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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清明 -- 南方有嘉木
近觉清简,心上无事,面目疏淡。
小妹雯雯在QQ上给我留言,说梦见舅伯嗔怪,对她说,怎么两三年都不去舅伯家里玩。
她口中的舅伯是我父亲,雯雯的父母都唤我父亲“大哥”,雯雯出生,她父亲说,雯雯得随他叫我父亲大伯,她母亲说,雯雯得随她叫我父亲大舅。
父亲抱着尚在襁褓笑得柔嫩的雯雯,大笑说,那就叫“舅伯”好了!
雯雯比我小八岁,两家离得近,她从会走路,就喜欢自个跌跌撞撞地走来我家,找姐姐们玩。又或是被自己父母骂了,便来找父亲哀哀地哭泣告状,小人儿一脸泪水,父亲一看就心疼得不行,于是有求必应,总是哄得雯雯笑逐颜开了,才送她回家。
我一家人看着她从小不点到小跟班,再长成唇红齿白的亭亭少女,眉目弯弯,不点而翠,一晃就是20多年。
雯雯说,梦醒了之后很伤心,立即和我妈妈打了电话,约了清明去给我父亲扫墓。
我回复说,傻孩子,伤心什么。舅伯是要你去玩儿,你想想,你哪次去舅伯家玩,不是开开心心的?
雯雯打了个大大的笑脸予我。
有时我也会从梦里哭醒,我梦见父亲看着我,如他最后的时光,我守在他床边,他眼里全是心疼。
我在梦里问父亲,爸爸,我可以哭么?
父亲说,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醒来后,想起孔子和宰我的对话,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
曰:安。
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
宰我出。
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我以前读过不少关于“三年之丧”的解释,很多文字都在阐释这其中的政治含义,似乎很“聪明”,但现在自己经历过,却是从心上真理解了夫子这段回答所蕴含的理数和情致。
三年,重要的不是外在形式,而是静守内心的哀思,慎终追远。我这两年,因所失而恸,因所恸而思,因所思而逐渐有得,现在自觉知止而定,到底和这两年一个人的极简生活有关。
其实是想说清明。
不能回去扫墓,于是和宁宁、小薇说好晚间去玉佛寺敬香烧纸。在中国超市买了两沓一亿元面额的冥币,还有"金条",放在包里,立即都有了大款的气派。
给阿壳电话,说我要去找个地方烧纸,阿壳说,你可千万别被警察抓了啊,尤其老美又爱管闲事。
我说,嗯,好,今晚如果我给你电话,你一定要接!警察抓了我,你得找人来保释啊。
不想玉佛寺不开,我们便选了寺边的十字路口,一人点了一支香,站成一排。来往车辆见我们这等形状,恐怕会以为是邪教组织,尤其我刚巧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
我将香插入路边草地,转头看宁宁,差点笑歪。就见她把香举在头顶,嘴里喃喃着,列祖列宗啊,你们要保佑我如何如何~~~~~~~
风大,在路口烧纸太危险,我提议去我住的地方烧。小区里有烧烤架子,烧起来安全多了。
宁宁迷信说,不行,那离你住的地方太近,到时候什么孤魂野鬼都招到你家去了。
我说,我无所谓啊,来了都是客,我柜子里还有瓶二锅头。
宁宁说,你不害怕,我害怕。
我不禁笑道,呀,那以后Justin(Justin是公司的小恶人)再惹恼了我们,我们就去他家附近烧纸。想想半夜他房间里突然飘出个亚洲老鬼,然后在他耳边说,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多好玩。
一边说着一边往回开,经过一公园,一眼看到里头有烧烤架子,于是一把拐了进去。
刚好有个烧烤架子里头还留有未熄灭的炭火,烧纸正好。
烧了“美元”烧“金条”,一边儿烧着,一边儿说,该吃的吃,该花的花,别省着。宁宁是会计,烧了会说,他们是不是得给个“payment confirmation"?
小薇说,呃,你半夜睡着,然后房间里飘来一张黄草纸,上面写着,来款收讫,你敢要么?
宁宁想了想说,嗯,那还是算了吧~~~~~~~~~~
烧完了之后,我们用水浇了火,三个人在那站了会,都觉得心情大好。有几个墨西哥青年一直从停车处朝我们张望,多半以为我们是来烧分手情人的旧物。
刚开出公园,就收到阿壳的电话,我如此如此给他说了一通,阿壳说,还好,还好,我刚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我还以为你被警察抓走了呢。
我一看手机,果然有六个未接电话,忍不住笑说,刚接你电话我本是想骗你被警察抓了的,但一想,如果我骗你,爸爸该不高兴了,所以就不骗了。
结果阿壳伤心了,说,哦,你就担心爸爸不高兴所以不骗我,你就从来不会想我会担心!你就从来不顾虑我的感受!
----这家伙,都被我捉弄十年了,怎么还这么认真?
回到家给母亲电话,告诉她我去给爸爸上香烧"美元"了。母亲说,呀,那你有没有在上头写明,得在中国消费,不然你爸收不到怎么办?
我真是无语了,朝她大喊一句:爸现在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来美国花,也很Easy的啊!
母亲一听又乐了,说昨天领着雯雯还有她未婚夫,他们一群十几号人去给父亲扫墓了,我想着父亲的墓地依山傍水,现在一定是竹影依依,草木青翠,野花烂漫,生意盎然。
母亲和姐姐正在逛街,心情很好,她给我说在老年大学学唱歌,进步很大,经常登台,屡受夸奖。我笑说,你啊,现在就是老年大学一枝花!
母亲大笑,说她现在用我给她买的Ipad学会了五笔字型打字,还下了学英语和唱歌的软件,又打太极,身材保持地不错,上台演出,别说唱歌了,跳舞劈叉什么的也只是小case。
她说得兴起,虽然人在街上,也忍不住要对我showoff,在电话那头张口就唱了起来。我忍不住想,如果父亲在我身边,恐怕要无奈地对我微笑摇头说,你看你妈妈呀。不知不觉间,原来我已经取代父亲成为家中那个宠溺地看着家人微笑的人了。
但说实话,我听母亲唱歌确实也颇为吃惊,她唱民歌,挺高的音,竟然蛮轻松拐了几拐就唱上去了,她的嗓音自然不完美,但她似乎能掌握到歌曲中的韵味,母亲听我夸她,更是得意,说老年大学的老师一直夸她有灵性。我当时鼓励她去老年大学,只是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不要独在家中沉溺悲伤自怨自艾,看她现在这架势,还真有了学东西的劲头----这样最好,有想学的心,精神状态就积极,我记得年初婆婆退休,我和她聊天,谈及阿壳的外公。我那时因为世事有所困惑,于是问婆婆,外公当年在牛棚中都想什么?都做什么?他质疑么?他绝望么?婆婆回答我道,你外公一直在学习,每天都在看书学习。她停了一会,然后说,我们都要向你外公学,我也要继续学习。
我笑说,妈,我们就是学习的一家!
婆婆有点儿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你妈现在还好么?
现在看我妈这兴致,无疑,也不愧是“学习的一家”之一员了。
母亲说她下决心要学好打字,我给她说,好,以后我给你在我常去的网站注册个ID,然后你去发帖子,我给你做托,宝推啊送花啊。
嗯,说做就做,挂了电话,立即给我娘在西河申请了个ID,大伙儿能猜出是什么么?
猜中送宝!:)
嗯,说做就做,挂了电话,立即给我娘在西河申请了个ID,大伙儿能猜出是什么么?
猜中送宝!:)
不过南方嘉木的心思不会这么直,or, 浅。我猜了也是白猜。
欣喜地看到你的快乐。
我妈妈也在老年大学,学书法,据我爸爸评论,马上要赶上我当年的水平了。
ID不好猜呀。我想了几个
--跳舞的人,嘉木起一定会文雅一些,舞者,翩翩起舞
--唱歌的人,雅一点的,歌咏一脉,
--边唱边跳,雅一点的,且吟且舞,
哎呀,太难猜了,不如嘉木列出几个,让大家猜猜是哪个。
让俺猜猜,是不是“嘉母”?
宝来宝来
退休了还能从头学五笔这种要靠“童子功”记忆很多东西的技术,记忆力真实太让人羡慕了。现在我连日语那五十来个字母都记不住,唉,该努力了。
已经有河友猜到了呢
去看了一下,11年初这范围也太广了
另外来个杜圃很忙体:嘉禾娘的ID不会叫红荳吧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在来得及的时候,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其实,我们和父母的缘分,也就这一世。
- -- 系统封号 --。偏要看
不过放不下就放不下吧,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就是。
怎么样不是一辈子呢,百年之后天知道你是谁。
比如清明扫墓,我现在只知道奶奶的墓在哪座山哪个方位;曾祖父的墓在哪座山哪个方位。
爷爷的墓在南洋,我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扫一次;曾祖母的墓我原先知道在哪里,前两年被叔公移一下也不知道了。
再往上,太祖父的墓我上辈人就找不到了,只知道个大概位置,现在经过那片地的时候我四面望去,一片农田几座楼房一条高速路,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追寻了。
再再往上,饶了我吧,清明节就一天时间,最多扫个三四座墓,再多就要累趴下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让人佩服的学习的一家。
不过清明烧纸眼下被我归于陋习一类,主要是这次彻底给熏趴下了。在荒郊野外造个火原是很惬意的事情;如今大伙蜗居在一处,却不大合式。对了,没给老爷子烧个Ipad? 还有一样流行的我就不提了,免得冲撞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