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记“郝”先生 -- 西瓜大丸子汤
我在XYZ大学的导师,这里称为“郝”老师。我有幸得到他6年的指点。这两天我们几个他的学生一起推荐他拿一个奖,要写写他的一些事迹,所以在这里顺带讲几件他的事。
我第一次见到郝先生,是2001年8月14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印象十分深刻。我约了他在系里见面。待我怯生生地敲了门,门背后细细簌簌一阵声音,一个有点谢顶的脑袋从半开的门里探出来,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道:“走,去对面谈”。
那一年,是郝先生在我们系的第十年,刚评上教授。教授的办公室,大体分为两类:适合人类居住的,其他的。郝先生努力了十年,办公室很不幸属于第二类,所以他不让我进去。否则,被The Art of Computer Programming或者Handbook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之类的砖头绊倒事小,倘若我在刚出炉的申请书上留个脚印,或者在搬动办公室里第二把椅子(第一把椅子总是要坐人的)时增加了那几十磅打印稿的熵,岂不是误事?不过理解这一点,是后来的事。
郝先生的车,也是如此。我若搭他的车,须在车外等几分钟,待他把副座上,以及地板上散落的论文打印稿,拆或者没拆过的信,各种账单,还有天知道交没交过的停车罚单,一股脑扔到后座上去,才能进去。
先生有若干件衬衫,都是一个样子,一个颜色。这样万一有一天忘了换,并不至于被人察觉。倘若有一天换了一个颜色,必被人骚扰,要解释个中的原因。
遇到这样不拘小节的人,让我极为惊喜。我一贯以为,伟大的某某家,必然是心怀四海,不拘小节的。我一贯用这种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所以和郝先生顿成知己——至少我这样认为。
郝先生能评上终身教授,当然不是靠不拘小节。他练得一只生花妙笔,随便我们想什么庸俗的主意,倘若得他垂青,愿意润色,每每几个小时之后,一篇完全不同的文章便化蝶而出。倘若这主意不那么庸俗,先生愿意花几天来琢磨,了无滞碍,那真得是“我尝听师说一法,波上莲花水中月”方可以形容了。
先生爱用从句。我数过,我见过的最深的从句一共套了7层。大概先生本从天竺来,参透重重层层华藏庄严世界海,所以化递归入自然语言,浑如天成。
我和先生出去开会,常一起住,方便聊天。对腐朽的资本主义,垂死的帝国主义,彼此竟心心相通,颇多共识。未来是西方的,也是天朝和天竺的,归根结底还是是天朝和天竺的。有这个共识,能谈到两三点,也就不奇怪了。
倘若在一个地方开几天会,又不知道什么馆子好,先生就会带大家做深度优先搜索。比如往东,一直走到发现一个看得过去的馆子为止。第二天,便向南。以此类推,从未失手。
郝先生手下,现在人丁兴旺。又有了秘书, IT,一班后勤,现在他的办公室竟然有许多可以下脚的地方了。只是那带着些许歉意的笑容,始终在我心里印迹。
打名字有点慢了,想当年,在键盘上一口气打出来,估计2秒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