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我的叔公 -- 玉垒关2
这是几年前的旧文了
(一)
周日的清晨,我梦见家乡的河边。河上吊桥摇摇欲坠,下面的激流白中泛青。我的家人却站在桥上,我在岸边焦急地大叫:有危险,快下来。突然醒来,心有余悸,心里暗想,我真的太想家了。
稍定之后,打电话给家里,没人接听,打电话给爸爸,手机在服务区外。弟弟,妈妈的手机也都无应答。快到中午,好容易接通了妈妈,那头人声嘈杂。原来出事了:昨夜叔公和叔婆外出散步。走到河边吊桥,叔婆失足掉下去,叔公去救,也被激流卷走。爸爸全家已经在河边打捞一个通宵了。
前几天,我还在盘算过,过年回国,要给叔公,我家的大家长,带什么礼物。看来,除了追忆一篇,什么都不必做了。
想起叔公,就想起他穿着蓝色略发白的中山装的样子,有时候,还带着相应的那种鸭舌帽。皮肤黑黑。远看近看都是个老农夫。他也以此自诩。
小时候,他一直都在外地,对他最初较深的印象是有几次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报道到叔公,大致说他,某农科所的学术带头人,在某科研项目上取得重大突破。
不但看起来像,他常常都说:我就是个农民。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农民”居然是个骂人的词。
除了“农民”之外,小时候听到对他的另外一个评价就是“傻”。据说他的科研成果,如果申请专利的话,他就早就巨富了。然而,他却白白地公布出去,还唯恐别人知道得不够详细,特地附送上厚达数米的资料。
后来,叔公渐渐老了,要求调回老家。他也照例被“学而优则仕”,回乡的同时,他就被封在一个人广油多的部门作局长。然而不多久,他声称耐不足麻烦,辞职了。
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他的一双儿女谋个职位。
于是,大家旧话重提:他就是傻。
突然想起我另一位做社科研究的师长,本来数十年来如一日,刻苦钻研,著述齐腰,一朝成名,“学而优则仕”。然而,最终因为经济问题,被迫提前退休,挽回些许面子。
(二)
叔公是个很好的玩伴。和孙子们下棋,常常会耍赖。
他也曾和我一起种过蘑菇。我从小就对种蘑菇一往情深。孢子繁殖,菌丝繁殖都尝试过,还自己接种菌丝。那次偶尔提起就和叔公一拍即合,我们决定做家庭蘑菇种植。
叔公觉得蘑菇好吃,但是他说太贵了,自己种则很省钱——那时候他刚刚辞去那个很有油水的局长。
其实,会常常把“钱”挂在嘴边的,未必真有铜臭。反过来也一样。
那个时候,兴冲冲被叔公指挥着拌锯末,砂糖之类的培养基。回想起来,都觉得余兴未了。
然而,我们的蘑菇种植最终失败了。好像是温度太低,菌丝没有繁殖起来。
现在才想到,叔公是拿着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农学家,陪着孙女种蘑菇都不成功,他居然没有丝毫的惭愧。
也还记得,叔公趴在地上数珠帘的样子,他说,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数目而已。
(三)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像我爸爸家这样,兄弟姊妹间那样亲密的。
我的爷爷奶奶过世有些年了,叔公回来,正好让大家又有了大家长,每年的大年初一,都在叔公家,一家骨肉,济济一堂。周末也常常都聚在一块儿。如今,他也去了。大家混饭吃的地方,又少了一处。
已经两天了,叔祖母的尸体已被冲了出来。
叔公却还没被发现,他的子侄们正雇了船只在库区继续打捞。
听说那头大雨倾盆。
此时的湖面上,当是烟雨茫茫。
我暗自追问,为什么叔公这样一个人,不得善终?
也自我安慰,叔公夫妇也算同生共死,又有多少夫妇能够?
这会儿写这篇小文。纪念叔公。
也感叹那些让我深深怀念的人,事:如叔公,如大家族,还有那些年少时候的情,景,都渐去渐远。
还有..你能通灵啊!真厉害...我做梦就没准过
却总有厚重的效果,从你处学习良多。
抱抱你:)
再也不想春节回家了,不再在乎包饺子看春晚了……就想当普通一天来过,最好躲得离家远远的。
在南方的一些地方,爷爷只用来称呼祖父和外公,其他男性老人都用公来称呼。具体如叔公,舅公等,而对没有亲戚关系的老人称阿公,阿婆。
心里总感觉一丝丝无奈.
因为我父亲的叔叔独自居住,因为高烧而独自离去,一直对发高烧充满恐惧.之后也作过很多假设,如何可能避免,可是假设里只有无奈.
朴实的词汇,娓娓道来,跃然纸上,令人敬佩。
要挖地窖很深的。保温是关键。我们那里的菌丝都是在人防的地道里种的。你们大概是条件太差了
来时精彩,去得痛快,人间留下了他们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