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二十四史之探秘系列迷你版 -- 丽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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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你说好几次洛阳了,该是长安吧?

滕公,韩信也是他从刀下抢救出来的吧?

朱家郭解,都是著名豪侠,史记游侠列传里主角

家园 田横:五百壮士为他自杀|二十四史探秘031

楚汉相争结束之后,刘邦一而再,再而三地召一个人到他的身边,但这个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直到激怒刘邦,声称不接受召回就派军诛灭,这个人的名字叫田横。刘邦平定天下之后,田横跑到今天山东即墨县东北处的一个小岛上避难。他为什么要跑到小岛上避难,又为什么不接受刘邦的召回呢?这个原由得从田横的身世说起。

田横家族是战国时期齐国的王族,他和兄长们趁秦末大乱之时复兴了故国,并继承了先祖的养士之风,在当地有着非常高的声望。后来田横的两个兄长田儋和田荣先后死于秦国大将章邯和楚霸王项羽之手,因此田横联汉扰楚,在楚汉之争期间经常袭击项羽,牵制了项羽的兵力,在这一点上,其实田横应该是和刘邦在同一战线上的。然而,韩信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却使田横站到了刘邦的对立面上。

刘邦手下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说客叫郦食其,他受刘邦之托前去游说田横归附刘邦,本来游说非常成功,一是田横本身与项羽有杀兄之仇,另外天下大势基本明了,田横也早有归汉之心,所以田横与郦食其一拍即合,达成了归附协议,共70余个城池撤去守备,准备迎汉。但这时韩信受说客蒯通的怂恿,出动大军进攻本已同意归附了的田横。

韩信一进攻,郦食其就遭了殃。田横听说韩信进攻的消息后大怒,认为刘邦存心欺骗,立即把郦食其抓了起来,用当年流行的一种极其残酷的方法处决了郦食其——烹杀。这个郦食其是汉刘邦的重臣,这一杀,田横就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后来田横打不赢绝代兵家韩信,就逃到了东边的梁国,投奔了彭越。

说起来,田横很冤,郦食其更冤。

一年多以后,项羽被剿灭,汉朝建立,田横害怕被诛杀,于是率领手下五百余人,逃到海岛上。

田横兄弟本来就是齐国贵族,在齐国深得民心,刘邦怕他留在海岛上会成为隐患,于是派使者招降田横,并承诺赦免他。

田横说:我曾经杀了陛下的使者郦食其,现在听说他的弟弟郦商在汉为将,我怕遭到他的报复,我希望能当一个老百姓,在海岛上终老。

刘邦知道之后,派遣使者对郦商说:田横投降之后,你敢动他一根毫毛,诛杀三族!

之后刘邦第二次派遣使者招降田横:田横如果投降,大者封王,小者封侯,不来的话,皇帝马上派兵诛杀!

田横无奈,与手下二人跟着汉使前往洛阳。

他们走到一个名叫尸乡驿站的地方,这里离洛阳只有三十里地了。田横对汉使说,去见天子嘛,应该沐浴更衣,以表达对天子的尊敬。于是他在驿站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平静的对他的两个随从说:“我当初与汉王一起南面称王道孤,如今他为天子,我成亡命之徒,还有比这更耻辱的吗!天子现在要见我,不过想看一看我的面貌罢了。这里离天子所居的洛阳仅三十里,你们赶快拿我的头去见天子,脸色还不会变,还可以一看。”

说完,拔剑自刎。

田横的两个随从骑着快马,将田横的首级带给刘邦之后,被刘邦封为都尉,田横也按照诸侯的礼仪下了葬。但令刘邦没有想到的是,两名随从却趁人不注意,在田横的墓室旁挖了两个坑,一起自杀,死在坑里!

田横宁死不屈和两个随从舍生取义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山东海岛,海岛内约五百名田横的食客则相约“蹈海而亡”,从容地向大海深处走去,平静而悲壮地默默求死。

五百人啊!

五百人一起投海自杀了!

田横和五百壮士的故事,现在很少被名人提起,但在过去,还是有蛮多名人挺怀念田横和他的门客的。

田横在日本颇受崇拜,被奉为“武士道精神”的楷模。唐韩愈作《祭田横墓文》大加赞赏田横的气节。明郑成功的《复台》诗云:“……田横尚有三千客,茹苦间关不忍离”。徐悲鸿用了两年的时间画出了《田横五百壮士》巨画,把自己的五官相貌“移植”到画中五百士之一人脸上,这幅画被公认为徐悲鸿代表作之一。郁达夫也写过一首关于此事的诗:“万斛涛头一岛清,正因死士忆田横。”叶剑英在同学录誓言中写道:“成则周武三千,败则田横五百!”陈毅有诗称:“鲁连不帝秦,田横刎颈死。”1954年陈毅在《初游青岛》一书中写道:“其后有田横,抗汉鲁之顽。从义五百人,立懦而廉贪。”

家园 袁盎诛晁错——不是冤家不碰头|二十四史探秘032

在汉初文景时期,袁盎和晁错都是朝廷重臣。

袁盎先是做过中郞,这个官不大,相当于是一个言官,但天天跟在皇帝的身边,容易给皇帝吹耳边风,成了红人。后来他被调任陇西都尉,镀了一层“武官”的金,再就先后被安排到齐国和吴国做国相,最后做的最大的官是太常。太常掌管祭祀和礼仪,兼管文化教育,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虽然十分崇高,但没多少实权。

晁错一直在中央当官,基本上都是言官,年轻时先是因为文学功底不错被任命为太常掌故,后来因为跟着国内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学习即将失传的《尚书》,被任命为太子舍人,后升为博士。就是这个时候,他和太子刘启(后来的景帝)搞好了关系,为以后高升打下了基础。景帝即位之后,任命晁错为内史,这是一个仅次于丞相的官,兼掌全国财经事务与京师地区,可能相当于现在的发改委主任兼北京市长。最后,景帝更是任命他为御史大夫,这个官和丞相、太尉一起号称三公,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书记兼监察部部长。

两个人都是大官,也都是忠臣,忠心耿耿地为皇帝服务,名声也都不错:晁错老成谋国,提出“削藩令”,为汉室立奠定了两百年基业;袁盎仁心为质、引义慷慨,史称“无双国士”。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就是不对眼,彼此不买账。《史记》中说:从文帝的时候就开始,他们两个只要晁错在座,袁盎就走人;袁盎在的话,晁错也走人。这就是“不共戴天”的那种感觉: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吃饭,不在同一个地方说话。

为什么这两个人不和呢?《史记》上没讲,笔者查了好多资料,也没找到答案。最后笔者只能以“性格”来作解释了。反正脾气不对路子,再好的人也不能成为朋友,现实中这种事不少。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皇帝故意在里面使坏,让这两个权臣不和,以互相牵制。这种解释很勉强,但未尝不可能。

好吧,不纠缠这个问题了,还是说一说这两个人之间的一些恩怨(其实晁错作为一个主管国家经济的大官,他在经济方面的政绩还是有一些可供说道说道的地方,但写起来蛮耗精力,也罢,笔者偷个懒,专说恩怨情仇)。

以下是笔者在网上找的一篇旧文,节选了一些:

晁错看袁盎不顺眼。晁错是知识分子,是治学《尚书》的唯一传人,又根正苗红地做过汉景帝当太子时的办公室主任,那是满腹才华,不可一世啊。而袁盎呢,老爸是强盗,自己历史又不大清白,吕后当政时当过吕禄的跟班,学历是谈不上了,居然也混成了高级干部。

晁错瞧不起袁盎,袁盎也瞧不起晁错。袁盎是这么想的:我怎么说也是汉景帝老爸汉文帝赏识的人才,那时候老子才叫一个牛呢,就是皇帝的兄弟淮南王、皇帝的大功臣周勃都让我捏圆捏扁,你晁错不过是凭一张嘴就把国家制度搞得乱七八糟,你这算哪根葱啊。

两人互相看不上眼,别说一起上班是不打招呼了,就是碰上了吃饭唱歌,晁错看见有袁盎参加,立马掉头就走。袁盎看见晁错坐下了,也是转身另外找地方。

晁错有汉景帝罩着,又正掌权,担任发改委主任兼京城首长,手下有一帮公检法,要找袁盎的差错,那还不容易?说袁盎在担任吴王刘濞的丞相时接收了他的贿赂。这个事也确实有,那也是袁盎没办法。袁盎本来不想去做吴相的,这个职位不好当。为朝廷说话,吴王会认为是中纪委的,小鞋子会准备满一箱子。袁盎的侄子袁种给他出主意,说你到了吴国,每天只管喝酒,只要说“吴王不反”就行了。袁盎就照侄儿的高招办,吴王刘濞一看特派员喜欢美酒,那是按量加倍供应,又听说这小子仗义,不说坏话,那是钞票大把的送啊。刘濞怎么做的?看看《鹿鼎记》里吴三桂怎么给韦小宝送礼的就知道了。晁错把这事向皇帝打个小报告,袁盎就贬为庶民了。

晁错这个得意啊,以后喝酒唱歌打牌休闲都可以尽兴了,不会担心碰上袁盎了。

晁错主张的“削藩”一推出,吴王刘濞就联合其他六国发动了“七国之乱”,打起“清君侧、诛晁错”的旗号,公然造反了。晁错这时不仅不想对策,还想着借这个由头把袁盎杀了。他召集手下的助手开会,说袁盎当初收了吴王的贿赂,老是说吴王不会反。如今吴王反了,正好把他宰了得了。

袁盎这个人虽然已经退休了,但是他通吃黑白两道,人缘好。晁错的部下反对杀袁盎,这事就没定下来。

无职无权的袁盎得到消息,这可不得了啊。脑袋差点搬家,不行,得想办法。他连夜找到晁错的仇人、皇帝的舅舅窦婴,说我有办法对付七国之乱,你让我见皇帝吧。窦婴向汉景帝一报告,汉景帝就召见了袁盎。景帝问,吴国造反能成多大气候啊?袁盎说,那都是些亡命之徒,乌合之众,朝廷的正义之师随便就把他们给灭了。景帝一听挺高兴,又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袁盎心说,我等的就是这一句啊。马上说,办法有是有,但请屏退左右。左右的大臣都走了吧,晁错还在那杵着呢。袁盎又说了,这个,还有一尊佛呢。汉景帝胃口已经被吊得老高了,这时候对晁错说,先生你也先回避吧。晁错只好气呼呼地走了。袁盎等晁错一走,马上就说,我的妙计就是一条——杀了晁错!他说,刘濞他们不是说“清君侧、诛晁错”吗?好啊,杀了晁错,他们的旗号就得倒。如果他们再反,那就是师出无名,是正经的叛乱。这时候,全国的老百姓都会支持我们,刘濞他们就会死得很快。

汉景帝想了想,只要能保我汉室江山,杀一个晁错倒是无所谓,但是晁错毕竟是自己的老部下,得力干将,这时候要杀他有点抹不开面子。皇帝不好意思自己动手,就叫来丞相陶青、中尉陈嘉、廷尉张欧,说你们几个商量一下,把晁错办了吧。

有了最高指示,陈嘉就到晁错家,说皇上要请你商量个事呢。晁错一听,好啊,等我穿上朝服,打好领带吧。结果被陈嘉一马车拉到东市来了个腰斩,连晁错一家老小也连带着全部给杀了。

腰斩是一种酷刑,把身体斩为两截,但还不能马上就死,晁错在被斩成两截后想明白了,自己被皇帝出卖了啊,可能还想到了早知如此,真的不应该得罪袁盎这条毒蛇啊。

袁盎这张嘴可以说是当时天下的第一名嘴,谁得罪了他都没有好下场。当初汉文帝宠信的宦官赵谈经常说他的坏话,袁盎就决定当众羞辱他,让他以后说坏话也没人信了。在一次文帝出行的途中,赵谈坐在文帝的车上,袁盎就说,我听说能和天子坐一辆车的人,都是天下的英雄豪杰,现在大汉朝就算没有英雄,您也不必和这种身体不全的人一起出车啊。文帝听了哈哈一笑,就叫哭成泪人的赵谈下车。从此袁盎就再也不怕赵谈了。

袁盎在和晁错的斗争中终于占了上风。晁错死后,他被重新起用,在平定七国之乱的战斗中还是立了不小功劳。可是汉景帝在七国之乱事后重新检查一下混乱的思绪,觉得好像是被袁盎利用了。皇帝被臣子利用了,首先是不爽,然后还得强充好汉说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但终究,袁盎的信誉在他这里打了折扣。归根到底,汉景帝还是用了晁错“削藩”的思维,现在回头一想,晁错还是要忠诚得多。杀了晁错,虽说在平定七国之乱的战术上生效了,可以后像晁错这种公而忘私的人却不敢出现在朝廷里了。长此以往,这个损失可太大了。

汉景帝对袁盎不爽,以后在重要的人事安排上就很少考虑他了,经常让他任职诸侯王的丞相,地位虽高,但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了。

袁盎最后还是死在这张嘴上,汉景帝要立太子,他的弟弟梁王因为有窦太后宠着,想当储君。景帝就派人问袁盎的意见,赋闲在家的袁盎不同意立梁王。梁王就很不爽他,派了几批刺客,终于把这个纵横黑白两道的老大给杀了。

本来这事和死了的晁错没有关系,可是说起来,还是有关系。要是晁错在,景帝一定会问晁错,以晁错的性格,也一定会反对立梁王,梁王的刺客只怕不会杀袁盎了,只会去杀景帝的御史大夫晁错了。可以说,当初袁盎因为自保设计杀了晁错是因的话,如今梁王的刺客杀死袁盎就是当初结下的果。

晁错、袁盎都是当时天下的英杰,可就是因为都自恃己长,不能容人,就像倚天剑和屠龙刀,分开来都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物,可一旦互相碰撞,最后只能自伤其身,变成废铁。

几百年以后,有两个人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不但成就个人的功名,还都得到善终,生荣死哀,流德子孙。他们就是郭子仪和李光弼。

郭子仪和李光弼本来都是安思顺手下的大将,都是武艺绝伦,用兵如神。因为都有个性,也像晁错和袁盎一样,从不同席吃饭喝酒,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郭子仪当上了统帅,李光弼就跪在郭子仪面前,说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是能不能请您饶了我的妻子儿女呢。郭子仪下堂扶起李光弼说,现在能平定安史之乱的只有你了,我怎么会因为私怨而耽误公事呢。于是对李光弼委以重任,终身不产生猜忌之心。郭李二人携手平定安史之乱,李光弼官至凉国公、太子太保。郭子仪官至太尉、汾阳郡王,以八十五岁寿终,其八子七婿都成朝廷重臣。

可见,公报私仇,不但造成了集团内部的内耗,而且因为器量的问题损失了个人人格,不仅得不到领导的信任,还因为道德的污点失去舆论的支持。最终只会得不偿失,贻笑大方。晁错和袁盎既未能保全自己性命,又达不到自己的理想,其实就是度量造成的啊。

摘录的文章到这里,笔者在后面还附一个神神怪怪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唐朝时候的事。

在唐懿宗时,有位国师,名叫悟达禅师。他在长安居安寺讲经时,懿宗皇帝亲临法席,特赐沉水檀香的宝座。这时,他生起骄傲心,认为自己是高僧,不可一世。岂料妄想一起,护法神便离他而去。而跟着他十世的债主,可找着复仇的机会了,在他膝盖打一拳。从此膝盖上生起一个人面疮来,有眉、有眼、有口、有齿,每天要吃肉喝酒。如果不给酒肉,就痛起来,苦不堪言;群医都束手无策。

悟达禅师在未显达时,有一年在长安某寺遇到生恶疮的僧人,疮口流脓流血的,十分肮脏,且臭味熏人,令人作呕,人人皆不敢接近。当时,悟达禅师住在他的隔寮,天天照顾他,不嫌脏臭地服侍他,送饭洗疮。不知不觉,夏去秋来,气候转凉,病僧的恶疮渐渐好了。在临别的时候,病僧对悟达禅师说:“谢谢你的照顾,今后你如有难解之事,可以到四川蒙山找我,山上有两棵大松树为标志,我叫迦诺迦。”

悟达禅师想起往事,便往蒙山寻找那位生恶疮的僧人。远望在山腰之处,有二松,高耸云里。来到松树前,发现有一金碧辉煌的庙宇,而要寻找的那位僧人,已含笑立在寺门,引之入寺。悟达禅师顶礼毕,述说其苦。僧人告之翌日到岩下泉水洗濯,即能痊愈。

第二天早晨,小童子领他到岩下泉水之处。正要洗濯的时刻,人面疮说话了:“先不要洗,先听我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之间有一段仇怨未了。你是高僧,博览群书,一定读过西汉史,可知袁盎腰斩晁错的故事吗?袁盎就是你,晁错就是我。你十世为僧,认真修行,我找不着报仇的机会。现在你生傲慢的心,使我有机可乘,今蒙迦诺迦尊者的慈悲,调解我们的仇怨,用三昧法水洗我,自此以后,不与你为怨了。”

悟达禅师听了之后,吓得魂飞九宵云外,急忙掬水洗疮,痛入骨髓,昏迷不醒。很久时间才苏醒过来,看膝盖上的疮已不见了。乃知那位僧人是位圣僧,想回寺瞻仰礼拜,回首一看,那里有什么庙宇?

于是,悟达国师就在这个地方结庐为寺,苦心修行,从此不再出山。

家园 红二代官二代的恩怨情仇:窦婴、田蚡和灌夫|二十四史探秘033

魏其武安侯列传,向来被视为《史记》中最经典的篇目。

魏其侯,窦婴。他是窦漪房(文帝之妻)的堂侄。

武安侯,田蚡。他是王娡(景帝之妻)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关于他们与皇族的关系,可以参见笔者在前面的《兜兜转转一家人》中的相关内容,根据皇帝们的辈份来排,窦婴和田蚡属于同一辈的人,但是,窦婴因为窦太后的原因,发迹要早一些。

窦太后成为文帝的皇后没多久,窦家因为窦太后的缘故,家人都显贵起来。窦太后的哥哥和弟弟,都是老实低调的人,老老实实地做着富家翁,没作出什么乱子来。

窦婴是窦太后堂兄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吴国的国相。吴王是刘濞,老资格的皇子了,因为儿子被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帝用棋盘砸死了,所以与中央一直不和,在闹情绪。估计年轻气盛的小窦在那里当国相当得也不如意,毕竟他不像老奸巨滑的袁盎。做了一段时间小窦就“病”了,于是这个国相就给免了。等到文帝死了,景帝即位,小窦做了詹事。这是一个小官,相当于是皇后或者太子的管家。

汉景帝刚接位的时候,意气风发,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和他的弟弟梁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好得不能再好,当时景帝还没有立太子,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对梁王说:等我完蛋了,这个皇帝的位置就给你吧。这两兄弟的娘窦太后听到了这话,非常高兴。哪知道这时候窦婴从旁边岔出来劝阻景帝,结果惹恼了窦太后,刚好窦婴也嫌詹事这个官太小了,又称病辞职了。

过了两年,吴王刘濞领头造反,这就是七国之乱。为了找心腹之人去领兵打仗,皇上和太后在皇族、外戚里挑来挑去,实在找不到什么优秀的人可以任用的,最后只好找到窦婴,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窦婴才答应出山,出任大将军,皇上为此赏了窦婴黄金一千斤。

窦大将军领了千斤黄金的赏赐,就把它们撂在走廊里,对手下的小军官们说,你们谁缺钱,就自己到那里去拿吧,反正我是不要的。

七国之乱被镇压以后,窦婴以军功被封为魏其侯,另一个镇压有功的周亚夫(周勃之子)被封为条侯。他们两个成了当时最有权势的人,没有哪个侯爷敢和他们平起平坐。窦婴门下也养了一批门客,大有当年孟尝君等战国四公子的风范。

景帝四年的时候,景帝立刘荣为太子,任命窦婴为太子傅,也就是太子的老师。过了三年,景帝又把太子给废了,这下做太子老师的窦婴可不干了,多次劝皇帝,皇帝都不听他的,他又怒了,还是老一套:称病辞职。这样“病”了好几个月,最后被门客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来继续参与朝政。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对窦婴有一个基本的印像了吧?耿直、暴躁、重义轻财、沉不住气,当时的皇帝景帝也看出了他的这些毛病,所以,即使当时朝中人才缺乏,景帝宁可用没有任何长处的卫绾做丞相,也不用相对来说要优秀得多的窦婴做丞相。

田蚡是景帝老婆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当田蚡因为他姐姐王娡的关系进入朝中作郎官时,窦婴已经成了大将军。郎官,是中央里面最小的官,相当于是预备役官员,也就是说,当有实职的官职出现缺员时,再从这些预备官员里面挑人去补充。平时,这些郎官就是做些看门啊、驾车啊、送文书之类的杂活,总之是很低贱的。那时候的田蚡看到窦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到窦婴的府上服侍窦婴喝酒吃饭,就像儿子孝敬老子一般,虽然他们两人论起辈份来是同辈。

汉景帝在位十六年,等到汉景帝快呜呼的时候,田蚡也慢慢地熬出了头,开始当上大官了,做了太中大夫。毕竟他是现在皇帝的“小舅子”嘛,即便这个“小舅子”的血统并不纯。

田蚡虽然长得很丑,但是口才很好,能言善辩,也学过一些知识,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在景帝呜呼前的最后一刻,田蚡和他的弟弟田胜一起,都被封侯,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

景帝死了,武帝(就是那个后来被称颂得不得了的汉武大帝刘彻)继位。这时候的武帝是个十六岁的小娃娃,他的上面,有他妈王太后,在这上面还有他奶奶窦太后,两个老女人管着他,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

田蚡被封侯没多久,对权力非常感兴趣,刚好丞相和太尉的位置出现了空缺,田蚡对丞相一职垂涎三尺。为了博个好名声,田蚡也是拼了,他礼贤下士,对他门客当中有一定名声的人,都拼命地推荐去做官,以此来扩充他的政治势力和影响力。

这时候,有一个叫做籍福的人来劝田蚡,说,窦婴掌权已经很多年了,根基深厚,天下士人都归附他。现在你才刚刚发迹,比不上窦婴。就算皇帝让你做丞相,你也要让位给窦婴。窦婴做了丞相,你肯定会做太尉。这两个官是同一个级别的,你得了实惠,同时还可以得到让贤的名声,何乐不为呢?

田蚡依计而行,果然,后来窦婴做了丞相,田蚡做了太尉。

事情如果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窦田二人也会相安无事,而且两人都会留下个好名声。但在第二年,就突然出现了变故。

变故由武帝他奶奶窦太后引发。主要是因为窦太后与窦田二人的政治理念不同。窦田二人都好儒学,推行国家方针政策时,基本都尊循儒学的理念,而窦太后却好黄老之学,奉行道家的理念,于是矛盾产生了。加上御史大夫赵绾又怂恿皇帝收权,不向窦太后汇报工作,这个奶奶辈的女人一发怒,把窦婴田蚡赵绾的整个内阁班子全部给废了。窦田二人都被赶回家去赋闲养老。

分野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武帝再怎么不愿意太后和太皇太后干政,但王太后是他亲妈,关系相对窦太后要好得多,王太后又年轻一辈,窦太后毕竟是老太婆了,年龄上没有优势,于是,虽然窦婴和田蚡都被革职,但田蚡因为王太后的缘故,他说的话,在小皇帝那里还能管用,而窦婴,则没人再听他的话了,门前日渐冷落,昔日的门客,大多也改投到田蚡的门下。

三四年后,窦太后一命呜呼,内阁又面临一次洗牌,这时候,皇帝任命田蚡为丞相,曾用重金贿赂田蚡的韩安国任御史大夫,田蚡成了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权臣。

这时候武帝也二十出头了,慢慢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当他发现权力都集中到田蚡手上时,也流露出了自己的不满。比如,当时天下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由田蚡来任命,有一次武帝对田蚡说:“你要任命的官员都任命完了没有?我也想任命几个我看得上的人了。”还有一次,田蚡向皇帝要求把考工衙门的地皮给他去扩建住宅,武帝说:“你怎么不干脆把武器库直接拿走咧?”

虽然田蚡渐渐受到武帝猜忌,但他依然独掌大权,富可敌国。

而窦婴,窦太后一死,更加没了靠山,门客门都走了,窦婴好不凄惨,好不孤独。

如果就这样老死山林,也未尝不可,毕竟可以得个善终。但这时候,一个叫灌夫的人却搅乱了一潭水,让窦田二人由同事成了仇敌。

灌夫,没错,一提这个名字,你可能想起了汉初大将灌婴。灌夫和灌婴是什么关系呢?

灌夫本来应该姓张,他老爸叫张孟,是灌婴的家臣,灌婴觉得张孟不错,就提拔他做了大官,张孟感恩戴德,就改了自己的姓,也姓灌了,叫灌孟,灌孟的儿子,也就叫灌夫了。

七国之乱时,灌夫随父灌孟出征,在灌孟战死后,本来可以按政策离开前线复员的灌夫,吵着要为父报仇,不肯下火线,他带着十几个敢死队冲进敌军的中军大帐,杀了几十个敌军,除了他和一个骑兵没死外,其他人都战死,他自己也身受十多处重伤,经过军医抢救才捡了一条命回来。七国之乱被平定后,灌夫因为这些不怕死的英雄事迹而名扬天下。

灌夫只是一个粗人,不学无术,而且喜欢酗酒,酒后总是闹事。虽然灌夫有名声也有战功,此后两任皇帝都很照顾他,给了他不算小的官,但他总是因为发酒疯犯事,好几次被革除官职。幸好皇帝护着他,不然丢了几次脑袋了。

灌夫因为这个粗鲁性子和耿直脾气,也博了不少好名声。虽然他闲在家里,但家里非常有钱,也养了几百名食客。他的族人和食客,也经常打着他的旗号在乡里横行霸道,引得乡人痛恨。

同是官场失势人,官二代灌夫和红二代窦婴相见恨晚,一见如故。两个人惺惺相惜,情投意合,引为至交。

灌夫死了爹,正在服丧。某一天,他去拜访田蚡,田蚡田丞相随口说道: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拜访窦婴的,但没想到你正在服丧,真是遗憾啊。

灌夫一听来劲了。本来他就为窦婴现在遭受冷遇而抱不平,听说当红的田丞相要去拜访窦婴,就想极力促成此事。他说:您肯赏脸去光顾窦婴家里,我服丧算个么事咧?我这就去通知窦婴准备宴会,大人您明天早上早点光临吧。

田蚡答应了。

灌夫马上跑到窦婴家里,通知窦婴说田蚡明天一早要过来拜访。窦婴赶紧全家总动员,买肉买酒,打扫庭院,准备酒宴,忙了整整一夜。天一亮,就派人去打探,看田丞相什么时候过来。结果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中午,还没看到田蚡的影子。

窦婴不高兴了,问灌夫:你小子是在耍我吧?你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了?怎么田蚡还没来?

灌夫也不高兴了,说:个板板的,老子还是在服丧期间,我应了他的约,他应该遵守的,老子现在过去看看他在搞么事鬼。

田蚡其实本不想去窦婴家里玩耍,当时对着灌夫也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灌夫当真了。等到灌夫找过来时,田蚡还躺在床上。灌夫催促并责怪他,田蚡以昨天喝多了酒忘了事应付了过去,然后极不情愿地悻悻地跟着灌夫前往窦婴家中。

灌夫怪田蚡驳了他的面子,心中老大不痛快,等到了窦婴家中喝酒,灌夫借酒装疯,邀请田蚡和他一起跳舞,田蚡自重身份,当然不干,灌夫就借着酒劲把田蚡骂了一顿。窦婴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把灌夫劝开。就这样,本来还可以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慢慢开始出现了裂痕。

田蚡看中了窦婴在城南的一块地,找窦婴要,窦婴不愿意给,并觉得田蚡仗势欺人,自己受了委屈。田蚡听说后,觉得窦婴太小气,而且听说灌夫也搅和在这件事里面,生气地说:“窦婴的儿子曾经杀人,我救了他的命。我当年侍候窦婴时,对他言听计从,现在想找他要一小块地,窦婴为什么要这么小气呢?再说灌夫为什么要干预这件事呢?”田蚡从此十分怨恨灌夫、窦婴。

汉武帝元光四年(前131年)的春天,田蚡展开了报复行动。他向汉武帝告状,说灌夫在老家颍川横行霸道,百姓深受其害,请求汉武帝查办。汉武帝让田蚡自行处理。而这时,灌夫也抓住了田蚡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用以威胁田蚡。在门客们的调解下,双方停止攻击,握手言和。

表面上讲和了,但两边的仇恨却越结越深,都在找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一年的夏天,田蚡迎娶燕王的女儿做夫人,田蚡的姐姐王太后下令,叫列侯和皇族都去祝贺,给田丞相捧场。窦婴找到灌夫,打算同他一起去,灌夫以得罪过田蚡为由不想去,窦婴硬拉他一起去了。

酒喝到差不多时,田蚡起身敬酒,在坐的宾客都避席回礼,过了一会,窦婴起身敬酒,只有那些窦婴的老朋友避席回礼,其余多数的人坐着不离席,只是稍微欠了欠上身。

看到这么多人对老领导窦婴不礼貌,灌夫不高兴了。他也起身依次敬酒,敬到田蚡时,田蚡说酒量有限不能把整杯酒喝完。灌夫心头有火,但又不便发作。等灌夫敬酒敬到临汝侯灌贤(灌婴的正宗孙子)时,灌贤正在跟程不识(人名)咬耳朵说话,又不离开席位。灌夫这下抓到发火的人了。他心想,老子不敢得罪你田蚡,现在这个是灌家的人,老子应该可以骂了吧?

灌夫便骂灌贤说:你个家伙平时说程不识不值一钱,今天长辈我给你敬酒,你却像个娘们一样在那儿同程不识咬耳朵!

(灌夫自称为灌贤的长辈有点勉强,但也说得过去。张孟作为灌婴的家臣改为灌姓,只是名义上与灌婴同辈,实则应该执子辈之礼,哪有我跟着你姓,但不做儿子只做兄弟的道理?但以灌婴和张孟当时的交情,也只好当作平辈处理了。)

田蚡过来劝灌夫说:程将军和李将军(指李广)都是东西两官的卫尉,现在当众侮辱程将军,你难道不给你所尊敬的李将军留个面子吗?

灌夫说:今天杀我的头,穿我的胸,我都不在乎,还管他么事程将军李将军!

在座的客人看到灌夫又在这里耍酒疯砸场子,怕惹祸上身,就借上厕所等各种理由散了。窦婴这时候也走了,走的时候挥手示意让灌夫也赶紧撤,但灌夫被田蚡给扣住了,想走也走不掉。

田蚡绑了灌夫,召来长史说:今天请宗室宾客来参加宴会,是有太后诏令的。灌夫在宴席上辱骂宾客,侮辱诏令,犯了不敬之罪,现在要把他关起来治罪。田蚡把灌夫以前的旧账也翻了出来,派官差分头追捕所有灌氏的亲属,都判了杀头之罪。

窦婴感到非常愧疚,觉得这事都是因为他惹出来的,当初他不叫灌夫一起赴宴,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于是窦婴不惜花费巨资,让那些门客各方奔走,向田蚡求情,但田蚡横下一条心要干掉灌夫,不管谁来求情也没有用。田蚡有不少手下和灌夫关系很好,这个时候就给灌夫的家属们通风报信,在田蚡派去的官差到达前,所有灌家的人都事先逃跑躲藏了起来。

窦婴为了救灌夫,下面的路子都走遍了,走不通,他没办法,只好去找皇帝了。他上书给汉武帝为灌夫鸣冤叫屈,汉武帝马上把他召进宫去,窦婴就把灌夫因为喝醉而失言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认为不足以判处死刑。汉武帝这个时候也正嫌田蚡碍手碍脚,想把他搞掉,于是就正好借这个事情,想搞一次“东朝廷辩”。

到了辩论的时候,窦婴极力表扬灌夫的长处,说他只是酗酒获罪,而田蚡却拿别的罪来诬陷灌夫。田蚡接着又竭力批评灌夫骄横放纵,犯了大逆不道的罪。田蚡一张嘴本来就能说会道,窦婴说不过他,就开始对田蚡进行人身攻击,说他贪财好色,骄奢淫逸等等,田蚡说:天下太平无事,我才能贪财好色,骄奢淫逸,不像你窦婴和灌夫那样,结交天下黑白两道,指望天下发生变故,你们好谋反。

汉武帝让群臣评议两边谁是谁非,大臣们莫衷一是,都不敢随便表态。汉武帝恨恨不已,一甩手结束了朝会。王太后也听说这件事,找到皇帝儿子绝食表示抗议,认为不该这么对待他的弟弟田蚡,吓得武帝只好赶紧写检讨,表示不敢了。

皇帝既然已经向太后屈服了,下面的官员也知道怎么办事了,于是御史们查案,认为窦婴撒谎,犯了欺君之罪,后来又以伪造先帝遗诏的罪名判决窦婴斩首的罪刑。

与此同时,灌夫全族的人也被“论罪”处决了。物伤其类,听到灌夫死讯,窦婴伤心欲绝,自知自己死期也不远了,虽然其间武帝可能有意放窦婴一条生路(但笔者认为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田蚡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呢?一番运作之后,当年十二月,曾经显赫一时的窦婴终于被斩首示众。

杀了灌夫和窦婴,田蚡的日子也并没有因此好过。翻过年来,田蚡就病了,他时常惊声尖叫,吵着要认罪伏法,这按现在的说法,那是神经错乱了。当然,那时候的人不这么看,他们认为是被鬼魂缠上身了,于是叫来巫师诊视,巫师顺水推舟,说看到了窦婴和灌夫的鬼魂缠着田蚡索命。

撑了没多少时间,已经疯掉的田蚡也终于一命呜呼。这时候,汉武帝即位十年,二十六岁,开始真正掌握大权。

家园 “朝阳群众”

三位王爷,都是因为和家臣、仆人、手下有了矛盾而被告发

家园 电视剧的剧情似乎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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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装X的冯唐易老,轻薄的李广难封|二十四史探秘034

王勃在《滕王阁序》里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于是,冯唐和李广两个人都成了历史名人。

这两个人在《史记》中都进了列传,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一直郁郁不得志,年纪一大把了,都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所以没能谋个高官显爵。

冯唐的故事比较简单,先大致说一说吧。

汉朝的时候,还没有实行科举制,朝廷选拔官员,一般是三个途径。第一个是封荫制,也就是祖上有人做了官的,特别是有了爵位的,子孙可以凭着出身去做官。第二个是凭战功,汉朝经常和周边的少数民族作战,有了战功,便可以升为武官,时机合适的时候也可以由武转文。第三个途径,则是举荐,比如人品好,声望高,孝顺父母,学识渊博等,都可以成为被举荐当官的理由。冯唐就是靠第三条路做的官,他因为非常敬孝父母,被举荐做了郎官,那时候是汉文帝在台上。

前面说过,郎官是汉代的预备役官吏,主要是在皇宫里打杂,做一些看门赶车的杂活,干这些活的一般都是年轻人。冯唐被举荐做郎官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大概五十岁左右吧。

有一次文帝经过冯唐的“办公室”,看到有一个白须飘飘的老汉在里面“办公”,就问他:老人家怎么还在做郎官咧?家在哪里呀?

冯唐回答说:我是代郡人。

汉文帝因为曾经做过代王,就攀关系说:我也在代郡呆过咧,听说那里出过一位名将叫李齐,很是厉害,他在巨鹿打仗的时候,威风得很。现在我每次吃饭时,都会想起巨鹿之战时的李齐。老人家您知道这个人吗?

冯唐这时候就开始装X了,他回答文帝说:李齐这小子啊,我当然知道,他其实不咋地,还比不上廉颇、李牧呢。

廉颇、李牧是什么人?赵国一时无二的名将啊,那是谁都能随便比的么?当然,冯唐随便地提一下他们的名字,X格瞬间爆表,唬住文帝了。

果然,汉文帝问:老人家您凭什么这样说呢?

冯唐继续吹牛:俺爷爷在赵国时,担任过大将,和李牧的关系铁得很。俺爹从前做过代国的丞相,和李齐那小子也是哥们。所以嘛,他们这些人有几斤几两,老汉我自然知道。

汉文帝听得惊呆了,哇靠,宫中藏龙卧虎啊,随随便便一个糟老头子,就是将门之后,名臣之子,这怎么得了?我就打发他做一个小小的郎官,别人知道了,还会说我糟蹋人才的。他心里一面盘算一面随口说道:唉,真是可惜啊,我偏偏得不到像廉颇、李牧这样的人做将领,如果有这样的将领,我难道还怕匈奴吗?

冯唐这时候已经完全没大没小了,对皇帝说:我想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不会任用他们。

汉文帝很不高兴,问:您凭什么认为我不能任用廉颇、李牧?

冯唐说:古时候君王派遣将军出征时,会趴下来推着车轱辘,承诺“国门内的事我决断,国门外的事由将军裁定”。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俺爷爷说,李牧统军时,把征收的税金自行拿来犒赏部下,所以李牧才能够充分发挥才智,北驱单于、大破东胡、消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援韩魏,要不是后来郭开在赵王面前陷害他,他被杀了头,赵国和秦国之间的胜败还很难说咧。如今俺听说魏尚做云中郡太守,他把边地的税金用来犒赏士兵,还拿出个人的钱财,五天杀一次牛,宴请军吏、亲近左右,因此匈奴人远远躲开,不敢靠近云中郡。匈奴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军队出击,杀死很多敌军,后来仅仅因为算错了数字,多报了六个敌军的人头,陛下就削夺他的爵位,判处一年的刑期。由此看来,陛下即使得到廉颇、李牧,也是不能重用的。

文帝是个好皇帝,听了他的吹牛兼讽刺,不仅没有生气,还赶紧检讨自己,马上表示要改过自新,当天就让冯唐拿着皇帝的节符,前去赦免魏尚,重新让魏尚担任云中郡太守。同时,文帝也不想再继续担着埋没人才的罪名,马上把小小的郎官冯唐提拔为车骑都尉。都尉这个官,不大也不算太小,相当于郡一级的地方长官了。从郎官到都尉,文帝对冯唐已经算破格提拔了。

文帝在位二十多年,没见冯都尉做出什么成绩来,二十年一晃过去了。

汉景帝即位后,让七十多岁的冯唐去做楚国的丞相,做了没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原因被免了职,一转眼,又十三年过去了。

汉武帝即位时,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于是向天下征求贤良之士,大家举荐冯唐。“一代名臣”冯唐这时已九十多岁,路都走不动了,自然是不能再做官了,于是汉武帝任用他的儿子冯遂做了郎官。

嘿嘿,又是郎官。

司马迁在结尾时写道:冯遂也是一个有奇才的人,是我的好哥们儿。

原来如此,“一代名臣”冯唐入传,其实也不是他会装X,只不过是他的公子和司马迁关系好而已。历朝历代,啥事不需要靠关系?

这样凭关系被司马迁吹嘘的,不只是冯唐。李广也是一例,而且这一例如此特别,以至伤之深,爱之切。

司马迁有一个好哥们,叫李陵。武帝时的某一年(前99年),在对匈奴的一次战斗中兵败,李陵投降匈奴,汉武帝一怒之下,灭了李陵全族(李陵的故事,笔者以后会说,这里就不展开了)。作为李陵的好哥们,司马迁上书武帝为李陵叫屈,汉武帝二怒之下,把司马迁给阉了……

李广是李陵的爷爷,于是有了这篇流传千古的以李广为男主角的《李将军列传》。

李广的故事很长,笔者择其要点而述之。

关于家世。李广的祖先有一个叫李信的,是秦朝的将军。当年荆轲刺秦王失败后,秦王发兵攻打燕国,后来追杀燕太子丹一直追到辽东的,就是这个李信。秦国完蛋后,李家也跟着没落了,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没落,秦以武立国,国中将军何止千万,所以在秦国(朝)做一个将军,也不是特别了不得的事。反正到了李广的时候,他爹是陇西成纪的一个县太爷,也算是个官宦人家了。李家以武起家,世代传习箭术,所以李广的箭射得是那么回事,这也就成了后面吹嘘他的资本。这是后话,后面再说。

关于官职。文帝十四年的时候,李广和他的堂弟李蔡一起,以良家子弟的身份从军,去攻打匈奴,慢慢因为积累军功,两个人都做了郎官(这就是老衲前面说的当官的第二条道路),职务是武骑常侍,大概就是陪着皇上骑马打猎的骑兵侍卫。稍晚他们一点的,有一个文笔不错的叫司马相如的,没什么军功,花了点钱,就买到了这一个位置,说明这个位置并没有多少含金量。

就这样熬了七八年吧,熬到文帝死了,景帝继位,李广熬出了头,凭资历外调到陇西做都尉,和五十多岁的冯唐一样,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再之后,转任骑郎将,相当于平调吧。

没多久,七国之乱发生,周亚夫率兵平乱,李广也跟着去了,任骁骑都尉。在平乱的战斗中,李广立了点军功,但他私底下接受了梁孝王给他的“将军印”,所以朝廷没有对他进行封赏,只是让他转任上谷的太守。

为什么李广受了梁孝王给他的将印后就没再得到封赏?因为梁王是地方诸侯,当时地方诸侯虽然有一定的官员任免权,但是大一点的官的任命权是在中央手里,“将军”这个高级职称,不是地方诸侯能够封的。就算地方能封,在七国之乱的敏感时刻,一个地方诸侯随便封人为将军,那是有造反嫌疑的。何况梁王也确实有造反之心,接收了这个将军印,那便是视同向梁王效忠了。就凭这一点,中央政府没砍李广的脑袋,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让他去当太守,那是天大的恩情了。

继续列举李广后来的官职吧。在后来的十来年里,李广一直在边境的各个郡巡回地任太守,分别当过上谷、上郡、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的太守,都是和匈奴接壤的边境,这样一直到景帝死掉。汉武帝继位后,改变了和匈奴以和亲为主的外交方针,开始积极备战。李广在边境熬了这么多年,也熬成了一个“匈奴专家”,武帝把他召到中央,担任了未央宫卫尉,这个官,怎么说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大,按秩级来说,属于九卿之列,是二千石的官员;说小吧,其实就是中央警卫局的局长,手下管一些站岗放哨的“中南海保镖”,和皇上关系近倒是挺近的。

汉武帝当上皇帝之后的第八年,搞了一个“马邑之谋”,想诱歼匈奴,但失败了。当时李广以卫尉出任骁骑将军。汉武帝第十五年,李广正式出任戍边的将军,在一次战争中,李广被匈奴生擒,部队全军覆没。李广逃了回来,论罪当诛,于是花钱赎罪,李广被贬为平民。

李广作为平民,闲居了两三年,后来战事吃紧,朝廷正在用人之际,再度起用了他,任命为右北平太守。没过多久,前123年,这时是汉武帝上位后的第19个年头,李广补缺任郎中令。郎中令这个官,也是九卿之一,管的事比较杂,其中也包括宫中禁卫,还有管理各个大大小小的郎官,还有谏议的职责,还包括政事顾问,同时有一定的人事权,相对于卫尉来说,郎中令的职责宽泛一些。

第二年,李广以郎中令的身份出任后将军,再次开到前线和匈奴作战,打了两年,也没有立下战功。后来在与匈奴左贤王的一场遭遇战中,以四千对四万,几乎全军覆没,在张骞的援军赶到后,李广才得以生还。此次战斗,功过相抵,李广既没有升,也没有降。

再过了两年,前119年,汉武帝大举进攻匈奴,这时候的李广已经六十多岁了,他主动请战,但武帝因为他年纪大了不放心,不太愿意派他出去,后来拗不过,勉强同意,但叮嘱卫青和霍去病等将帅对他多“照顾”一点。出战时,李广被卫青安排为侧翼部队,迂回掩护,结果迷了路,无功而返。事后,军中追责,李广把迷路的责任一个人扛了下来,在即将进行军事审判前,李广自杀。

终其一身,李广最大的官是郎中令兼后将军,为二千石级。爵位,无。

关于战功。基本上,李广没什么战功,虽然司马迁笔下李广如何如何了不得,但他就是没有战功。历任皇帝也不是瞎子,不会掩没他的功绩的,以至于到了最后汉武帝都看不过眼,以“运气不好”给他找台阶下。

且看和他同时入伍的堂弟李蔡,一起参军,一起做郎官,后来到景帝时,李广在边境做太守,李蔡已经因军功成为二千石的京官;等到武帝的时候,李蔡的部队在对匈奴右贤王的战斗中,击毙匈奴数百人,俘虏匈奴一万五千人(非战斗人员),立下大功,被封为乐安侯,后来还做了四五年的丞相,位居三公之列。一些曾经李广的手下,乃至于普通士兵,后来都有因军功封侯的,单单就只有他,四十年如一日地虚度年月。

按李广自杀前的说法,他在四十多年的军旅生涯里,和匈奴作战有大小七十余次。四十多年,七十多次,上天不是没有给他机会,皇帝不是没有给他平台,但的的确确,他就是没有战功。如果说一年两年三年,乃至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次两次三次,乃至于一十次二十次三十次,没有机会,还可以说是运气的问题,但四十多年七十多次都没有立下战功,反倒多次全军覆没,还被匈奴生擒,那就不是机会的问题,而应该是水平的问题了。

那么,李广的水平到底怎么样?

关于水平。笔者还是忠实地按李广的同情者司马迁的说法来讲述,《史记》载,景帝时,有一次,皇帝派了一个宦官到李广的部队去监军,宦官带着几十名骑兵,遇到三个匈奴人,看人家人少就去欺负人,结果三个匈奴人射伤了宦官,还几乎杀光了几十名骑兵。宦官逃回来,李广咋咋呼呼地要去给宦官复仇,只带了一百名骑兵就去追赶那三个匈奴人,孤军深入近百里,虽然射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但却陷入了几千名匈奴骑兵的包围圈。幸好匈奴以为这是汉军的诱敌之计,没敢对他们下杀手,放了他们一马。由此可见李广的轻率和鲁莽。

武帝时,李广调任未央宫卫尉,同时程不识任长乐宫卫尉。两人都是由边境郡守调任的,在边境治军时,李广训练部队不重纪律,行军布阵自由散漫,也没有警戒的号令,军队的军事文书也简陋得很。相反,程不识非常严谨,部队按照最严格的纪律训练,分成部伍,有职责明确的层级指挥系统,部队出战时,总是处在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的戒备状态,军中文书齐备,一切都有章可循。程不识虽然没有取得过重大的胜利,但也从来没有败过,因此获得了“不败将军”的美称,不像李广,动不动就全军覆没。和程不识的这种稳扎稳打的战术相比,李广的军队只能是游击部队,是不可能进行大兵团作战的。李广参加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次对匈奴作战,大军五路出击,武帝和卫青不让李广指挥正面军队,只让他率领辅助部队,未尝没有道理。后来东汉马援有一句评语:“效程不识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李广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关于技能。李广的箭法特别好,飞将军射虎,这是李广最为人们熟知且称颂的故事。说是有一次他出去打猎,看到草里面有一块石头,他以为是一只老虎,就用箭射它,结果箭头射进了石头里面。等他发现这是一块石头而不是老虎后,他也为自己能把箭射进石头感到惊奇,于是再射,就再也射不进石头里了。这,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唐代王昌龄有一首著名的诗《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后人有说这首诗就是称赞李广的,其实不然,王昌龄这首诗写的是卫青,和李广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一个“飞将”,让不少后人表错了情。

在老衲看来,飞将军李广,其实也就是一个勇武值稍高,但统率值很低的蛮将,个人英雄主义充斥头脑,带兵打仗却是一介莽夫,如同水浒中的李逵,勉强一点比喻,接近于张飞吧,但他和张飞比还是有很大差距。

最后说说李广的人品。司马迁在评价那个后来做了丞相的李广的堂弟李蔡时,说李蔡的名声相比李广差得很远,而且人品在下等之列。这是很不公平的。真实历史中李蔡虽然不是政绩卓著,但也属于中上之资,军功也有政绩也有,于国于民做了不少实在事,只是后来犯了皇族的忌讳才被诛。反观司马迁评价颇高的李广,我们用《史记》中的两个故事来作一品评。

故事1:李广晚年曾向星象家王朔抱怨:“自从汉朝攻打匈奴以来,我没有一次不参加。可是各部队校尉以下的军官,由于攻打匈奴有军功被封侯的有几十人。我李广不算比别人差,但是没有一点功劳用来得到封地,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我的骨相就不该封侯吗?还是本来就命该如此呢?”王朔说:“将军自己回想一下,有没有做过自己觉得很后悔的事?”李广说:“我在当陇西太守的时候,有一次羌人反叛,我诱骗他们投降,投降的有八百多人,我用欺诈手段在同一天把他们都杀了。直到今天我最大的悔恨只有这件事。”王朔说:“没有比杀死已投降的人罪过更大的了,这也就是将军不能封侯的原因。”

故事2:李广被擒后逃回来,因罪被免为平民后,他和已故颖阴侯灌婴的孙子灌强一起隐居在蓝田,常到南山中打猎。曾在一天夜里,他带着一名骑马的随从外出,和别人一起在田野间饮酒。回来时走到霸陵亭,霸陵尉喝醉了,大声喝斥,禁止李广通行。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亭尉说:“(实行宵禁的时候)现任将军尚且不许通行,何况是前任呢!”便扣留了李广,让他停宿在霸陵亭下。没过多久,匈奴入侵,天子任命李广为右北平太守,李广请求派霸陵尉和他一起赴任,一到军中,李广就把霸陵尉给杀了。

看看,一代名将飞将军,心胸狭隘至此。司马迁这还是看在李广孙子和他是好朋友的份上,笔下已经容情了,不然,不知是何等不堪。

综上所述,装X的冯唐易老,轻薄的李广难封,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通宝推:北纬42度,李夏禾,天空不空,
家园 李广确实没有战功

洗地比较难。

家园 就是战功少一些,在那个时代,卫青霍去病太牛了
家园 冯唐不知道

李广纯粹是专业不对口,武帝以前,汉匈的冲突规模不大,基本上李广擅长的主要就是千把人的防守反击,李广确实不适应像卫青霍去病那种一人三匹马,几万人长途奔袭,大规模会战,李广南峰的原因很简单,战争模式转变了

家园 强大的西汉帝国,在辉煌的战争中慢慢坍塌|二十四史探秘035

诗云: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每一场战争背后,无论胜败,都是无数家庭的离散、无数梦想的破碎、无数泪水的流淌。

暂且抛开人伦悲喜,单就战争对国家的伤害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不要以为“大国崛起”了,便可以傲视一切。两千年前的西汉帝国是何等的强大,汉武帝远征匈奴、广开三边的功绩又是何等的辉煌,但在一场接一场战争的胜利中,这个庞大的帝国却被慢慢掏空,最终濒临坍塌。

那些传诵千古的战争

话说汉武帝爷爷文帝和老爸景帝,几十年间休养生息,厉行节俭,积累下来巨大的社会财富,汉武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登上帝位的。公元前135年,建元六年,窦太后病死,22岁的汉武帝刘彻正式执政,从此开始了一场接一场的战争。其中著名的有:

前133年,派遣精兵30万,埋伏在马邑附近的山谷中,准备一举全歼匈奴主力,被匈奴单于识破,结果一无所获。此战拉开了汉匈战争的序幕。

前130年,车骑将军卫青大破龙城,取得了自汉朝开国以来对匈战役的首次胜利。

前127年,卫青率军击溃匈奴附庸楼烦王和白羊王,夺回河南地,建立朔方郡和五原郡。

前124年,卫青击败匈奴右贤王。

前123年,霍去病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以800人歼2028人,俘获匈奴的相国和当户(卫青和霍去病的故事下一篇再讲)。

前121年,霍去病率骑兵几万人,两次从陇西出击,追击匈奴到祁连山麓。匈奴内部分裂。

前119年,卫青、霍去病率领骑兵24万,步兵10多万,分兵两路出击,大败匈奴。卫青直抵燕然山,霍去病一直追至狼居胥山。

前112年,伏波将军路博德、都尉杨仆率兵十万人,兵分五路进攻南越。

前111年,杨仆率兵攻破番禺城,平定南越,设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七郡。

前111年,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兵十万人,解枪罕之围,平定西羌叛乱。

前110年,杨仆率军从合浦郡徐闻县渡海,占领了海南岛,设儋耳、珠崖两郡。

前110年,横海将军韩说的水军攻破东冶,平定闽越。

前109年,荀彘、杨仆水陆两路征伐朝鲜,灭亡了卫氏朝鲜政权,次年在半岛设玄菟、乐浪、临屯、真蕃四郡。

前108年,赵破奴率兵数万出击楼兰和姑师两国,俘虏楼兰王。

前104年,贰师将军李广利率兵数万攻大宛贰师城取汗血马,至大宛东境即战败。

前102年,派精兵6万再次攻大宛,前101年攻克其首都,杀大宛王。

战争引发经济危机

以上只列举了主要的,另外还有对东瓯和西南夷的战争。这些战争的规模或大或小,但无不消耗巨大。特别是由唐蒙和司马相如主持的对西南夷的征战,因为地势艰险,行军不便,军队出征前先要打通道路,为此,西汉政府派出了几万人开路。西南穷山恶水,筑路非常不易,工程旷日持久,筑路之人的饮食得从中原地区运送过去,往往出发时的十多钟粮食,到了目的地只剩下一石了,因为运输的人在路上已经把它吃得差不多了。

(笔者注:古代的计量单位换算比较混乱,现代人难以有个直观的了解。据笔者查阅相关资料,汉时一钟约等于6.4斛,一斛即一石,那时候的一石大概相当于现在的27斤。也就是说,《史记·平准书》中所说的,出发时带着约2000斤粟米,到了目的地只剩下30斤了,运输人员在路途上就已经消耗了98.5%。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的描述,但损耗之大,由此可见。)

西南筑路工程持续了好多年,后来中央政府看到这样送粮食不行了,改为就近买粮,但当地的租税根本不够支付买粮钱,后来只好动用中央国库的钱才勉强维持下去。等到后来对匈奴开战,西南的战事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只好暂时放弃。

同样的,后来在东北方向对朝鲜用兵时,以及派出了十万民夫在河套地区筑朔方城时,也面临着和征伐西南时一样的运粮问题。

单单这些后勤保障方面,就耗尽了西汉政府上百亿钱的费用,再加上每场胜仗之后,用于奖赏战功和抚恤伤亡的钱财,更是天文数字。

曾经钱多得连库门都关不上的国库,很快便被掏空了。为了维持战争机器的运转,西汉政府使用了一个很老套的招术:卖官。

其实西汉的卖官鬻爵并不是从汉武帝才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了。《史记·平准书》中说,汉景帝为了应对上郡旱灾,专门修订了“卖爵令”,降低价格。由此可见,卖官鬻爵在西汉是有法律依据的。

只不过,到了汉武帝时,曾经堆积如山的钱粮在战争中很快消耗殆尽,急需补给的西汉政府开出了相当低的卖官价格,这个曾经马儿满街跑的国家,现在只要能捐出一些羊来,都可以做郎官。

在对匈奴战争的关键时刻,也就是在霍去病崭露头角的那一年,国家财政部长找到汉武帝告急:国库已经空了,当年的税赋也用完了,还拖欠了军队大笔的军饷,怎么办?

汉武帝大手一挥,说:继续卖官卖爵。

这次卖的是一个新品种:武功爵——每向上升一级,需要掏17万钱。用这个办法筹措了一笔钱,去支付军士们应该得到的赏金,但钱还是不够,于是又用越级提拔的方法,去冲抵大的军功,军功高的人或者封侯或者官拜上卿。从此,西汉遍地是官,数不胜数。

前121年,霍去病大败匈奴,浑邪王来降,汉武帝觉得倍有面子,为了奖励军功和赏赐降卒,汉武帝撒出去一百多亿钱。与此同时,国内水旱灾害濒发,赈灾费用也以亿计。这一下,国家财政严重透支,不可一世的大汉帝国随时会因经济的崩溃而坍塌。

挽救西汉的经济奇才

他的出现,拯救了汉武帝,拯救了大汉帝国的财政,为后来的“昭宣中兴”打下了经济基础。

他是一个商人的儿子,他叫桑弘羊。他是一个特别会心算的神童,他进入中央政府工作的时候,才13岁。

13岁的孩子再厉害,也是不方便站在前台的,这会让人质疑中央政府的权威,也会让国家的法律如同儿戏。所以,当汉武帝决定用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拯救大汉时,只是让他坐在后方出谋划策,在前方冲锋陷阵的,是正副财政部长东郭咸阳和孔仅。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的大汉穷,穷的是政府,民间的大商人大财阀并不穷。文景之治时的休养生息政策,不仅盐和铁这两种可获暴利的经营权完全放开,连决定国家经济存亡的铸币权也在民间。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你有资源有技术,你就可以无限量地铸造国家货币。

话说当年文帝有一个男宠叫邓通,算命的说邓通会饿死,文帝不信邪,说,有我罩着邓通,怎么会饿死呢。但他转念一想,我也只能在活着的时候罩着他,我百年之后,保不准他也许还是会饿死。于是文帝赐给邓通一座铜矿,邓通想铸多少钱就铸多少钱,当时天下流通的铜钱一半是邓家钱。虽然如此,文帝死后,景帝收回了铜矿,没收了邓通的全部家产,邓通最后真的饿死了。

言归正传,还是来说桑弘羊。为了拯救大汉经济,以桑弘羊为核心的大汉财经三人领导小组祭出了两招:

首先就是货币改革,推出皮币。由于此前民间大量铸造铜钱,致使货币滥发,造成通货膨胀。桑弘羊等人将铸币权收归国有,同时用皇家园林里特有的白鹿的皮作为本位货币,限制货币的总发行量,从而稳定了物价。

其次就是盐铁官营,实行专卖。那时候的盐和铁,就相当于现在的石油和烟草,既是必需品又是暴利行业,将盐和铁收归国有之后,以前由商人赚去的巨大财富现在都进了国库,大汉的经济马上缓过劲来,并逐渐恢复了元气。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铸钱和私营盐铁的利润是多少?那可是百分之六百到百分之一千。桑弘羊的财经新政,在实行中遭到了商人的抵制,他们或者通过官场的代言人进行抨击,或者私下底继续经营。在货币改革的进程中,因为私铸铜钱犯了死罪而后赦免的有几十万人,自首后被赦免的有一百多万人,当时,几乎天下所有人都在铸钱。财经新政只是部分地分享了财富,并没有完全控制住财富的流向。

没关系,在汉武帝的支持下,财经小组继续出狠招。

先是由政府派出一批以张汤为代表的酷吏(张汤的故事以后再讲),严格执行法令,有抗拒者一律诛杀。有一个叫颜异的前财政部长,因为对皮币的币值有异议,就被张汤以“腹诽”的罪名砍了头。

同时,铸币权收归国有后,不断推出新币制并提升铸币技术,直到最后推出的三官钱,一般人想要做成和三官钱一样的话,铸造成本超过了币值本身,由此基本杜绝了私铸铜钱。

而财经小组里的东郭咸阳,做官以前就是一个大盐商,孔仅的家里就是冶铁的世家,他们都精于此道,商人们想钻政策法令的空子,都瞒不过他们。他们派出盐铁巡视员到各地视察,地下走私网络纷纷被摧毁。

随着战争规模的一再扩大,国家财政还是捉襟见肘。上述这些堵漏洞、开财源的措施仍不足以完全解决问题,最后,财经小组放出了终极大招:直接抢钱。

这就是算缗令和告缗令。

算缗令就是个人财产税。每家每户都必须向官府申报财产,按财产多少纳税,而且,越是钱多的交的税越多,商人的税率是一般手工业者的两倍,有车有船的,还要交车船税。

告缗令则是鼓励民间告发那些不如实申报财产的,一旦被告发查实(基本上只要被告,不管真假都会坐实),所有财产没收,其中的一半拿来奖励举报者,另一半充入国库。

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穷光蛋,如果你去举报一个家财上亿的富豪,而且是一告一个准,你就会突然之间获得五千万的财产,你说这种事你去不去做?

于是,大汉帝国里的富豪们统统被扫荡,民间的财富全部被财经小组洗劫一空。

战争因此得以继续。

“与民争利”的恶果显现

但这种局面维持了没有多久,一系列恶果渐渐显现。

首先是以商人为代表的中产阶级没落,财富全部集中到了国家政权手中。汉武帝除了打仗瞎花钱之外,他还是一个大手大脚的人,他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大兴土木,建了不少宫殿园林楼台。第二件事就是养了一大批术士,只要有人说能帮助他长生不老,他就大笔大笔地赏赐。

其次,商人的衰减,使得物资的流通基本上依靠官府来操办。向来,这种公家办事的效率之低和成本之高,不用说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些开销,又使国家财政增加了不少的压力。

第三,新政使得民间财富急剧减少,一般人家想要维持温饱也不容易,一旦遇上天灾,完全无法自救,只能靠官府赈济。这不,山东的一场水灾,让方圆两千里的地方绝收了好几年,财政部又得掏出大量钱财来救济他们,博一个所谓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美名。

第四,盐铁官营之后,官员与民争利,吏治混乱。盐铁由国家垄断经营,但具体的事得由具体的人来做,这些油水十足的国有企业岗位,让官员们趋之若骛,都纷纷安排自己的关系户,或者亲自上阵。政务上的事情,都无心去干,整个大汉的吏治一片混乱,贪污腐化之风盛行。

第五,国有企业垄断了暴利行业之后,只顾着去数钱了,根本不管产品质量。官营冶铁坊里制作的铁器粗制滥造,还卖得特别贵,就像中国的电信业一样,我就这服务就这价钱,别无分店。而且,你不用还不行,非得要你买。据说大汉军队征南越和西羌的时候,官营冶铁坊制作的兵器一碰就断,严重影响了战斗力。

桑弘羊也看到了这些恶果,这个经济天才继续发挥他的神奇想像力,陆续出台新的政策,对大汉这架疲弊的战争机器不停地修修补补。他先后推出“均输令”和“平准令”,促进流通,平抑物价(具体措施笔者这里就不详述了),维持着政权继续运转,终于熬到了汉武帝归天。

汉武帝死的时候,大汉政权已经被这个战争狂人折腾得奄奄一息,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大汉造成的严重伤害,在他死前两年,也就是前89年,他下了一道著名的诏书——轮台罪己诏,这也是历史上第一道“罪己诏”。

在这道罪己诏中,他说:当今最重要的任务,在于严禁各级官吏对百姓苛刻暴虐,废止擅自增加赋税的法令,鼓励百姓致力于农业生产,恢复为国家养马者免其徭役赋税的法令,用来补充战马损失的缺额,不使国家军备削弱而已。……朕自即位以来,干了很多狂妄悖谬之事,使天下人愁苦,朕后悔莫及。从今以后,凡是伤害百姓、浪费天下财力的事情,一律废止。

汉武帝死的时候,那位经济奇才桑弘羊在60岁左右,他和霍光等人一起,作为托孤重臣之一,辅佐年幼的昭帝刘弗陵。虽然他在7年后死于权力争斗,但“昭宣中兴”,他有一份功。

(笔者注:国有企业≠国营企业,国家所有≠人民所有。)

通宝推:真离,
家园 讲封建王朝,不讲土地兼并?
家园 卫青和霍去病:两个私生子的传奇人生|二十四史探秘036

说起西汉初期的征战史,英雄不少,卫青和霍去病这两个人,于英雄榜上,份量尤为显重。重在赫赫的战功,重在奇特的身世,也重在传奇的人生。

此前笔者说过李广,驰骋疆场四十多年,身经七十余战,一直没有战功可供封侯。与此对比的是,卫青和霍去病两人,血染征袍,万人骨枯,年纪轻轻便得凭战功封侯。

卫青第一次出征回来封关内侯时,年纪大概在二十四五岁,关内侯这个侯太小了,一般是皇帝拿来送人情的,姑且不算。等到两年后,再立战功,卫青便被正式封为长平侯。再过三年,又立奇功,这一年卫青三十岁左右,被武帝任命为大将军,他的三个儿子也被封为列侯。也正是在这一仗中,李广的堂弟李蔡也因战功被封为乐安侯。

按《史记》记载,卫青的战功如下:一共出兵攻打匈奴七次,斩杀敌军五万多人。和匈奴单于会战一次,收复河南地区(今黄河河套一带),设朔方郡。

另一个传奇名将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他17岁的时候随卫青出征,率领800轻骑长途奔袭,斩敌两千多人,还抓了两个大官,因勇冠全军,被封为冠军侯(“冠军”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两年之后,19岁的霍去病被任命为骠骑将军,两次出兵,歼匈奴四万余人,俘虏级别不低的匈奴首领120多人。在接受匈奴浑邪王投邪时,镇压8000降兵的哗变,接收四万降兵,控制河西走廊,打通了到西域的通道。又过两年,21岁的霍去病和卫青一起展开了西汉对匈奴的最大反击战:漠北之战。霍去病北进2000多里,歼敌七万多人,俘大小官员83人。此后,22岁的霍去病和卫青一起被加封大司马,代理太尉之职,总管天下兵马。

两年之后,霍去病突然因病逝世,年仅23岁。《史记》记载的战功有:一共六次出击匈奴,其中四次是以将军的身份,斩杀敌军十一万多人。接收浑邪王投降后,开拓了河西、酒泉地区。

笔者并非好战之人,前面之所以要简单说说卫霍两人的战功,一是因为这两个人本就是行伍出身,离开了战争,便不成为其本人,特别是霍去病,只活了23岁,他所有的故事,基本上就在那五六年的战争之中。另外一点是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属于外戚。向来外戚的显贵,多是由于裙带关系,但他们,虽然是因为外戚的原因被发现,但他们的高官显爵,却是实打实地从战场上拼杀而来。

好吧,我们先抛开血腥的战争,来说说他们战场之外的故事。

卫青的老爹叫郑季,是平阳(现山西临汾)的一个小吏,嗯,吏,连官都算不上。那么问题来了,卫青为什么姓卫而不是姓郑呢?答案是:因为他是一个私生子。

卫青的老爹郑季是平阳侯曹寿(曹寿是西汉开国功臣曹参的后人)家里的一个小吏,和平阳侯府的侍女卫媪私通,后来生下了二男一女,其中,这二男就是卫青和他的弟弟卫步广。

史载,卫媪一共生下了三男三女,也就是说,卫媪是有正式老公的。至于是她的正式老公姓卫,还是她自己就姓卫,无史可考,老衲觉得应该是她的老公姓卫。卫媪与郑季生的二男确定了,但一女是谁?应该不是小女儿卫子夫,有可能是二女儿卫少儿吧,反正史记中交待得不清楚。这个卫少儿很关键,后面要说到的。

在西汉时期,男女之防不像后世那么严重,与人私通也算不上什么罪过。看当年景帝找的王娡(前燕王臧荼的曾外孙女),也是有过前夫的,景帝一点都不嫌弃,一口气和她生下了三女一男,男的做了太子,后来成了汉武帝,三个女的是汉武帝的姐姐,其中一个就是平阳公主,那个时候平阳公主的老公就是平阳侯曹寿。

话说卫媪生了三男三女,她本身就是一个婢女,估计她的卫姓老公地位也不高,说不定也是平阳侯府的一个小厮。要不然,老婆和小吏郑季私通了,他会不吱声?地位极其低下的卫氏夫妇,生了三儿三女,养不起,于是,卫媪就把卫青丢给他的真正老爹郑季去抚养(卫步广如何处理,不得而知),几个女儿都带到平阳侯府做了婢女。

卫青到了他亲生老爹那里,老爹郑季是个怕老婆的,他的正室妻子对他管束很严,他的私生子回来了,他也不敢纳入到正式儿子行列,他就派卫青去放羊。郑季的正式儿子们也不把卫青当兄弟看,而是作奴仆使唤。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卫青慢慢长大了。听卫青这个名字,就觉得他应该是个美男子吧?笔者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美男子,反正长大了的卫青回到了平阳侯府,做了一个骑侍,也就是披甲带盔骑着战马,保护公主和驸马的保安。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卫青的姐姐卫子夫也长大了,而且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少女。平阳公主见卫子夫姿色可人,歌喉舞姿都不错,就让她做了府中的歌女。话说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汉武帝刘彻路过姐姐平阳公主的家,就进来看望一哈姐姐,平阳公主摆上酒筵,再让歌女们上来表演以助酒兴。才当上一年皇帝的汉武帝醉眼熏熏,看上了漂亮的卫子夫,于是,以到车上换衣服为由,叫了卫子夫过去服侍,在车上,汉武帝伸出了他罪恶的魔爪……

唉,人家都不在乎,笔者在这里瞎掰个啥咧?没劲!反正血气方刚的汉武帝和如花似玉的卫子夫情投了意合了,双双回长安。回了长安,薄幸的汉武帝就把卫子夫给忘记了,晾了一年多。一年多之后,汉武帝偶然撞见了卫子夫,才想起宫里还有这样一个美女,又一次伸出了魔爪,然后,卫子夫就怀孕了。

笔者不是在说卫青么?怎么扯上了卫子夫的八卦?各位河友耐心一点,卫青的命运和卫子夫息息相关,且容笔者慢慢道来。

卫子夫怀孕了,汉武帝很高兴,但是有一个人却着急了。这个人是汉武帝的正宫陈皇后。陈皇后嫁给刘彻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

且慢,笔者先帮各位梳理一下陈皇后和汉武帝的关系,他们不仅仅是夫妻那么简单。话说汉文帝和窦太后生了几个儿女,长女叫刘嫖,太子就是后来的景帝刘启,刘嫖和刘启是姐弟关系。然后刘嫖和陈驸马生了女儿陈阿娇,这个陈阿娇就是文帝的外孙女。刘启和改嫁过来的王太后生了汉武帝刘彻,然后刘彻就和陈阿娇结婚了。也就是说,文帝的孙子娶了文帝的外孙女为妻。那么问题来了:刘彻和陈阿娇是什么关系呢?

表姐陈阿娇嫁给表弟刘彻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却一直没有身孕(近亲结婚害死人啊)。古代皇室向来是母以子贵,陈阿娇虽然有皇后的身份,但生不出儿子,相比怀了孕的卫子夫就落了下风。陈皇后一着急,就去告诉她妈长公主刘嫖,刘嫖也很着急,怎么办呢?这时她听说卫子夫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弟弟卫青,在建章宫里当侍卫(卫青估计是和姐姐卫子夫一起到长安的,卫子夫那时候也没多大能量,卫青只能到大内当一个低级保安),刘嫖就派了一帮人去绑架卫青,想以此胁迫卫子夫,让卫子夫最好搞个人流什么的,把胎儿打掉。如果卫子夫不听话,就把卫青杀掉。

卫青那时候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当然就被长公主刘嫖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给绑架了。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卫青的好朋友公孙敖,也是在宫里当差的,他带着一帮壮士,冲进关押卫青的黑监狱,把卫青给救了出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古人诚不我欺也)。

天子脚下发生武装劫持事件,想盖也盖不住。汉武帝听说了这件事,勃然大怒,心想,个板板的,搞邪了,这太不把皇帝我放在眼里了嘛。你们不是想搞死卫青么?老子让你们看看这样搞事的后果:任命卫青做建章宫总监、封侍中的官、赏千金。这样一来,卫青就成了皇帝身边的随侍官员了。

这还不算完。卫家的长女卫孺,被嫁给了太仆(大官啊)公孙贺做老婆;二女儿卫少儿(前面提请大家特别留意的)原本和陈掌(西汉开国名臣陈平的后人)私通,汉武帝就把陈掌叫来,任命陈掌为高官,顺便给他们两人赐了婚。另外那个救了卫青的公孙敖,原来也就是宫中的一个小郎官,因为这件事,也跟着被提拔起了(此后在卫青与匈奴作战时,公孙敖成了卫青的得力助手,后来也被封侯)。又过了一阵子,卫青被任命为太中大夫,这是一个秩级在一千石的官,对于原来做保安的卫青来说,已经属于火箭提拔了。至于陈皇后,则被废去后位(一应用度仍按皇后级别),贬入长门宫(她妈刘嫖送给刘彻的礼物)。

又九年之后(公元前129年),汉武帝逐渐摆平了皇族之事,掌握了权柄,开始对匈奴发起自卫反击战。卫青以车骑将军的身份,率领一万骑兵,迎击匈奴。

由此,卫青开始了他传奇的戎马生涯(以下略去一万两千三百四十五字)。

前128年,卫子夫生了个儿子,被立为皇后,汉武帝正式成了卫青的姐夫。

而在此之前的前131年,平阳公主的老公曹寿得病死了,平阳公主改嫁给汝阴侯夏侯颇,谁知道没过几年,(前115年)夏侯颇又因罪自杀,平阳公主再次成了寡妇。平阳公主考虑再找一个侯爷下嫁,那个时候,卫青早已官拜大将军,他及三个儿子都封了侯,人们就给她推荐长平侯卫青。公主撇撇嘴说:卫青,这小子原来就只是我的一个随从,怎么能做我的丈夫呢?左右说:大将军已今非昔比了,他如今是大将军,姐姐是皇后,三个儿子也都封了侯,富贵震天下,哪还有比他更配得上您的呢。汉武帝知道这事后也笑岔气了:当初我娶了他的姐姐,如今他又娶我的姐姐,这倒是很有意思。于是当即允婚。

这样,卫青和汉武帝就互为姐夫了。不过需要说明的是:平阳公主比卫青大12岁,是实打实的姐弟恋!😂

卫青的事暂时搁下,现在笔者再说说霍去病。

在卫青第六次出征匈奴的那一年(前123年),霍去病以17岁(虚岁18)的年纪随军出征……(以下略去两万三千四百五十六字)

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是卫青另一个姐姐卫少儿的儿子。前面我们说过,卫少儿与陈平的孙子陈掌私通,后来皇上赐婚。那么问题来了,霍去病为什么不姓陈而姓霍呢?

原来霍去病和他舅舅卫青一样,也是一个私生子,不过不是卫少儿和陈掌的私生子。

在卫少儿和陈掌有一腿之前,她还有一个相好,叫霍仲孺。卫少儿和霍仲孺相好的时候,卫少儿还在平阳侯府做婢女,卫子夫还是歌女,卫青还在给平阳公主做武装保安。

时光拉回到十八年前,清贫的卫家养不起儿女,等他们年纪稍大一点了,都纷纷来到老东家平阳侯府里打工。这时候,卫青他妈卫媪的故事,在卫少儿身上重演了:小吏霍仲孺与卫少儿私通,生下了私生子霍去病,霍仲孺不敢承担与卫少儿私通的责任,抛下他们母子俩走了。

和卫青相比,霍去病是幸运的,因为在他出生一年后,卫子夫就被汉武帝带进了宫,再过了一年,卫家因为卫子夫的关系显赫起来,霍去病也因此成了陈掌的继子。当然,相同的人生经历,让霍去病和他舅舅卫青走得更近一些,从小跟随卫青,让霍去病也成了一名出色的武将,马上步下,长拳短打,样样精通……

于是,在霍去病17岁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地要求上前线,这一去就不可收拾,给西汉塑造出了一位新的战神。

前119年,汉武帝发动对匈奴的最大一次战役:漠北之战,这是霍去病的颠峰之战,在这一著名的战役中,霍去病率部奔袭两千多里,以一万五千人的损失,歼敌七万多人,俘虏匈奴王爷三人。霍去病一路追杀,来到了狼居胥山(今蒙古肯特山一带),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此后,霍去病继续率军深入追击匈奴,一直打到翰海(今俄罗斯贝尔加湖),方才回兵。

这场战役中,李广的三儿子李敢正是霍去病的部下,当时是一名大校,当作副将使用,也因战功被封为关内侯。关内侯虽然小了点,但毕竟了了李广未能封侯的遗憾。

说到李敢,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当年漠北之战李广迷了路,失去了最后的封侯机会,还要面临军事审判问责,愤而横刀自杀。这时候李敢还不知道。等到回军之后,他听说他爸自杀了,就把这笔账算到了卫青身上,认为是卫青逼死了他爹。李敢冲进卫青的大帐,一来就给了卫青一巴掌,还把卫青给打伤了,卫青宽宏大量,既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也没把这件事说出去,瞒了下来。但将近一年之后,李敢跟随皇帝去甘泉宫打猎,霍去病也同行,不知道是谁把这事件事透露给霍去病知道了。卫青是霍去病他舅舅啊,那可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戚了,而且霍去病几乎是卫青一手带大的。霍去病二话不说,抬手张弓搭箭,一箭把李敢给射死了。汉武帝不想处分霍去病,就编了个理由,说李敢是被鹿给撞死的。

你看,皇帝偏心啊,难怪司马迁愤愤不平地要给李家单独做传,而卫霍两个人才弄了一个拼盘。

此战之后,西汉战马损失巨大,战前的十四万匹马,到战后只剩下不到三万匹,无力再发动争。西汉军队开始进入休养状态,朝廷为此增设了大司马(大司马可不是放马的官啊,那是总督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意思)的职位,舅舅卫青和外甥霍去病都担任这一职务,平起平坐了,朝廷还专门为此制定法令,规定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的秩级和俸禄相同。

从此之后,卫青开始处在一个下降的趋势,而霍去病如日中天。卫青的一些老朋友老部下,纷纷离开了卫青,改投到霍去病的帐下听令,很有一些人以此得到升迁。

说起来,霍去病还真是一个蛮有性格的人。《史记》中说,汉武帝刚发掘霍去病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打仗的好苗子,于是想亲自教霍去病一些古代名将的兵法,比如孙武的、吴起的,但霍去病说:切,学这些鬼东西有什么用,只要自己懂得谋略就行了。

这也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你最少装一哈沙。唉,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啊。人家是亲戚,笔者多虑了。善哉善哉。

霍去病作为私生子出生之后,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的爹是谁。等到他显赫之后,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在他成为骠骑将军之后,他来到了老家平阳,向当年抛弃了自己的老爹霍仲孺下跪道:“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大人之子,没有尽孝。”霍仲孺愧不敢应,回答说:“老臣得托将军,此天力也。”随后,霍去病为从未尽过一天父亲之责的霍仲孺置办田宅,并将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到长安栽培成材。霍光后来也成了西汉的一代权臣,并在汉武帝去世后担起了托孤之责。

漠北之战两年后,年仅23岁(虚岁24)的霍去病就“因病去世”(他还和卫子夫的女儿阳石公主育有一子叫霍嬗,后来在汉武帝登泰山的时候夭折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去病”的名字不吉利,真的因病去世,还是别有隐情,反正他死得不明不白,史书中也没有多说。不过,向来宫廷多罪恶,人们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大多认为其中必有文章。有人从《史记》的蛛丝马迹中推论,认为卫青和霍去病两个人地位相等后,霍去病势头压过了卫青,于是卫家(也有可能是卫青的老婆平阳公主)不服气,派人暗中害死(刺杀啊、下毒啊等等)了霍去病。也有人认为,可能是霍去病一向骄纵,得罪了皇帝,汉武帝向来天威难测嘛,杀人也是家常便饭。也有人认为是霍去病一向不体恤士兵,把士兵惹毛了,于是刺杀了他(和张飞类似了)。

总之,说法很多,但笔者以为这些都不足以让史家为之讳言,笔者的直觉告诉笔者,这背后,肯定有一个惊天的阴谋……所以,笔者从头到尾认真仔细地顺着人物关系和事情发展梳理了多遍发现果然如此,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简单,答案要写起来很长,但汉武帝的最终目的就只有《史记》里的两个字,放在本文文末了。

23岁的霍去病死了,他的舅舅卫青也没有太长寿,虽然史书上没有卫青的确切年岁,但后人推测,在前106年卫青死的时候,可能也只有四十六七岁,最多四十八岁,也算是英年早逝了。在卫青死之前,他的几个儿子,都被中央政府找歪,把爵位给剥夺了,后来还是在平阳公主努力下,在卫青死后由长子接替了长平侯的爵位,但仅仅在六年之后,又被找歪,把这个长平侯也给免了。

“国除。”

通宝推:听松,青青的蓝,
家园 不管怎么说,卫家,后来还是很厉害,公孙贺不记得,公孙敖

可是实打实的丞相啊。公孙敖确实可以啊,为了朋友也是够意思。

记反了,公孙贺是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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