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关于头绪多的问题,讲一下:
- 做生意本身不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吗?100个主意,10个可能值得一试,最后能
有一个上马就不错了。还不一定赚钱。
- 一个好的生意人有很多朋友,能从不同的领域给予自己帮助
- 一个正常的资产上亿的老板会多么忙碌,除了身边的高参和秘书及交际场所整天能看见谁?让大哥整天和小葱没黑没白搅到一起,不合理。唯一合理的方法是让他们互帮互学,来个一帮一,一对红。呵呵。这样生意/主意上有了交集,小葱就可以对等的、从容的与大哥交往。
- 小葱虽然是第一人称,但不可能卷入所有事件。这就需要一些人帮着从不同角度讲故事。
所以,为了使整个故事合理,处于事业之初的小葱必须不断的认识/笼络一些奇人在身边。其实大企业家知人善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脑袋拼不过一百个聪明脑袋。另一方面想就此说明的是小葱由于自身境遇/机遇,接触了很多能人(大学和监狱都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及时看到这些人的优点/长处,而且能善加利用。小葱有一双未被世俗/成见所污染的、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感的眼睛。这也是大哥喜欢他的一点。
这只是我的想法,大家来说说看。说的好的可以问一个关于本文的问题,任何问题。
“要是在韩国,你会怎么做?”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李俊基略一思考说,“买。如果资金不成问题的话,象这样的地,只要把地面清理干净,盖一个小型商业建筑,应该是赚的。即使不赚,地价也会涨,过几年,还是赚。几年之后,建筑本身可以变更用途,也可以收购附近的地皮,盖更大的楼。”说罢他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正好可以买下来盖你的大书店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咬牙说:“我象是资金不成问题的人嘛?事实上我永远缺钱花。钱到我手心里还没捂热乎呢,就改姓了。”说完想想,真沮丧阿。这样自倒门面的话居然是事实。
“借给你啦,如果你真这么想要的话。”
“真的?”我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睁大眼睛牢牢盯住李俊基。
他勾起嘴角冲我一笑:“原来你真这么想要?”
“你到底有没有钱阿?”我恼火了,谈到钱的时候请不要嘻皮笑脸。
李俊基笑得更开心了。算了,这个人阿。我掉头就走。“喂喂!怎么没钱就不理人了?”李俊基忙拉住我。看清我脸上沮丧的表情,轻轻凑过来说,“你要多少?”
阿,金主!我心花怒放,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二十万!”
“嘘,小点声!”李俊基左右看看,顺子和高远正送女孩子们回去呢。他边和女孩子们招手、飞吻,边低声对我说,“二十万,这么便宜?包括建楼的钱吗?”
“不包括。”
“那买下地皮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想,只能老老实实说:“还没想好。”
李俊基听了哈哈大笑。我又羞又恼:“哎,你到底借不借阿?”
“借!当然借。不过,”他冲我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象一对蝴蝶的翅膀,“咱们得签个合同。”
和顺子回到车间,已经快九点了。小青和喜欢正在收摊、打扫。顺子忙跑归去抢过扫帚,边扫地边给她们描述今晚的情景。我走到一旁,背过身去,轻轻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才响了一声,就传来那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小熠?”
“何先生。”
“今晚出去了?我刚才打过去,小青说你们出去看病人了。”
“嗯,玩得很开心。病人也快好了。”我的脸因为兴奋和害羞,有点发热。几个星期以来,慢慢形成了这样的规律。每天晚上或者我给“大哥”打电话,或者他打过来。开始时是和他讨论市场那块地皮的事情,我跑了什么地方,问了哪些人。他会静静地听,等我说完以后,就一条一条告诉我哪些数据是对的,哪些人的话不太可靠,下一步该怎么做。渐渐地我们的话越来越多。 我会跟他说说自己做白日梦时的奇思怪想,还有店里的趣事。他常常兴致来了,会给我讲讲建筑业的故事。我发现“大哥”说话满好玩呢,常常我们聊着聊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
“又碰上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大哥”见我不说话,在那边好奇地问。
“好玩的事情多了。刘胖子原来还会烤全素的肉串,小警察唱歌赛过歌王,而且,”我故意顿了顿,心里万分得意,“国际友人要借给我二十万块钱!”
“这么多事儿啊?”“大哥”在电话另一端开心地笑着,我几乎可以想象他那弯弯上翘的嘴角和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忽然,好象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要我等一会儿。我无聊地把电话线绕在手指头上,再解开。和“大哥”聊天就是这点不好,老有人打搅。
正想着“大哥”说话了:“小熠,工地上有点急事我必须马上去一趟。明天你有空吗?”
我想了想,说:“明天下午我没有课。”
“那,能不能一起吃午饭?”我犹豫了一下,现在不仅店里的事多、我自己还要抓紧复习、还有跑那块地皮,“小熠,这可是早就说好的阿。”“大哥”的语气很俏皮,里面似乎有些恳求的味道。
我心一软:“好吧。不过时间不能太长。要不,我就得背着书包去了。”
“那你背着书包来好了。我叫车去接你。我的办公室要是不够,就把大会议室借给你做功课。”
我的脸越来越红。其实我也是很想见“大哥”的。可是一想到去忠信就要面对筠红我的心里又酸又甜。有时还莫明其妙地委屈得想掉眼泪。有时候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小熠?”
我重重点点头,下决心说:“好吧。”
放下电话,顺子他们已经收拾完了。小青拿起书包冲我挤挤眼睛:“又是神神秘秘泡电话粥阿?不用保密了,一定是何先生,对不对?”
我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喜欢忙说:“打吧打吧,我们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这是秘密吗?我怎么不知道?”小青故意睁大眼睛问。
我又羞又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手抓起包装纸往她身上乱丢。“哎呀~~~有人恼羞成怒啦~~~”小青躲在喜欢身后大呼小叫。
正闹着,铁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我们已经打烊了。”我顺口说。
“李熠,是我。”赵括冻得鼻涕拉洒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唉,别提了。”赵括脸色不太好。看看其它几个人说,“雁语她们都回去了?”
“嗯,这周我们轮休。”
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走!外面找个地儿聊聊。这儿太冷了。”说罢拉着我就往外走。
“哎,哎!三更半夜的,咱们这是去哪儿阿?”我被他拖出去几米远,才算煞住车。
小青喜欢她们也在旁边帮腔:“这么晚了,有话明天说不行?”“人家李熠还要回家复习功课呢。”
赵括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说:“求你了。我再不找个人说说,非疯了不可。说完我送你回来。”
我看看他白里泛青的脸色,有些好奇。就对顺子他们说:“你们先走吧。赵括有重要事情要跟我讲。顺子,你告诉我妈妈,就说稍微晚点回去,让她早早休息。”
一杯热咖啡下肚,赵括的灵魂似乎安稳了一些。他呆呆地瞅着杯子里黑沉沉的咖啡,好象那里是个黑洞,他的灵魂正一点一点被吸进去。
我忍不住了:“你说呀?刚才非要人来,来了又不说了。”
赵括抬头先看看四周,酒吧里人挺多,基本上坐满了。都在窃窃私语,嗡嗡嗡地听不清都在说什么,淡淡的烟雾缭绕着,人们的面目变得模糊不清。赵括凑近我,低声说:“还记得上次咱们在金城遇到的那个老贺吗?”
“这怎么会忘阿。”
“我把他的底儿基本打听清楚了。”
“你疯了,没事打听他去干什么?”
赵括不接我的话,自顾自讲出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我一个哥们认识建院的老人。你知道老贺是建院子弟吗?他老爸过去是咱们省建筑设计的老大。在你们S大当教授讲课,同时还兼着建院的总工程师。这老头快四十了才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学生,当时S大的校花。俩人整整差了十五岁。老头手下有几个得意弟子,号称八大金刚。当时咱们省的几个大工程几乎全由老头包了。咱们省的图书馆知道吧?就是老头带着八大金刚设计的。后来省图把他的名字从大理石上刮下去了。文革时,老头留过洋的背景肯定讨不了好去。他也知趣,早早就靠边站了。谁想到后来弄出个美蒋特务案,说老头是老蒋派在咱们市的特别联络员。最奇的就是老头手下这几个金刚。有几个开始是死保,有一个是带头造反,不仅揭发老头,还把几个金刚也给卖了。这通乱阿。后来建院的一个什么头头出来支持那个造反的。这下热闹了,死保的除了一个全他妈倒戈了。那个不倒戈的给打死了。”赵括喝口咖啡,脸色又开始发青。
“后来呢?”
“后来?就他妈往死审那个老头。有一天莫明其妙地居然找出了好多罪证,据说从老头家里翻出好多洋落,什么留声机,老唱片,还有丝袜,满大街的给人看,大伙儿可开了眼了。结果第二天老头畏罪自杀了。当天晚上,他老婆也上吊死了。”
“那-”
“老贺那会儿听说才十一二吧。出这事儿以后他就跑了。等到再回来,就改叫什么贺琴心了。不过模样个头全变了,要不是这个建院的老人当初和他家走得近,认得他眼角有颗痣,都以为他死了呢。”
赵括转回头看着我:“你听说贺疯子吃人心的事了吗?”我点点头。“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我打听了,那个没有心的尸首就是当年的八大金刚,带头造反的那个。据说这小子当年对老贺他爸是下了他妈的狠手了。建院给老头收尸的说,老头全身就没一块好肉,全他妈给打酥了。”
我胃里的烤肉开始往上涌:“那,其它几个呢?”
“听说除了那个死保老头被打死的,其它几个连同建院那个小头头只剩一个活的。老贺一定在找他。就看他的命有多大了。”
我们再没有说话,赵括大口大口地喝咖啡,我连喝了三杯热水。这漫长的冬夜,一直冷到了我们的心里。
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看不进书。贺疯子那身扎眼的白衣服和毫无表情的脸总在我面前晃悠。我往旁边看看,帘子后面传来李尧的小呼噜,妈妈侧睡在床上面容安祥。不看了,我匆匆把书包收拾了,洗漱一番就急急忙忙地上床,紧紧挨着妈妈躺下,把头贴在她的胸口。妈妈朦朦胧胧地嘟囔了一句:“小熠,把被子盖好。”我答应一声。妈妈闭着眼睛在我身上摸了摸,摸到被子顺手拉到我的胸口,象小时候那样在我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又沉沉睡去。我忽然安心了好多,闭上眼睛甜甜地睡着了。
我到华都的时候,大哥已经在大堂等我。不等我进门就步履轻快地迎出来,看看我身后的大书包说:“霍,学富五车嘛。”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大堂里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大哥”今天没有穿西服,只是穿着淡蓝色衬衫打着深蓝色缎光的领带越发显得宽肩细腰卓而不群了。不由想起自己人种改良的谬论,我敢肯定,“大哥”更象他的妈妈。“大哥”对别人的目光浑不在意,笑意盈盈地边引着我向里走边说:“饿了吧?我已经叫餐厅准备好饭了。还特别让他们多放点肉。”我的脸腾地红了,忍不住做了个鬼脸。我这好吃的名头看来要名闻遐迩了。看看我尴尬的样子,“大哥”笑着接过我的大书包,对身边的司机说:“老赵,吃了吗?没吃的话,一起来
吧。”
司机看看我们两个,笑着说:“今天午饭吃的早,一会儿还要去机场接人。您和李小姐吃吧。”
“那好,你和上面说一声,我在一楼餐厅,时间可能会长一点。让他们有事下来找我,或者打手机都行。”
饭菜上来了,果然份大量足,其它的且不说,光是那一盘子小辣椒牛肉丝红红绿绿的足足顶学校食堂四份还多,那盆酸菜鱼片连汤带水更是壮观。我顾不上客气,埋头猛吃。吃完一小碗米饭,才发觉除了那碟子麻婆豆腐,别的菜“大哥”根本没有碰。
“你就吃这个吗?”
他笑了笑:“是啊。”
“你吃这么少,每天还要干那么晚,够吗?”他笑笑没说话,我放下筷子说,“你得好好吃饭。要是这里的饭吃不惯可以到外面吃嘛,不要嫌麻烦。吃是很重要的。我每次不舒服的时候,妈妈就给我做一盘菜,我要是全吃下去,她就说我没病。”
“大哥”开心地笑着说:“我没事。只是不喜欢吃肉。”
我看着他,想了想:“没关系的。豆腐里面也有很多蛋白质。你还可以多吃点瓜子什么的。。。”
“大哥”边吃边听我唠叨,不说话,只是笑,好象我在说相声一样。我有点沮丧:“人家说了这么多,你还真的一口肉都不吃阿?那让我多不好意思。”我灵机一动,夹起一小块鱼,用酸菜裹住放到他的碗里,“你尝尝这个,不要当它是肉。鱼不是肉。真的很好吃哎。”
“大哥”看看我,夹起那块鱼不动声色地吃了下去。“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兴高采烈地说,话音没落地,他忽然咳嗽起来。我赶紧跑过去给他垂背,“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被鱼刺卡住了?”
大哥用餐巾纸捂住嘴,对我摆摆手,过了一会儿放下纸巾对我一笑:“没什么。”
我看看他的样子,难受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吃东西。”
他伸过手来,在我的手上握了一下:“没关系。我也想试试。”接着他继续从容地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时我远远看见筠红拿着文件夹走过来,忙捧起饭碗把头埋得低低的。“董事长,这个今天要送到招商局去。请您再看一下。看完了,在这儿签字。”
“大哥”快速看了一下,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掏出笔飞快地签了文件。筠红灼人的目光在我头顶盘旋了一下,我就听见她的高跟鞋声,由近而远。
“走远了,你可以抬起头了。”“大哥”端起碗对我说。“筠红挺好的,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哎?这个问题怎么能是你问我呢?“大哥”看上去不象在明知故问,可是。。。我转转眼珠,说:“哦~~~,王不见王,您听说过吗?”
“大哥”笑了:“你有那么小心眼?我不相信。”说罢埋头吃饭。
我愣在那里:小心眼?我这能叫小心眼吗?看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更糊涂了:难道我这真是小心眼?“大哥”吃了几口,见我一副心神无主的样子,打趣说:“行了,小心眼儿里又在转什么小心思呢?我那是开玩笑的。快给我讲讲你那位国际友人吧。”
一说到书店和那块地皮,我的思路立刻流畅起来。“大哥”听到李俊基要和我签合同这段,笑着说:“这个人对你很有信心阿。二十万居然只要你三年利润做抵押。”
我红了脸,说:“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要他改成五年了。”
“哦?这下可不好办了。连我也想放债给你了。怎么样,从我这儿借吧?条件一定比国际友人优惠。”说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略微一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己的项目已经这样了,还要借钱给我。我的眼眶有点酸,忙压了下去,强笑着说:“那可不行。你要借就要借大头。我的盖楼款还没着落呢。”
“好啊,没问题。”
“等等,其实我不需要你给钱。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只要你给我做担保,我再用地皮做抵押,或许银行就可以全部借给我。林绿野说了,做生意,第一要用别人的钱,第二今天的一块钱永远大于明天的一块钱。”
“大哥”往后一仰,靠在沙发椅上笑着说:“好个林绿野,太厉害了。下回跟她做生意一定要小心。发工资的时候不妨把她的先拖上几天。”
想想林绿野拨拉着小算盘肉痛加心痛的样子,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坏笑起来,想不到“大哥”也有坏的冒烟的时候。正笑着,远远地筠红又来了。我忙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去用一下洗手间。”
等我从洗手间回来,筠红已经走了。桌子上的菜撤下去了,换上一盘五颜六色的水果,我的座位上还摆着一小碟蛋糕和冰激凌。“哇!”我欢呼一声坐下就吃。“太好吃了。”
“好吃吗?我只是以前在这儿看见好多女孩子都点这个。要不要再来一份?”
“不行了,”我摇摇头。“我实在吃不下了。”
“大哥”站起来,拎起我的书包,向我伸出另一支手:“那就上楼顶的健身房先看看吧?”我仰视着他微笑自信的面庞,最终还是把手轻轻放进他的手心里。
“大哥”拉我走进电梯,边按键边说:“健身房在顶层。不仅可以健身,还可以俯瞰全城的景色。我给全公司买了月票,要求职员每天至少要上去锻炼半小时。”说完,他拉着我的手轻靠在电梯间的玻璃墙上。随着电梯加速,我的心越跳越快,我有点喘不上气来,不是到5000米高空氧气才会减少吗?我必须说点什么:“嗯,我上次跟您说的我们学校建筑系主任的事--”
“大哥”沉吟片刻说:“没成。”他看了我一眼说,“别看这个任教授是个女的,脾气很大阿。”
“我不知道任小侠是女的。只听说她是中科院学部委员。很有名。”
“大哥”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不必自责:“你想的方法其实很对路。现在公司的情况确实需要这样级别的专家加盟,来确立忠信重视品质的形象。我想这位任教授可能以前被人骗过,因此对建筑业很失望。她不想再一次被利用。”
“她到底怎么说的?”
“大哥”微眯了眼笑笑说:“我第一次派去的人被她哄了出来。后来我自己去,老太太连屋子都没让我进。她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说不想在我们这些垃圾工程上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我内疚地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说:“这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回头可以再换个人试试。”
“不。”“大哥”把我的手重新握住,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眼中精光四射,“我要用就用最好的。本市还没有人能和这位任教授比。最近她又刚拿下联合国宜居设计奖。过几天我准备准备,再去登门求贤。”他的语气充满自信和倔强,令我欢欣不已。
正说着,顶楼到了。我是第一次见到现代人的健身房,简直和我们大学的体操馆不可同日而语,地上铺的是淡黄色的硬木地板,头顶上的光线既明亮又柔和,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器材摆设得井井有条。周围一圈是落地大玻璃窗,好多人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锻炼,有的运动衫上还印着忠信的名字。我高兴坏了,“大哥”挨个给我展示不同器械的用法,讲到一半,有人上来把他叫走了。我就一个人玩儿,一会儿试试这个,一会儿试试那个,好不开心。
筠红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玩儿一个走步器。这个走步器号称有学习功能,可以根据你的步伐自动调整速度。我就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给它出难题,很快就把太搞糊涂了。正玩的不亦乐乎,筠红已经走到我旁边了。我心里一慌脚下就忘了走路,结果一下被机器甩了出去,幸亏筠红拉了我一把。我象一个跑到别人家玩儿,然后不幸被捉的小偷一样,自动低眉俯首躲避她的眼光。
“是董事长带你上来的吗?”她冷冷地问。我老实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她。“这里只有公司职工才可以上来。”
“哦。”我拿起地上的书包准备开遛。
“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能不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哎?我吃惊地看着她,忘了我的受气包角色是不可以和“领导”对视的。她瞟了我一眼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我想说:拜托大姐,饶过我吧,我以后不上你的地盘来了。被筠红那严肃的眼神逼了回去。“好吧!”我乖乖点头。
从那一刻起,整个下午都变得很糟。我不得不一边强颜欢笑敷衍着“大哥”,一边盘算筠红召见我到底要干什么。我被自己这种老鼠见猫的心态弄得垂头丧气。怎么就这么衰呢?怎么一见那个人就气势矮半截了?到了后来连“大哥”也感觉出来了,问了好几次我是不是累了,最后我只好承认了。我要积攒全部精力,去迎接那场不知会有多长多激烈的暴风雨。我第一次感觉,一个女孩子学点功夫还是必要的。
现在,什么都太晚了。
好!
准备写到一百万?
筠红的办公室简直就是“大哥”办公室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桌子上摆了张几个人的合影,合影里她挨著“大哥”笑得格外甜美。照片旁还放了一个细长的水晶花瓶,里面插著一支小小的红玫瑰。我边偷偷四处打量,边老老实实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尽量显得恭敬有加。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来,刚要开口,有人进来找她办事。她迅速处理完,还没走回办公桌后面,又有一个人敲门。这回办妥之后,她决定到华都外面去,问我想去哪儿。我本能地选了附近一个热闹的市场。那里有片小吃摊位,从来是人来人往的。想来在公共场所,她还不至于向我下手吧?没想到筠红很痛快就答应了。从脚下拿出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说:“走吧。”
我惊恐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里面会是什么呢?一把大锤?一片裹尸布?越想越害怕,真想趁她不注意跑掉算了。奈何她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跟著。等到她拿出大锤再给“大哥”打电话会不会太晚?要是我死了,“大哥”会给我报仇的吧?还是替她掩盖罪证?
胡思乱想间已经来到了市场,我选了个四面都能被人看见的桌子坐下来。筠红不声不响在我对面坐下,把旅行包放在脚下。她打量一下四周,忽然转头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哎?我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趟。听说犯人临死前有断头饭,这个~~~~翻脸茶?她见我没反映,又说:“就加勒比旋风吧。我觉得那个还挺好喝的。”说时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声音还算亲切。
我转转眼珠说:“好吧。”先看看敌人怎么出招。
加勒比旋风果然好喝,而且很好玩。饮料的顶上还插了把小阳伞。我一边装傻玩著巴掌大的阳伞,一边把腿伸出去准备随时来个百米狂奔。筠红基本上没怎么动面前的饮料。她微眯着眼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额头前几个茸茸的碎头发卷卷的,她只上了极淡的妆,那种天然的风韵引得路人纷纷回头。她对人们的注视毫无知觉。我一声不敢出,万一惊动了她的好梦,又要罪加一等。
终于她转回头开始审视我。哇,警报!警报!我腿上的肌肉有点僵硬,可能跑不了50米就得抽筋。我偷偷揉著腿,从眼角上不断打量周围环境,寻找可以逃脱的最佳路径。“听说你想花二十万买下那块地皮重建你们书店?”天,看看人家这情报质量!我惊讶地张大嘴,心目中除了景仰就是绝望,我是一定斗不过她的。筠红见我不说话,用脚将旅行包踢过来:“这里是二十万块钱,现金。”
“阿?”我的脑子虽然还在画问号,手已经不由自主伸了出去。一把拉开旅行包,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大约二十来个纸包。我拿起一个纸包翻开数了一下:一百张百元大钞。好,一个纸包一万,二十个就是---真的是二十万?!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启动了白日做梦程序,有了这二十万我就可以买下那块地,可以给妈妈换肾,可以带著全家周游中国。。。
“我只有一个条件。”筠红逼近我,“我要你离开大哥。”
眼前的玫瑰色立刻变成黑白电影,美妙的图画分崩离析,大脑中警钟长鸣:咣当~~~~这是圈套!咣当~~~~这是圈套!咣当~~~~
我满腹心酸地强制自己将大把钞票放回旅行包,拉上拉链前还不忘恋恋不舍地与它们挥别:钱阿,我们又这样擦肩而过了!真想对筠红说:换个条件吧,什么都答应你。筠红见我这样,脸上一黯说:“你是一定要拆散我和大哥了?”
我?!这个问题有标准答案吗?我咬咬牙,豁出去了:“你也看见了,今天是何先生约我来的。我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
她看着远处点点头说:“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傻。”泪水慢慢涌上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了令人心酸。有一刹那我冲动地想说:别哭了,什么都答应你。
我正在搜索枯肠想说些什么,背后有人大叫:“李熠,筠红,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筠红忙偏过头去用手抹了下眼睛,我迅速将旅行包踢到桌子底下。回头一看,果然是阿坚和林绿野。林绿野背著个新款女士背包,阿坚手里拎著好几个塑料袋。“呵,你们这个位置不错。我们逛了一圈正累著呢。林老师赶紧过来坐著歇会儿。”说完就大大咧咧在我旁边一坐,顺手把塑料袋都堆在桌子上。他回头见林绿野磨磨蹭蹭还没坐下,就嚷:“林老师,快坐下阿。难得她们俩给咱们占个座位。”
林绿野本来好象有点不好意思,听他这么一说有点恼羞成怒,瞪眼咬牙说:“坐你的吧,吆喝什么?”说完侧著身坐了半个身子,显然是不想和我们照面。
我肚子里忍不住开始发笑:你林绿野也有害羞的时候吗?脸上可一点不敢表现出来:“坚哥,又出来买东西阿?”
阿坚显然是走累了,解了西服扣子敞开怀说:“嗨,本来就是来取一下剥好的兔子。谁想东走西看的就转了一大圈。”
“什么兔子?”
“我打的兔子,请人剥了皮的。”阿坚神秘兮兮献宝似的,“要不要看看?”
“恶~~~不要!”我吓得跳了起来。
“嗨你这孩子!跑什么?它们都死了。”
“不要阿。你是说这桌子上塑料袋里都是剥光了的死兔子?”
“阿,怎么了?”
“麻烦你,把它们拎得离我远点。”
“这你就老外了不是?”阿坚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红通通的兔子在我眼前乱晃,“天上龙肉,地下兔肉,懂不懂?”
“哎呀~~~~”我吓得捂住眼睛。
“林老师,你们学校的学生怎么就这素质阿?”阿坚把兔子往袋子里一丢,理直气壮地问,林绿野得意地笑着看我一眼没说话,“回头咱们把兔子腊好了,还有您说的那什么酱兔丁不给她吃!”
“那可不行!”我马上放下手,对于吃的我是一向很有追求的。我一边在各个口袋里乱翻一边说,“还有什么好吃的,赶紧拿出来我瞅瞅。”
阿坚假模假式辟里啪拉在我手上一通乱打:“不许乱翻!不给胆小鬼吃!”
我护住手到底抓出一个塑料罐:“这是什么?怎么吃?”
阿坚看看一撇嘴:“这个是林老师买的。那个土土的小贩非说是什么油,能治手裂脚裂的。我估计林老师是被骗了。”
“谁说的?”林绿野一把抢过塑料罐小心放回袋子里,“不识货就不要乱说。我小时候手脚冻裂了,阿妈叫阿哥年年给我打獾子熬油抹!”
“哎?”阿坚一插腰,得了宝似的说,“林老师,原来你还有妈妈和哥哥阿,我以为你和孙猴儿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
我忙拉了阿坚一把,他见林绿野脸色阴沉下来也知道玩笑开过了,忙站起来打哈哈说:“那个~~~我们就先走了。林老师还要腊兔子呢。说好了三只兔子,一个归她两个我拿回家。”他看看我,我瞅了一眼筠红,暗暗摇摇头,“那你们两个先忙。”
他回头看见林绿野阴得滴水的脸,哆嗦了一下,“我们~~~那个~~~得赶紧走了。”
林绿野不说话,站起来就要走。我忙拉住她,拽到一旁悄声说:“林老师,那块地我想买了。”
林绿野有点意外:“决定了?”
“嗯!”
“资金的问题解决了?”
“也弄好了。只是我想回头让您帮我看看借钱的合同。”林绿野点点头,她心不在焉好象有心事,“回头找房东商量价钱的时候,我想叫你一起去。”
“没问题。”林绿野想了想,“去之前,你把关于那片地皮的资料全部给我。功课一定要做足。最好能把过去几年市场那儿的房子交易价都弄来,也可以做个参考。”
“哦,这个我去跑。上次跟您说的找个法律顾问的事恐怕不能等了。您知道有合适的吗?”
林绿野想了想:“外面的我不太清楚。法律系有几个老师也在接活儿。有一个叫莫青林的。虽然是女的,可我觉得她没有另外那几个男老师那么功利。人也细致。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帮忙了。”
“好,我去找找看。”
林绿野看了旁边神色漠然的筠红一眼:“好象是忠信的,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你就别问了。”
阿坚他们走后,筠红依然是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座美丽的雕塑。如果没有我,她该是整天象照片上那样笑着依偎在“大哥”怀里吧?我有些负疚,又有些替她难过。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大哥”呢?这个念头一起马上被我压了下去:不!说什么也不行!我不能离开那双好看的眼睛!
我们静静地对坐着,身边是穿梭往来的人流,他们笑着说着闹着,丝毫也感觉不到我们的痛楚。两个女孩的心事,对于这个海一样广博的世界来说,实在连个浪花也算不上。
忽然,筠红长出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我说:“能不能陪我一起和龙骨吃顿饭?”
久不来给兄弟捧场了,惭愧,兄弟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