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左传》人物事略43:吴夫差——先自败也 -- 桥上
夷言同雅言各自不同,再次说明上古音拟构之不可信。
《哀十三年传》:
吴人将以公见晋侯,子服景伯对使者曰:“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shèng),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吴人乃止。既而悔之,将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后于鲁矣,将以二乘(shèng)与六人从,迟速唯命。”遂囚以还。及户牖,谓大宰曰:“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大宰嚭言于王曰:“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乃归景伯。((p 1678)(12130402))(132)
我的粗译:
“黄池”盟会完毕,吴人准备带我们“公”(鲁哀公)朝见晋侯(晋定公),我们大夫子服景伯(子服何)就对他们使者说:“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伯合诸侯,则侯帅子、男以见于伯。自王以下,朝聘玉帛不同;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以为伯也。今诸侯会,而君将以寡君见晋君,则晋成为伯矣,敝邑将改职贡: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而如邾以事晋。且执事以伯召诸侯,而以侯终之,何利之有焉?(要是“王”召集诸侯,那得“伯”领着“侯”和“牧”去朝见“王”。要是“伯”召集诸侯,就得“侯”领着“子”和“男”去朝见“伯”。从“王”往下,朝见和互访的礼品也都不同。所以我们这小地方为吴国提供的服务和向吴国进献的物品,都比给晋国的更多,没哪方面比不上,就因为把您那里当我们的“伯”。现在各家诸侯集会,主上竟要带敝国主上去朝见晋国主上,那晋国就成我们的“伯”了,我们这小地方只能改变原先服务和进献的对象。现在我们鲁国向吴国提供的兵力是八百乘,要我们成了“侯”率领下的“子”或“男”,那为吴国提供的兵力就会改成邾国的一半,向晋国提供的会变成和邾国一样。而且您那里的执事以“伯”的名义召集了各家诸侯,临了却改成“侯”,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吴人就算了。
不过他们马上后悔了,准备把景伯(子服景伯,子服何)抓起来。景伯就告诉他们:“何(子服景伯,子服何)也立后于鲁矣,将以二乘与六人从,迟速唯命。(我“何”已经在鲁国立下继承人了。准备带两辆车六个人跟你们走,随你们便。)”,于是把他扣住带走。
一路到了“户牖”,景伯对他们大宰(伯嚭)说:“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季辛而毕,何(子服何,子服景伯)世有职焉,自襄(鲁襄公)以来,未之改也。若不会,祝宗将曰‘吴实然’,且谓鲁不共,而执其贱者七人,何损焉?(我们鲁国将在十月的“上辛”日祭祀上帝和先王,到“季辛”日结束,我“何”从祖上到我一直参与这事,自我们襄公以来,都没变过。要这次不能到场,我们祝宗一定会说“是吴人造成的”。而且您这里认为鲁国不恭顺,却只扣押了七个小人物,有什么意思呢?)”,大宰嚭(伯嚭)就向他们“王”(吴王夫差)建议:“无损于鲁,而只为名,不如归之。(对鲁国没太大影响,只为听着好听,还不如放了他。)”,于是把景伯放了回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王合诸侯,则伯帅侯牧以见于王”曰:
杜《注》:“伯,王官伯;侯牧,方伯。”伯即诸侯之长,僖二十八年《传》“王策命晋侯为侯伯”是也。
杨伯峻先生注“故敝邑之职贡于吴,有丰于晋,无不及焉”曰:
自夫差崛起,晋霸益衰,鲁以齐故事吴。
杨伯峻先生注“鲁赋于吴八百乘,若为子、男,则将半邾以属于吴”曰:
上文云“侯帅子、男以见于伯”,今若吴率鲁见于晋,是鲁为子、男矣。若鲁为子、男,则将以三百乘之所赋者贡吴。七年《传》云“邾赋六百乘”,半邾是三百乘也。
杨伯峻先生注“鲁将以十月上辛有事于上帝、先王”曰:
《述闻》引王念孙说,谓“先王”当从桓五年孔《疏》引作“先公”。鲁固无祭先王之礼,然景伯纯作谎言,云祭“先王”,则吴之祖亦受祭,可以恐吴。《家语?辩物篇》亦作“先王”,足知非误字。孔《疏》俱作“先公”,盖以当时典礼绳之。知其为虚言,而又校以当时典礼,是知二五而不知一十也。
杨伯峻先生注“何世有职焉,自襄以来,未之改也”曰:
孔《疏》云:“祭礼终朝而毕,无上辛尽于季辛之事,景伯以吴信鬼,皆虚言以恐吴耳。”襄谓鲁襄公,据杜氏《世族谱》,子服氏出自孟氏,襄二十三年有孟椒,椒生昭伯-回,回生景伯-何,则子服氏之共祭事,在鲁襄之世,迄于此时犹世世袭职。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20.48,北纬31.25(木渎遗址,春秋晚期大城遗址。阖闾以后)。
“晋”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邾”——“绎”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户牖”(杨注:户牖,今河南-兰考县东北。),推测位置为:东经114.93,北纬35.03(东明县-焦园乡)。
《哀十三年传》:
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曰:“佩玉繠兮,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对曰:“粱则无矣,麤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则诺。”((p 1679)(12130403))(132)
我的粗译:
撤退前,吴国的申叔仪曾向我们公孙有山家讨要粮食,他唱道:“佩玉繠兮,余无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佩玉垂垂啊,我没地方系它;美酒一大碗啊,我和那糟老头只能干看着。)”,得到了回唱:“粱则无矣,麤则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则诺。(小米没了啊,谷子还差不离;您要登上首山喊声“就次的吧”,那没问题。)”。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吴-申叔仪乞粮于公孙有山氏”曰:
杜《注》:“申叔仪,吴大夫;公孙有山,鲁大夫,旧相识。”马宗琏《补注》引王符曰:“有山氏,鲁公族,姬姓。”(《潜夫论?志氏姓》于鲁未言有山氏,未审马氏何据。然《姓考》云:“有山,鲁大夫采邑,因氏。”)
杨伯峻先生注“佩玉繠兮”曰:
繠音锐上声,下垂貌。言有佩玉而无系着处。
杨伯峻先生注“旨酒一盛兮”曰:
盛即盛器,一盛犹一杯,说见《述闻》。
杨伯峻先生注“余与褐之父睨之”曰:
褐,贱者之服。褐之父,着褐之老翁。睨,邪视也。此以“系”、“睨”为韵。义在下句,言虽有甜酒一杯,我与老翁仅邪视而不得饮也。
杨伯峻先生注“粱则无矣”曰:
粱,精细小米,古以稻粱、膏粱并称。
杨伯峻先生注“麤则有之”曰:
麤同粗,谓麤粝、粗糙,与精细相反,此与粱相对。粱为细粮,麤为粗粮。
杨伯峻先生注“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则诺”曰:
《越绝书?计倪内经》分货为十等,甲乙为高等货,庚为下等货,癸更下。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20.48,北纬31.25(木渎遗址,春秋晚期大城遗址。阖闾以后)。
“首山”(杨注:河南-襄城县南五里有首山,不知是此首山不。),推测位置为:东经113.51,北纬33.79(襄城南五里首山头)。
《哀十三年传》:
王欲伐宋,杀其丈夫而囚其妇人。大宰嚭曰:“可胜也,而弗能居也。”乃归。((p 1679)(12130404))(132)
我的粗译:
半路上,那位“王”(吴王夫差)又准备进攻宋国,打算杀掉那里的男子,把妇女都抓回去,但大宰嚭(伯嚭)告诉他说:“可胜也,而弗能居也。(虽然能打下来,但站不住。)”,就还是撤走了。
一些补充:
“宋”——“商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60,北纬34.38(宋国,商丘-老南关。有遗址,西3050,南1100以上,北1400。东周)。
《哀十三年传》:
冬,吴及越平。((p 1679)(12130501))(132)
我的粗译:
这年冬天,吴国和越国讲了和。
一些补充:
“越”——“於越”推测位置为:东经120.57,北纬30.00(绍兴-府山,哀五年——越句践七年建都于此)。
《哀十七年传》:
三月,越子伐吴,吴子禦之笠泽,夹水而陈。越子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噪而进;吴师分以御之。越子以三军潜涉,当吴中军而鼓之,吴师大乱,遂败之。((p 1707)(12170201))(132)
我的粗译:
过了四年,到我们哀公十七年(公元前四七八年,周敬王四十二年,晋定公三十四年,楚惠王十一年,吴夫差十八年,越句践十九年),三月,越子(越句践)率兵进攻吴国,吴子(吴王夫差)率兵开到“笠泽”抵抗。双方夹水列阵。越子在左右两翼组织小部队,趁夜晚忽左忽右,擂鼓大叫佯攻;吴军分兵防守。结果越子指挥三军悄悄渡河,正对着吴军中军,黑暗里突然擂鼓进攻,吴军大乱,就这么击败了吴军。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越子为左右句卒”曰:
杜《注》:“句卒,句伍相著,别为左右屯。”句音沟。
杨伯峻先生注“越子以三军潜涉”曰:
潜涉可有二义,一为游水,《说文》所谓“潜行水中也”,《韩非子?十过篇》记智伯事,“臣请试潜行”即此义。一谓今之偷渡,仍用舟船。二义皆可通。以情理度之,后说较安。
杨伯峻先生注“当吴中军而鼓之”曰:
越以三军攻吴一军,则左右句卒乃乱吴军之偏师。
“越”——“於越”推测位置为:东经120.57,北纬30.00(绍兴-府山,哀五年——越句践七年建都于此)。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20.48,北纬31.25(木渎遗址,春秋晚期大城遗址。阖闾以后)。
“笠泽”(杨注:旧以笠泽为太湖,然太湖周六百八十余里,跨江苏、浙江两省,不得夹水而阵也。唐-陆广微《吴地记》谓松江一名笠泽,春秋时吴王禦越于此。以今吴淞江为笠泽,较为合理。太湖诸水以松江为最大。),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20.7,北纬31.1(吴淞江源,松陵镇南一带)。
下面是两幅越子伐吴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哀十九年传》:
十九年春,越人侵楚,以误吴也。夏,楚-公子庆、公孙宽追越师,至冥,不及,乃还。((p 1714)(12190101))(132)
我的粗译:
两年后,我们哀公十九年(公元前四七六年,周敬王四十四年,晋定公三十六年,楚惠王十三年,吴夫差二十年,越句践二十一年),春天,越人又派部队去进犯楚国,以此误导吴人。这年夏天,楚国的公子庆和公孙宽率领部队追击越军,一直追到了“冥”,没追上,只好撤了回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以误吴也”曰:
杜《注》:“误吴使不为备。”《吴世家》谓此年“句践复伐吴,与《传》及《越世家》皆不合,不知何据。”
杨伯峻先生注“不及”曰:
越侵楚之原意仅在“误吴”,故其退速。
“楚”——“荆”——“鄀”推测位置为:东经112.38,北纬31.46(下鄀,钟祥-胡集镇东罗山遗址,鄀郢:庄二十至庄三十,定六年后)。
“冥”(杨注:杜《注》:“冥,越地。”据顾祖禹《方舆纪要》,冥地盖在苦岭关(在今安徽-广德县东南七十里)与泗安镇(即今浙江-长兴县西南之泗安镇)之间。),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9.6,北纬30.8(苦岭关与泗安镇之间)。
《哀二十年传》:
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不改,必亡。”弗听。出居于艾,遂适楚。闻越将伐吴,冬,请归平越,遂归。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吴人杀之。((p 1715)(12200201))(132)
我的粗译:
下一年,我们哀公二十年(公元前四七五年,周元王元年,晋定公三十七年,楚惠王十四年,吴夫差二十一年,越句践二十二年),吴国有位公子庆忌屡次向吴子(吴王夫差)进谏,告诉他:“不改,必亡。(再要不变,肯定完蛋。)”,但他不肯听。公子庆忌就住到了“艾”,随后前往楚国。
在那里公子庆忌听说越人要来进攻吴国,这年冬天,他提出要回去想办法和越人讲和,于是回到吴国,打算除掉一些不忠者,以此取悦越人,但吴人杀了他。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吴-公子庆忌骤谏吴子”曰:
梁履绳《补释》引汪绳祖说,谓庆忌他书并称王子庆忌,其为吴王-僚子无疑,而杜氏《谱》列公子庆忌于公子党(见襄十三年《传》)、公子苦雂(见昭二十一年《传》)、王孙弥庸(见哀十三年《传》)之后,而皆以为杂人云云。余疑吴或有二庆忌,或同一庆忌,战国以后传说互异,如鲁之曹刿,战国皆以为劫齐桓公者。《吕氏春秋?忠廉篇》与《吴越春秋》皆以庆忌为吴王-阖庐时人,为要离所杀。《吴越春秋》所叙尤诡怪,不足信。服虔云:“骤,数也。”
杨伯峻先生注“欲除不忠者以说于越”曰:
庆忌返故国,欲除不忠于吴者以求与越構和。不忠者,疑指太宰嚭之流,受越贿且谄媚夫差者,越恃之而伐吴。
杨伯峻先生注“吴人杀之”曰:
杀庆忌。杜《注》:“言其不量力。”
“艾”(杨注:杜《注》:“艾,吴邑。豫章有艾县。”《方舆纪要》谓艾即今江西-修水县西百里之龙冈坪。),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26,北纬29.02(龙岗坪)。
《哀二十年传》:
十一月,越围吴。赵孟降于丧食。楚隆曰:“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赵孟曰:“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楚隆曰:“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赵孟曰:“可乎?”隆曰:“请尝之。”乃往,先造于越军,曰:“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许之。告于吴王曰:“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得承齊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王拜稽首曰:“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与之一箪珠,使问赵孟,曰:“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王曰:“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何以得为君子?”对曰:“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王曰:“宜哉!”((p 1716)(12200301))(132)
我的粗译:
这年十一月,越人又去进攻,包围了“吴”,晋国的卿赵孟(赵襄子,无恤,赵无恤)听说此事,在为自己父亲(赵简子,赵鞅,志父)服“三年之丧”的基础上,又减损了自家饮食。
他的家臣楚隆(隆)就问:“三年之丧,亲昵之极也,主又降之,无乃有故乎?(您已经在服三年之丧,为最亲近的亲人才会如此,现在“主”您又减少饮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呢?)”,赵孟就告诉他:“黄池之役,先主(赵简子,赵鞅,志父)与吴王(吴王夫差)有质,曰:‘好恶同之。’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非晋之所能及也,吾是以为降。(黄池那次盟会,咱前面的“主”和吴王曾经发誓,要“好恶同之。”,现在越人包围了“吴”,我这个继承者也想追随咱前面“主”的意愿,但我们“晋”实在够不着,我只能减少饮食了。)”。
然后楚隆提议:“若使吴王知之,若何?(要是让吴王明白您的心意,怎样?)”,赵孟问:“可乎?(能行吗?)”,隆说:“请尝之。(让我试试吧。)”。于是他就出发了。
楚隆先到达包围“吴”的越军军中,告诉他们:“吴犯间上国多矣,闻君亲讨焉,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唯恐君志之不从,请入视之。(“吴”屡次挑衅上国实在太过分了,听说主上亲自来问罪,诸夏之人莫不欣喜,就怕主上灭不了他们,请让我进去瞧瞧。)”,越人答应了。
他见到吴王(吴王夫差),先报告说:“寡君之老无恤(赵无恤,赵襄子,赵孟)使陪臣隆,敢展谢其不共:黄池之役,君之先臣志父(赵简子,赵鞅)得承齊盟,曰‘好恶同之’。今君在难,无恤不敢惮劳。非晋国之所能及也,使陪臣敢展布之。(敝国主上的国老无恤指派陪臣“隆”前来,替他表达崇敬之意:当初黄池那次,主上已故的臣下“志父”参与了庄重的盟誓,大家发誓要“好恶同之”,现在主上有了麻烦,“无恤”虽不怕辛苦,但毕竟不是我们晋国能够得着的,只好让我这个陪臣前来致歉。)”。听说这话,那位“王”(吴王夫差)趴下磕头说:“寡人不佞,不能事越,以为大夫忧,拜命之辱。(寡人不够机灵,没能侍奉好越国,让您家那位大夫操心了,我这里拜谢他让您来关心。)”。然后,他拿出一匣珍珠,让楚隆向赵孟致意,接着说道:“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这回句践惦着活活折磨寡人,寡人想死都不容易了。)”。
于是“王”问:“溺人必笑,吾将有问也。史黯(黯,蔡史墨)何以得为君子?(淹死的人都是笑着的,我现在也想问您:那个“史黯”凭什么成为贵族?)”,楚隆答:“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那个“黯”在朝廷上不招人讨厌,回到家也不会传出流言蜚语。)”,“王”感叹:“宜哉!(果然啊!)”。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赵孟降于丧食”曰:
杜《注》:“赵孟,襄子-无恤,时有父简子之丧。”简子-赵鞅当死于此年,无恤继承卿位。在父丧中,古礼,食品必须减杀,今因吴被围,有灭亡之势,而己不能救助,又降等于丧父之食。
杜预《注》“楚隆”云:“楚隆,襄子家臣。”
杜预《注》“黄池之役,先主与吴王有质”云:“黄池在十三年。先主,简子。质,盟信也。”
杜预《注》“今越围吴,嗣子不废旧业而敌之”云:“嗣子,襄子自谓。欲敌越救吴。”
杨伯峻先生注“乃往,先造于越军”曰:
吴已被越包围,入吴城必须经过越军,故隆先至越军。
杨伯峻先生注“寡君之老无恤使陪臣隆”曰:
吴王与晋侯匹敌,赵无恤?晋之正卿,故称“老”,楚隆又无恤之臣,故自称“陪臣”。——桥:据后《传》,无恤当在知伯之下。
杨伯峻先生注“敢展谢其不共”曰:
展,陈告也。谢,谢罪,今言道歉。
杜预《注》“与之一箪珠”云:“箪,小笥。”
杨伯峻先生于“句践将生忧寡人,寡人死之不得矣”之后注云:
谓己不得善终。以上吴王答楚隆使命之辞。以下王对隆之私言。
杨伯峻先生注“溺人必笑”曰:
梁履绳《补释》引《尚静斋经说》云:“此盖当时之谚,《吕氏春秋?大乐篇》云:‘溺者非不笑也。’高《注》引《传》曰:‘溺人必笑,虽笑不欢。’”
杜预《注》“吾将有问也”云:“以自喻所问不急,犹溺人不知所为而反笑。”
杨伯峻先生注“史黯何以得为君子?”曰:
史黯即史墨。杜《注》以为史墨曾预言不及四十年,吴当亡(见昭三十二年《传》),吴王因感而问。以楚隆答语推之,杜《注》未必确。
杨伯峻先生注“黯也进不见恶,退无谤言”曰:
进于朝廷,不为人所嫌恶。不仕时,无毁谤之者。
“黄池”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36,北纬34.96(封丘南坝台村)。
“晋”推测位置为:东经111.31,北纬35.62(成六年后,新田遗址,4000万平方米,在同一区域内有6座城址。春秋中期至战国早期)。
《哀二十一年传》:
二十一年夏五月,越人始来。((p 1717)(12210101))(132)
我的粗译:
再下一年,到我们哀公二十一年(公元前四七四年,周元王二年,晋出公元年,楚惠王十五年,吴夫差二十二年,越句践二十三年),夏五月,越人第一次来正式访问我们这里。
一些补充:
杜预《注》“越人始来”云:“越既胜吴,欲霸中国,始遣使适鲁。”
“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哀二十二年传》:
冬十一月丁卯,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辞曰:“孤老矣,焉能事君?”乃缢。越人以归。((p 1719)(12220201))(132)
我的粗译:
又下一年,我们哀公二十二年(公元前四七三年,周元王三年,晋出公二年,楚惠王十六年,吴夫差二十三年,越句践二十四年),冬十一月丁卯那天(杨注:丁卯,二十七日。),越国攻灭了吴国,提出让吴王(夫差)住到甬东去,吴王回复:“孤老矣,焉能事君?(孤已经老了,还怎能再侍奉主上。)”,于是上吊自杀。越人带了他尸首回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越灭吴,请使吴王居甬东”曰:
《会笺》云:“二十年,越围吴;二十二年灭吴,盖首尾三年也。《越语下》曰‘居军三年,吴师自溃’,《越世家》亦曰‘留围之三年’,与《左传》合。”
杨伯峻先生于“乃缢”之后注云:
事又见《吴语》、《吕氏春秋?適威篇》、《淮南子?道应训》、《吴世家》、《越世家》、《伍子胥传》、《越绝书》、《吴越春秋》、《说苑?正谏篇》等。《越世家》、《吕氏春秋?知化篇》、《越绝书》俱有吴王蒙面愧见子胥语。据《传》,自哀元年夫差败越于夫椒至此越灭吴,凡历二十二年,即哀元年伍员所谓“二十年之外,吴其为沼乎”;而依《越语》所叙,则自夫椒之役至吴亡,仅历十年,即《越语下》范蠡所谓“十年谋之”。两说不同,自当以《左传》为正。
杨伯峻先生注“越人以归”曰:
杜《注》:“以其尸归。”越灭吴后,吴地尽为越有,故二十七年越使舌庸来正邾、鲁之界,鲁哀公又尝以越伐鲁而去季氏,且竟出居于越。《孟子?离娄下》“曾子居武城,有越寇”,则越境与鲁相接矣。顾栋高《大事表?史记越句践世家与吴越春秋越绝书竹书纪年所书越事各不同论》可参看。
小狐《讀《繫年》臆札》所附《系年》通行释文《第二十章》:“越王勾踐克吳,越人因襲吳之與晉爲好。”
“甬东”(杨注:甬东,今浙江-定海县东之翁山。),推测位置为:东经122.19,北纬29.99(舟山-翁山)。
下面是吴王夫差铍的图片,出自《介绍几件銎铍》:
下面是吴王夫差铍铭文处的图片,出自《亮點展品》:
下面是吴王夫差剑的图片,出自《吴王夫差剑终归故里_唐寅书画重现宋时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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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一心想让吴国成为大国,成为霸主,不顾自己的底蕴不够,也不顾后方还有句践在盯着。他还想学华夏上国的作派,想成为“君子”,但怎么学也不像。到“溺人必笑”的时候,已经晚了。
阖闾破楚的这个业绩摆在那里,夫差要是不能做出同样成绩,一辈子都得活在这个阴影中,晋国都在拿他和阖闾比,就更别说伍子胥这个老臣了。仅仅击败越国并不足以超越,而且按照史籍的说法夫差并不是正选的太子,他就更需要作出成绩来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