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湖南旧事(2)——流寇 -- 大司农

中国历史皇朝末期,基本上都会出现流寇.如西汉末年的绿林赤眉和东汉的黄巾,唐末的黄巢和明末的李自成.

流寇的主力军,都是失地破产农民.皇朝末期,土地兼并严重,农民无从生活,只好四处流浪乞讨.只要出个黄巢和李自成来组织部队,那破坏力大大增加.因为流寇没有生产观念,只会消耗途径地方的一切资源,包扩人口.

话说到这儿,大伙问,这与你湖南有什么关系啊,与你个80后有什么关系啊.没错,红朝鼎立以来,中国承平日久,特别是现有土地制度下,这种大规模的流寇没有出现的可能.但是,1998年,我确实见到了流寇,这支流寇的来源是——传销。

曾经看到过一篇新闻报道，隐约记得说，传销大概是90年代初从美国传到中国的。一开始，国家并不重视，也确实不知道这种组织的危害，所以在国内无序发展了10年，一直到2000年左右，传销组织出了无数大事——包括我见到的流寇之后，才算开始整顿，现在市场上基本上变成了有执照传销，如安利之类的，没有以前那么露骨了，红果果的人吃人。

从90年代初开始，甚至一直到今天，广西的几个市一直是全国最大的传销窝点。这不是我地域攻击，因为也是无数媒体报道过，经常点名广西的几个市。当地政府可是把传销当支柱产业的，当然是禁止本地人参与。否则的话，传销组织也不会出现流寇了，我也看不到1998年那么壮观的局面。

1998年夏天，广西某市某大型传销组织维持不下去了。这个组织的领头人是北京人，骨干分子——也就是打手，主要是东北人，下面裹挟的民众则主要来自江西省某县，整户，整族，甚至整村的都被骗到广西做传销。在消耗光组织内的资源后，不得已，领导人带着大家集体北迁，寻找世外桃源。这可不就形成了流寇。从广西入湖南境后，沿途的几个县市均遭了殃，基本实行吃光抢光的两光政策，当然没有黄巢和李自成的杀光裹挟光，破坏力没到极致，我姑且也把它叫做流寇吧，已经有了那样的形式了。

进入我们县之后，流寇们在不到半天时间内，就占领了县城主要的四条街道，人数不下10万，我估计甚至接近20万，因为黑压压的全是人，铺满了大致5公里的街道。街道店铺全部被砸光，抢光。县人民医院被流寇领导集体占据作为办公地点，并且从六楼上，扔下来两个护士，当场身亡。县城内的银行都如临大敌，流寇们都聚集在银行门口准备冲锋，特别是人民银行金库门口。当时，金库门口已经堆上了沙袋，县武装部唯一一挺机枪已经架上，武装部长和公安局长指挥民兵已经做好准备，子弹上了膛，这样才压住流寇们的蠢蠢欲动，但是形势越来越不妙，流寇们时不时扔个石头，打得民兵头破血流又如之奈何。而且，最关键的是，红朝官场有条潜规则，深得曹操杀王后借头之妙。不管当时是什么形势，是什么目的，只要谁下令开枪了，那事后必然会秋后算账，拿他脑袋交差。公安局长官职虽小，但是这样小小道理岂有不明之理？

湘阳危机！湘水危机！湘阳县人民危机！难道我们县也要像前面几个县市一样，要被吃光抢光？卖个关子，且看下回。

千钧一发之刻，C局长到底是老公安，终于想到了一条计策。既然，我官方不能出面镇压，难道还不允许湘阳人民自卫么？而且，自卫组织不用临时抽调组建，根本早就自发存在多少年了，那就是县城三大帮派。

由于这三大帮派许多人物今天依然活跃，为了叙述方便，我就大胆借用曹操、刘备和孙权来代表他们。当然，此三人不过一地痞流氓组织，岂能跟真正的三大枭雄并列呢，诸位莫怪莫怪，权当笑耳。

事实上，三派在县城的势力范围划分也与真实的三国很相似。最强的自然是曹操，占据了县城最好的地盘——包括被流寇吃光抢光的那五条街。刘备实力较差，只偏居一隅，但是有几个主要的农贸市场，也被抢得损失惨重。相对较好的反倒是孙权，因为他的地盘在县城河对岸，与真实的孙吴几乎一模一样。这三大组织最早的雏形出现在改革开放之初，经过几代流氓的血腥搏杀，才有了今天相对稳定的均势。C局长自然早就跟他们熟悉无比了，关键时刻终于派上用场。

当天傍晚，趁着夜色，C局长艰难溜出人民银行，把曹孙刘三位老大都叫到公安局，动员他们自己组织力量，把流寇镇压下去。“关键时刻就看你们的了，大胆去干，有事我兜着！”C局长一言既出，三位老大一来哪敢说个不字，二来早就憋不住了，都是血性男儿，被你们一帮流寇欺负上头了，以后岂不被小弟都看扁了。于是在C局长协调下，三人商量好，各自带自家主力，曹操从南口街主攻，刘备从西口街主攻，孙权从他河对岸坐船过来，直接从东北渡口主攻，最后的目标都是一个地方，那就是人民医院，五条街的交汇处，流寇的指挥中心。当晚，大家分头行动，集结人马，约好第二天上午9点同时行动。

第二天上午，三人都已集结自己的主力。曹操是把自己全部家底拿出来了，总共有400多人，其中骨干分子200多人，都在南口街列队排好，每人手上都拿着武器，刀枪棍棒看自己喜欢。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只有比砖头还大的大哥大。曹操自己手持大哥大，带着两个心腹站在队伍前面，等着C局长下最后总共命令。看到这种架势，流寇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前文说过，他们的骨干是东北人，事实上就是组织的武装部队，骨干分子也有上千人。他们也列好队，手持制式棍棒——清一色80公分长的铁木棍。那玩艺厉害，硬度强，真硬碰硬，差一点的钢刀，都能被崩出缺口。后面还有一些骨干分子，分头组织——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准军事化的组织形式，把能找到的砖头石块都找来了，最后把大街两边人行道铺的水泥方砖都扒了下来，打成一小块一块的，准备决战。

九时到，曹操大哥大响了，接通说了两句，也不说话，向身边两个心腹点点头。两个心腹一声令下，手下400人的队伍大呼，“冲啊！”这些人排兵列阵已久，早就按捺不住了，命令一下，大伙一窝蜂就上去了。流寇栗木棍卫队见状，喊着口号，当场就短兵相接。然而，双方人数多，但是由于是街头巷战，那几条街都是6车道宽，加上两边的屋檐台阶，也不过几十米，根本施展不开。人家栗木卫队能够当流寇跨省横行几百公里，转战数市数县，那也不是吃干饭的，武器又一致，最适合兵团列阵作战了。而曹操这边虽然也都是精心挑选的铁血战士，但毕竟没经历过这样大的场面，都适合单兵作战而不知协同，短兵一接上，立马就吃了亏。更关键的是，人家流寇部队，那是真正有过组织演练的军团协同作战——我不知道在别的县是不是这样打过，反正当时那一仗，流寇部队表现相当棒。相信河里许多人玩过星际争霸，里面神族有一种绝佳的组合，那就是龙骑士加叉叉兵组合。每次作战，前面叉叉兵顶住当肉盾，后面龙骑士开炮，远程攻击。流寇部队战法深得其妙，前面栗木棍部队一接上，后面的人把砖头石块都往前打，象下雨一样，不过几分钟，曹军就吃了大亏，数十人受伤，落荒而逃。流寇部队也坚持穷寇不追的原则，就在后面哈哈大笑，无数人起哄骂街。

曹操就在后面不远处，看着自己人吃了大亏，气得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跟着狂奔了一里路才拦住这帮败兵。这时候刘备和孙权的电话也来了，他们的情况差不多，也遭遇了强力阻击。最倒霉的是孙权，人家可是背水一战。好在当时处夏季，河水不深，河滩还比较宽，最后在渡口勉强稳住了阵脚。三人火气都上来了，大家也都江湖闯荡多年了，哪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决定搬兵。曹操向小弟下令，把全县所有城镇外围组织的人都搬来。“不管是谁，把你们所有认识的兄弟都叫来，不用带家伙，我们给他们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于是小弟们都分头打电话，总动员令很快就传遍了全县各乡镇。动员令简单，快捷，朗朗上口，令人热血沸腾，发明此语的小混混也是大才：

“快来，杀人不犯法！”

运钞车的押运员也有开枪的自主判断权吧。

曹操只带区区400人，加上孙刘，最多1200，武器也不先进，就敢下令冲锋，这些人胆儿不是一般的肥！

其实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人多就是有道理

恨银子太少，不能宝推！

看看曹操的真实实力,如何强攻,以少胜多

但是真杀了人,事后追责,上级领导如何办,你说得清么?

当时正值98世界杯，阿根廷荷兰巴西70一代球星正值当打之年，精彩场数多而密集。我正上高二，晚上看了世界杯，正在教室睡觉呢，突然被一好友推醒：“赶快起来，莫睡觉了，去县城，杀人不犯法!”

我迷迷糊糊，过了好几分钟才清醒过来。弄明白怎么回事，睡意顿消，溜出教室，拔腿往学校外面跑，路上碰到一大帮学校的混混学生，不下三十人，都兴高采烈，喜笑颜开。大家迅速赶到汽车站，到那儿发现更热闹。力镇的街头流氓混混，从来没有这么集中过，足有上百人。那些客车也是曹刘孙三家控制的，司机们招呼大家，“今天坐车不要钱，快点上来。”大家一窝蜂往车上挤，我们消息没人家灵通，来晚了几分钟，这下等到第六辆车才挤上去。等大家坐好了，司机一发动汽车，狂飙而去。平时要开30分钟的路程，15分钟就开到了。在路上，大家好兴奋，特别是那些小混混们。杀人不犯法哦，终于找到练手的机会了。

15分钟后，终于到了县城。司机也不搭话，直接开到了曹军硬盘。我们跳下车, 只见旁边停了一辆东风卡车，上面全是各种兵器，刀枪棍棒样样俱全。曹操的手下招呼道：“兄弟，快来拿家伙！”我也过去提了一根半米长的钢管在手，向前奔去。

这时候，四面八方来的援军，早已把那儿挤满了，差不多有上千人，基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半大小子，里面也混杂着少数四十岁的人看热闹。我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只见曹军已经列队站好，排在最前面的是曹操的铁血卫队，分两排站着，每排大概40人左右。其余的人则在铁血卫队后面站着，大家都没出声，听曹操正在队伍前面做进攻动员令。曹操确实是曹操，到底是当老大的，那番进攻动员令，也是做得慷概激昂。

“兄弟们，我们湘阳遭了大难了，居然被一群外地人欺负到头上拉屎拉尿。大家平时吹牛吹得震天响，今天在自己的地盘，难道反打不过一帮外地人么。今天，我们不把他们打跨，大家都缩卵子，明天都不要出来混了，回家当良民去，讨老婆抱崽去！现在，我带敢死队打头阵。等我们打开缺口之后，你们跟上去，全部给我下死手，不要留情，都给我打趴下，不允许任何一个人站起来。今天死活就这一仗，怕什么，死了也是英雄！”

当时，曹操不过30岁左右，手下一帮兄弟也都是这种精壮劳力，平时跟刘备孙权两家大家冲突无数，最怕别人说自己没种了，哪受得这般激阿。这下个个嗷嗷叫，杀气腾腾。流寇的军阵离曹军不过大概两三百米，看这架势，气势已经低了两成，再也没有之前小胜后的嚣张了。

曹操最后操起大哥大，先打电话给C局长报告：“局长，准备好了，这次我们不留情了，杀人不管了啊。”C局长说什么不知道，但肯定给曹操鼓气了。曹操也不多说，挂了电话之后又分别给刘备和孙权打了电话，三人约好，立马再次发动总攻。

打完电话，曹操把大哥大往街头角落一扔，就把上衣脱了，光着上身，操起两把砍刀，露出胸口的大鹰纹身。那80死士见状，也不多说，也把上衣脱下来扔在地上，都各自操着两把一样的砍刀。这下只见着白茫茫一片，白色中还夹杂着一些人身上各种暗红色的伤疤，和五颜六色的纹身。还有人裹着伤口，都是之前一次进攻吃了亏，眼里冒着杀气。那砍刀是曹操以前找刀厂订制的，都是一种规格制式，大概五六公分宽，刀身40公分长，外加10公分的铁柄，都开了锋，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光。这肯定是曹操的家底了，今天看来是豁出去了。

曹操看下面人准备好了，大手一挥，“上！”转头就走在八十死士的前面，八十死士则成一个倒V字队形，跟着曹操向前走去，“虽万千人，吾往矣！”其余的人也都操着家伙，跟在死士后面，杀气腾腾的压过去，最精彩一幕即将来临。

传销如此厉害，没听到过消息。

现在消停多了。

前几年，有一帮传销在小区租房，后被大家轰走了事。

我想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很有关系，三农问题，国有企业职工下岗问题，比现在严重多了。轮子功不也是99年爆发的么。主要是那时候没有网络，消息闭塞。当时也没有数码相机，都没留下一张照片，真是遗憾。后来听说也是这件事之后，国家下死手严打非法传销。安利雅芳之类都转为合法传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