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四次事故 开篇 -- 五度
我总结了之前文章龟速更新或是太监的原因是前期工作没有做好。所以这次尝试着先列出提纲--有点写作文的感觉。同时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写恋爱题材,希望不会太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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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切故事的起因都是无聊,自然这个也不例外。
在学校住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11点钟准时熄灯上床,然后和5个舍友一起聊天到凌晨4点。话题可能从某个女生开始,再延伸到国家大事,小口径步枪,世界和平。。。并最终以某个女生结束。
年轻人的生命力是惊人的,床上的会议结束后,只有一两个人昏昏睡去,剩下的人都只是闭着眼睛处于冥想状态。这时有人一声大喊:“操,都4点了还睡什么,出去喝点酒直接去上课吧”。于是已经睡着的人也被从被窝里生生拉出来,一脸迷茫,晃晃悠悠的出去喝酒。
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那个时候我上大一,八点半第一节课,我八点就坐在教室里等着,手里还拿着一本教科书。直到后来我发现强扭的瓜不甜,索性一觉睡到十点半,再端着一杯茶精精神神的去上课,进门的时候还要和老师点头打个招呼。
当时我怎么无法适应的是无休无止的打牌。每到空闲的时候,舍友们便将桌子拼在一起,用四副牌开始打供猪。我曾经强迫自己加入到牌友的行列,不为别的就为我同屋“咕咚”的一句话:“不会打牌,你上大学干嘛来了”。多年以后“咕咚”毕业了到一个税务机关工作。领导问:“会喝酒吗?”。咕咚刚要说会喝。只见领导拿过一个大茶缸子,里面满满都是北京醇,然后说:“白的”。咕咚马上说:“不会”。领导一脸不悦:“不会喝酒你到这里干嘛来了”。
经过五个人一段时间的锤炼之后,我发现不论是输的一方蹲在桌子底下,或是给女生宿舍打电话大喊我是猪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对于牌局本身我就更是觉得无聊的要死。所以我决定开辟一种新的娱乐方式。
我最早拿到宿舍的游戏机是土星,它是被像我一样的准专业玩家称为硬派游戏厂商世嘉公司的产品。有VR战士,铁甲飞龙等许多经典游戏。当时我们的态度是土星的游戏虽然只卖出去1万张也是好游戏,但play station的游戏就算是卖个300百万张也是垃圾。可惜谁也无法阻止历史潮流的发展,很快我们手里的土星都换成了play station,大家见面都是欲言又止。
(这时的世嘉公司急急忙忙的推出了自己的新一代主机DreamCast,最后终于在play station2推出以后四面楚歌,而世嘉公司也转型成为一家专业的软件厂商,再不提自己的主机这一回事。)
也就是在我手里游戏机变成了PS以后,我最初的想法终于实现了。每当我打开电视和游戏机就有外宿舍的几个哥们过来跟我切磋king of fighter或是踢胜利11人足球。高科技的吸引力是不容小视的,电视上的多边形小人跑动的时候,就连几个趴在桌子上打牌的也要抽空看看这里的战况。于是几个舍友就一次又一次的看我用八神,泰利将外来的挑战者打得屁滚尿流。到终场的时候宿舍里的人会等待八神的超必杀技鞭尸,然后一起喊:“perfect”。
这种万众一心的快乐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我每一次的战斗都是没有悬念的完胜,大家很快就失去了兴趣,甚至包括我自己。直到今天我仍奉行着“宁当凤尾,不当鸡头”的原则。如果你是10个人中的第四名,你可以先去切掉第三名,然后切掉第二名。但如果你是10个人中的第一名,你去切谁?
我们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严禁我使用包括主人公在内的八神,拉尔夫一干人等。我只能用喝酒的老头或是吃包子的小孩这种老弱病残迎战。这就好像是乒乓球改革,其实目的就是直接搞你中国。但我和中国队一样有负众望,仍保持不败纪录。最后挑战者甚至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不让我看到电视屏幕,但我又一次的胜出让他们绝望了。
往日的衷心称赞已经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牛逼,你先歇会,我们两个来一盘”。我就坐到一边看着其他人打,但打了一盘又一盘,游戏手柄却怎么也传不回我的手里。我被孤立了。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大亮”的出现。那天回到宿舍第一件让我吃惊的事儿是有人把游戏手柄递给了我:“你来打一盘”。第二件令我吃惊的事是我居然败了。我抬头看着旁边的对手,有人介绍了一下:“大亮,刚搬过来”。
大亮和我的较量再一次成为了宿舍的热点。让我兴奋的是我可以出动我的最强队伍,八神,草雉,外加泰利却讨不到半点便宜。我的风格是使用心理战术,猜测对方的下一步的动作。但大亮从头到尾都平静而专注,从不乱打一下。除此之外,他更熟练的掌握各种连击技术,从不失误。所以一旦我出现漏洞就必死无疑。每当大亮把我击败的时候,观众就一片欢呼,有些人还说着:“打丫的,打丫的”。当我击败了大亮的时候,周围就都是一片惋惜的叹息声。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都被孤立了。
我们两个坐在床上讨论着攻防的战术,这让我想起一个成语:纸上谈兵。终于大亮觉得这么干坐着实在无聊,他把自己的电脑搬来了。
应该说大亮搬电脑的主要意图是研究星际争霸,他也是此中高手。但这样大家又只能观看,而不能参与。所以最后有人安装了一个泡泡龙,再也不让大亮玩星际。
大亮对泡泡龙嗤之以鼻,宁可去看旁边的PS大战,我就趁虚而入。
泡泡龙是这样一个游戏。屏幕下面有一个炮台,可以向上发射各种颜色的泡泡。同一颜色的三个泡泡落在一起就会消失,然后加在对方的一边。同时在那三个泡泡周围只和它们相连的泡泡因为没有附着点,也会掉下来,加在对方一边。也就是你消得越多,对方挨的枪子儿就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我被打得落花流水。舍友们都是此道高手。他们设计了一种又一种接泡泡的方法,然后一炮过去。山一样的泡泡就都落在我这一边了,马上game over。我为此又兴奋了一阵子。但一天我在宿舍里独自玩着泡泡龙的时候突然醒悟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我单调的重复练习着发射的技巧,直到我可以算准发出的炮弹在墙上反弹两次之后的落点。于是第一次实战,在对手还在瞄准的时候,我已经发出去了三颗炮弹—并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凭感觉。我看那三颗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点上,一堆泡泡朝对手砸去。他立刻慌了。
后来这成为了我的风格,不是用脑子去计划如何用泡泡布局,而是纯靠快来打乱对手的设计,有点类似截拳道。最后直到一个号称是国泡四—国家泡泡龙四级的哥们败在我手下之后,我又被孤立了。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有些人正热火朝天的打牌。另一些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打kof,剩下的人除了我都在热火朝天的打泡泡龙。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闹市之中的流浪狗,无人理睬。终于我决定,先回家住一段时间。
到这里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头部分。有人说文章的开头应该占篇幅的大概10%左右,但我实在无法简单提取出我不再留在宿舍的起因—是我拿了一个play station还是大亮拿来一台电脑,或是更早的打牌,或者只有两个字—无聊。
从我家到学校大概有一个小时路程。每天放学我就蹬着一辆崭新的26永久悠闲的走在路上。我看着街边正在兴建的大楼,横卧的乞丐,还有被糟蹋的城市雕塑。比如有一位打太极拳老人的铜像被旁边的主妇用来晾衣服。老人的手上挂着内裤和胸罩,而他正目光和蔼的看着手上的这些东西。
我尽可尝试着不同的路线,哪怕是绕一点远,好多看一些新鲜的景色。但一个月以后,从学校到家里的这一段路我已经了如指掌。即使我低着头看地面也知道前面有一个转弯,甚至连那个弯有多少度都知道。这就好像头文字D里面好像弱智一样的拓海,从小就开那一条路,到最后速度越来越快,连正常人也比不过他。不是因为他有天分,只是因为他熟而已。
后来当同学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我在街尾,红色的格衬衫格外显眼。在我前面是100多个下班的叔叔阿姨。等到他第二次看到我的时候,想打招呼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刷”的从他身边掠了过去。如此快的速度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好处,而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事故。
周一早上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看表,已经晚了20分钟。家里空荡荡的,爸妈都已经上班去了。我连个抱怨的对象都没有。厨房锅盖底下有两个包子,还是温的。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两个包子,连电梯都没坐,就从9层跑了下去。
到了楼下的车棚子,我找了半天才发现我的永久藏在一辆三轮的后面,拿钥匙开了几下,锁的横杆怎么也不往回弹。这把锁和我爸自行车上的都是一块买的,它的特点是只要是这个牌子锁的钥匙,最少可以打开3把同一型号的,所以我和我爸从来不担心钥匙会搞混。它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偶尔会犯贱,你不踹它,它就不开。
“当”的一声,因为急,踹的也比平时要狠得多。旁边看车的大妈用余光瞥了我一眼,一看认识便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晨报。
出了小区,我的自行车速度瞬间从每秒钟1米提升到了每秒钟50米,这个性能连奔驰都自愧不如。一转弯我就上了逆行道,并非我想要如此。只是马路设计师好像故意和这个小区作对,如果我不走上逆行道,就需要20分钟才能上主路。比起北京那座著名的绕上去就下不来的大桥,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平日里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我放心大胆的一直加速。但达到最高速度的时候,我看到迎面来了一个女孩,骑着一辆橘红色山地车。我赶紧往旁边闪了一条路给她。但她却完全没有躲的意思,还好像特意的朝我就冲了过来。这个举动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人只要一慌神儿,越是想躲的越躲不开。终于我们两个“哐”的撞在了一起。
我的脚被她的前轮和我自己的脚蹬子卡住了,费了半天劲才拔出来。在我拔自己的脚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或者说是发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事吧”,我问她。顺便看到了她后面的马尾,身上卡通图案的体恤,蓝色的仔裤,还有刘海边装饰的粉红色小别针和细长的眉毛还有一双灵巧大眼睛。
“嗯。。。”她回答着,估计心还在扑腾腾跳。
我跳下车,一手拉着她的车把,一手拉着我自己车的大梁。“卡拉”一下拉开了两辆纠缠的车。她被我的举动又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糙人要干什么。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跳上车走人了:“拜拜”。
如果今天我碰到这么一个人,我的第一反应估计是:他是不是有病?但当时我觉得自己很酷,酷的本来意思就是冷,也就是脸上没表情,说话不多的意思。
到了教室,我和老师前后脚。刚开始上课,我突然觉得左边小腿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洗得发白的仔裤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腿也同样破了一个口子,暗红色的血正在往出渗。
邻桌看见了说:“你丫被汽车撞了?”
我说:“你嘴怎么那么丧,我被一个姑娘给撞了。”
他又说:“靠,这姑娘体重多少,180吧”。
就因为这厮的丧嘴,我终于真被汽车给撞了。
又是早上,因为起得很早,时间充裕,所以我骑车的速度也不是很快。我刚安全的过了逆行区域,一辆黄色的面的从小胡同突然钻了出来,猛拐了一个弯。他转弯的时间很短,车子没控制住,一下子压过自行车线,朝我就过来了。尽管我用力朝旁边躲了一下,汽车的后视镜还是勾到了我的车把。我就感觉浑身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我一把,再也控制不住自行车,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就在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半蹲在地上了,像终结者里机器人刚来到现代的姿势。而我车就没那么好运,我看到它被汽车带了一,两米,然后倒在地上,又朝前吱吱的滑了5,6米才停下。面的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地面上都能看到轮胎冒烟。我先简单的确认自己有没有问题,然后突然感觉一肚子火外加委屈:“操,你丫会不会开车”。司机这个时候已经下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他一脸紧张:“小兄弟,没事吧。”然后他掏出一包烟来,都宝,他说:“抽只烟,压压惊”。烟我是不会,即使会也不抽都宝。我大学邻居就抽这个,他一张嘴熏得我直咳嗽。
我慢慢站起来,感觉腿有点抖,估计是用力过猛。然后动动手动动脚,左三圈,右三圈,看自己有没有伤到。在我活动的时候,胖子一脸赔笑:“没事吧,小兄弟。用不用送你上医院”。我没说话,往前走找自己的车。那个司机赶紧跑到前面把车给我推回来了。我看了看,自行车什么事都没有。胖子又说:“我把你送回家吧”。我这时候已经没什么气了:“我家就在这,没事了,你走吧”。胖子听了这话,飞似了上了面的,从车窗里钻出头:“小兄弟,改天大哥请你喝酒,白白了。”面的一溜烟就跑了,估计是怕我改变主意。
我把自行车支到行人道边,自己坐在护栏上,感觉心还跳个不停。用个经典比喻就是好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对我说:“同学,你没事吧”。
熟悉的山地车,橙红色的。我抬起头看到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细长的眉毛下,大眼睛里闪闪的都是关切。她头发没有扎在后面,而是披散下来,散落在肩头。身上穿的是长袖运动服,下面是仔裤,运动鞋,和我一样。我记得一个朋友和我是这么说的:“除了这个,我们还能穿什么”。这个话有些绝对,你完全可以穿西裤皮鞋去大学,绝对不会有人管你。
我感觉自己有些怂了,我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没事儿”。说完我踢了踢左腿。这个时候,只见左脚鞋的鞋底“啪哒”掉在了地上。我顿时一愣,又踢了踢右腿,然后右脚鞋底也“啪哒”掉在了地上。
日本有个硬派男星也是著名导演叫北野武。他和高仓健一样以酷出名,但很多人不知道之前其实他是个说相声的,之所以酷是因为他出车祸面瘫了。他有一句著名的话:“其实笑也是一种暴力”。想象一个情景,一个差点出车祸的大学生,另外一个纯洁的女学生正在关切的询问他时,他穿着一双没有底的运动鞋和少林足球一样站在马路边露出脚趾头。严肃而温暖马上就被打破了。那个姑娘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对,对不起”。我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她平静下来,我问她:“你说我是穿着回去还是光着脚回去”。她“噗嗤”一声又乐了:“我觉得你最好是手里拿着破鞋,光着脚”。她的意思我明白,就是告诉别人,我并不是故意这样,我只是鞋破了。我想向她道谢,但终于没忍住笑。两个人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
然后她说:“刚才我都觉得你要撞车了,可没想到你从自行车上一下子就飞起来了,落地的时候还摆了个姿势,根看电影似的”。我实话实说:“刚才发生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有点吃惊:“真的?”。“没骗你”,我确实没骗她,如果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自己还摆了个姿势。“你怎么让那个司机走了”,她又问。“都不容易。”我说。我不知道这句话我最早是从哪里学的,但用在这里好像挺合适。她微笑了一下,让我眼前一亮。
“你上学去吧,我家就在这里。我先回家换鞋去。”
“嗯,拜拜。”
“回见。”
中午吃饭,我坐在宿舍的床上,若有所思。咕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哥们,郁闷了,有心事,想不想听咕咚一声”。我一抬头:“想”。他端起酒瓶“咕咚”喝了一大口。这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是村上春树,或是我朋友口中的村长上树写的“百分百女孩”。我想如果我和咕咚说起,他肯定也会问我:那个女孩漂不漂亮,身材好不好。我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头脑中只是山地车,牛仔裤这类零星的印象,但那个女孩漂不漂亮好像没有被存到大脑里,有的只是一种感觉,希望再次见到她,再次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文章里有些部分是虚构,但泡龙这段是百分百真实的。一般人玩泡龙都是算计着怎么害别人。我的打法是尽最大的可能消自己的泡泡,不管别人在干什么。一位宿舍元老看了我几局后留下了这么一句:“玩泡泡龙,先做人”
在我左前方,一个骑车的中年人被一辆北京212上,当时的感觉就是一个人飞了起来,可恶的司机加油溜了。那受害者在地上滚了几滚,过会子坐起来了,不久有个交通警察骑摩托过来,我就走了,不知道后来怎样。
好像转眼间就到了冬天,我已经穿上了大衣,我爸单位发的。前不久我去同学家,当时还没有通暖气,他们一家三口都穿着大衣,而且都是一个款式的,感觉像进了兵营,统一制服。不用说,肯定是父母都在一个单位工作,最后还多给孩子要了一件。
我这个时候仍在骑车,家里学校两头跑,所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一层积雪。这场雪是两天前下的,下得很大,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都是落地就化了。下雪的时候,我同样骑车走在路上,周围是鹅毛般飘舞的白色雪花。看着这些雪花,莫名其妙的我就又高兴起来,我再也不用费那么大劲给邻居家上小学的倒霉孩子解释什么叫堆雪人了,这个时候估计他们老师也像我们当年一样,放下手里的讲义,跟着学生跑到操场上玩雪去了。中国的学生就是这样,没享过什么福,这么一点事儿记了十几年。
两天之后,这些厚厚的雪被阳光照化了,变成了薄薄的冰。冰面平整的跟镜子一样,能看见自己的倒影。连跑运输的这个时候都开的格外的慢,生怕哪位朋友一个老头钻被窝滑到自己轮子底下。我也是加着12分的小心,时不时把两支脚放下来保持平衡。
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走了一路儿,眼看前面就是自己家的楼了,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紧蹬了几步开始加速。下场就是到了转弯的时候,自行车侧滑了。这时我第一次在真实生活中体会到了甩尾的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所以有些人也管这个叫漂移。可惜漂得稍微大了一点,最后变成了我头朝后,屁股向前,可车还在继续走着。我赶紧拧了一下车把,然后车在冰面上继续以我的脑袋为中心旋转,最后终于转回了脸朝前,屁股向后这个基本姿势。
当我双脚落地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阵笑声,然后心“腾腾”的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她,站在行人道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嗨”,她先打了个招呼,朝我挥了挥手。
“嗨”,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慢慢走过来。她身穿一件白色的大衣和雪景很配,虽然还是穿仔裤,但已经换上了皮靴,头发在后面一甩一甩。
“我终于知道你是什么专业的了”,她严肃地说。
“啊。。。”,我心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学杂技的。”说完她终于笑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
这是典型的女生式的冷笑话,但看着她天真的样子,我终于也跟着笑起来。
“下雪天还骑车”,她问。
我突然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同她说。我想说我喜欢雪,每次下雪我都站在阳台上看着,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我看着雪花慢慢的落下来,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圣洁的白色。然后我就跑下楼去,踩在雪上顺着街走,呼吸着冰冷新鲜的空气看着路边挂雪的松柏滑倒的行人。等到晚上冰雪覆盖的马路上一辆车也看不见,我就又跑下楼去,在马路中央走。这个时候我感觉好像这个世界是属于我自己的,同时我孤独一人。
但等我张开口,她听到了两个字:“方便”。
这是如此愚蠢的一句话,但她没有介意。她又问:“你干什么不住校”。我笑了一下,不知如何说起:“宿舍里天天通宵聊天,我抗不住就溜号了”。
“你怎么走?”我问道。
“这边儿”,她用手一指。
我们顺着行人道以我这辈子最慢的速度走着。雪地滑的时候她就揪着我的衣服。
“你们男生平时聊什么”
“什么都聊啊,想起什么聊什么。实在没得聊了就聊周围的女生”
“男生宿舍是不是特别乱”
“其实也是分人,有些人的袜子能跟花瓶似的自己站着,但有些人就一天洗两次澡。”
“那你是属于哪种”
“嘿嘿,你们女生平时聊什么”
“你不要转移话题啊”
我们就这样开心的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谁也没有询问对方的学校,甚至是姓名。然后到几栋楼前她停下了:“我就住在这里,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说完以后她有些不自然,很快转过身去:“拜拜”。
之后的两个星期,每到傍晚,我就手捧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坐在那几栋楼下的公园里。我父母对于我这类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嘱咐我要带上帽子手套。我拿着帽子下楼,然后把它塞在大衣的口袋里,重新梳理好头发。
我坐在路灯下,发现平日那些诙谐智慧的文字对我来说变成了一个个铅印的符号,无论怎么也看不进去。我的心思都在周围一个个路过的行人,还有大楼上一扇扇亮起的窗户。但14天,42个小时过去了,既没有一个行人和我打招呼,也没有一扇窗户为我敞开。每天我都满怀希望跑下楼去,然后心里空荡荡的回到家里。
心理描写到位。
眼看着事故都三度了,你这个五度怎么还没问女孩子的名字?
难道四度事故之时,关系发生突变?
小心这个女孩,说不定是巫婆作法,才让你搞出这么多事故来!
(如果她是你现在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可别打我。。。。。。。。。)
第15天我听说了一个消息,那几栋楼里的一栋因为地基出了问题,要采用定向爆破的方式炸倒。有知情人士说(北京的知情人士比全国任何一个省市的都要多,而且什么机密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当初建这座楼的时候能捞的都捞了一把,结果建出了一座豆腐渣大楼。前几年谁也没有看出来,这两年有一个居民在旁边的公园里遛弯的时候突然发现这座楼跟比萨斜塔一样,跟别人说谁也不信。但这个居民好像有点来头,愣是反应上去了。结果专家审查后大吃一惊:“就他妈这样的危楼还敢住人”。我估计专家是不会这么说的,这句恐怕是知情人士自己添上去的。
之后当然是大家踢皮球踢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近的一两个星期住户的问题都落实了,意思是这座楼里的所有人都搬走了。我站在阳台上眺望,知情人手指的那栋楼正是我心里最不希望的那栋。当天晚上躺在床上,我心乱如麻。
炸楼的那天白天我刚考完试,回到家倒头就睡,睡之前我跟我妈说到炸的时候叫醒我。但晚上11:50我突然醒来,家里空无一人。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就要开炸了。我站在阳台上看到楼下密密麻麻的已经站满了人。下楼的时候我在最外层碰到了我爸妈,我说怎么不叫我。我妈说看我睡得很香想让我多睡一会儿。这就是父母的逻辑,但觉天天可以睡,楼可不是天天炸的。
之后我又碰到了几个同学,我们一起挤到了人群比较靠前的地方,可以完整的看到大楼。这个时候马路已经戒严了,方圆几里都看不到任何障碍物。那座大楼的前面有一片5,6米高的草垫子,在周围锥形的探照灯光束照射下好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周围人给我介绍:不要以为会看到911那种从上往下式的爆破,那是专家才搞得定的。这次的计划是把大楼拦腰炸断,让它倒在草垫子上。为此还给大楼充了一部分水,装了两倍的炸药。
12:00,大家期待着那一声巨响,但最后只有放鞭炮大小的“啪”的一声。随后整栋楼“吱吱呀呀”的如计划朝前方的草垫子上倒了下来。同样落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和震动,还不如看电影过瘾。人群里已经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但瞬间这叹息就变成了惊叫,因为大楼倒下激起的灰尘好似平地而起的一朵巨大的乌云,朝我们站的方向席卷过来。我顿时感觉嘴里都是土腥味。
已经有人慌张起来,不顾一切的转身朝后冲去。这少数先慌张的人引起了更大的恐慌,最后人群里竟然已是一片惨叫,感觉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我们几个暗暗好笑,跟着人群往自家的楼里走,这才算是不虚此行。
我站在阳台上,看到乌云仍未散去,笼罩在这个小区的上面,好像是倒下大楼的灵魂。她现在哪里?一个问题突然就冒了出来。她是否知道我曾经在楼下的雪地里等她?又是一个问题。她在像我这样想她吗?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然后我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骑上自行车找一辆汽车撞上去,她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种行为的下场就是在北京晚报上增加一条新闻:某大学学生横穿马路惨死车下,本报敬告市民要严格遵守交通规则。
之后的几个月我都住在宿舍,我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空了,只有在人多吵闹的地方才能安静下来。那个时候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哥们怎么了,哪门课没过,这么郁闷”。
我想人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原因相遇,然后莫名其妙的互相吸引,最后可能莫名其妙的结合,或是莫名其妙的分开,就像一首歌唱的: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