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该死的中国佬 -- morri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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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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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如果这个标题让你觉得被冒犯到了,那我先表示道歉,至少不是我的本意。

文章的灵感是来自于一则加拿大全国大麻合法化的新闻,以及近几年来这些国家发生的种种怪诞。文章主旨不会偏离配图,就是你一边骂我是“该死的中国佬”,一边又无可奈何地买中国产品、用中国产品。真正的强者心态,不在乎你骂我什么,只看你敢对我做什么,大概电影《巴顿将军》那段可以做比较好的诠释:“狗娘养的敬狗娘养的”。

之前我在某网站上连载着,到了前天要连载第六篇时,发了四次被屏蔽退稿四次,我询问到底是文章中哪些内容有问题,均不给答复。既然这样,我就试试在西西河能不能连载了。如果管理员或其他人觉得本文不妥,那请尽早告知,我可以自行删除不再连载。

文章的一些细节大部分还是可以具体事例的,我尽可能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1

2048年10月的一天,安大略省渥太华市内的某处公寓,皮特和安德森相拥在床上。

今年比往年冷得晚些,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懒洋洋地洒了进来。皮特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搭在安德森的私处上,温暖柔软的感觉,让他想起早上卷的那支烟。眼睛朝墙角的眼动捕获仪眨了两下,雪白的墙面上显出一个大大的黑框,黑框中的字母“ChangHong”一闪而过,屏幕上正放映着本时段的新闻。他赶紧将眼珠向左上方转动了转动,黑框旁的音箱在眼动捕获仪的配合下,立刻以聚向方式将声波投入到皮特的耳中。

“还好,没吵醒安德森。”皮特手里还是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妈的,中国货!”皮特嘟哝了一声。

话音刚落,屏幕上弹出了一幅横向消息栏:“主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闭嘴,我只想看新闻!”皮特有点没好气。也许是声音大了点,温暖感在手中滑走了,“我没打算吵醒你,可这台电视太烦人了,我们能不能换一台?”

安德森半靠在枕头上,“皮特,亲爱的,这问题我们都争论了几个月,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可是,安德森,这台中国货让我感觉很不好,总好像有人在监视你一样。”

“得了吧,你以为现在这个该死的国家存在没有他妈的监视的地方?!上个月联邦政府又买了批海刚还是海康——管它呢——还不是中国货,保守党的几个议员信誓旦旦在电视上用他老公的名义担保,说所有的软硬件都经过检查,绝无后门。你信么?还有,前几天中国总部给公司派了个技术总监,那胖子有个超级搞笑的名字——吉欧洲,指着我的鼻子说,‘中国人如果想监视你们,农业卫星比摄像头更好用’,气得我真想踢他屁股。自由党那些废物,要不是……”安德森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电视机内置的行为分析仪悄无声息地切换了运行模式: “昨天,巴伦·特朗普和切尔西·克林顿进行了第二次的电视辩论,民调结果显示,切尔西·克林顿略领先于巴伦·特朗普……”安德森被电视的声音吸引了过去,皮特倒有点无精打采漠不关心。

“这个老巫婆,性变态,臭不要脸!”安德森有点怒不可遏。

“安德森,省点力气吧。”

“不!周末休息的时候我还会去美国大使馆抗议的。她可以离婚,也可以结婚,可不能娶了卡门后还和马克做爱,太恶心了,还是三个人一起。你看,西西河上连照片都有。”安德森边说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柔性全屏幕腕带,往左一递。

此时皮特正扭身去床边,手伸进床脚,拿起一筒新的卷纸,撕下卷纸上印着“HongTaShan”的塑料包装,心里又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中国佬”。在床头柜上的袋里捞起几条干草搁在纸上,用舌尖濡湿了卷纸的一边,左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熟练地搓了一搓,点着了火,递给安德森。又如法炮制地点了第二根,轻吐一口气,“我说,也只有这玩意才可以不用忍受中国佬。我喜欢切尔西,可我更喜欢巴伦当选。”

“为什么?巴伦可是个直男癌!”安德森有点奇怪。

“咱们楼下铺子的租金可不便宜,要是南面不多来点人,恐怕明年得把铺子退了。也不知道这样的话,周先生还退不退押金。”

“喂——”安德森用手肘推了推皮特,“话说,你在周先生面前可别一口一个‘中国佬’了。听他说,他找到了个爷爷辈有亲戚关系的中国人,想移民中国,但上周没批下来。要是能移民成功,他儿子读大学的学费就省一半。你平时口无遮拦的,就怕租金要涨。”

“这我知道,这些中国佬不就是要个面子么。不过,我对周先生倒是印象不错,咱铺子的名字还是他帮忙取的,要不是他谁会想到‘Qing Dynasty’这名。”

安德森似乎深思了一会,突然冒出一句,“皮特,答应我,铺子里的粉你少掺滑石粉进去了,吸多了真的是会死人的!”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皮特娇嗔着往安德森的胸膛上挤靠上去。安德森准备低头伸嘴。

窗外传来一阵很大的扩音器声:“我,法赫德,承诺,如果我当选,整个城市都将施行教法……”随后又传来很喧嚣的“阿拉,阿拉”的阵阵回应。

“这些混蛋!”安德森咒骂着推开了皮特,他想起5点还得去趟自由党的党部,而之前的3点要去杰西卡那。“这小骚货,她要不说,我都没想起来她就是本科一起上伦理课的詹姆斯。”打心底泛起的一丝淫笑,在安德森的脸上转瞬即逝。

他对着床穿起衣服,“皮特,我3点要去自由党的党部。”

“怎么,他们把时间提前了?你昨天还说是5点,晚点走也没关系吧。”皮特扭动着上身。

“嗯……”安德森不置可否,衣服却已着好。

“那你下楼的时候小心那个默罕默德,上次他看我的眼神很凶。还有,到了党部,叫那些人别再提法案抵制‘华为’了,要不是它的防狼功能,晚上我还真不敢出门。先对窗外的事情想想办法吧!”

“放心。”安德森吻了一下皮特,行色匆匆。

皮特见安德森下了楼,翻身从床下抽出一部微型电脑(一部中国佬给他定制的微型电脑),看到了熟悉的破解界面,用安德森的AppleID登录进入,共享了他的位置。十多分钟后,皮特将脸埋进了双手,泪珠从指缝间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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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2)

安德森扣上衬衣顶端的纽扣,吹着口哨,拦了辆出租车。“自由党总部。”出租车喷出一口黑烟,在一阵热闹的印度音乐中急弛出去。

“喔,喔,稳着点,不用那么着急。”安德森抓紧了扶手。

“先生,我开车灰常灰常的安全。”司机一口的咖喱味,“去自由党的党部?”

“嗯,5点前到就行……小心!”紧抓扶手的右手手心全是汗。

司机点了一脚刹车,擦着左后侧的威马进入自动驾驶车道,车身将将转正之时,把开关切换到汽油档,同时狠狠地踩下油门,大滴的汽油颗粒吞噬着空气,“嘭”的一声轰出排气管,吐出一条火舌,一片黑雾无情地遮住威马的轮廓灯,方向盘被拧到最右,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再次回到刚才的车道,身后“克莱斯勒”暴怒起一阵喇叭声。

远处,交通管理局的系统亮起一串红灯,急促的电话铃声不停地敲打着局长乔治的办公桌。乔治趿着鞋,“什么?系统又报警?!”左拳恶砸在桌上,“问过汪工程师没有?什么,‘蝴蝶效应’?告诉他,如果他们不把合肥那套最好的系统给我们升级上,就让他们滚蛋!别我和说必须用他们的硬件,让‘龙芯’见鬼去吧!”乔治最后几乎以咆哮的方式挂断了电话。他边踱边解下睡袍,再次躺回到机器人的怀抱,“你要是真人那该多好!”

“局长大人,真人也未必有我这么正宗的日本风情嘛~~”机器人IPTD-909手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也是……”乔治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出租车上,安德森使劲地解开了上排衬衣纽扣,“慢一点,我命令你!把音乐换成电台。”

“萌白,先生!”司机把开关切换到电动档。

“Such a nasty woman,A-L-S-O(如此肮脏的女人,还是)。”电台还在重播着昨天美国大选电视辩论,“我相信,没有比我更能让美国复兴。我的父亲,唐·特朗普,当年就在这里对抗着这妇人的家族及其背后的叛国者。他在总统位上6年,让中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的意思是极大的代价,连盟国都要为我们的航母付钱。在我父亲去世前,失业率是最低的,股市是最高的,所有的美国人都从股市上赚了钱,我说的是所有的美国人。我从我父亲身上继承了很强的领导能力,特朗普的企业遍布全美。我在这里可以承诺,我如果当选:一、公布特朗普家族过去25年内所有的税务报表,我说的是整个特朗普家族,包括姐姐伊万卡的;二、实施庞大的减税政策,开放核聚变应用项目,让所有美国人都有闲钱投入进去,能赚到钱;三、将美联储置于财政部的管理之下,相信我,国会会同意该法案的,我和好多参议员都有很好的沟通,他们都是nice people(英语原文是people,不是guys),禁止国内美元和人民币的自由兑换,暂时停止中国工商银行等中国的银行许可证。我还要让墨西哥……”

“关了吧。”安德森没好气地说,脑中那双小手还在挥舞着。“和他那爹还不是一个样!”安德森忿忿不平道。

“你这辆车有环保证?我记得去年市议会的法案决定停止发放混合动力证了。”

“先生,我有五个小孩要养啊,五个。”司机怕说不清楚,左手激动地挥舞起来,右手高高张开五根手指。

“我没说要举报你,把手放回方向盘吧。”安德森有点后悔刚才那句话,“小孩多大了?”

司机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光芒,“我第一个妻子给我生了两个,第二个妻子生了三个,我还打算让第三个妻子给我生两个……”

“你是……”

“感谢阿拉,我的四个妻子相互间相处得很好。我以前是信印度教的,种姓太低,娶不到女人。”司机从车门边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安德森,“我的大女儿快成家了,小女儿准备上小学。政府的补贴才够吃饭。小学太差了,我想存点钱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安德森沉默不语,车内的空气有点闷。

“先生,你去党部是开会?”

“大佬们的会。”

司机的话匣一下子拉开了:“先生,你还不知道吧,我前段时间载过托马斯先生。本来这么高地位的人我哪有机会认识?早几个月,自由党搞党内竞选,我家门口都有人来贴托马斯先生的海报,还问我要不要入自由党。”司机似乎还沉浸在那时的兴奋之中,安德森则悄悄按下了他在“淘宝”上网购的NewWoman牌录音笔。

“我热烈地向托马斯先生打招呼,他很有礼貌地向我回礼,就是他老婆有点生分,爱答不理的……”

“他妻子?”

“是的,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老婆是个美人,就算是戴着墨镜也没问题的。做大人物真好呀,老婆都这么漂亮,不像我,四个老婆没一个中看的……”

安德森强行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时候来加拿大的?”

“哦,有十一、二年了,先生。三老婆和我先过来,然后我把一家子都接过来了。”

“我还可以再看一下你的全家福吗?”

“没问题,先生。给——”

安德森盯着照片,以不同频率眨着眼睛,隐形镜片将照片发了出去,安德森有个死党在移民局工作。没多久,他的嘴角露出片刻诡谲的笑容。

“你是不是和达曼德·纳伊特别熟?”

“是啊……不是,只见过一面。”

“别紧张,我不会去举报你。我和达曼德·纳伊很熟,我知道他介绍了不少朋友来加拿大。”

司机稍微放松了一点,“先生,您真的什么都不会去做?我只是想赚点钱能让女儿上个好点的学校。”

“看着我的眼睛,我以我妻子的名义向你发誓。”这样的场景不知排练过多少次,训练过多少次,有时连安德森自己都相信自己是十分真诚的。他很满意,司机的正面照拍得非常清楚,包括他放在车门旁的酒瓶。“听着,拉哈尔——呃——你的工作者上是这个名字吧,我们自由党和保守党不一样,我们愿意帮助像你这样的人,而且我们已经帮助了很多你这样的人。如果你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拉哈尔的眼中闪着泪花,说话都有点断断续续,“先生,您真是好人。哦,到了,您不用给钱了。”

“不不不,我一定要给。17块2是嘛。这样吧,拉哈尔,这里是20块,你找我一块,剩下的你留着。”

“这怎么可以。”

“就这么定了,我命令你。”安德森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一块钱,背过身后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夹着钱的一角,再拿出一张纸巾仔细地叠住,慢慢地将它滑进公文包的内侧袋中。他扭头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笑容:“拉哈尔,记得给我电话。”

出租车“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街上又满是欢闹的印度音乐。

通宝推:李根,
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3)

安德森有点无聊,党部刚迁了新址,他到的时候,几个看起来像中美洲长相的工人,正不紧不慢地完成最后那点装修清扫活计。办公室内的家具还散落在大厅里,几副晚上开会用的桌椅兀自杵在地上,供应商运来的长虹牌大型激光投视电视机的包装箱都没拆,斜拉拉地靠着立柱,除了吊顶上那些佛山照明漫射灯片告诉这里是通着电外,其它的物件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兴许是之前这一路惊魂,渗着汗液的衬衣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此刻天空想必是该由殷红转向清灰,太阳正将今天最后的热量赠予这片城市,安德森紧了紧衣服,往墙边的空调控制器迈了过去。

“Open(开机)。”

控制器传来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话,唯一能依稀识别出来的词,是似曾相识经常从吉欧洲口里冒出的汉语——“权限”。他望着控制器上Honeywell的商标轻叹了一声。

“抱歉抱歉,空调的控制系统刚调试完,还没能开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个黑头发的人,他伸出右手,“我叫沈国培,空调厂家的工程师,请问您是?”

安德森握了握手,“施密特,安德森·施密特。自由党行动委员会秘书。”安德森上下打量着这位工程师,比他低半头,三十岁上下,短平头,镜片很厚,单眼皮和浮肿的眼袋在镜片之下疲态尽显,胡子应该刚刮过,双颌的皮肤泛青且干涩,明显没用过须后水,安德森抽了抽鼻子。鼻梁和颧骨都不高,偏白的厚嘴唇上还有个裂口,安德森看他舔了下嘴唇。略显臃肿的红格子套头衫里看得出来是精干的身板,刚才握手的力道很足。和安德森相比,他的站姿有点呆板,手中拿的那块板吸引了安德森的注意。

“这是?”

“哦,空调系统的调试母机。我再做一下测试就好了。空调一会就能使用,稍等。”

沈国培在母机侧面按了按,空中悬浮出一套键盘的全息影像,只见他的十一根手指在键盘影像中不停地操作,眼镜片上滚动起字符来,胼指旁的小拇指专司键盘上的功能键。安德森看得有点入神。

沈国培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抬了抬左手,尴尬又腼腆地笑了笑,“这应该是我唯一要感激父母的地方。”说话的间歇,他停了停,看着控制器上的两个状态灯交错闪烁了几下,镜片上的字符静止不动了,“施密特先生,空调可以使用了,因为还未交付验收,目前您只能以试运行的方式启动空调。我启动中控后您就可以操作。”沈国培礼貌地示意了一下,走去空调控制室。

一会,安德森听到控制器传来了带魁北克口音的英语自检启动声。“开机,舒适。”安德森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安德森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此时皮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亲爱的,你离开我都超过8个小时了,也不给我回个话,担心死我了。”眼睛仍未离开电视。

“今天是特别会议,我到的时候主席就要求所有的人在开会期间关闭通讯设备。”

“托马斯不是向来晚到的嘛,今天他还比你早呀?”皮特扭头给安德森一个神秘又调皮的笑容。

“嗯。不说这个了,你在看什么?”

“快来快来,现在正好要到精彩部分。”

画面中,远处舷窗上圆形的暗色块点缀在一大片乳白色的背景上,一名身着天蓝色短袖衬衣、胸口绣着五星红旗的中国女航天员,从操作台上取下一包固定住的透明包装,“这是随宇宙货运飞船送到太空的鸡肉块,在地面上,鸡块已经过处理……”电视机的内置软件将汉语翻译后,自动在画面下方显示出字幕。“在科学家的努力下,天宫六号国际空间站上培育出来的无土花生比天宫五号的更好吃,和地面种植的相比,可能还不够那么脆。不过我相信,就在不远的未来,我们航天员也能吃到和在地面生长一样可口的花生。植物在太空的微重力环境下,失去了在地面生长时的重力指引,土壤的微环境也会影响根系的吸收,所以我国科学家对花生进行了基因改良,并发明设计出了一套独特的太空育房系统,某些情况下,花生生长发育得比地面更好……”镜头切换到太空育房:苗木枝茎粗壮,对生的叶片一片勃勃生机,根瘤被包裹在充满悬浮乳液颗粒的容器中,饱满欲裂,镜头又切回航天员。

“你看,我手中的花生比在地面生长出来的要大1/3左右,打开壳后,花生衣的红色特别鲜艳。我所在的操作台有负压系统,所以……”对着航天员手掌的局部镜头里,航天员用手轻轻一捻,花生衣被吸入到一根管道中,花生仁如温玉一般晶莹。

“除了我们日常的排泄物有专用的系统进行回收外,我们这套负压系统可以对太空舱中的细小有机物杂物和颗粒进行回收,做到物质再循环利用,同时还能净化空气。在另外一个空气浴舱室,我们可以在那里洗澡,通过专用的喷头释放出含沐浴露的水雾,清洁和润滑皮肤,废水废雾再由净化系统回收……”画面中显示了5秒钟的空气浴舱室。

“空气浴舱室我们会在下次的节目中介绍,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今天的主题——在太空中做饭。在这里插一句,我们今天的直播支持全景模式,观众朋友们如果有全景眼镜的话,戴上观看可以获得更直观的感受。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我们中国有四大菜系,其中之一就是川菜……”

“张,你说了这么多,我已经饿了,我只关心:什么时候开始做,什么时候可以吃?”画面一旁出现了一个西方人的身影,用汉语说着,上身红白相间的T恤,T恤的袖管处绣有枫叶标志,下身灰色运动裤,边飘边向镜头打招呼,接近操作台后,腰带扣上附近的固定环,双脚踩入微磁太空靴;屏幕内的小画面中,一名中国男宇航员坐在操作面板前挥着手。

“看过我们上期节目的观众一定知道,这位是伊恩·罗克韦尔,加拿大航天员,正在控制室的是魏其祥,中国航天员。”

“大家好。”其他两位航天员向观众打过招呼。

“罗克韦尔,我知道你最喜欢吃川菜,那好吃的川菜有什么特点?”

“辣,很辣,麻,很麻。还有,川菜很香。”

“你只答对了一半,川菜特别讲究火候。你在成都的小馆子点宫保鸡丁,看那些师傅们炒菜,如果油锅不旺,翻锅的时候不见火,你是不是会觉得不好吃,麻辣味只是浮在鸡肉的表面?”

“那是呀。成都大大小小的宫保鸡丁我都尝过:鸡肉腌的时间不能太长太短,短了不入味,长了肉质太柴;花生米要烘干去衣;一开始爆辣椒和花椒的火不能太旺,等出味了就必须要大火爆得锅里的油开始滚泡,‘噼里啪啦’地爆香葱姜蒜,‘刺啦’地倒进鸡肉块,‘叮叮当当’地用勺子快速翻炒均匀,边炒边放莴笋、青椒和红辣椒段,‘嗖’地一下抓一把花生米投进去,马上要用手腕翻锅,边翻边用勺子炒;最关键的一步,翻锅的时候一定要见火,腌过调味料的鸡肉混入了麻辣味,松软多汁,这股鲜汁从鸡肉的纹理间汩汩滑出,包裹住花生米,火一烧,鸡肉表面收紧,鲜汁被锁在鸡肉中,花生仁表面的鲜汁变得黏稠略带焦味,莴笋段外酥里脆,肉鲜味、麻辣味、莴笋清甜味,层次感十足。好了,不说下去了,我越说越饿。”

“不愧是在成都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中国通’!罗克韦尔,那我问你,在太空的微重力环境下,怎么炒菜,怎么翻锅?另外,太空舱是不能见明火的,没有明火的情况下怎么把菜做得像地面一样香?”

“这你可难倒我了。”

“你看,这是我国科学家研究发明出来的太空炒锅。这台炒锅,不需要外加热源,它自身包括了微波炉、烤炉、热空气循环等功能,最重要的就是这里的喷嘴设计,可以以微米级的直径将油以雾的形式喷射出来,依靠热空气循环功能,只需要很少的油就可以使油雾均匀覆盖到菜的表面。根据菜谱和各人口味,这台炒锅可以自动选择微波、烤或是热空气等单一或组合的加热方式,当然,喜欢烹饪的人也可以使用手动模式。你看,这个窗口是菜料口,按烹饪步骤把不同的食材放到不同的抽格里。考虑在太空环境,这台炒锅是定制的,鸡肉包装必须整个放进去,对,鸡肉就是这么放;这是在太空生长、加工后的花生仁和莴笋,我们放在这里;这个窗口是加佐料,对,这支佐料管这么塞;辣椒、花椒放这里,最后一个回收窗口。我知道罗克韦尔你早就等不及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做饭?”

“你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窝窝了哈!对了,不用再放糖噻?”

就见张丽萍放置完毕,合上炒锅,在锅盖的操作面板上撳了几个按钮,熟练地把炒锅往空中一抬,锅就悬浮在空中,然后听见噼噼啪啪的油爆声。

“张,你为什么要把锅悬浮在空中?”

“罗克韦尔,你忘了?我们是在太空,我刚才这么一抬,鸡肉就能均匀地布满锅内四处,这样可以使油雾更好地覆盖在鸡肉表面。”

“张,这是我的膝盖,请收下!”

皮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等着开锅盖的那刻。

“张,我好像咬到舌头了,实在太好吃了!”

“留一点给魏其祥,他现在在岗位上还走不开。

“在此,我代表天宫六号国际空间站所有在轨航天员,向所有默默付出的无名航天工作者致以诚挚的感谢,天宫六号国际空间站是中国航天实力的体现,也是全世界和平研究开发外太空的合作典范。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明天同一时刻,我们的直播要介绍空间站上的物质循环系统。”

皮特一挺身站在床上,“安德森,我们现在点份宫保鸡丁的外卖吧。”也是因为他太激动,此刻安德森正好靠着床背躺在床上,皮特一脚踩到安德森的右脚脚踝上,痛得他“嗷”地起来。

电视机无声无息地在屏幕上打出条横幅:主人,“淘宝”上现有同款太空炒锅,您要看看吗?双十一购买更优惠。

通宝推:北纬42度,李根,
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4)

皮特做了个手抓头发的动作,“安德森,我只想摆脱这些中国货!”

“皮特,你觉得我们做得到吗?你不是说要叫宫保鸡丁的外卖,那也是中国货,更别说送外卖过来的无人机,还是中国货,连你的亚马逊包裹,都是‘嗡嗡嗡’的大疆运来的。”安德森边瘸着腿,边在屋中疾走,狠狠地抓起脚柜上的玩偶,扯出腿边的标签,“这是我们最甜蜜的记忆,知道吗——中国制造!还有,你不是羡慕对面屋的那台全自动料理机么——美的,中国南部的一个公司!韩国佬的东西你要吗?‘贵得令人发指,杀了我吧’,你在商场中说的狠话,我还记得。你手上的伤疤怎么来的?我们把那台快爆炸的手机拿去门店,那个咪咪眼的经理满脸堆笑,就是不愿意承认是他们的问题,在我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你知道我听到他们在小声嘀咕什么?‘loser,思—密—达—’!”

“我不过是抱怨一下,你又何必……”皮特红着眼圈。

“对不起。”安德森过去轻抚着皮特的后背,“晚上的会很不顺利。托马斯他们收了克林顿基金会的捐款,准备推动给瓦尼耶那些人选举权的议案。”

皮特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托马斯他们的意思是,那些人迟早会有选举权,不如抢在穆正党前先卖个好。那个大佬发话了,明年自由党不能掉到第三。”

“你是说特鲁……”

“嘘……”安德森赶紧用右手按住皮特的嘴,“这事我没和你说过,明白吗?中国货轮不到我们烦,只要他们还要买我们的锂矿。”

宫保鸡丁吃得索然无味。

寒潮终于抵达。安德森合上公寓大门,路上冷清清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确认信息,竖起衣领,右腋夹着布条幅,耸着肩,往地铁站走去。

街上的金发女人越来越少。安德森还记得,也是这样的初冬,他、皮耶尔和威廉,找了个巷口,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皮耶尔从前胸口袋里捞出一根皱巴巴的“草”,三人围作一团,好不容易在寒风中点着了,皮耶尔吸了两口递给威廉,安德森在巷口把风。警察不常在这条街巡逻,倒是要留心对面那家花店的老板娘。安德森上半身斜倚在手饰店的墙柱,吸了一口还给皮耶尔。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乔安娜就会经过。

乔安娜和他一级,上物理课时碰见的。金棕色的长发不太卷,发根处带点黑色。五官很清秀:清澈的眼眸,蓝得干净;修长眉,眉梢跨过眼眶后小小地垂着;层次分明的双眼皮,半曲的睫毛,不宽不窄的眼角,微笑起来有少许鱼尾;鼻梁不是特别高的那种,鼻翼很内敛,鼻尖带翘,微微几粒浅浅的雀斑;唇峰平缓,不厚不薄的嫩红上唇和湿润姻红的下唇,半遮起微笑着的皓齿。安德森似乎未见过乔安娜开怀大笑过,印象中永远都是那种——被初春晨日轻抚的草叶上,晶莹闪烁的露珠快滑落至地面、扫过眼前的那丝银辉,草尖弹起细屑般的水雾缓缓升华进了空中——对,就是这样。

打7岁开始,安德森的心就在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变冷了,5年后,硬得像块岩石。

乔安娜一身深灰色的过膝风衣,浅黑色的连裤线袜,半高的深棕色羊皮鞋。她的胸部不高,也无意掩饰,丝质的衬衣轻搭着,露出领口滑润白皙的脖子;不像同龄的其他女生,多半用胸衣使劲地挤道沟出来,故作矜持般半粘第二颗扣子,好让男生用眼睛揩油。此时的安德森装着凝视右前方的花店,眼角余光中的乔安娜由远及近,更近了,安德森假装要低头,瞥到了她。她放缓步速,半扭头,嘴角轻轻上扬,眼角稍微眯了点,冲安德森笑了一下。正好身后吹来阵风,带起了她的头发,清澈的眼神在发丝间朦胧了起来,发梢在碎花围巾上轻舞。安德森赶紧故显惊讶地还了一笑。微突起风衣的小巧臀部,在不紧不徐的“笃笃”声中渐渐地远了。皮耶尔和威廉总会在这个时候很不识趣地吹声长长的口哨。

安德森觉得那两年,草籽已经快顶起这块岩石要发芽了。

“摘掉你们头上的袋子,现在这样也不会更暖和!”皮耶尔和威廉冲着街上大喊。走来一对母女,拎着菜,母亲的双目露出头巾,无神的眼珠根本就没看皮耶尔他们,身旁的小女孩看脸庞大概有8、9岁,眼神中略带惊恐,但即刻平复了。这家的男人从前面房子里出来,满脸络腮胡,凶巴巴地瞪了眼安德森他们,然后将手中的摊子铺在地上。

“快走。”皮耶尔招呼了一声。

安德森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绕过几个不肯让路的穿白衫男人。警察也是越来越多,大部分在那里无所事事,相互聊天,要不就闷头玩手机。

“至少还能给人点安全感吧。”安德森自我安慰道。

听党内的大佬们说,政府相关部门的内部评估是:中国的“天眼”比警察好用,费用比警察低,针对各种情况给的预估结果和推荐处置方案,最后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比如说八年前的那次爆炸,光是最后抓疑犯就死了3个警察,按大佬们的态度,死了警察无非是多给点抚恤金,但那次死了8个平民,用钱根本摆不平,警察局副局长都做了替罪羊。

相比之下,五年前卡车冲撞市场就处理得漂亮多,先是“天眼”评估,然后给划了片最小伤亡处置地,SWAT装模作样地打枪,把暴匪往那一赶,自爆机器人直接冲过去和车里两人一起“嘣”了,警察们在外围一封锁,电视台只准在天上对着指定区域拍摄。市民很满意——没死人嘛;警察们也很满意,又轻松又有奖金;政府很满意,余的钱可以申请预算用来拨给文化融合项目;最满意的就是保守党,莫里斯连任成功。要说最不满意的就是自由党那几个“和平派”,抢在穆正党前面“戴起孝来”,说不能用战争机器谋杀未定罪的国民嫌犯。“谋杀”?“国民”?“谋杀”!“国民”!况且保守党还在这系统上留了后手,万一出了意外就甩锅给中国。

安德森冷笑了几声。

又有几个穿白衫的男人挡在面前,安德森隔着人缝看到里面有张案台,上面还有把明晃晃的刀,“咩咩”的惨叫声传了出来。安德森热血一冲头,拿出手机举了起来,旁边一下子围上来几个人。

“这里是公共场所,你们……”没等说完,一双双熟悉的凶狠眼神杀过来。安德森只得塞回手机,眨了几次眼,用隐形镜片录了一小段。

什么都无能为力。发的芽早就死了,安德森自己掐断的。11年级的那年5月,有快一个月没见到过乔安娜。之后,断断续续也偶遇过几次,安德森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以前那个春寒料峭时节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感觉消失了,代之的是回避,是冷淡,是熟视无睹,甚至是彻骨的仇恨。再后来,到了12年级开学,乔安娜似乎消失了。终于,听谁谈论起,是转学了。

安德森胡思乱想,发现已经走到了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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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5)

果然,早先闹哄哄嚷嚷着“同去同去”的自由党人,最后也就来了五个,包括安德森在内。

“动员令”不了了之,他昨天在组里征集确认回复的时候已估计到今天的场面了。托马斯在周一的会上宣布,今天会举办场座谈会,关于什么“自由权力与宗教信仰的同一性”的讨论,之后又长篇大论地吹了一堆多元文化的名词,安德森头昏脑涨,只记得了个开头。

后面的事情不奇怪,前天好多组员在转发“今年以来最大的寒潮来袭”、“降温幅度超过往年同期”等等新闻。那是,这里是刺骨的寒风,那里是刚投入使用的新空调系统,还有会后小食,热咖啡畅饮。手上腕带的震动就没停过,不消看,都是讨论热烈的情形,珍妮弗手捏饼干的自拍依然是漂亮。

现场层层密密的警戒线圈定起本就不多的人群,安德森扫了一眼,约莫五十来。不远处车顶闪烁的警灯一红一蓝地挤压过来,前方大使馆的警卫面无表情,荷枪矗立,外界的巡警、骑警反倒有点漫不经心。人群中稀稀拉拉竖着几块示威牌,有反全球化的,有抗议最近两国边境局势和美国封锁美墨边境的,有气无力的抗议声,远不如头顶盘旋的无人机来得声势浩大。隐约间总感觉到有几双警惕的眼睛,有话没话地和旁人闲聊,安德森注意到他们高高耸立的风衣外套内,衬衣衣领上夹着微型话筒,时不时用手按一下耳廓,上下嘴唇不露声色地快速张合。四周望了望,一向嗅觉灵敏的记者今天一个也没见到,只远远看见一辆车身刷着“⑥”的电视采访车孤单停在警车旁,车头站着两人和警察在争执着什么。

安德森搓搓发红的双手,冲其他几位自由党党员示意了一下,举起腋下的布条幅,两手一撑:虚伪政客——切尔西。“同性是权力,不是交易”、“移民政策是加拿大内政”,安德森几人坚定地呼喊起来。

就在他举起条幅的同时,那几双警惕的眼睛,射出几束不容分辩的眼光,快速向安德森围拢。他的口号未呼喊几声,那些人齐排排地挡在他们与大使馆之间,高喊,“Minorities live matter(少数族裔的命很重要)!”与此同时,似之前演练过多次,稳健又高效地形成并缩小包围圈,再将安德森几人分割成两部分。安德森抬起手腕,腕带的显示屏上显示了个“信号不在服务区”的图标,勉强从外套的内衬袋摸出手机,也是一样。高高的人墙,来势汹汹的吼声,安德森他们的气势越发式微,进不得,退不能,从未有过如此压抑。步步紧逼之下,他无可奈何地受人墙摆布,渐渐地已远离大使馆,来到警戒线附近。人墙裂开道窄窄的豁口,仅够一人勉强挤出。

安德森惊恐未定地在莫利街(Murray Street)上大口透着气,望见同行的其他自由党人在麦肯齐街的另一头,中间的警车是不可逾越的屏障。对面那几人冲他挥了挥手,走远了。安德森坐在花坛的水泥矮墙上,摸出被压烂的烟盒,捏上一根歪歪扭扭的烟,打了两次火才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那些人是谁,哪里来的,目的如何?”安德森想不出来。刚才腕带和手机失去信号的同时,隐形镜片也出现异常,拍照十分卡顿,那些人的头像没能拍全。安德森深吸一口气,整理下思绪:

“今天的集会只有他们自由党人被额外‘照顾’,但显然,刚开始他们到达大使馆的时候未被认出,说明对方并不认识自己和同事们,只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是十分清楚。期间,这些人一直在通讯,可以确定,他们的通讯方式未被干扰。天上的无人机肯定在实时传输图像,这些人或许在接收指令。此外,自己的抗议虽然被粗暴地破坏了,但这些人的行为仍限定在未触犯法律的范围内,自己去报警也定不会被受理。总之,这些人组织严密、行动专业、目的明确、针对性强。另外,刚才这些人的口号带着很明显的美语口音,难道他们是美国人?”

周一晚上开会时托马斯那猥琐的嘴脸浮现出来,安德森突然一惊,“莫非和托马斯有关?”他决定要冒一次险。

安德森很谨慎地变换了多条地铁线路,确定身后没有盯梢,才回到家附近。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混着人群迈进皮特的店里。

皮特的店总是不缺生意。店里装修很有特色,是房东周大卫给介绍的设计和装修公司,全用深棕色的木制家具,隔间用红色纱幔隔开。屋顶用的是昏暗的红色背景灯,地灯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

店的正中央是一尊坐莲佛。他们去泰国玩时很喜欢庙前的一尊坐莲佛,回来后皮特找人买了尊款式相近的石像,一股清水从佛像右手指尖汩汩流出,左手掌托上点着香,佛头被人摸得多了,有点油腻的反光。后面周看到了,问皮特是哪里买来的,知道是一个越南人搞的后,他发出了哂笑,“你们也分不清东南亚的那些国家,而且左佛手错了。”之后皮特找到那个越南人,追问之下才知道是他从淘宝上淘来的,总之就是被黑了些钱。好在皮特还是很喜欢这尊石像,也就一直摆在店里。这应该算是皮特最喜欢的中国货了。

安德森找了个空的隔间坐了下来,店员通知了皮特。皮特亲热地挨着安德森,对着耳朵神秘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到了批新的,要不要试试?”

“不是给那些人的那些吧?”安德森朝远处桌子边混混懵懵的人努了下嘴。

“怎会?!”

“那快去。”安德森拍了下皮特起身的屁股。

一团烟雾在眼前蒸腾上来,屋顶的红灯变得模糊,成了一个个的光晕。

“如果这次抗议是托马斯出卖了他们,那一定是因为他收了基金会的黑钱。听说这些年来,南部那些国家一直在往这里和美国跑人,基金会资助的那些组织还沿路给钱给车。

“‘运一个人进来净赚四位数以上!’移民局的死党那次喝多了脱口出来的话,‘这生意来钱快得多,也安全。贩毒进来抓到了要坐牢,贩人进来,屁事都没有,我们也只能关,关了遣返,搞不好照片被传上网,你们这些人还要来抗议。而且嘛,如果上面有人来提前关照,我们的整个行动都要取消!’

“上半年德州的那些红脖子开枪杀了几个,美国封锁了好几个边境关口,连带着皮特店里的生意都淡了点,反倒路上那些大胡子多了起来。

“保守党还不是一丘之貉,三年要引进一百万人!难怪威廉在家混了那么久,厂里都是不要交保险的黑工。托马斯明摆着要和保守党抢生意,这次有基金会的后台,明年看来把握挺大的,碰上切尔西上台了,那更要十拿九稳了。

“华为的手机要被禁,还得想办法给皮特弄台新的。这些狡猾的中国佬,不停地升级系统,用了两年的旧手机一升级就提示电压不足启动不了防狼功能。实在不行让老周‘探亲’的时候帮我带一台。

“有时候皮特真有点让人心烦,我怎么可能一直保护着他,还是杰西卡好啊,过几天应该再去找她一次,拉哈尔也是要找的。”

“其实最好的还是乔安娜……”

安德森胡思乱想着,烟雾不停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眼皮有点沉重起来。

通宝推:李根,
家园 该死的中国佬(6)

“安德森?施密特,我尊重你们国家的习俗,但公司的规矩,你也必须遵守。”吉欧洲关上办公室门,一脸眯笑地对安德森说了起来。他走到桌边,从台上的盒子里抽出根“利群”,叼在嘴里。

“你的工作能力不错。但……技术部给我的报告,说你违反开发协定,在代码里面把所有的Black(黑色)都改成了African(非洲的)。这是极其严重和恶劣的错误,你的这次蓄意行为,造成开发进度至少延误了两周,另外……”吉欧州顿了顿,右手拿起摆在台面的打火机,捏在手里,又放下了。

“你的政治活动我不干预,也不可能干预,但是你不能影响工作进度,如此频繁的请假,人事部已经向我投诉了好几次了。”吉欧洲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他的“利群”,眼睛眯地更细了。

“我要抗议,总监先生。你也应该知道,在我们国家,是不会将非洲裔人(African people)称为黑人的(Black people),这是种族歧视言语,如果情况严重的话,我有权向当局举报公司的这种行为。”安德森盯着对面镜片后被肉皮挤满的眼缝。

“啊哈,种族歧视!”吉欧州咧嘴大笑,黑色的眼眸在肉皮的覆盖下都快看不见了,粘在下嘴唇上的“利群”差点掉了下来,赶紧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夹住,右手肘撑着台边,拿起了打火机,“施密特,我问你个问题,美国总统的官邸为什么叫‘白宫’?”

安德森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立马就回过神来,“1812年美国人入侵我国,我国被迫反击,我国军队在反攻到华盛顿后,为了报复,把‘白宫’烧了……”

“我打断一下,其实是英国人烧的,你继续。”

安德森不想去争辩到底是谁烧的,“之前‘白宫’并不是白色的,火烧后颜色太黑,为了遮丑只能把整个官邸刷成白色的。”

“种族歧视,施密特,种族歧视!火烧后的颜色是非洲(African)色,而且为了遮丑把非洲色刷白了,这是非常严重的冒犯。”吉欧州一脸严肃的表情,眼缝之间冒出光来。

安德森强压怒火,真想冲过去摘掉那副眼镜,再用拉链把眼缝拉起来,“总监先生,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况且,那也是美国人刷白的,和我之前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那你怎么知道公司的代码和你说的是一码事呢?好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投诉或举报是你的权力,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你看,我从来都是遵守公司的规矩和你们国家的法律,室内绝不抽烟。”说完吉欧州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

安德森怒气冲冲地坐回办公桌,翻了翻技术部摆在桌上的《代码修改责令书》,“去他的规矩就是规矩!看来明天不能去找杰西卡了。”

安德森打开桌面上的机器人脚本,敲起了键盘,在电脑前一直坐到中午,检查和测试了一遍,发现代码全已改好。伸了个懒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得向公司去申请一套新的电脑,那天沈国培在用的键盘不错。”

下楼到隔壁的小楼门口,掏出烟盒,点上了火,“你怎么知道公司的代码和你说的是一码事呢?”眼镜片后的那道细缝又浮现在眼前,安德森捋了捋思路:

“如果这个胖子说的是事实,那么……我负责的代码是将各种的检测数据筛选出特征值,调用算法归并到相应的模型,随后模型会将评估结果返回给我,我把历次的评估结果建立为常态观察提交给实验室的在线平台。算法是我完成的,那个胖子对我这部分工作很满意。显然,计算后要归并到模型的数据,就是包括了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和棕种人这些分类,当然还有其它集合;返回后的评估结果似乎看不出奥秘来,一个唯一值标定的数据包,里面的数据做了加密,用我的机器人脚本只能研判出一些生物学概念。

“实验室里面绝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研究人员大部分都是中国那里空降来的。公司经常招聘来形形色色的人做短期的被试,有的一看就是路边吃不上饭的流浪汉,来的时候形容萎靡,走时却是神采奕奕,好像磕了药一样,过几天来的情形又是这样。还有一些大概是大学生,半天不到就完工,给的报酬还不少。我之前还怂恿过皮特来做被试,但背景审查没通过。皮特说是进了实验室后坐在张很特别椅子上,实验室征得他同意后让他戴上几个手指套,然后那个人问了他一大堆家庭信息、学习经历,中间掺了好多个有搭没搭的问题,最后面试官很客气地说他不适合。完全让人莫名其妙的标准!

“不管怎么说,公司在搞的东西很有问题。”

安德森推门进了这家越南人开的餐厅,老板如死鱼般耷拉着一副臭脸,坐在厨房门口,她女儿倒很勤快地在给人点餐,看安德森进门,冲他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写餐单。安德森看熟悉的位子空着,径直走过去。

“这是什么鬼?!侍应,过来!”安德森路过一张餐台,那个食客大喊大叫起来。安德森歪头看了一下,一碗汤粉,里面胡乱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一段段宽粉,一摊肉酱趴在汤上,几片如同被双手反复蹂躏过的牛肉可怜兮兮地在肉酱上打着滚。安德森不得不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小姑娘十分紧张地快步跑了过来,耳边未扎起的垂发也跟着乱舞,“我们刚换了厨师,他可能还不太适应。”小姑娘露出了半惭愧半无奈的表情。

“换了厨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给我吃的东西?”

“这是我们的不对,我可以让厨房再给你做一份。我可以先把这份端走吗,新的很快就可以做好……”

“不急,我刚才吃了一点,已经感觉不太舒服了,何况这猪肉也不像是猪肉,倒像是鸡肉,你们这是欺诈……”这食客边说边把手搭在小姑娘的腰上,往屁股那里摸去。

“先生,请不要这样……”小姑娘很为难地使劲要把那只大手挣脱开。

安德森刚准备起立要过去阻止,小姑娘的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旁边,一只手有力地抓住那个人的手臂,“先生,你刚才点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告诉过你,最近政府通过的清洁法案,禁止我们这些小餐厅用火烹饪,我们会尽快让东西做得和以前一样好吃,至于说这猪肉味道像鸡肉,如果你不介意等的话,我可以叫社区‘教警’过来和你解释……”这位越南父亲的眼神透露出坚毅来。

这人听到“教警”二字,立刻收回了手,悻悻起身离开。小姑娘麻利地收拾好桌面,将餐具送回厨房,就来到安德森这桌。

“先生,你需要点些什么?”小姑娘对着安德森微笑了一下,还带着点尴尬。

“这里不让用火了?”

“嗯!”

“那你们还有什么好吃的?”

“先生,能用电的都没关系,你可以试一下我们的蔗虾、蔬菜沙拉和酸辣汤,这些很好吃。”

“好,那就听你的。对了,刚才你父亲说的‘教警’……”安德森小声地向小姑娘询问道。

“嗯,‘教警’前几天来和父亲谈过了,以后我们不能再给那些人的菜里提供猪肉了,不过先生你们不会受影响。”

“可笑的托马斯,还想抢在保守党前面给选举权,别人现在这样和没有选举权有区别嘛?!”安德森在心里暗暗嘲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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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看饿了
家园 老兄把这加拿大现状写活了,必须花

大麻,多元文化,LGBT,穆斯林,福利制度,中加商业,大数据,监控,女内阁,党争,转基因,文化入侵,...

真是一摊烂泥吧!

家园 好复杂,看着很烧脑啊
家园 好文章
家园 开机的命令是暗示中式英语的文化“入侵”吗?
家园 加拿大待够5年你就明白了
家园 还不够热闹啊

比如大街上同事里吸毒,可以参考鸦片馆。

还有美国的选举也太风平浪静了。

这时候所得税率应该狠狠往上加了吧,赤字新高都不在话下。公共设施破败无比,地上坑坑洼洼,一个维修的牌子立上十年。出租车得环保,说不定最后上人力加风帆,有钱的上个电池。什么人都有,就是没干活的。大街上应该到处东倒西歪躺着的。

再加一个

鸦片国的伊丽莎白三世离婚,下嫁穆罕默德,打算五十岁高龄造人,女权主义者上街游行,被打得抱头鼠窜。

期待啊,希望我辈有生之年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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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NewWoman政治不正确啊,该是NewPerson

前生纽曼是吧?

家园 NewWoman才是政治正确

米国大法官Ginsberg说过,最高法院到底得有几个女性大法官才能算enough?All of th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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