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新《中国通史》(live) -- 普罗丁
找新的起源不容易
呵呵,我不是找到了么!
关于这个问题,曾经教会田单破狄之策的鲁仲连有自己的看法。当时魏赵两国迫于形势,准备共同尊奉秦王为“帝”,而鲁仲连提出,秦王的政治指向,不是一个“帝”的称号那么简单:
· “且秦无已而帝,则将行其天子之礼以号令于天下,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
在鲁仲连看来,秦国得到“帝”这样一个宗教意味强烈的称号之后,会继续追求“天子之礼”及其所附带的政治利益。其中包括:秦王将有权任用自己喜好的人员充当各诸候国的大臣,将改变各国的政治架构,将把自己的女儿或其他女性家族成员配给诸侯作嫔妃,从而影响他们的日常管理。总之,他的结论是诸侯相互之间或许有妥协的余地,但与秦国之间却没有。
而民间的“救亡”运动,已经不待君王的决策而开始。传统三晋的子民,在此事项上表现积极。大粱有一个看门的叫做侯赢,他想出种种方法取得了信陵君魏无忌的信任和尊重。当秦军即将攻克邯郸的时候,平原君来请信陵君施以援手,但魏王始终拒绝发兵。魏无忌情急之下,带着一百多乘的门客准备去跟秦军拼命。此时侯赢及时出现,对魏无忌说,你曾经为魏王的第一宠妃如姬报过父仇,如今你只要开口,她一定愿意帮你偷来晋鄙军队的虎符。得到虎符之后,如果晋鄙仍然不肯交出兵权,援助赵国,我有一个叫做朱亥的朋友,他的武力可以帮助你。果然,朱亥在袖中藏了一个40斤的铁椎,杀死了晋鄙,魏无忌从10万部队中选出8万人,驰援邯郸。
围攻邯郸的主将已经不是白起,他听说秦军始终拿不下邯郸,就抱怨秦王不听他缓攻邯郸、多多休养的建议。秦王愤怒之下,把白起从“武安君”贬为普通一卒,最终赐剑逼其自杀。一些秦人仍然怀念白起的战功,在乡镇立起牌位或塑像祭祀他。
秦国连年攻伐赵国,捷报频传。但是有一个秦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因为他身处赵国,名字叫做“异人”。
* * *
异人是当时秦太子(安国君)20多个儿子中的一个,他在赵国做人质,处境窘迫,被商人吕不韦注意到了。吕不韦回家和家人算了一笔帐,判断在当时的各种产业中,农业的利润率大约是1000%,珠宝交易的利润率大约是10000%,相比之下,如果能够扶持异人登上秦国王位,利润率则更高。这是因为“定国立君,泽可遗後世”,即从事顶级政治交易的收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无法统计的。
下定决心之后,吕不韦联系到秦太子的宠妃华阳夫人,以失宠和“门生蓬蒿”为威胁,促使她考虑收异人为养子。随后吕不韦花费重金包装异人,使华阳夫人听到了很多有利于他的言传,后者最终向安国君索得玉符和亲笔刻字,确认异人(更名子楚)为她的嫡子。
有一天,子楚造访吕不韦,发现了一名绝色美女,即试图拥有。他不知道这名邯郸女子已经怀上吕不韦的儿子,也不知道吕不韦因为在自己身上投资过大而被迫同意。一年之后,他获得了一个儿子,取名赢政。当邯郸城被秦军包围的时候,子楚带着妻儿逃回了秦国,吕不韦的财产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
子楚与“父母”团聚不久,一个叫做“摎”的秦国将军,攻陷了周朝的旧都镐京。周赧王无奈之下,主动进入秦国,向秦王施礼并忏悔了自己的罪过。天子忏悔的对象,一般认为只有“天”或者上帝。秦国接纳了周王献上的全部城镇和居民,虽然周赧王仍然回到了洛阳,但在很多人(包括司马光)看来,此时的周朝事实上已经灭亡了。新的朝代,叫做秦朝。
(公元前256年)
---- 《中国通史》第一部分完,谢谢支持!
第二部分
当秦王在世界乃至宇宙的地位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其他人也需要作出调整。
近臣范雎首先感觉到这种必要性。有一天上朝的时候,他发现秦王在感叹白起之死、官员之叛变,以及“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范雎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而一个来自燕国的“雄辩之士”问他,你能够跟商鞅、吴起、大夫种这些名臣相比吗?范雎说自己不能。此人又问,目前的秦王对功臣的尊重,能够和这几人的君王相比吗?范雎说,也不能。
这个叫做蔡泽的人结论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进退嬴缩,与时变化,圣人之道也。”他认为既然范雎已经报了大仇,就应该功成身退。范雎接受了劝告,同时把蔡泽推荐给秦王,以取代自己。
这个时候,陷入前途危机的东方宫廷,发生了一场辩论。辩论的一方,是前边已经出过场的荀况。他会为东方的君臣和民众,指出有价值的新方向吗?
荀况(后称荀子)的讲道,始于人们最关注的军事。但他罕见地指出,军事的关键,竟然不在统治阶层,而在“民”:
·“臣所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以中;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以致远;士民不亲附,则汤、武不能以必胜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
这种观点,理所当然地遭到广泛批判,因为普遍认为带兵者如果不能绝对控制军队、因势利导,不擅长使用诈术,就难以获胜。所以军队组织的核心,仍应该在将领和君主的层面。但荀子说,这是一种错误的判断:
· “仁人之兵,不可诈也。彼可诈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君臣上下之间滑然有离德者也。故以桀诈桀,犹巧拙有幸焉。以桀诈尧,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桡沸,若赴水火,入焉焦没耳。”
他认为,诈术只能使用在统治层内部,尤其是彼此缺乏信任的人际之间。而对于那些真诚的“仁人”,则应坚决地以诚相待,才能达到“聚则成卒,散则成列”的秩序和效果。荀子说,诸侯国君们谁能先体会到“民”的重要性,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应当如何对待如此重要之“民”呢?荀子认为,最关键的因素有两个,一是君王本人的优秀,二是“隆礼贵义”,要充分理解民众的需求和爱好,努力建立起礼制、信用和权力分配体系,才能最终强军强国。
荀子的论述,非常丰富,但是仍然有不少人难以理解他的观点。一个叫陈嚣的问道:你的观点不是一直是“仁义”吗,这跟军事有什么关系呢?军事的本质不是争夺吗?荀子深感沟通的困难,但仍然努力解释说:军事的本质不是什么利益争夺,而是一种建立秩序、防止严重的无序和伤害的善良努力。换言之,无论东方诸国的军队,还是强秦的军队,都是首先建立在积极的价值追求之上的。但秦军的“狭隘”价值,毕竟比不上齐桓公晋文公的节制,更比不上商汤周武的仁义。根本的出路,还是在于对“民”的深刻理解和正确礼制的建立。
凭借在知识和信仰传播方面的成就,荀子在楚国被春申君封为兰陵令。就在同一年,楚国占领了鲁国的国都,把这个礼仪之都的名器全部迁到莒城。
五年以后,子楚仅仅当了一年的太子,就成为秦王(庄襄王)。吕不韦则成为相国。
(to be continued)
著雍摄提格也就是起于戊寅年,尽于壬子年,总共三十五年。
尔雅上面有记载:
<<尔雅·八、释天>>
太岁在甲曰阏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强圉,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维,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玄黓,在癸曰昭阳。——岁阳。
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在卯曰单阏,在辰曰执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协洽,在申曰涒滩,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阉茂,在亥曰大渊献,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
不是北方上古语言,又是什么?
研究阿拉泰语的专家没有发现这种语言和北方游牧语言的共性,可见它的来源还要更早。
战争的持续,使民间的一种“不合作”力量逐渐滋长。魏国的信陵君在解救邯郸之围后,自己已经厌倦了俗世,与隐士毛公和薛公四处游历。但是当他的“祖国”魏国受到攻击的时候,他却面临艰难的选择。最初他对门下说,有人敢帮助魏国使者联络我,就处死!但是毛公与薛公对他说,你之所以有今天的名望和地位,都是魏国所赐。如果大粱被秦人攻占了,你先王的宗庙被捣毁了,你该如何面对天下人?
信陵君回到大梁,担任上将军。他的出现助长了东方诸国的信心,都派兵援助。信陵君带领五国军队罕见地大败秦军,一直追到了函谷关。但是一个叫做安陵的小城,却成为他的巨大障碍。安陵先后受过魏国和秦国的管辖,其城主安陵君(受封于秦)拒绝投降信陵君。后者也试图用官位收卖此人的父亲,但是安陵君说:
·“安陵,小国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请之。”
在此人看来,国家越小,民众的自主程度就越高。果然,当信陵君派人去找他的父亲缩高,也遭到直率的拒绝。信陵君为此不合作态度深感愤怒,他对安陵君说,这里是魏国的土地和“社稷”,你有义务把城献出来。安陵君则回答:我的祖上在受到秦国册封的时候,曾经得到过一种“宪法”(太府之宪),该宪法的上篇说明,国君的命令比不上父子、君臣之忠诚的普世律令,也比不上保障城市和人民安全的神圣诉求。你想让我废除这一宪法,即使拿我父亲的生命相要胁也是办不到的。
不过,他的父亲最终因为担心给儿子和民众惹祸,当着信陵君使者的面自杀了。信陵君听说后心情复杂,他身穿白衣表示哀悼,并派使者去向安陵君道歉说:我是一个小人,被自己的环境所困,而失去了最重要的信用。请饶恕我!
由于秦王的离间作用,信陵君不久又回到了“自由”的生活,纵情声色四年之后,他就离开了人间。
那一年,嬴政登上了王位,但因年纪过小(13岁),主要由吕不韦主政。
* * *
嬴政在位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叫做郑国的水利工程人员。后者告诉他,如果修一条极长的水渠,把泾水和洛水连接起来,那么垦荒的价值是巨大的。虽然秦国人一度怀疑郑国是韩国派来的奸细,但对这条水渠,他们还是很有兴趣的。
今天的人,已经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这条“郑国渠”曾经存在过,其技术上的巨大难度,表明它很可能只是一个骗局。但是这个骗局之所以能够存在,之所以能够被广泛宣传,源于10年以前秦国人修筑的另一条渠。
那条渠在“蜀”这个地方,负责策划的是秦国派驻当地的军官李冰。据一本叫做《风俗通》的资料记载,李冰在蜀地的处境和当初西门豹在邺的处境非常相似,即他们的计划都遭到当地宗教领袖的强烈反对。李冰制定了一个比较复杂的计划,使许多当地人相信“江神”已经被杀死,最终成功地动员了当地军民完成了今天的都江堰工程的雏形。
蜀地的战略价值已经得到了证明,因为蜀在长江的最上游。而泾水则是黄河上游的最重要支流。秦国接连“控制”了中国两大水系的上游,这一信息所具有的政治和军事影响是震憾性的,其动员价值也是显著的。这是秦国和之前的魏国、郑国等诸侯国愿意付出巨大努力,完成各项水渠工程的根本原因。
古代天文用语发音极其相似,似乎产生于同一来源。可能来源于中东,这也是文明西来论的一个论据。
不管西来,还是本土,楼上讲的很对。
秦国依靠着各方面的综合优势,一步步向东方进逼。赵国依靠廉颇的统率能力对抗了一段时间,逐渐落于下风。此时赵国还剩下最后一员名将,他叫赵牧。
赵牧长期镇守的是赵国北边的疆域,对手是一个被称为“匈奴”的民族。当时中国各地虽然国家和民族众多,但是最主要的是两类人:一类是“冠带”的人,即穿着和装束更加城市化的、也具有一些神圣化特征的人;另一类人通常称为“戎狄”,他们的头发不束起来,显得不太整齐,衣服也没有完全遮蔽身体。这样的更加接近动物化生活的人类,在秦、赵、燕三个文明国家的北边都有。这些野蛮人类通常缺乏大规模的组织,但逐渐在与文明国家的接触中了解了对方的语言和文化,形成了如“义渠”“匈奴”等较大规模的政权。尽管如此,当时的七大文明国家仍然不愿意等同视之,除了战争的手段,他们还纷纷筑起长城,用于对这些野蛮人群的隔绝和防御。因此,长城在多数人心中即是神圣与野蛮世界的界线。
赵武灵王也是建筑长城的积极参与者。但是匈奴的影响和杀伤力,仍然是巨大的。为了对付匈奴人的劫掠,李牧把当时能够筹集的全部经费都用于备战,让士兵吃牛肉,练习骑马射箭,同时派出大量间谍深入匈奴。在一段时间内,他要求任何人在匈奴抢掠时不得抵抗和呼救,只能躲藏。如此坚持了几年时间,他终于把匈奴人变得狂妄而无能,然后率领300辆战车、3000骑兵和大量步兵,大败以单于为首的匈奴军队,杀敌十余万。当然,这是一次比较罕见的“神圣”对“野蛮”的胜利。
* * *
而在七国之内,秦与楚是两个相对后进和“野蛮”的国家。所以当时各国的政策,多数都是讨好秦国,鼓励它与楚国相斗。楚国春申君率五国联军对抗了一次秦军,以失败吿终,于是干脆听从手下的劝告,再次迁都于东方城市寿春,以避免与秦军为敌。他本人的封地则已经来到“吴国”。
此时秦国高层也发生了复杂的变化。吕不韦在嬴政年少时,仍然和他美丽的母亲保持着情人关系,但他逐渐试图摆脱,于是献上一个叫做嫪毐的伪太监,以取代自己。嫪毐和太后逐渐以封地太原为核心形成了自己的势力,但很快被嬴政剿灭。嬴政唯一饶恕的是自己的母亲。
相似的内乱也发生在楚国,春申君虽然让亲生儿子成功登上王位,但自己却遭到同谋者(赵人李园)的暗杀。第二年,吕不韦也遭到了放逐,离死期已经不远。但是他的出走,却客观上促成了两个被后世称为“法家”的著名人物的出场。这两个人,一个叫李斯,一个叫韩非。
* * *
秦国的王室,因为食客-官员-世卿乃至帝王这样一个发展链条的存在和反复重演而恐惧,于是提议秦王驱逐所有来自外国的门客。李斯作为这诸多门客之一,向秦王写信提出了一些比较成功的门客,比如百里奚、商鞅、范雎在秦国发挥的作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李斯说:
·“夫色、乐、珠、玉不产于秦而王服御者众,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臣闻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这里的美女、优秀的音乐、美丽的珠宝,显然都是前边曾经提到的“名器”的范围,它们的存在表明了君王无可置辩的神圣性。但是李斯指出,古代的优秀帝王之所以能够名垂千古,还需要“众”的支持。只有尊重表面上并不起眼的庶民,帝王的德性才能被民间所知晓和承认。
年轻的嬴政同意了李斯的观点,于是邀请他出任大臣,并用其计花费重金收买各国的上层和名人。先离间其君臣,再施以军事占领,成为秦国此后扩张的重要战术之一。
韩非比李斯晚到一步。当时韩国已经把国家的玉玺献给秦国,请求作为秦国的一个“籓”而存在。而韩非作为大使承担了这一任务,他已经决定把自己所学的知识,用于秦国的发展和治理,而不再用于他深感失望的祖国。他上书嬴政说:
·“臣昧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从(纵)之计。大王诚听臣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
那么韩非究竟能够提供哪些治国良策呢?
多少有些奇怪的是,韩非在向秦王献策之前,首先解释了一大段“言说”的困难,也就是说,他和国君之间,在根本上是缺乏相互交流的信任基础的:
· 臣非非难言孔,所以难言者:言顺比滑泽,洋洋纚纚然,则见以为华而不实;敦祗恭厚,鲠固慎完,则见以为掘而不伦;多言繁称,连类比物,则见以为虚而无用;总微说约,径省而不饰,则见以为刿而不辩;激急亲近,探知人情,则见以为谮为不让;……。此臣非之所以难言而重患也。
韩非提出,不同的言说方式,则会受到君王的不同类型的反感。比如喜欢实在的君主,则反感华丽的言辞,而喜欢优雅的君主,则反感简洁的言辞。但是,君主毕竟只是一个人,如果他每一种言说方式都反感,那么意味着他已经不具有一个“人”的特征,而变成了一个消极的复合体。韩非似乎认为,他和这个复合体之间是无法交流的。
尽管如此,他仍然要利用此次赴秦的机会,让当时世界的最大统治者之一了解他的观点。于是他找到了自己和君王之间可能具有的唯一共同点----关于信仰的共同点:
· 道者,万物之始,是非之纪也。是以明君守始以知万物之源,治纪以知善败之端。故虚静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
世界的起源,和世界的规律(纪),这似乎是两种东西。但是韩非提出,它们其实是一样的,都是“道”。所以帝王治理世界的根本方法,就在于通过他对于道的阐述,理解和实践这种神圣的道。其中,“虚静”由于是宇宙存在之先的特征,所以也应当是君王处事的特征。
为了进一步说明和强化这种理念,韩非举出了他和秦王所共知的一个当时的“圣人”,一个被称为老子的人。他说,老子提出了“不敢为天下先”的道理,这是管理社会的重要法则,如果凡事“不敢为天下先”,则一切事业和项目都能够成功,一切观点都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同,那么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领袖。另一个相似的道理是,凡事不要追求“前识”,比如明明还不知道门外的牛是否有白色的额头,就妄下断语以示自己的预见力,这种做法是虚华和愚蠢的。
可见,韩非认为帝王减少自己的主张和观点,就能够让手下和民间形成一种“自治”类型的合理状态。为了说明这些道理,他写出了长篇大论,其中包括许多君主可以参考的行事准则。但是秦王嬴政并未非常重视他的观点,而李斯进一步认为韩非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祖国寻找翻身的机会,于是和嬴政一起害死了韩非。
* * *
秦国攻占了最后两个大国----楚国和齐国,基本上统一了中国。“秦始皇”非常反感由文人评判君王政绩的做法,要求废除谥法,并决心依靠其家族永远统治中国。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得不接受已经在民间颇有影响的五行循环理论,于是以“黑”色和“水”德确定新王朝的形象基调。
嬴政的另一个似乎矛盾的做法是,他在家族力量之下置官员管理全国各地,而不愿把它们交给家族成员直接管理。这种做法的产生,与李斯关系极大。李斯认为:
· “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
这里李斯已经直接提出嬴政本人是“神灵”,而没有说明其家族成员是否具有神圣血统,从“易制”等口吻看,很可能是否定的。那么以秦始皇这个“独一神”身份,如何能够长期统治庞大的中国呢?李斯的基本做法,是一切地方官员均由嬴政直接派遣,另外把天下能够产生威胁的兵器、壮士、各国贵族和一些文人都加以消灭或管控。做好这些事之后,他就陪同嬴政周游全国各地,逐步追寻和确立他的神圣身份。
(to be continued)
嬴政先往咸阳的西北方行走,最终在一个叫做"鸡头山"的地方停止,并在附近建立温泉行宫。随后他转向东方,首先注意到泰山在位置上的神圣性,于是希望上泰山确立自己的神圣身份。对于这个问题,朝廷和当地的儒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看法:
· 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用菹秸。”议各乖异。
可见,有的儒生认为封禅与泰山本身的神圣性密切相关,所以必须珍惜山上的一草一木。但是,这只是诸多观点当中的一种,而且每一种似乎都缺乏权威的依据。所以嬴政干脆选择相信自己。他从泰山的阳面上山,从阴面下山,由于阴面与象征地狱的"梁父"之间的关系,这次旅程充满了生死之间的象征意义。在司马光看来,嬴政的做法基本符合之前的巫师祭祀上帝的做法。
下一个方向是东方海上和南方,很可能因为没有得到明确的收获,嬴政决定同意徐市等人提出的前往海上神山的计划。根据当地的传统,这些神山能够提供大大延长肉体生命的食品。此计划仍然没有取得成功。
在寻求“周鼎”(显然是前述名器中的一种)也告失败之后,嬴政对于儒家推崇的圣王失去了最后一点敬重。他下令尽毁湘山树。尽管如此,他仍然四处登山刻碑,以彰显自己在人间的功业,这一方针与韩非所提倡的远离政务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他手下的将领由此得以发挥各自的才干,在南北两个战场取得巨大的成功。
这个时候,李斯提出了一种对后世影响巨大的政策:
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黔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李斯为什么对于《诗经》和《尚书》如此反感和恐惧? 尚书所记载的,当然就是前边提到的古代圣王的故事,对于这些故事,秦始皇本人也是怀疑和反感的。但是《诗经》颇有不同。
* * *
《孔丛子·记载》中说,孔子曾经对《诗经》有过详细的讨论:
· 孔子讀詩及小雅。喟然而歎曰。吾於周南召南見周道之所以盛也。於柏舟、見匹婦執志之不可易也。於淇澳、見學之可以為君子也。於考槃、見遁世之士而不悶也。於木瓜、見包且之禮行也。於緇衣、見好賢之心至也。於雞鳴、見古之君子不忘其敬也。於伐檀、見賢者之先事後食也。於蟋蟀、見陶唐儉德之大也。於下泉、見亂世之思明君也。於七月、見豳公之所造周也。於東山、見周公之先公而後私也。於狼跋、見周公之遠志所以為聖也。於鹿鳴、見君臣之有禮也。於彤弓、見有功之必報也。於羔羊、見善政之有應也。於節南山、見忠臣之憂世也。於蓼莪、見孝子之思養也。於四月、見孝子之思祭也。於裳裳者華、見古之賢者世保其祿也。於采菽、見古之明王所以敬諸侯也。
可见,孔子认为《诗经》反映了周代制度之正确性,就在于它对于人民性格的正确影响。在那里,人民是坚强的,好学的,回归自然的,懂得礼貌的,尊重长辈和贤才的,等等。《诗经》被认为代表了一种合理的自治制度,而当时代儒生和其他学者对于孔子思想的继承,则延续了这种观念。比如,荀子就在他的作品中大量地引用诗经来证明各种道理,他引用“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来证明学问的神圣性和政治意义,引用“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来证明君子的恒心,用“礼仪卒度,笑语卒获”来说明礼仪的重要性,以“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来证明知识分子作为教师的神圣地位,以“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蒙”来证明神权等级制度的合理性和自治意义,以“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来说明军队与百姓之间的正确关系,等等。
所以《诗经》是一种被孔子首先使用,随后被大量民间知识分子所使用的权威资料,用以证明一种自治制度的正确性和神圣性。但是,对诗经的解读在每个人那里都有不同,儒生的解读,多数倾向于以民间知识分子和“君子”为权威之源,而李斯不赞同这一点(他主张“以吏为师”),他和秦始皇也不愿意(或无法)占据诗经诠释的主导权,于是决定烧毁民间所保存的诗经,只让官方的“博士”具有研究诗经的特权。此外,他们禁止民间发出议论诗经和尚书的声音,更不允许把这些经典解读成为“以古非今”的,也就是肯定周代自治制度而否定秦代自治制度的作品。所以,烧毁诗书的根本用意在于学术垄断,尤其是对儒家经典学术的垄断。
官方教化出来的各地官员能否完成治理中国的任务呢?在秦始皇死去之后,这个问题变得陡然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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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我想象的结束的快啊,这样下去到三国也没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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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明学识相当渊博,也不是孔子的学生,同时代的人而已。
左丘明还是易学大师,他的经典占断(如预言了田氏代齐)保存在史书中,流传到现代。
《春秋》是删节太多,隐笔太多,不易懂。而《左传》则使之丰富,并加入了作者自己的见解。
另,《资治通鉴》从三家分晋开始,并非承接《左传》而来,两者之间并不能很好的衔接,有很多年的空白。而《资治通鉴》是写给帝王看的书,帝王之所以为帝王,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就是名分大义了,以三家封侯开篇,是最好不过的了。
另,名器非器皿,器皿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礼者,养也”人所需求的物质而已,古时候定下了哪个阶层只能用哪个层次的物质,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君臣之分,从细微处维护封建等级制度;反之,一旦封建等级制度遭到挑战,就“礼崩乐坏”了。
从《资治通鉴》说开论中国史,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历史知识和政治知识而已,还要对历史上的制度、官场形态有深层次的了解。难度很大啊。
左丘明学识相当渊博,也不是孔子的学生,同时代的人而已。(有可能)
左丘明还是易学大师,他的经典占断(如预言了田氏代齐)保存在史书中,流传到现代。(何以知道不是事后诸葛亮?)
而《资治通鉴》是写给帝王看的书,帝王之所以为帝王,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就是名分大义了,以三家封侯开篇,是最好不过的了。(资治通鉴最初显然不是写给帝王看的)
另,名器非器皿,器皿只是一个象征而已。“礼者,养也”人所需求的物质而已,古时候定下了哪个阶层只能用哪个层次的物质,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君臣之分,从细微处维护封建等级制度;反之,一旦封建等级制度遭到挑战,就“礼崩乐坏”了。(也通,不过我倾向于使用“神权制度”这个词)
从《资治通鉴》说开论中国史,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历史知识和政治知识而已,还要对历史上的制度、官场形态有深层次的了解。难度很大啊。(我讲的好还是不好,你直接说)
秦王蠃政统一中国之后,是这样管理这个国家的
他奉行韩氏的无为而治,首先把各地有威胁的人士和武器聚集到首都加以控制
然后就到处旅游
创造一个又一个的“神迹”
那么这个国家,它的各个郡,各个县,交给谁管理呢?
始皇帝认为,交给亲族是不放心的
这可能跟他的亲儿子太少有关
于是他培养了一群官员,由这些官员来代表他治理国家
这方面的记载非常少,但是根据我的研究,他培养官员的主要方式,仍然是使用后世的所谓“儒家经典”
也就是五经或六经(当时还没有四书)
他找来了一些博士,由他们对诗经、礼记、春秋这些书籍进行了重新诠释
剔除他不喜欢的内容,尤其是歌颂周代自治制度的内容
和现代的官员培养体系类似?
《尚书》他最不喜欢,所以可能整本抛弃了
所以,所谓的焚书坑儒,其实是一次学术垄断的表相
当然,关于各种严推法制的内容,也是官方教育的主要内容
如此教育,效果究竟如何呢?
不到30年,我们就能够看个究竟
这里出现的第一个人,叫做陈胜
陈胜是什么人呢?
屯长
大约相当于人民公社社长
他带着900人,去执行一个军事任务。途中大雨,他估计就算赶到了,也是重罪
注意,按照秦法,如果晚到了,这900人都得死
就算免了死罪,打起仗来,一样要死上一半以上
(注:这里的仗,不是打匈奴,就是打内敌)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两点:
1)陈胜是一个真正的秦朝官员,甚至是优秀的官员
2)他的起义,与其说是怕死,不如说是因为他太优秀了,太关心下属了
难道“法制”本身,就有致命的缺陷吗?
总之,陈胜造反了。他占领了“陈”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两个著名人物,对此次大规模叛乱影响极大
一个叫张耳,一个叫陈馀
这是两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或称儒生。他们也跟秦朝官员打过不少交道。
当时,他们的上司就是秦朝的里长,大约相当于今天的朝阳区区长
北京朝阳区,在城东
他们作为区里的两个官员(街道办主任一类),曾经受到过区长的羞辱
羞辱的方式是“鞭刑”
可见,那时候的上级发现下级出了状况,可以用鞭子解决问题。
而张耳劝陈余忍一时之气,等待时机
可见一定程度上,陈余是被张耳拖下水的。。。
一看到陈胜造反,张耳带着陈余就找来了。
他们献上了一条“奇策”
张陈二人,献上的这个策略,跟之前的“隐忍战术”差不多
就是让陈胜别忙称王,等待天下大乱,然后称“帝”
可见这两知识分子,对王没啥兴趣,心里装的是“天下”
这可能是知识分子和实干人士的一个重大区别
陈胜不听,自封为楚王
注意:当初陈胜刚刚起兵的时候,借的是“扶苏、项燕”的名号
这个名号很奇怪,又是旧太子,又是楚国名流
他们更多的应该算是,被迫下注
就是说,陈胜一度具有秦朝和楚国的双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