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台湾纪行之四;忠烈祠和周围 -- 冰冷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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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台湾纪行之四;忠烈祠和周围

要说台湾有我喜欢的地方,那就是忠烈祠一带了。

“忠烈祠”译成大陆汉语的话,应该是“烈士纪念堂”吧。有人或许会问,你一个反属,烈士纪念堂跟你有什么关系?有关系。先祖父的长兄乃中共早期先烈,葬于上海龙华革命公墓。中国近代史上这样的家庭太多了,父子,兄弟,姐妹,分道扬镳,各为其主,就是这样。记得我入党的时候,指导员曾经气急败坏地对我说:你小子家庭有问题,不能入党。我对他说:咱们能不能正负抵消?我大爷可是中共党史书上都有名字的。这样吧,我爷爷和我大爷全部消去,剩下我还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是不是?就这样还是混进了党内。

我第一次到台湾的第二天,就去了忠烈祠。我住在园山大饭店,朋友建议我走过去,说不远。确实不远,而且那周围一带比较干净。都是联勤总部什么的国军驻地,正好也看一看国军的样子。到底是不是象小时候唱的儿歌似的:“国民党的兵,吊儿郎当。破鞋子破帽子破机关枪”。

说也奇怪,两岸还真一个德性:国军也是大院子,院子里面一大堆阿兵哥在出操,门口一位阿兵哥在站岗。就一点不一样,共军哨兵端着AK47站在门的边上,而国军的则端着M16站在正中间。我想靠近一点看,那哨兵阿哥立即做戒备状:一言不发,两脚分开,M16竖举齐胸,成外推势,一点也没有军民鱼水情。

国军的服装和“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里面一样,还是那种明黄色的,剪裁的挺合身。我问同行的朋友:军装还是那样帅,不知道打仗还是不是那样菜?朋友回答我说,不菜就不站在这儿了,早站在天安门广场了。朋友告诉我,国军里面还是国民党的影响大,国军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反攻大陆的美梦,“只要大陆有个风吹草动,他们肯定会往回打”,朋友很肯定地说。我一听乐了:别逗了,哥儿们,50年来大陆风吹草动还少了?国军算是被共军给打怕喽,借他们一个胆也不敢做反攻的梦了。

朋友告诉我,台湾2000万人,居然养40万阿兵哥,“所以你老说台湾脏,扫马路的钱全给这些阿兵哥用没了”,朋友一听到我说台湾脏就很觉得没面子,到处找理由解释。这个理由在他看来是很理直气壮的。

忠烈祠的门口,站着仪仗兵,闪闪发亮的头盔,皮靴,一动不动,很是威风,另外还有一个人,西装革履,围着那仪仗兵团团转。我看不懂怎么回事,问朋友。朋友说,台湾热,穿那多能不出汗吗,那穿西装的是专帮仪仗兵擦汗的。原来如此。说起仪仗兵,要多说几句了,忠烈祠的仪仗兵是海军的,中正纪念堂的仪仗兵是空军的,那陆军的呢?在帮蒋公守灵呢。国军的空军最牛B,所以在市中心露脸;海军嘛挺委屈的,也就在市区混;陆军那就简直丢人,干脆把他们给赶到乡下旮旯去了。

进得门去,一块石碑。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不少,我看了一下,不如古人直截了当:“武官下马,文官下轿”!既省事又气派。

国民党的烈士分两类:文烈士,武烈士。武烈士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文烈士是什么人呢?秋瑾,邹容,陈天华,指的是他们。武烈士在左,文烈士在右。文烈士在大陆爷基本上还都是英雄人物,武烈士就要命喽。看看排在前面的几个吧:张辉瓒,张灵普,戴笠,邱清泉,怎么样?全牛鬼蛇神吧?

烈士也分三六九等。将官,有名有姓,生卒年月日,简历,照片。校官就无照片无简历了,尉官就只有姓名,士官以下就得去大盒子里面去找了。我祖父是将官,很好找。找着了我就跪下来磕了无数个头,心里一酸,眼泪也流了出来。50多年了,祖父还是第一次有人真正在给他磕头吧?当年家人不知祖父的生死的,还以为他去了台湾。直到60年代有人从巴西带信回来才知道他已经死了。后来叔公们特赦回来更是证实了。但是死不见尸啊。总算这里还有他的牌位,我们后人还能给他磕一个头,我想,祖父也该安息了吧。

蒋军四百万被消灭,战死的总有几十上百万吧,这两排房子把所有的亡灵姓名都放进去了吗?我表示怀疑。那些无名无姓的孤坟野鬼们呢?“可怜无定河边骨,有是春闺梦里人”啊!

外面的仪仗兵又在换岗了,仪仗兵们小心翼翼地迈着整齐的步子,好像生怕惊醒在安息的众灵们。他们的步子很好看,不象英国佬那样张牙舞爪,也不象共军的正步那样缩手缩脚。(有没有人知道那个正步走是从哪儿学来的?让人看了总觉得缩手缩脚,放不开)一步一步,一直走到正殿,可接下来就煞风景了:仪仗兵们把枪从肩上拿下来抓在手里舞动,很花哨,但给人的感觉是很象过去北京天桥的工夫把式们在挥舞三节棍,真是画蛇添足。

换岗仪式成了忠烈祠的一道风景线,吸引了很多观光客。其中也有很多日本人,我问了一个日本人,知不知道这里面的很多烈士是死于日中战争?他说他不知道,接着就喊了几个同行的人一起去正殿前面,低头合掌。我不知道他们合掌时在想些什么。

回来以后,给老爷子打了一个电话,说刚刚给爷爷磕了头了。老爷子一听大吃一惊:“你现在在哪儿?”我说我正在台北。他忙问我问什么在台北?我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顺便去忠烈祠给爷爷磕头。老爷子呆了半晌,说“去了就去了,别回来到处乱说,影响不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怜的老爷子,这可是他的儿子在向他的老子磕头哇!

关键词(Tags): #台湾纪行#忠烈祠元宝推荐:抱朴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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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您是原版么?久仰您的文章

家园 是原版

是原版,原发于西祠理性中国。百灵上没来得及发。

一直在西西河潜水,手苯,不敢在此造次。现有天狼星兄弟转来了帖子,没挨板砖,故把帖子凑齐。

望这儿的兄弟多多指正。

有一点:h确实是husband,而不是hendai。否则无法翻译”hをする”这句话。出处我忘了,但是我记得我没错。

家园 喜欢你的文章!
家园 好文,花.
家园 把其它也贴上来吧.
家园 呵呵,真神显灵了哈,献花献花!

听起来您祖父内战时象是在整编11师任职?看来令尊以前真被整怕了,您点名的忠烈祠某牛鬼蛇神的儿子在大陆政协委员都当了二十多年了,令尊的出身现在早算不上啥问题了。唉,杯弓蛇影啊。

家园 是18军军部

家祖父任职18军军部。

家父任省政协委员20余年,直到去年去世。

象您所说的,被整怕了。

家园 狠送花给你,让你早日毕业,看你的帖子都好久了,今天才看到本体
家园 只要抗日,就都是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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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欢迎冰兄。
家园 【文摘】台湾纪行(再转一遍,凑齐)

台湾纪行之一;去台湾

作者 冰冷雨天

台湾。

台湾近啊,近在眼前。台湾远啊,远在天边。

从我记事开始,成天听的就是“台湾,台湾”。我家是反革命家属(简称“反属”),祖父虽已战死,还有很多部下在台湾。于是我父亲就一直写信,号召那些祖父的部下们弃暗投明,起义归来。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那个浑厚有力的男中音还在耳边回响“这里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建前线广播电台,现在是亲友信箱节目。。。。。。”。

因为台湾,初中时我不能加入红卫兵。因为台湾,高中时我无法加入共青团。

所以我想去台湾,去台湾看看,看看这个和我一生有这么大关系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不是一个匪窟?是不是一个人间地狱?

可是去不了。

自从驻日以后,就更想去了。

台湾有个驻日机构,叫做“台北驻日经济文化代表处”,实际上是台湾驻日外交机构。里面有一个签证处,副处长姓涂,处长姓何,代表处的代表姓季,顾问姓马。

日本人称人在后面加“桑”,于是这四位按官职从小到大就是:涂桑,何桑,季桑,马桑。

用日语一读就成了:老爹,老妈,爷爷,奶奶。

有一个笑话,说申请赴台签证,先找老爹,老爹说不行再找老妈,老妈说不行再找爷爷,爷爷说不行再找奶奶。奶奶说不行你就别去啦。看来怕老婆也不只海峡这边。

那位奶奶大人我也认识:在一起喝过酒。

不是他请我,也不是我请他。

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人进了一家居酒屋,坐下来发现边上有几人也在说中国话。是台湾国语。

我这人好开玩笑,就问他们“你们是不是蒋匪帮的白狗子?”

那边朝我一乐“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共匪”。

他还真说对了,我是党员。20几年前,大陆开放了台胞探亲,先祖父的一名部下回大陆探亲,找到我老爹,我老爹怕事,死活不肯见面。他辗转打听到我的学校,找到我学校来了,和我讲了很多我父亲从来没有讲过的我们家族和我祖父的故事,临走给我留下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那时的本科毕业生不吃不喝要挣四年半!我没客气,从小帮台湾人背这么多黑锅,我该拿这三千块钱。

我把这三千块钱给了我的指导员,他让我入了党。

所以奶奶老爷说得不错,我是“共匪”。

既然都是匪徒,就在一起喝吧。不过喝完了,各人付各人的。

就算是酒友,奶奶老爷听说我想去台湾,还是摆出了一付公事面孔:

--有血亲在台湾吗?

--没有,不过血亲的部下能编一个班,班长班副全是退役少将,怎么样?

--那不行,非要血亲。

--我就想去看看,要不然你让警察看住我这匪谍也行。

--不行,你想去台湾,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投奔自由世界,二是偷渡过去,偷渡到时候倒有警察照顾,就是不能上街。

--你胡说,你那第一个办法不行:我这儿土匪当得好好的,干吗去你们那儿当土匪。第二个办法更不行了,不让我上街我去台湾干嘛?

--那你就去不了了。

越是去不了我越想去,李玉和都说了:“天下事难不到共产党员”。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吗?

怎么去?好办。换一个护照不就去了吗?换了一个老大的护照。那位问了,你在美国?不在。那你怎么能换得到?这是企业秘密,告诉你一句话,想换就能换到。

就这样,能去台湾了。找一家旅行社去定机票,旅行社问我要那家航空公司,我说:除了华航,哪家都行。旅行社的MM也笑了:谁都这样说。华航栽机的能耐是够厉害的。

买了一家什么“日本亚细亚航空”的,没听说过呀?一打听才知道,大陆不准日航,全日空飞台湾,这两家公司不得已又成立了两家专飞台湾的子公司。日亚就是日航的子公司。听的这话,顿时无比自豪:怎么样?土匪也要做大的,说让人不带小土匪玩就没人敢带小土匪玩。后来到了台湾看到联合,西北的标记以后才知道原来也就只能和日本说说。和老大说,老大不认那个。

在空港候机,就更搞笑了。飞北京和飞台北的候机室在隔壁,几乎同时起飞,广播里一遍又一遍地用英日中三国语言在播通知。英语日语都是一个味,好吧,两边的中文不一样!这边的是软绵绵的台湾国语,那边是铿锵有力的普通话,这算怎么一回事?(现在统一了,全是铿锵有力的,到底邪不压正对不对)

飞机起飞了。

总算要亲闯龙潭虎穴,蒋匪帮的老巢:台湾了......

台湾纪行之二;初到台湾

上了飞机。

以前没去过台湾,就听过台湾,从以前说台湾是蒋匪帮的老巢到现在说台湾是亚洲四小龙,反正台湾好像挺发达,台北也应该挺繁华吧,那么台湾人也应该挺牛B的吧。

还真印证了我的猜想。飞机上的客舱服务长是个台湾MM,瞧人家长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多水灵。起飞以后拿着话筒向大家致意时就更棒了,先说英语,一口纽约腔;再说日语,全是东京味;最后是国语,那个嗲呀,所有人都听得酥了。我心里不由得想,到底是台湾,人的素质就是高。这样的空姐哪里看得到。对台湾的第一印象,没的说了。

后来去得多了,才知道也就那么一位,刚巧让我给赶上了。其他的台湾空姐们也和世界上所有的空姐一样:什么话都会说,说什么话都一个味,听懂了你就算听懂了,听不懂你就永远别想听懂。

对台湾的好印象也就到此为止了,日本离台湾近,自己正在瞎捉摸的时候,飞机已经到台北了。从窗口望下去,不由得一愣:这是大名鼎鼎的台北中正机场?不会吧。整个机场占地倒不小,可就只小猫两三只地趴了那么几架飞机,太可怜了吧?

出了栈桥,走了一段路,就是移民管理了,在这儿办入境手续。抬头一看:“中华民国公民在此办理”。哦,老外还得再往前走。这规矩全世界都一样,容易理解,连上海浦东机场从去年9月(?)开始也把公民和非公民分开来了。但哪儿都没有台湾那么邪门的:你还得向前走500米以上!真是怒从心头起:你个混蛋台巴子可真欺负人。后来想一想,又发现也能理解台湾人的这个小动作了:大陆在世界上把台湾打压得厉害,世界上没有地方把台湾当碗菜,想欺负就欺负,今天你到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我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就让你多走几步路,你有什么不服的?

我服了还不行吗。办好入境手续,出了机场,看到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在迎风飘扬时,这才真的有了实感:到了别人那一亩三分地了!

在日本,有个台湾的机构和我们在同一座大楼,有一天不知怎么搞的,大楼的前面竖起了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老板一见可就跳了:搞什么名堂,快让他们撤了,要不然就该撤我们了。经过一番和大楼管理人“义正词严”的说理斗争,加以要上诉外务省的威胁,那面旗子给撤了。后来有一次碰到那位奶奶大人,他还很伤心对我说,“你爷爷可是为那面旗子死的!”,我也没含糊“谁让你们把旗子给扛到个海岛去了?他要是还插在南京总统府前面不就没事了嘛。”

在西祠的什么版上看过一个帖子,说台湾人和大陆人有什么不同。照老夫看来,两岸全一个德行。这不,JC集团来接人的小刘,一见面就说“我现在不是协理了,从昨天开始,我是经理了。”于是赶快祝贺一下,接下来就是在哪儿请喝喜酒什么的,不一而足。

上了高速,小刘赶快问了:“第一次到台湾吧,对台湾印象怎样?”

“才十分钟不到,有什么印象不印象的,不过你是要听真心话还是要听假话?”

“当然是要听真话啦。”

“那好,大陆有三个字用来形容什么地方很糟糕的,就是脏,乱,差,用这三个字来形容台北正合适。台北有点像二十年前,1980年的上海。要和现在的大陆城市比,也就比我的老家南昌强一点吧。”

“哪儿脏,乱,差了?”

“环境脏,建筑乱,治安差”

此话一出,司机和小刘反应截然不同。小刘说,你拿日本来比台湾,差距那当然是有的。司机则说,就是这样,国民党除了贪污,什么不干,老百姓的血税全进了贪官污吏和黑社会的腰包。我接过这么多从国外来的人,没一人对台湾有好感。

顺便说明一下,小刘是河南人,司机是本地人,当时还是国民党执政。

不管怎样,台湾确实是脏,乱,差。台北市除了中正纪念堂,园山大饭店,故宫博物院,忠烈祠及周围这么几个地方可以称作干净之外,其他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脏。但那脏不仅仅是垃圾遍地的脏的意思(当然遍地垃圾的地方也很多),而是不干净的意思。反正你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为什么看上去不舒服呢?那就是第二个字了:乱。台北的建筑,给人这么一个印象:随便什么人,可以在台北的随便什么地方,盖一幢随便什么样的房子。不是吗?中正纪念堂和国家大剧院的风格还挺和谐的,再往外走一步,也不知道朝个什么方向,就盖了个盒子叫做国民党中央党部,随便搭一个棚子就办起公来,这样的党怎么能不垮?斜眼再一看,那边又是中央银行,相互之间毫无任何垂直,水平关系。怎么不乱?一乱看上去就脏了。再加上台湾人随地吐痰,扔垃圾什么的丝毫不让大陆好汉,你能想象是怎样一幅景象。

至于治安差,没去台湾以前就知道。有一次台湾朋友要到我家来玩,我正好搬了家,让他们下了电车(国内叫轻轨)给我打电话。我家离电车站近,让儿子骑自行车去接,也就三分钟的路。儿子当时在日本读小学二年级,骑着自行车就去了,结果把那几位台湾人吓得够呛。怎么能让这么大的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台湾肯定会被人拐走。这次一下飞机就体验到了台湾的治安:挺好的十几层的大楼,从底层到顶楼的窗子上全是铁栏杆密封,肯定盗林高手大大地有。不然台湾人不会把个全岛弄得像一座大监狱似的。

小刘听了我的解释,只好默不作声。我们也就到了脏,乱,差的台北市了。

台湾纪行之三;中正纪念堂

四年前的四月五日清明节星期五,我在台湾。本来是准备四月六日回来,结果四号台湾人说清明节是法定假日,不工作。怎么着也要拖到下个星期才能定合同。

我一听就傻了:怎么着,台湾就这么讲孝道,清明节还要专门放假去扫墓?你们去上坟,我在这儿干嘛?怎么一回事儿嘛!台湾人解释说,先总统蒋公的忌日是四月五号,所以四月五号就成了假日了。托他的福,大家都可以去扫墓祭祖,你没事可以去中正纪念堂看看,那儿那天特热闹,肯定对你胃口。一听有热闹可以看,我顿时一点儿牢骚都没有了。其实,我倒也不是只为看热闹,蒋公忌日,少不了刮民党的遗老遗少,正好解一下我的心中疑团,为什么不去?解什么疑团?说实话,我对现代中国史上最大的奇迹之一:国民党的失败从来就想不通。

国民党为什么会失败?有各种各样的解释。历史必然论,民心向背论,指挥得当论,抗战乘机论,。。。。。。可是在我看来,都有点牵强。四百万正规军,三年就没了!你就点四百万人的名看看,没三五个月的你都点不过来是不是?怎么四百万军队就给消灭了呢?从小看“红旗飘飘”丛书时就觉得奇怪。但又没有答案。插队时有一位最后一批被特赦的国民党战犯之一,原国防部二厅少将副厅长被安置在隔壁的国营农场当会计,我们几个国民党的后代曾经偷偷摸摸晚上去拜访过他,想听听他的高见,谁知此公背起中共党史来比我们背的更熟,背完以后,再深刻反省自己参加内战,与人民为敌的罪行,最后表示要为解放台湾而贡献力量,将功赎罪。就这么把我们几个16,7岁的小屁孩儿给胡弄回来了。

后来读了李宗仁回忆录,觉得李宗仁的说法可以接受:蒋介石从内战开始就没想去赢!因为美国人看他不顺眼,老想着换马,于是老蒋就不干了,老子大陆不要了,去了台湾看你怎么换。李宗仁的看法是:对蒋介石来说权力比大陆河山要重要的多。

对我来说,李宗仁的说法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最好就是问问当事人了。这些遗老遗少什么顾忌都没有,说出话来应该可信,至少会说真心话。

从捷运(台北的地铁)中正纪念堂站出来的时候是上午9点钟,只见里面一面面青天白日满地红迎风飘扬,人不少。我正在为哪儿是正门犯糊涂的时候,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了,河南口音(说到这儿我倒有一点纳闷,怎么在台湾尽碰到河南人?是不是“长腿将军”刘峙特别会逃跑,把河南人全带到台湾去了?这个问题没敢问人,怕挨打。)“那位小伙子,请进来”。嗯,今天不错,成小伙子了!我问他正门怎么走。他告诉我哪个门都是正门,都一样,哦,这也兴民主哇。

那人王姓,河南许昌人,退役少将。高高大大,帅气横溢。我想起家父说过,国军将军个个漂亮,长得不好的老蒋不用。心想可能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光长的帅顶个屁用,共军的将军长子,短子,瘦子,胖子,麻子,瘸子什么都有,不照样把那伙帅哥给赶到个小岛上来了吗?

到了大厅,只见稀稀拉拉聚了一百多号人(正厅实在大,一百多人也就只能是稀稀拉拉)正在高唱一首什么歌。有人给我一张纸,一看是歌词,上面写着什么蒋公你是我们的太阳,蒋公你是人类的希望什么的。我一看就想乐,怎么全一个德行,都想当太阳,苏联有太阳,大陆有太阳,朝鲜有爷儿俩个太阳,这个这么小的岛上也有了个太阳,去伊拉克问一下,没准萨达姆大叔也是太阳。难怪地球会被搞得温暖化,原因不一定是二氧化碳,出了这么多个太阳你敢说不是原因?这个人类也是,难怪战争,饥荒,灾难不断,你想想吧,希望净是这样的角儿,能不多灾多难吗?

王退役少将介绍说这位小朋友是大陆来的,18军的后代。大家又都前来握手,自报家门。最后是一位老人,92岁了,自我介绍说他叫蒋治平,是蒋公的卫士,蒋公是他的族叔,一口宁波官话。阎锡山是“学会五台话,就把洋刀挎”,段祺瑞是“夜里查哨不用问,合肥土话是口令”,原来蒋介石也一样啊。难怪我做不了大官了,我连我到底是皖人还是赣人都整不明白,就是当了大官,也没处找卫士去呀。

中正纪念堂里主要是介绍蒋介石的平生业绩,从小时候是个大孝子开始,北伐,抗日,戡乱,一直到来台,幼时,北伐,抗日都很详细,戡乱则就一笔带过,复兴基地则几乎就只有8.15炮战。实物很多。看了半天,也没弄清楚介绍的到底是国民党总裁呢还是民国总统,想想建这个堂时还是党就是国,国就是党的年代也就不足为怪了。所以现在阿扁看他不顺眼,老琢磨着要拆了这个DOME也挺正常。

看了大半天,也算弄清了一件事,小时候看“南征北战”,老也弄不清国军军官们胸前的勋标(那几排横杠)是什么东东。这回总算弄清楚了。欧洲人(特别是俄罗斯人)喜欢把勋章挂得满肚子都是,美国人就只挂勋章上边那一条,原来每种勋章那一条都是不一样的。挂多了,也会排成几排出来。中国人因为没有俄罗斯人那么大的肚皮,国军又喜欢授勋,所以就只好学美国人挂起勋标来了。

抗日馆里有一张照片,是蒋公胜利以后在庐山和国军将军们一起的合影。我在那张照片前面呆了很久,王将军问我在干吗?我说我在找人,王将军就过来和我一起找,其实我就找两个人,一位胡涟,一位就是我祖父。古宁头的英雄,驻南越大使的胡涟嘛王将军认识,我祖父虽然战死50年了,但我见过他的照片。一会儿就找出来了,找出来了我才说了一句“一群废物”。这一下可激起了众怒。说:你个小屁孩子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我也急了,说:你们把个大陆,家人全给丢了,还不是废物?这一下长辈们顿时被点中了哑穴。一时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蒋治平老先生才说了一句:“大陆沦共,蒋公要负主要责任”。

出来时,发现大厅又聚集了一批人,还是在唱“蒋公你是我们的太阳,蒋公你是人类的希望”。

全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还能唱几年?

家园 您来了啊,送花并转贴

唉,要不是您已经毕业了,俺一定给加精啊

家园 希望两岸的华夏子孙,有携手复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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