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人生如梦》 -- 唵啊吽
有一年,荣军纪念日要到了,儿子从学校拿回一个作业,问我家里有没有人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我对儿子说,当然有了, 你爷爷就打过日本侵略军。
于是,我就给儿子讲他爷爷的故事。父亲就很少跟我讲他过去的事,不过有一次故地重游,他说我们在这打过一次伏击战,击毙了八个日本兵,我就拿这点东西让儿子写作了。
我很欣慰,这是我能给父亲最好的礼物。我想要让世界记着,让子孙后代记着,二战期间中国在盟军一边,为世界和平与人类自由做出过重大的牺牲。
写在父亲节。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我和一个朋友到黄山旅游时,黄山旅游区还在建设中。那是改革开放前,物价还是计划经济的物价,所以,即使黄山上的食物还都是人工用背篓背上去的,价钱并不贵,只是要限量而已,一份饭只能买一菜一汤。我们俩在黄山上窜下跳消耗大,每次要各买两份饭,吃完后饭桌上就是十二个碗碟。
背食物上山的人,有一个“丁”字拐杖,要休息时,就把拐杖支在背篓底部,将重负移到拐杖上,让肩膀休息休息。游人与背篓杂行,正是“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前者呼,后者应,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黄山游人也”。
我们登完天都峰后,就往玉屏峰走,来到玉屏峰山脚时,脚下就是一条陡峭的石梯路,石梯是一条条花岗岩铺成的,也就是一米来宽,两人并行还可以,三人并行就危险了。石梯在悬壁中间,右边是九十度垂直峭壁,左边是九十度深渊,石梯坡度和一般楼房里的楼梯差不多,深渊云遮雾障,远处莲芯峰就像是云海上的一个浮岛。
忽然,我们看见前面有两个壮汉抬着一条铺路的花岗岩上山。用竹杠抬东西我见得多了,但这条路是无法用竹杠抬东西的。如果横着抬,左边的人就得被挤到深渊里,如果一前一后抬偌大一块石头,后边的人就无法举步。但见这两个状汉,赤裸着上身,两人肩靠着肩,各自站在路两边,组成一个“人”字形,每个人个自重心都在自己的脚外,都要靠对方的肩膀顶住才不至于倒下。在两个肩膀上扛着一根一尺来长的短棍,就像一根奇粗的擀面杖,擀面杖下用绳子挂着那条花岗岩石料。
我们空手登山就够累的,但我们累了还能休息,这抬石头上山一定会更累,但中间是不能休息的,因为石料一放下就得滚下山,所以,这石料必须一口气抬上玉屏峰。只见这两个壮汉将石料往前后方向晃起来,每次石料晃到前边最高点时,他们就登高一步,然后扎稳马步捏着劲道,让石料大幅度再往后晃荡。大石头晃一个来回,壮汉就登一步阶梯,两壮汉唱着号子,用号子节奏协调动作,用号子出气发力。这是人体肌肉组成的一个结结实实的三角形,三角形下面一块巨大的石料摆动着。号子声激越豪壮,这不是以前我在工地听到的那种几个简单音调的重复号子,而是跌宕悠扬的旋律,两人一唱一和,高呼低应,吆喝出对位和弦的二重唱。这号子声是气力运行自然之声,是纯阳的丹田之气,至纯至壮,天然朴实。号子声被右边石壁反射出去,再被莲芯峰回荡回来。这苍穹就是歌厅,这青山就是舞台,我就置身在这人生戏剧高潮当中,全部身心都沉浸在这优美雄壮震撼人心的号子声中,不知道我朋友在哪,不知道山上游人在哪,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这浑身是劲的人体三角形,跟随着这壮观的石摆,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地到达了玉屏峰上。到玉屏峰后,两位壮汉就将肩上的石料卸下来,放到一堆石料中,然后走出来。待壮汉们离开石料堆走了十多步以后,我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才发现我的朋友,还有其它六七个游人,都和我一样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黄山壮汉抬石头的重体力劳动,凝聚了人类几个最崇高的美德――力量、勇敢、智慧、合作、艺术。世间能有几人可以生活得如此艺术?这样的号子,人间又能有几回闻?
本帖一共被 2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哥哥从六八年下乡到七七年高考回来,在海南岛头尾度过十年青春。有一年哥哥托人从海南岛生产建设兵团带回来了一件奇怪的礼物:一只扎紧口的鼓鼓囊囊的袜子。我把袜子打开一看,原来里边装的是一袜子的胡椒。胡椒是烹调香料,热带作物,辛热,温中散寒。印尼60年代反华排华,大批印尼华侨回到中国,中国政府把部分华侨安置在海南岛,建立了华侨农场,胡椒就是海南岛华侨农场的品牌产品。
我写信问哥哥,少了一只袜子怎么办呢?哥哥说,我有两双一模一样的袜子,以前我每天洗一双袜子,现在我每天只能洗一只袜子了,三只袜子轮换着穿洗,一点不成问题。
哥哥去的农场在五指山北麓。后来,我到农场探望我哥哥,吃椰子吃得拉肚子,这也难怪,椰子太多油了,连农场的肥皂都是椰子油做的。
哥哥晚上带我到团部看电影,单程就得走一个半小时的路。晚上走路又没有路灯,还得打手电筒,那时不打火把的人就算是现代化了。
哥哥带我去枫木镇玩,交通当然还是两条腿,走十几公里路才到镇上。枫木镇是华侨农场地盘,那就像是出国了,吃的是南洋风味小吃。小吃只有一样,那就是喝一碗牛奶红茶,里边加了糖,还有一个鸡蛋。第一次喝放奶放糖的红茶,喝起来真有点异国情调。建设兵团半年吃萝卜干,半年吃葫芦瓜,吃得知青们都没胃口了,所以来回走五小时路喝一碗牛奶红茶是很有品位的时尚。如果兵团战士带你走五钟头路去喝一碗奶茶,那你就是享受了最高规格礼节的贵宾了。
哥哥带我去看他们的橡胶林。割胶工得一大早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割。后来发现加拿大割枫糖浆的方法跟割胶是一样的,就是把树皮断口铲去一层,树胶就从树皮流出来,割口是斜的,这样可以将树胶引流到一竖槽里,竖槽底端契入一铁导槽将树胶引导到一个小挂桶里。
一天大早上,哥哥带我去爬山,那基本就是原始森林。为什么呢,知青们用锄头开荒总赶不上草长的快。如果开了一片荒地中上树苗,刚好又赶上重要社论要学习几天,等学习完回头一看,草又长得比人高了。所以别看大批知青来种橡胶,山上还是原始森林多。兵团里一个知青,是我哥哥中学同学,就是在山上迷了路,五天以后才被人找到,他被找到时已经是精神错乱了。所以上山是一件郑重其事的行动。哥哥让我把裤腿扎好,以防山蚂蟥钻到裤腿里。
从宿舍走到山脚,路边还有一些阔叶芭蕉树,往山上走上一段,树叶就变小了,但见繁枝茂叶,遮天蔽日。走到林密处,我就在路边撒尿,实际上林疏处撒尿也无妨,因为山上根本就没见到有其它人。但这尿是必定要撒的,因为这属于五指山脉,孙悟空在五指山撒尿可是有名的故事,不可不体验。走了个把时辰,接近山顶的时候,我们就走出了树林,走上了草地。
我忽然看到远处有一条牛在吃草。我问哥哥:是野牛吗?哥哥说不是,是生产队的牛。我说:嘿,那么早怎么有人上山放牛呢?哥哥解释道,牛是没人管的,不过也没人偷,自家人也偷不动,待牛长得差不多了,生产队就派民兵用步枪把牛放倒,然后抬下山割了分了吃。这种养牛法,真是闻所未闻。
我们走上一条山脊,山脊左边是山谷,山谷里满是浓浓的白雾;山脊右前方居高临下,可俯视山下广阔的平原,也可仰望高深莫测的蓝天。我们座在草地上,清凉的山风从左边吹过来,将山谷里的白雾呼啦拉的扯出一块来,好大好大一块,就跟一幅巨大的宽银幕一样,把我们绿野蓝天的视野全遮没了,然后溜过山脊,变成一块白云,浮在田野上,蓝天下,缓缓远去。一块白云过去了,一块白雾又来了。吹得近的,把我们罩在乳白的云雾中,使我们只能看到五米远左右的草地。吹得远的白雾就像一只小绵羊似的,悄悄地从草地上走过山脊,走到蓝天中。我们就这样座在蓝天绿草中间,看着这无影无形的风把白雾一块一块地变成白云,我们看着这一幕一幕无声无影的宽银幕“电影”,感受着这把白雾变成白云的沁心沁肺的清风。啊,这就是风云人物的感受。逐渐地,绿野上的白云变得越来越多了,这些白云的底部都在一个平面上,在与山脊几乎一般高的高度上,就好像有一块无形的玻璃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而玻璃上盛着这些星罗棋布的白云。山谷就像是羊圈,这些白云也像羊圈里放出了几百只洁白的绵羊一般,高高的漫步在这绿色的田野上。
本帖一共被 2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牙烟”即“崖广”,意危险,古文中原意为“悬崖边的小屋”,其中,“广”与“廣”在古代汉语中为不同的字,表不同的意思,前者就是“小屋”之意。悬崖边的小屋,危险之意【1】。
牙烟界是一个东西走向的山岭,这山岭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山顶有一个半月形的豁口,就像山被天狗咬了一口似的,如果做火车沿京广线北上的话,从左边窗口看出去,过了新华镇就能远远辨认出牙烟界。京广线就从牙烟界岭东差边而过。
三十多年前,牙烟界南山脚驻有解放军军营,一个防化团,一个坦克营。在军营东面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从牙烟界向南延伸下来的小山脉,这个小山就是我们的农村分校。
当时农村分校只有宿舍,没有教室。宿舍是学生用土坯盖的墙,稻草盖的屋顶。宿舍一排一排地排在西坡上。农村分校的路,主要是坦克练习时碾出来的路。
从农村分校往南一公里左右,就是大怖乡官禄村,村庄被一条小河沟围绕着,河沟岸沿长着翠绿的棘竹,那种密密麻麻的细小带刺儿的竹子,形成一道屏障。村口是一个由三块石板并成的石板桥跨过河沟。
我们刚到分校时,前边一拨儿学生还没离开分校,我们就暂时住进了官禄村洪氏祠堂。祠堂是村里最大最好的建筑,堂内有几个大石基,石基中嵌着栋,栋上支这梁和木瓦结构的屋顶。祠堂内沿着墙边铺着稻草,几十个男生就稻草上铺上各自的席子,把祠堂变为我们的临时男生宿舍。太平天国历史忽然变得近乎贴身了,我们就睡在洪秀全家的宗氏祠堂里边。
我们每天从洪秀全祠堂走到分校,顺道扛一块泥胚砖到分校。分校还在建设中,泥胚砖是稀泥里搅和进稻草,让水牛踩均匀了以后,糊到一个模子里,然后脱了模子晒干。泥胚砖尺寸大约是普通砖的两倍,体积就是八倍。我们盖房子,就是用稀泥将泥胚砖砌成厚厚的泥墙。
盖房子打地基得用石头,我们就到山里采石头。开始我们每人一条扁担两个簸箕到山脚捡石头回来盖房子。我同班一个同学,找石头找了半天,簸箕还没装满,就顺手把老乡坟头一块石头拿了回来。这同学回来后每隔二三十分钟就肚子疼要出恭,但每次蹲到厕所里就没东西出来,一天如厕十几回,搞得惶惶不可终日。第二天,这老兄又找了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放回坟头,再拜道歉,肚疼病也不医而愈了。
山脚石头捡完了,我们就打山顶石头的主意。我们把山头的石头撬松了,滚到山沟里,然后从山沟底下将石头运回分校,大石头两人抬,小石头一人挑。一天,我们班在沟底挑石头,另外有一个班在山顶往山梁后边的另一个山沟撬石头。我们挑累了,就座在沟里休息。男女生隔沟而坐,各坐在沟两边,女同学坐的那一边,就是另一个班撬石头的山脚。我们一边谈天,一边听着山梁那头轰隆隆的滚石头的声音。忽然,一块南瓜大的石头连蹦带跳地滚到了我们山沟里,正对着女生堆里冲去。我们男生坐在这边看到这情景,一起嚷嚷“快跑!快跑!!”。女生回头看见石头,顿时四散跑开。其中一位往山下跑,被石头追上击中大腿,整个人就像一根轻轻的稻草一样,被石头从沟那头抛到沟这边,登时不省人事。刚才还是学生叽叽喳喳谈笑风生的山沟,忽然变得肃穆而寂静。人是如此渺小脆弱,牙烟界是如此牙烟。
我们在洪秀全祠堂住了一段时间,就搬进分校了。校舍都在西坡,沿着坦克道翻到东坡有一座孤零零的解放军放弃不要的砖房,砖房外边粉的黄色,门窗就只剩空空的木框了。学生就用稻草竹片扎了门窗,有一个班的男生就被分到这孤房里住。孤房七米远左右是稻草扎的一个厕所。孤房周围是我们开垦的花生地,有一些坟墓,还有一些残垣断壁,我把附近墓碑的子看过一下,以冯姓居多,感觉就是冯云山(洪秀全起义同志)家的旧宅(包括阴宅阳宅)。有个同学开荒下锄,冷不丁刨出一个人头骨,好事者把它挂到厕所里,一边挂还一边嚎啕:“啊婆呀,不是我呀,饶了我吧”。那天晚上,风特别大,住在孤房里的同学大讲鬼鬼故事,什么《六号病房》、《梅花党》、《红毛手》等等不一而足。讲到半夜,一位同学实在憋不住了,倡议出去小手,哗啦一下大家跟着一起壮胆出去,厕所当然没人敢去,都是出门就就近乱撒。那晚风特别大,稻草窗根本挡不住这风,铁饭盆里的铝勺子被吹的叮铃铃的响,外边还隐隐约约有野兽嚎叫得跟小孩哭似的。还好,那晚有位老师也住在里边,第二天他就请示分校,把孤房里的同学全部撤回分校,孤房以后也没人住了。
分校只有一口井,早上几百号人都靠这口井洗脸刷牙。我是最怕争挤的,每天早上就拿着吃饭用的搪瓷饭碗从别人桶里赊一碗水,刷牙用一半,剩下一半儿浇到毛巾上拧一把来洗脸。这样洗脸毛巾还蛮干净,因为那时吃饭没什么油水,饭碗都是干净得一点油都没有。每天劳动后的一身汗水,也是打这井水到洗澡房洗澡。许多男生喜欢跑到西边山沟的小溪里露天洗澡,后来为了避免尴尬,干脆在沟口立了个男洗澡房牌子。有几个女同学不服气,觉得山沟应该给女生做洗澡房,到沟口把牌子砸了。这就是男女生争夺山沟洗澡使用权事端,后来还是男生占了上风,毕竟男孩子野外裸体方便一些。即便如此,小溪还是太拥挤,有几次我和几个爱僻静的同学,翻过分校山后,走过孤房,一直往东走到接近京广铁路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橄榄形小池塘,大约比四分之一个篮球场小一些,我们就在这池塘里游泳洗澡。这个池塘水特别蓝,蓝得有点深绿,池塘边跟漏斗似的特别陡,踩下去就是下滑的泥沙,离岸一米就没顶。池塘有多深是看不到的,我们也不敢试其深浅。这是一个孤立的池塘,但水清澈,久旱不干,就像是大地的一个神秘的大眼睛。
分校水井在山脚,水井北边十几米就是伙房。伙房是分校建筑群最低的屋子,宿舍在伙房东边坡上两边展开。伙房东北方向三十米左右是分校的厕所。同学在分校大部分时间吃的就是卷心菜,因为卷心菜好放,运一车来吃一个月都可以,但几百号人的厨房吃这样的菜,总有人受不了。开始是有几个同学拉肚子,刚好有几天气温高,又恰恰风从山上吹下来,刚好把厕所的臭气连同苍蝇吹到厨房,分校的瘟疫就这样爆发了,那是拉痢疾,脓夹血的红白痢。刚开始时,拉肚子的同学不多,病号还挺神气的,因为他们有病号餐,可以面条或稀饭地换着吃,把我们整天吃卷心菜的同学看得眼馋了。后来病号越来越多,吃病号餐也不是一两个人的特权了,拉肚子就没意思了。再往后就恐怖了,先病的还有药吃,后病的医务室都没药了。两星期下来,连坦克营和防化团的消炎药都给分校学生给吃完了。还好,不劳孔明借风风就转向了,转到由厨房往厕所方向吹了,瘟疫终于消退了,也可能是剩下没病的同学都有免疫力了。
瘟疫过后,分校伙房开始注意改善伙食了,经常去新华镇采购点萝卜白菜之类的。分校去新华应该是南行到官禄村,然后东行到乐同,再沿铁路往南走五公里,单程大约七公里的路。可惜这条路太小,大板车推不过去,所以采购的同学得先往防化团走,再绕赤泥村,由赤泥沿公路走到新华。这样就得走十多公里路。一次我和一个和我要好的同学被派去采购,我们俩太高兴了。出去一天没有老师和班长管,沿途还可以偷吃采购的生萝卜。回程路过一个荷塘,同行的同学还趟到水中,偷了老乡一个莲蓬剥莲子吃。
分校建设要技术升级了,要烧砖盖教室了,我们除了割草做饭外,还要储备柴草烧砖呢。割草要穿过防化团兵营上山,翻过牙烟界,到牙烟界北面的山沟里头割草。每次割草回头爬到牙烟界马鞍形的山口时,我都要放下肩上的柴草,坐下来歇歇肩。我看着山脚下分校厨房袅袅炊烟,心里在想:这分校有教室吗?挑柴草挑得一身汗时感受的风特别的凉快舒心,感觉到这天地之间都是我们的教室。牙烟界山上的小松树,就像一支支的毛笔,醮着天上的云彩,在大地上画下了小河,池塘,农田,村庄,集镇,公路,铁路。大地就是我们牙烟界分校的课本,我们用双手和双脚,用我们的身心来读这课本,我们种花生,我们割草,我们还干一些牙烟的事,干点牙烟事大概是人生必修课程吧。
【1】 http://zh.wikipedia.org/wiki/%E7%B2%A4%E8%AF%AD#.E8.BE.AD.E5.BD.99.E6.96.B9.E9.9D.A2
【2】 http://www.gzwh.gov.cn/whw/channel/whmc/jng/hxcjng/index.htm
本帖一共被 3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瑟瓦斯(Servas International)[1]是一个民间国际组织,成员分成房东和探询者两类。房东接纳探询者到家中住几天,不要刻意接待,只是如常生活,平时怎么生活就让探询者一起怎么生活。房东没有义务一定要接纳探询者,但是,房东会员必须是思想开放,愿意了解其它文化的人。探询者也是必须思想开放,愿意了解和容忍其他人的生活,并且为人端正,以免骚扰房东。探询者先打电话联络愿意接待的房东,然后到房东家住一两天,不要住超过三天,以免将房东家当成免费旅店。当然,也有探询者去旅游前把沿途的房东都安排计划好了,整个旅游无需住旅店,这也不碍事,只要房东愿意接纳就行。加入瑟瓦斯,人品审查很重要,一般要有会员介绍才能加入。
我刚到纽约没多久,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美国人朋友。一天,一个美国MM约我到纽约下城玩,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因为我正发愁没有机会和美国人交谈,英语无法长进。她带我坐曼哈顿到布鲁克林的轮渡,那时节轮渡还是免费的,坐轮渡可以在水面上观赏到纽约港两岸林立的摩天大楼,看到远处的自由女神像,确实是很好的游玩节目。到了布鲁克林,我们就沿着海堤漫步,欣赏纽约港来往的船只,让海风吹着我们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身体,低头寻觅潮水带上岸边的古怪垃圾。
原来她是瑟瓦斯成员,带我出来玩的目的是悄悄地审查我。过了一个星期,她又约我出来,这次她就跟我讲瑟瓦斯的事情,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加入瑟瓦斯。她说,瑟瓦斯的发起人是二战后有感与世界战争的残酷,认为世界之所以有战争,就是人类相互不了解,所以设计了瑟瓦斯这样的组织,就是为了世界和平。对于如此崇高的组织,我能不参加吗?我当时就答应了她加入瑟瓦斯。
加入瑟瓦斯手续很简单,我交了十美元,得到一本纽约市房东会员的通讯录。有房东通讯录就有了探询者会员的特权了。我时间空余时,就打开通讯录,一个一个地打电话,大约打上五个电话左右,就可以联系到一个房东愿意接纳我。
[1] Servas International http://www.servas.org/indexen.html
我访问的第一个瑟瓦斯房东,住在曼哈顿河边公园南端的公寓里,我在家吃完晚饭后就到他公寓拜访他。他让我进了他的公寓,让我参观了他的住所,公寓不大,一房一厅,连电视机都没有。我问他为什么不买电视,他说他不看电视。然后我们坐下来聊天,他说他是同性恋,但他叫我不要怕。这个话头对我很新鲜,我就继续问他的同性恋生活,他说有口交,有肛交,他的同伴关系持续两月到一年不等。他说他还是天体主义者,我开始还以为他是崇尚宇宙自然呢,后来经他解释才知道他是崇尚裸体。每周他在家开两个聚会,一个是穿衣服的聚会,另一个是裸体的聚会。我有问他收入情况,他说他找政府的合同项目做,收入视项目有无和大小而定,每年三四万左右。我们聊天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他说:“我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该轮到你介绍你的生活给我听了”。我就把我的事告诉他。晚上,他把沙发床拉开让我睡,第二天到街上买了一袋面包片和一些火腿片做为我们的早餐。早餐后我谢过他的接待,就告别他了。
[1] Servas International http://www.servas.org/indexen.html
我探询的第二个瑟瓦斯房东住在纽约下城东区。他没让我去住,但要我去访问他,他要带我看曼哈顿的生活。他是独身主义者。他说他经常看点色情电影和录像,但不愿意结婚,他说这样自由。他厅里最显眼的就是一套水晶玻璃酒器,他说每天回来都喝上两盅。谈到他的生活,他说下班后晚上就去酒吧,附近酒吧都喝遍了。说得带劲,他就带我去有舞厅的酒吧,结果我们在门口被拦着了,门卫只放衣装性感的女孩和她们的男友进去。房东说这地方他经常来,门卫也熟,他还上前和门卫套近乎,但门卫看见他身边的我土里土气的,半个钟头都没让我们进去。后来房东就带我去一个没有门卫的普通酒吧,给我们俩每人要了一杯“螺丝批”。我端着那酒杯,看着里边黄色的液体,怎么也和我用过的螺丝批对不上号。他跟我解释说,“螺丝批”就是橙汁配伏特加,他还谈到他厅里的酒器,说他在家也经常自己调“螺丝批”喝。夜深了,我谢过他的热情款待,自己座地铁回家了。
[1] Servas International http://www.servas.org/indexen.html
本帖一共被 2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好文。
记得小时候学语文,有一篇讲泰山上的挑夫,记不得谁是作者了。文章是不错的,可是结尾处总要拔高一下,象那时候的所有的文章一样,歌颂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给人一种吃完一顿美餐后再塞上两个窝窝头的感觉,唉!
还是喜欢你这样真实的感受。
如实写有个好处,就是不强求其他人的感受。这篇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受。
我探询的第三个瑟瓦斯房东住在布鲁克林,是哲学教授。我问起他的宗教信仰,他说他信人本主义。我当时很惊讶,人本主义也算宗教?他说是呀。我问你这宗教的上帝是谁,他说我们的上帝就是人。他们家陈设还真是虔诚教徒的陈设,整洁简朴。我聊起他们墙上和桌上的摆设,基本都是他们儿子小时候学校手工课和绘画课的作业作品。教授的夫人给我的印象更是虔诚的教徒,谈论间她直接鄙视流行音乐。第二天吃早餐,教授夫人从冰箱里那出一个陶瓷的小条板,跟我临帖用的镇纸差不多,不同的是两端弯弯地翘起来,上边有一块白色的东西,估计不是牛油就是奶酪,她用刀切一片抹到面包上吃,然后推到我跟前,示意我也抹面包吃。我不敢抹,觉得这东西放得有点时间长了,不太习惯,她也不强求,听之任之。
[1] Servas International http://www.servas.org/indexen.html
本帖一共被 3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后来我到了蒙特利尔。离开纽约前,我到瑟瓦斯办公室,把我的纽约市房东通讯录换成了蒙特利尔市的房东通讯录。到蒙特利尔后,我又打电话联系瑟瓦斯房东。
我探询的第四个瑟瓦斯房东住在蒙特利尔南岸,独门独院的屋子,比纽约市城内房东住的要大好多倍了。她是英国剑桥毕业的,在中学教化学。她有一个上高中儿子,两个上初中的女儿。她请我去住了两晚,是圣诞节前夕和圣诞节。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过圣诞节。
还是按瑟瓦斯规矩,她干她的事,不用特意款待招呼瑟瓦斯探询者。可能她儿女也习惯了瑟瓦斯规矩,我在旁边一点不妨碍他们照常生活,他们说他们的事,就跟我不在一样。房东在厨房准备除夕晚餐,她女儿们就坐在厨房地板上,与母亲讨论她们刚买的是衣服,品谈哪件好看,那件合适参加聚会。这是青春期的女孩,和母亲讨论怎样穿衣服更吸引男生。
圣诞节除夕晚宴开始了。主菜是一只烤火鸡,开宴很特别,先把灯关了,只剩餐桌上一根蜡烛,然后点燃一个蛋糕,是用高度酒做的,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就是医务室点燃酒精的那种泛着冷光的蓝色火焰,在黑暗的餐厅里,这火焰给除夕宴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宗教气氛,肃穆庄严。蛋糕的火焰燃烧殆尽后,重新开了电灯,晚宴就开始了。美人给切了一块蛋糕,这蛋糕有很浓的草药味道,是每年圣诞节才做的一种蛋糕。
第二天时圣诞节,房东的前夫和男朋友都来了,加上房东的小孩,六个人济济一堂,相互赠送圣诞礼物。孩子看到父亲都很高兴,对未来的后爹也很客气。我们还一起打桥牌。房东的前夫也是剑桥毕业的,新的男朋友则是牧师。房东知道我还是学生,就送我一个书桌。
第三天早上,我告别房东,房东叫她两女儿每人给我脸上一个吻,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这种西方礼节。房东的前夫开车,将我和书桌送回市内。
[1] Servas International http://www.servas.org/indexen.html
本帖一共被 1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