。

12月29日,贝勒杜度在遵化击破明骑兵5000,斩副将一员。

崇祯3年正月初四,后金军克永平。迁安、滦州归降。

正月22日,代善军大破明新任兵部右侍郎刘之纶军万人,射死刘之纶。

一封封十万火急的塘报和奏章摆在乾清宫的御案上,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内容却是千篇一律--哪里又失守了,谁又阵亡了,哪支军队又被消灭了,要兵,要饷......

怎么办?现在看来,唯一能够与鞑子一战的就是关宁铁骑了。而祖大寿竟然拒绝奉旨!他手下的人甚至还扬言,再有中使来就要放箭了。“怎么办!“皇帝几乎喊了出来。

“皇上,要祖大寿回来,恐怕非得让袁崇焕写封信才行。“

“好吧,你去办理。“崇祯的声音简直微弱得听不出来。

千古奇冤--生与死的抉择

阴冷的锦衣卫镇抚司狱中,穿着囚衣的袁崇焕静静的躺在他的草垫子上。对他来说本来应该还算是宽敞的牢房里如今却显得拥挤不堪,内阁全体大学士、六部、九卿和察院、科道的重臣们在这牢房中挤成了一团,大学士、尚书和都御史们还能站在前排,松快一点,其他的官员就只好密密麻麻的堆在后面。

“皇上有圣旨让我写信,我自然奉旨,但皇上没有诏书,我怎么敢擅自写信呢?更何况我如今已经是个罪臣,不再是督师了,祖大寿他们不会服从我的。“

一得知祖大寿把队伍拉走的消息,袁崇焕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在狱中的这些天里,他反复的考虑了战局和自己可能的命运。放弃了对崇祯的一切幻想,他平心静气的揣测着这位皇帝:皇上的脑子并不糊涂,既然没有立刻杀自己,就肯定能够弄清真相。不,危险不在这里,危险在于皇上无论如何不肯承认错误的自尊和对自己的权力与威望的嫉恨。如果皇上发现全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不服从自己而只听从一个臣子的命令,他会怎么想?虽然皇帝明白自己没有谋反的企图,但这并不会影响皇帝杀他的决心--对皇帝来说,一个臣子拥有谋反的可能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杀死这个臣子的充分理由了。本朝这样的事情还少吗?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祖大寿听他的命令回来,而且击败了敌人,从而显示出关宁铁骑无比的威力,那么,鞑子退出关外之日,就是他袁崇焕毙命之时。崇祯无论如何不肯正式下诏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推测。

“为什么?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和皇上,却遭到这样的对待!我为什么还要写这封信去自杀呢?不!让他们自作自受去吧!没有正式诏书,我决不写信!”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但袁崇焕的心中却在怒吼着。

每一封败报在第一时间送到乾清宫、兵部和内阁之后立刻就被人带到这间小小的囚室里来。每一次消息都震撼着袁崇焕的心。当满桂与孙祖寿战死的消息送到时,他惊呆了。虽然曾经有过矛盾,甚至一度好似水火不容,但他对这些当年的战友们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回想到当年在宁远并肩奋战的情形,袁崇焕的眼眶湿润了,“都是我害了你们呀!”

兵部的一个郎中念着战报,袁崇焕在草垫子上辗转反侧。他仿佛能看到鞑子兵的长刀正砍在百姓们的头上,遍地的火海和火海中哭号着的人们。7年前,他迎着广宁溃军第一次出关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这样的惨剧,今天,他知道,比那时肯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明白:后金军虽然猖獗,但以突袭占领北京的机会在广渠门之战后已经失去。尽管各路勤王军战斗力不强,人数毕竟还是不少,打是打不过敌人,守住北京应该总还是可以的。即使祖大寿不回来,后金军攻破京师的可能性也不大。等到后金军饱掠出塞之后,或者皇帝能留下他的性命也未可知。但是,他也明白,这样拖下去,每多拖一天,百姓们就会多受一天苦,就会有许多人被杀死、被掳走,许多房屋被烧毁,许多人成为孤儿寡母。

“袁公的忠心,天下皆知,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终须以国家为重啊!”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大成,一位袁崇焕一向很敬重的大臣从后排挤上前来说。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袁崇焕默默的念诵着多年以前写的诗句,两行清泪从他紧闭着的眼眶中流了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睛,“拿纸笔来,我写。”

千古奇冤--才兼文武无余子,功到雄奇即罪名

关宁军的回师入关使整个战局发生了巨大变化。皇太极看到继续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3月2日取道冷口关出塞。作为插在关内的一个楔子,他留下了由堂兄二贝勒阿敏指挥的重兵守卫遵化、永平、滦州、迁安四城。令他极为吃惊与震怒的是,他刚回到盛京不久,阿敏就跟着回来了--祖大寿指挥的关宁铁骑从5月9日开始,在数日之内将阿敏军全部击溃,尽复关内四城,史称“遵永大捷”。皇太极大怒之下,将阿敏幽禁,其他守备将领也无一例外的遭到了严厉的惩罚。

暂时恢复的平静使崇祯皇帝舒了一口气,但一个棘手的问题仍然摆在他的面前--如何处置袁崇焕?

从袁崇焕下狱以来,要救他的呼声就一直没有断过。除了首辅钱龙锡态度坚决的要保袁崇焕之外,大学士周延儒、成基命、吏部尚书王永光都上疏解救,祖大寿更是拿着自己的官诰和赠荫要赎袁崇焕。遵永大捷之后,督师孙承宗也表示希望能以大捷之功补袁崇焕之罪。至于每天不断来诉冤的辽东将士就更加不用提了。

怎么办?袁崇焕应该是没有罪的,辽东也确实需要他,对这些崇祯都很清楚。皇太极的反间计其实破绽很多,并不难看穿,最简单的一条,后金军中有几个汉人?偏偏就让他们去看守俘虏?还居然用汉语大声侃起军事机密来了!但问题是,能就这么放了袁崇焕吗?

如果承认袁崇焕无罪,那么就是自己冤枉好人了咯!自己这样的中兴之主竟然会犯错,官员们会怎么看?天下人会怎么看?后人又会怎么看?

这还是小事,更危险的是崇祯看到了关宁铁骑的强大,而这样一支部队已经除了袁崇焕的命令谁的话也不听了!万一将来袁崇焕要造反怎么办?谁能挡得住关宁铁骑?纵使袁崇焕现在不想造反,谁能担保他将来也不会想造反?而且,遭到了这样的对待,他会怎么想?会不会由此而心存异志?缚虎容易纵虎难啊!

正在皇帝面对朝野舆论而犹豫的时候,他终于发现有了自己的支持者--大学士温体仁和兵部尚书梁廷栋都主张立刻杀掉袁崇焕。尤其是温体仁,曾经被人攻击与阉党过从甚密,是自己一手保下,应该会知恩图报,比较忠诚吧。

最后使崇祯下定决心的是温体仁的一封密奏。

“原来钱龙锡与袁崇焕是一党!“虽然只是查明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前曾经与钱龙锡谈过--在许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没有什么--但崇祯皇帝却怒不可遏,“好啊,内外勾结,现在就敢瞒着我擅杀大将,将来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难怪他这么拼命保袁崇焕。大概其他人也差不多吧。“

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御史曹永祚忽然宣称捉到了7名奉袁崇焕之命私通后金的奸细。而当满腹疑惑的大臣们要求会审奸细时,锦衣卫却报称7名奸细都逃走了。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会连几个奸细都看不住?大家自然都明白了其中奥秘,除了几个像兵部郎中余大成,兵科给事中钱家修那样实在不怕死的小官之外,人们都知趣的闭上了嘴。

“皇上,有个布衣叫程本直的,上书说愿与袁崇焕同死。“

“那就成全他!下诏,再有与袁崇焕沆瀣一气者,与袁崇焕同罪!“

千古奇冤--悲风为我从天来!

明崇祯三年,后金天聪四年,公元1630年阴历八月十六日,从镇抚司监狱到西市的路两旁一大早就挤满了北京市民。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将通敌卖国的大奸臣袁崇焕凌迟处死。这次查处的袁逆一党还真不少呢,首辅钱龙锡判死,大学士韩火广削职,御史罗万爵下狱,毛羽健充军,据说还有一个布衣叫程本直的,这次一并处斩。

“皇上真是天纵英明,才能洞察一切,连破魏逆袁逆两大奸党啊!“人们赞叹着。

太阳越来越高,巳时过了不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声,袁崇焕的囚车来了!

在狱中已经受了大半年折磨的袁崇焕已经是奄奄一息了,但他坚持着站直身子,迎着两旁扔过来的无数砖石,随着囚车向终点行去。在那里,无数市民正狂叫着等着向这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卖国贼报仇,要食其肉、炊其骨、寝其皮!

对于这一切,他并不感到多么的吃惊。一年以前,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可能会有今天。那时,摆在他面前的有许多条路,其中有不少都将通向令人羡慕的前程,而他却选择了这条“死路“,尽管心里感到强烈的不平,他并没有对当初的选择感到后悔,事实上,早在尊敬的前辈熊廷弼的头颅被盛在盒子里向自己“传示“的时候,他的抉择就已经作出了。

满腔的激愤在狱中早就消磨掉了,此刻的袁崇焕只感到一丝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正抢着要杀死自己的人们。他眼前看到的,仿佛不是咆哮着扑过来的人群,而是拖儿带女、号哭于路的难民,是披麻戴孝的寡妇、在路旁待毙的孤儿,是被拖着辫子的异族人抓去的奴隶,是河面上漂着的浮尸。

他叹息了。

愤怒的人群中也混杂着另外一些人,尽管他们的心中在为他们的督师大人呼喊,此时却只能默默的流着泪,因为只要一出声,恐怕还没等被锦衣卫或者东厂的探事番子们拿住,就会让人们活活打死。在人群中,佘幕僚惊奇的发现他的督师并没有显出极其痛苦、愤怒或是绝望的样子,而是一脸安详,只是望着向他扑来的市民在叹息着什么。如果他能够靠近去的话,就可以听见袁崇焕临刑前的最后诗句了

--“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保辽东!“

关于袁崇焕行刑的细节,已经有过许多震撼人心的描写了,这里不想再多说什么,就简单的引用一下明末史家张岱的记录吧。

“遂于镇抚司绑发西市,寸寸脔割之。割肉一块,京师百姓从刽子手争取生啖之。刽子乱扑,百姓以钱争买其肉,顷刻立尽。开腔出其肠胃,百姓群起抢之,得其一节者,和烧酒生啮,血流齿颊间,犹唾地骂不已。拾得其骨者,以刀斧碎磔之,骨肉俱尽,止剩一首,传视九边。”

只是这里要纠正一点,袁崇焕的头颅并没有像他的前辈熊廷弼那样被传首九边,当天夜里,一个黑影悄悄的爬上悬挂英雄头颅的旗杆......第二天清早,两个锦衣卫的校尉惊骇的发现他们应当看守的头颅不见了。尽管全城都遭到了秘密然而是彻底的搜查,官兵们却没有注意到,在广渠门内的广东义园里,与八个半月之前那场大战的战场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悄然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新坟。一户姓佘的奇怪人家在那附近住了下来,从此一住就是三百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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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有明袁大将军-尾声

尾声

袁崇焕死后,愤怒的呼喊着“袁督师都被杀了,我等在此立功何用!“,被时人评价为“明用之善,则为后金之劲敌;用之不善,则为明朝之叛将”的“自祖大寿以下凡五十员辽将“和关宁铁骑一步步的分化瓦解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后来被调回关内镇压农民军,如左良玉、曹文诏、刘泽清;一部分倒在抗清(后金)的战场上,如何可纲、曹变蛟、黄得功;剩下的则投降了清朝,成为满清入关的急先锋,如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而他们的首领--祖大寿,则在大凌河与锦州两次浴血奋战而均最终被俘之后,投降了满清。虽然无法与他的督师和满桂、赵率教、何可纲、孙祖寿那些战友相比,但他力竭被擒和终身不为满清献一计一策的表现,在历史上至少也可以赢得李陵那样的评价。尽管前途各不相同,但不论是在哪个阵营,辽将们都显示出自己是那个时代最优秀的将领,不断被稀释和削弱的关宁铁骑则始终是最优秀的部队。直到清康熙20年(1681)三藩之乱被平息,袁崇焕所培育出的那支大军的最后一丝血脉才告消失。看着手中的史书,后世的人们不禁要感慨,如果袁崇焕不死,统领着这支强大的力量,历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14年后的崇祯17年(1644),3月18日,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于绝望之中在皇宫后面的煤山上自缢。他望眼欲穿的吴三桂走了半个多月还没有从宁远赶来,在他上吊前的那一时刻,他是否想起了当年袁崇焕两昼夜急驰三百余里来救他的事呢?假如袁蛮子还在,他还会有今天吗?

清乾隆4年(1739),清朝官修的《明史》编成,在其中的《袁崇焕传》中.清朝统治者坦言了当年太宗皇帝施反间计智除袁崇焕的经过。袁崇焕的冤情终告真相大白,而此时距离他的逝世,一百多年已经过去了。乾隆48年,乾隆皇帝偶然在明史中读到了袁崇焕的事迹,极为感动。于是下诏寻找袁崇焕的后人与坟墓。袁崇焕无嗣,当年的家人也都被发配到了远方。只找到了一些旁系的亲属,乾隆皇帝给他们封了些小官,并特批加入旗籍。又是100多年之后,在甲午战争中,有一位满族将领极其英勇善战,最后为国捐躯。一般的人决不会想到他就是袁氏后人,也许伟大的人格与精神真的可以遗传吧。

虽然没有找到袁崇焕的直系后人,但在广渠门内一个叫做佘家营的地方,人们找到了英雄的坟墓和一直为英雄守墓的佘幕僚的后人。皇帝提出要给他们封个官,但他们以祖训“佘氏后人不得为官”为由而拒绝了,只是要求修整袁崇焕墓并建一座祠堂。从此,一座上面刻着“有明袁大将军墓”的石碑就矗立在那里,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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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有明袁大将军-后记

后记

我第一次知道袁崇焕的名字是小学二年级的事了,从那时起我就对袁崇焕充满了崇敬之情。随着年龄的增加和对那段历史的进一步认识,这种崇敬之情越来越深。

以一个书生而挽狂澜于即倒,历史上能与袁崇焕相提并论的就只有虞允文一人了,而他们两人后来的遭遇又是如此的天差地别!有人说袁崇焕像岳飞,但袁崇焕其实要更惨。岳飞的死,即使是在当时,大家也都知道是奸臣迫害,而袁崇焕则几乎为所有的人所不理解,所痛恨!他无法预料到100多年以后的事情,因此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昭雪的那一天。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又远在肉体的痛苦之上!

尤其令人敬佩的是,袁崇焕对于自己的这种结局早有预料,在他的奏折中,将后来发生的一切预言得清清楚楚。但他仍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尤其是最后那封给祖大寿的信,实际上就等于是自杀了!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他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远远的放在了自己之上,这是何等的精神!

关于这篇文章本身,是从佘老太太把我们在袁墓前的合影寄过来开始的。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一看见照片,当时的那股激情立刻又重现了出来。于是就有了这部旷日持久的作品。本来想写篇介绍再加些论述,但激情之下,写着写着就变了味。这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还是那天高秀岩给我提了个醒,就算是报告文学好了。只是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NAPOLEN

20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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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请版主帮忙把前面的帖子都整理到这个主题来吧

周末和下周都比较忙,不一定有空来贴文,所以这次就一次过都贴出来了。欢迎大家讨论

家园 【原创】其他有关袁崇焕文章

标 题: 辽饷与袁崇焕Re: 是不是老袁狂要军费导致明朝加速灭亡?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Sep 10 11:27:04 2003)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的军队,共153000人,马

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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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

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样,一度被荒废了的辽东防务又走上了正轨。五年复辽踏出了坚实

的一步”

参见拙作“有明袁大将军”

三饷加派,辽饷剿饷练饷,最多时合计每年一千六百余万两,其中用于对清作战的辽饷共

银六百六十万两,占总数1/3强,而用于镇压农民军的“剿饷”二百八十万两,“练饷”七

百三十万两,其数大大超过辽饷。

辽饷第一次加派是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每亩加派银3厘5毫,计200万两;第二次是万

历四十七年,每亩再加派银3厘5毫,计200万两,第三次是万历四十八年,每亩又加派银2

厘,计120万两。这三次总计,每亩加银9厘,一共加派520万两。崇祯三年(1630年),每

亩再加银3厘,计140万两,加在万历年间的9厘,每亩共加银1分2厘,总计加派辽饷银660

万两。

袁崇焕第一次出掌辽东是在天启年间,第二次是崇祯元年至崇祯二年,也就是说,4次辽饷

的加派,没有一次是发生在袁崇焕在任期间的。事实上,如前所述,袁崇焕在任期间,通

过整顿军额,辽东军饷总额是下降了,而不是上升了

标 题: 袁崇焕的时间表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un Jul 27 14:09:52 2003)

发信人: napolen (风), 信区: History

标 题: Re: 昨天看了精华区金庸对袁崇焕的评价,感慨颇多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3年07月27日14:04:41 星期天)

宁远大捷是天启六年(1626)正月的事情,战后,三月,袁崇焕当上辽东巡抚,才开始独当

一面,有战略决策权。

后金军入塞是崇祯二年(1629)十月的事情,十二月,袁崇焕就被下狱。

也就是说,袁崇焕执掌辽东兵权前后总共只有4年不到的时间,其中从天启七年(1627)七月

到崇祯元年(1628)七月的这一年时间里。袁崇焕还因为被阉党陷害,不在任上。(天启七

年(1627)七月袁崇焕乞休得免,十一月复职为右都御史,视兵部添注左侍郎事,崇祯元年

(1628)四月为兵部尚书,督师蓟、辽,但到当年七月平台召对之后才得以回到前线)

也就是说,袁崇焕当辽东巡抚只当了一年零4个月,其中7个月的时间里因为与辽东经略王

之臣不和,权力受到很大限制,剩下9个月中打了一场宁锦大捷,战事持续一个月。

袁崇焕做蓟辽督师,实际工作时间是一年零5个月(当年有闰月,因为阴阳历每月长度不同

,未记),其中2个月用来与堵截入关的后金军。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袁崇焕3次大败后金军(最后一次北京“大捷”规模较小),建立了以

宁远、锦州为核心的战略防线,组建了关宁铁骑,重新整顿了辽东,天津,登莱和东江镇

的军队,共153000人,马81000匹;核实了饷额,岁支480万两,比过去减少了120万两;统

一了指挥,容易干预督师指挥的辽东登莱二巡抚被裁撤;调整了部署,确定了以赵率教,

祖大寿,何可纲三总兵负责辽东军事的体制。这么多事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还嫌不

够吗?难道要求袁崇焕在一两年之内就大举进攻,灭了后金?

袁崇焕的“主守而后战”的战略是在广宁惨败之后,明军无力与后金军野战的特殊条件下

提出来的,在当时,这也是唯一可行的战略。

事实上,袁崇焕并非只会搞专守防御,他对进攻,对野战部队,特别是骑兵部队的建设是

非常重视的。后来威震数十年的关宁铁骑就是在他手中创建的。宁锦大捷中的宁远之战,

明军本可坚守城池,但袁崇焕却命令部队出城野战,这充分说明了袁崇焕在部队建设方面

的远见卓识。后来关宁铁骑在北京城下以野战击败后金军,在遵永大捷中以进攻战和攻坚

战克复关内四城,说明关宁铁骑已经具备了与后金军野战的能力,而这一切都与袁崇焕的

功劳密不可分。如果袁崇焕能够多活4年,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既便不能够恢复全辽,

明军在辽东地区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并攻占一些后金城池,恢复一些失地是完全有

可能的。

至于王化贞所谓借蒙古军和让朝鲜袭扰后金,完全是空谈。在后金军的进攻下,蒙古和朝

鲜都一触即溃。而毛文龙所谓的游击也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骚扰战,通常是得不偿失,而且

到了后期,连这些骚扰战也基本不再进行了。

【 在 limin 的大作中提到: 】

: 做做样子也应该攻攻吗。或者叫林丹汗和朝鲜骚扰。

: 再让毛文龙在金复多搞搞。

: 袁崇焕这些工夫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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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不是斑竹,不过这文章太好了

帮您整理了一下,请您看一下满意与否。

http://www.cchere.net/article/332172

家园 老兄过奖了,还要请多指教,整理得非常好

一看到老兄找到的那张照片,我就立刻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我写“有明”也正是从收到佘老太太寄来的照片开始的。

家园 袁帅啊袁帅,您的墓是我民族的“哭墙”,忍不住又哭了
家园 三月便回国了,到时定往督师祠前祭拜!

在此谢过兄台大作,恨未提早两年拜读。说来对袁崇焕的故事产生兴趣还是从《碧血剑》始,然后便对这个“大明朝第一亡命徒”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出国之前本有打算凭吊督师,结果琐事缠身再加上非典,终于还是怠慢了。这次回去说什么也要了了这桩心愿,忝居北京20多年,不能不去瞻仰这位守护了它又被它的愚昧吞噬的广东。。。“蛮子”!

家园 前一阵听说袁督师的墓要被拆迁了,不知道现在怎样

当时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觉得无比的悲凉。

家园 改纪念馆,由民办变成官办了。
家园 不好意思,昨天外出,谢谢老萨
家园 兄台好文

每逢读到跟袁督师有关的文字,总觉得眼睛禁不住要湿润。此次去京,唯一得意的事情便是拜偈督师之墓。

家园 我感动的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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