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插队故事(一)出发 -- njyd
看到河里的朋友文彩一个比一个好,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我也有点手痒,可惜我上学时作文从来没有高过七十分。再看河里的朋友年轻的较多,看来都是朝气蓬勃的年青人,对八十年代前的生活熟悉的大概不多,就算讲个故事吧,
我可以保证在这个系列中(说是系列,因家务繁多,不敢保证能写完)所说的都是“史实”,如有不符史实的只是记忆出错,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史实”加引号是因为只是我自己的史实,与二十五史之类的远远不是一个档次。
先从怎么去的说起。
当年去插队的大多并不心甘情愿,有的还是半强迫去的。不过我们那批去内蒙的都可以说是自愿的,我能去成还经过了一番努力。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我们走的可以算是文革中最早的,至少是南京最早的一批。虽然那时“革命小将”的前途已经基本确定,要去农村“接受再教育”。但初中生还是有其他出路,我所在的班就有十几个升学的。不过按我在班中的地位升学大概无望,不是去内蒙就是到苏北农村。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当时的选择,至少我所在的那个知青集体除了极少数人外都是非常团结,积极向上,绝少有悲观的时候。这方面的故事有时间的话还要说说,这也算学萨苏挖个坑吧,不知这个坑能养多少鱼。
是不是要插一段广告?
文革开始时我初二,满脑子革命化思想,当然不是那种“最革命”的。写了一些大字报,还画了一幅漫画,画的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把头画成蛇脑袋,意思是用封资修思想毒害学生。现在想起来那时一股革命热情,做法非常幼稚。在这里向那位老师道歉,可惜那位老师的姓名忘的一干二净。
“革命”开始没几个月就停了课,除了少数最积极分子还留在学校“闹革命”外大多数都放了鸭子,我当然是自由了的其中之一。有一次想参加红卫兵,到学校一看不是红五类不收,只能参加外围组织。只能入另册又不甘心,于是成了彻底的逍遥派,每天与几个好友用弹弓打鸟度日。
到了一九六八年七八月还是八九月间,传说提倡知青上山下乡,未来生活的所去所从开始提上议事日程。南京有一帮中学生,不,应该叫革命小将,开始组织到边疆去,有几位还到内蒙进行了考察,我闻讯“出席”了报告会之一。
他们去的是内蒙东部东乌珠穆沁旗,据说那里人骑在马上草能到肩膀高,其他说的什么都忘了。一番鼓动说的我心摇神往(这个词好象错了),第二天就跑到学校报了名。
没几天批准名单出来了(还要组织审查批准),我的大名列在其中。
过了一段时间,第二榜出来了,(天哪,还要三堂会审)我的名字没了。这下我急了,找到校革委会主任,(是个高三学生,革命军人后代,我校实力最强的组织八二七的头头)回答说是名额有限。我妈看到我着急也去找过他,说是回话时面红耳赤,大概是有愧在心。后来分析大概是名额按第一榜报名人数定,后来又有这位主任的朋党想去。我是个无名小辈,又不在“党”,所以把我去掉以腾出空额。从后面的交往看,这位主任为人还是不错的,是个好人。
第三榜出来了,(还真是三堂)还是没有我。
荣登榜中的人都开始做出发的准备,我就拉着母亲直接找到内蒙来接人的代表团,还带了份血书以示决心。(是真的血书。刺手指可真痛,又不敢割个大口子,左挤右挤中间补充刺了几次才写出十几个字)代表们态度还不错,收下血书叫我等消息。
眼看叧人就要出发了还没消息,只好躲在家里暗自神伤。
到了“D”日前两天,峰回路转。学校革委会的组织委员突然送来一份“荣誉证书”,在内蒙代表团的干预下给我们学校增加了一个指定给我的名额。
在父母的帮助下,一天之内买了装具(柳条箱,一直保留到回宁后的一九八八年),领了发给我的棉衣棉被,打好包在“D”日前一天送到车站。
“D”日,(公元一九六八年十月二十三日)我没有要家人去车站送我,出门时奶奶看着我的眼神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车站上站里站外红旗遍地,人山人海。送我的只有一个人。(小学同学,和我一样初中都没上完,回城后在八几年以初中毕业的身份考上硕士研究生,后来被美国一家不知是研究所还是制药公司看中,象河里的许多朋友一样也去了美国,前余无量,和我比是一个天上地下。可惜九几年临回国前在美国下海游泳出了事故,经过两年的植物人磨难去世,据说花了美国保险公司一千万美元也回天无术。从小几十年的友谊现在阴阳两隔,写到这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
临开车时车上车下哭声一片,使人感觉到离别的悲壮。(没有一个人是为我哭)火车经过刚通火车的南京长江大桥向北行去,(那时桥上公路还未开通)车上同行的没几个认识,从此生活打开了新的一页。
花絮:开车后只要见到铁路边有人大家伸出车窗外手摇红宝书,一不小心把主席语录掉在大桥铁路边的人行道上,还夹了两块钱,因为里面写有我的通讯地址,当时还希望巡道工拣到给我寄回来。
期待大家的鼓励,否则可能没决心写下去。
这种回忆文章不知该往哪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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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老前辈啊...
花之花之
支持,继续写精彩故事。
随着火车行进的咣当声,原来不认识的人逐渐熟悉起来。也随着内蒙的临近,一些人的外号也改成具有地方特色。比如说后来成了我的莫逆之交的一位同学因为剃着光头,在南京时外号叫坛子,随着咣当声不知不觉地变成喇嘛。记得不知哪个学校的过带了一条大狼狗,在车厢里窜来窜去,惊的一些胆小的女生叫声一片。
我们这批记得是一千挂零,送我们的是专车,没有个准点,经常一停就是好几个小时。好象是三天后早晨天还没亮,火车在一个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停下来。通知说是临时停车,停到天亮后说是到了,大家下车。
到站叫海勃湾,是当时内蒙为数不多的“市”之一,八九十年代与附近的乌达市合并现在叫乌海市。地处内蒙西部黄河边,在包兰线与宁夏接壤的地方。南北是不知名的小沙漠,东部是光秃秃的千里山,过了山东南就是毛乌素沙漠,现在的地图上变成了沙地。西边紧靠黄河,过了黄河也是一片大沙漠,叫乌兰布和沙漠。可以说是个被沙漠包围的城市。
乌海市的主要产业是煤矿,从市北边往南直到宁夏的石嘴山市地下都是大煤田。转远的东北的内蒙东胜和东南的陕西神木也有大煤田,不知与乌海市间地下是否连在一起。除了煤矿外还有一个大兵工厂,据说是制造自动步枪。(后来我在海勃湾铁路上工作时还在车站上“偷”过运往工厂的三梭枪刺半成品,不过很快就被厂里来人收缴走了。)市北有个千里山钢厂,市南还有一个平顶山水泥厂,和拉僧庙碱厂,都是中等规模,不过在内蒙还是排得上号的。另外还有其他一些小厂矿,据当地人介绍除了金子以外其他矿藏都有。
后来看了范长江的一篇文章,二几年时他对包头到石嘴山间沿途进行考查,走到海勃湾这个地方时住了一晚,当时只有两户人家。
不过我们刚到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周围一片荒凉,草也见不到几株。当时车站只有两股道,就象内地最小的会让站(七0年左右开始扩建车站,我还有幸参加,现在是一等大站)。车也没停在站台上,下了火车还要走下高高的路堤。进城只见十字交叉的两条马路,路上一半复盖了流沙,路两边种了沙枣树,要用自来水浇灌才能成活。城里最高的建筑是两层的市委招待所,和百货商店。
在海勃湾住了两天,住在市一中的教室里,除了欢迎仪式外就是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注意事项,说了些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抽空到街上转转,第一天那些饭馆简直进不去,一股扑鼻的羊羶味,第二天就什么也闻不到了。到商店买了把挺漂亮的刀子,这可是梦想多时的,以后才知道买的不是蒙刀是藏刀。
后来招工后在海勃湾呆了八年,(老子抗战八年)回宁后九0年又回去一趟,真是今非夕比,鸟枪换炮。
两天后坐上解放卡车,浩浩荡荡行进三百公里来到鄂托克旗,其中有两百人再往前到乌审旗去了。
鄂托克旗地处毛乌素沙漠的中北部,一路行去除了很少见的树外怎么也找不见侦察员所说的高过肩的草,完全不象想象中的草原牧区,根本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说到毛乌素沙漠现在改称毛乌素沙地是有道理的,不象电视上的沙漠那样全是光秃秃的流沙(当地叫明沙),多数是长着稀疏的沙生植物的高高低低的半固定沙丘,部分植物长的多的沙丘远看就象江南的群山,只是没有树。明沙也有一些,不太多。明沙一般要高些,最高的有上百米。
鄂托克旗政府所在地直到我们离开是只有一条马路,一二十分钟就能走到头。没有楼房,当时只有五千还是两千人口。照明靠柴油发电机,天黑时开始送电,夜深了就没电了。九0年再去时就变成了三纵四横的柏油马路,高压线也早就拉到了,还是那句话:今非夕比,鸟枪换炮。
当时在旗里干了些什么没印象了,按照分配我们到了公社。
我去的公社叫尔格图公社,也叫额尔和图公社,现在叫苏木(乡),蒙语音译,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在牧区呆了三年蒙语没学会几句。
牧区的公社面积大人口少,尔格图是个小公社,人口不到两千,相当于内地一个较小的大队,长宽有三四十公里,相当于内地一个中等县。因为人口少大队为最低经济单位,也就是大队结算。当时内地是小队结算。
在公社只记得两件事,一是自由组合分配大队,一个大队一个知青点,所以后来我们一提起来都说是我们大队怎么怎么,不象在内地插队的知青一说就是小队。二是会餐。
先从吃说起,会餐只记得脸盆装的大块煮羊肉,我用刚买不久的刀往里一插,起起来一大块--肥肉。想放回去又不敢,想起介绍过拿起来的食物就要吃下去,否则当地人会不高兴的。于是其他什么都没吃成,还差点吐出来。
到尔格图的都是一个学校的,有七十多人,在南京去内蒙的学校中排名第二,而且基本上都是同一组织(文革中的造反队)。我不在“党”,没几个人认识,因为在火车上与一位高中同学聊的比较投缘,于是选择了他所在的大队,刚好与喇嘛在一起。
从公社到大队是步行,二十公里沙路,大队派了一辆牛车来拉行李。牛车走的不快,消消停停走了大半天直接到了水利队。
当时是滕海清在内蒙主政,他提出个口号:牧区要大搞粮食自给,原来牧区的粮食都是国家供应的。于是各地响应号召各大队都建立专门的农业小队生产粮食,这个农业小队就叫水利队。
只记得到的那天下着濛濛细雨。
插队生活到这时就算正式开始了。
往后就不能按时间顺序说故事了,一是具体发生时间已经记不清,二是各种事情前后交错在一起。只好想起什么说什么。
前面说到刚到公社时只记得两件事,现在又回想起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就是公社革委会主任给分到各个大队的知青做形势介绍。
这位主任是蒙族,汉名叫谢兴岭。他人应该说不是坏人,只是患有当时干部的一个通病:极左,不折不扣地执行上面的左的指示,我想他如果活到现在肯定对当时的做法有所反醒。
对其他大队的知青怎么介绍的我不知道,介绍我们去的大队大意如下:
我们公社是纯牧业公社,在旗里是个小公社,收入也属末流。全公社共有六个大队,最大,离公社最远、最富的大队也叫尔格图;第二个叫什么想不起来,要去问问同学(我们把同到内蒙插队的南京知青都叫同学)(今天终于想起来了,叫“巴音布拉格大队”)这个队的大队长叫道尔吉,是公社贫协(贫下中牧协会)主席,中共九大代表;第三个叫额仁淘老亥,淘老亥是脑袋的意思,额仁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第四个叫东风队,是为粮食自给专门建立的农业大队,收入也最低,一年后干不下去了就被撤消了,知青也分到各个大队,分到我们大队的刚好是和小学同班同学;第五个叫乌兰淖,乌兰是红色的意思,蒙古共和国首都乌兰巴托翻成汉语就是红色英雄,淖的意思是湖泊、沼泽。乌兰淖大队后来出了个牛人,这个人叫榺格尔,不过当时他还很小,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存在;第六个也是我们去的大队叫斯不扣大队,翻成汉语就是糖,要么就是甜的意思。
我们大队大约有三百六十人,南北长约二十公里,东西宽十几公里,人口、面积、收入在公社里都属中等。大队革委会主任,后来改叫大队长是汉人叫李成诚;副主任,重建党组织后任大队书记是蒙人,叫里日布,他也是队上的曽医。据谢兴岭介绍前者是“我们的人”,后者“不是我们的人”。他说当前阶级斗争形势很复杂,要我们积极参与。(把我们当成半个工作队了,其他有的公社知青的境遇就大大不如我们,有的甚至象被管制一样不能外出)
当时榺海清曾下发过一个标着机密的文件(当时这种标着机密、绝密的文件很多,在基层谁都能看),说江西省已经清理出四十多万阶级敌人,内蒙要好好向江西学习,言外之意就是抓的越多越好。
到了大队发现形势确实很“复杂”,任你是谁只要稍微有点理由就会被“群专”起来,(群众专政)有的我们当时认为是正确的,(现在当然微不足道)比如说用刀子划毛主席像的,成份是牧主的。有些我们当时就觉得太过份,比如说有一位被别人发现毡子下面有一张主席像,刚好在平常坐的位置,当场就被群专;还有一位姓贺的汉人(他家还有故事),不同意大女儿自己找的对象,放言说就是毛主席来说也不行。结果自己被专政,女儿还是嫁了自己中意的人。这位还不吸取教训照样口无遮拦,不过也没有对他进一步惩罚。
这些被群专的人都集中在一起被人管着在水利队参加劳动,因为各家放羊不需要那么多人。经常被带到各小队批斗,有时还会挨打,有一次我跃跃欲试,最后还是没伸出手去。
我们大队最多时被群专六十多人,占全部人口的六分之一。尔格图大队更多,三百九十多人中被群专了九十多人。牧区人口分散很难集中,往往台上(也就是个土平场)站着一大溜低头认罪的人,台下喊口号批斗的寥寥无几。
六八年底到六九年上半年,整个内蒙古都在深挖内人党,挖不到内人党的就抓“现行反革命”等。不光是内蒙,那时好象全国都这样。南京的亲友写信来说正在挖五一六。这五一六的来历不清楚,内人党全称叫内蒙古人民革命党,是抗战还是解放战争时成立的中共外围组织,完全是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好象是在一九四八年在党中央的指示下解散,党员好象都转入共产党。文革中给搞出个子虚乌有的新内人党,所谓的内人党头头乌兰夫在北京受保护,普通干部群众给打成内人党分子饱受其难。直到搞的人心慌慌,全蒙大乱,连国家给牧区供应的粮食也运不进来,好不容易运进点玉米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冰碴,自己水利队种的点粮食也远远不够。直到实行军管形势才逐渐好转。后来接替榺海清的尤太忠(二十七军?)军长刚去时到的就是我们所在的伊克昭盟,(相当于内地的专区,现在叫东胜市,地级)开大会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就是尤太忠!”,没有这股威风当时真还压不住阵。
内蒙军管后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就逐渐停了下来,接近六九年底(这儿的时间大概不准)时开始平反,被群专管制的受难者得以一个个回家。
我们公社停的就较早了,六九年春节后抓人就停止了,当然平反工作还是和全内蒙同步的。
为什么们公社停的比内蒙其他地方早?是因为知青采取了行动。
萨大,我的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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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出手时就出手!该上花就篇篇花!
很可惜,因为六九年一月十五日我骑马摔断了膀子,大约半个月后不见好就到东胜治疗去了,直到三月初才回到队里。本公社知青的行动无缘参加,所以以下有关行动的部分都是回去后听说的。没有亲历印象就不深,又隔了那么多年,这一部分只能大略写写了。里面一些人的想法都是我猜的,也许不是我所说的那样。
因为我们对当时的一些过火做法不理解,(实际上当时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与那些“积极分子”只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别)每次到公社去时都要到公社革委会主任谢兴岭处去反映。每次他的回答都是“现在的做法是对的,我们就是要把深藏的敌人挖出来。你们要相信人民相信党(当时的党已经基本瘫痪,除了象征性的党中央外已经没有组织)回去要继续努力,再接再励,再多挖些敌人”诸如此类的话。我们就只好带着疑惑瓜回大队,说返回大队就是回到我们住的水利队。
原来谢兴岭认为我们是“革命小将”,把我们作为依靠力量,拿我们当阶级斗争工作队。反映的次数多了,他的看法就发生了改变。发现我们和他不完全一条心,不能依靠。就想给知青一点颜色看看,给知青一个警告。这时,机会来了。
乌兰淖大队(就是榺格尔的故村)有个知青,姓刘,比我高一级。他是个很随便的人,经常说些所谓落后话。同队的一位“积极向上”的章姓女知青没有少给他“帮助”。那天不小心把一张毛主席去安源油画照片洒上了墨水。
本来就是被重点“帮助”的落后分子,这下可闯下大祸。
怎么办?他想出了个歪主意,把照片撕的粉碎,撒在野外,谁知这祸闯的更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发现了碎片,一点点拣回来拼出一张主席像。这位刘知青知道后赶紧自首,以求从宽处理。
章知青也算是个小头头,接报后马上向公社汇报。我猜她如果有先见之明,知道刚好给谢兴岭送去一只鸡,很大可能会把事情压下。
谢兴岭接到汇报如获至宝,想睡觉给送来一个枕头。立即派几个民兵,在其他大队知青知道此事前把刘送到旗群专队(相当于劳改队),给送到一个碱湖去劳改。这个碱湖中挖出的结晶碱就是送到海勃湾那个碱厂去提纯。
在群专队比在水利队劳动辛苦的太多了,他又算是“现行反革命”,平反要比其他人晚的多,劳改了两年才回到队上。还好这位刘知青身高一米八几,又高又壮,身体很好。就这样他也几乎脱了层皮。
事情发生后,知青开始有了反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在那位当时让我差点不能到内蒙的校革委会主任姓高知青主持下,知青开始密谋。我们公社七十多知青基本都是一个学校,一个造反组织,所以都很齐心。这位高知青原来就是这个组织第一把手,又是校革委会的第一把手,带队来插队自然就成了全公社知青的主心骨,他的话没什么人不听。
知青串联后决定要反击,怎么反击?用原来在学校随便造反的方法是不行的,毕竟对方是个被认可的“革命干部”。要造反就要找到能摆上台面的理由。
我们公社的武装部长,蒙族,叫包赫来,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中朱赫来“同名”。他是个解放战争时参军的老干部,(可惜当时没想到挖挖他的故事)比谢兴岭资格老的多。此人虽说也属于审问人的人,但对对谢兴岭的极左做法一直有不同看法,与知青很合得来,(背着盒子炮,每次下大队都要到知青处玩玩,而每次来我们都马上把他“缴械”,然后把盒子炮拆的七零八落)有“情报”说谢兴岭因此正在搞材料要整他,他觉得自身难保。
这天一位被咬成内人党的“犯人”供出一份"内人党秘密地下组织”名单,落到包赫来手中。他打开一看,谢兴岭的大名赫赫在目。他马上收好名单,警告“犯人”不得乱说,“谢兴岭是个革命干部,你怎么能乱咬?”回头把名单送到知青手中。
这可是个超级重磅炸弹!
当时内蒙的阶级斗争工作挖内人党是重中之重,各地被人乱咬,乱牵连被打成内人党的人不计其数。当然我们知道绝大多数是被冤枉的,(后来才知道全部是被冤枉的)但对谢兴岭我们可不管这些,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有了重磅炸弹,知青还整了些其他补充材料,(当时所说的材料就是整人的材料)如迫害贫下中牧、搞阶级斗争扩大化等。这最后一条在当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多总比少好。
下面就是确定行动时机,公社所在地虽说人不多,但还是有些普通干部,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会站在哪边,这时已临近春节,就定在春节全公社知青到公社聚会的时间,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春节前夕,包赫来也被打成内人党,谢兴岭的材料中又增加两条:迫害革命干部、私藏枪支。
包赫来被关押时,佩枪被谢兴岭收走,我们推测不是藏在家中就是藏在办公室中,藏在家中的可能性大,而谢兴岭是没有佩枪资格的。
因为路远,除夕那天该到的知青就全到了,只有少部分没来。春节一清早,知青就闯到谢兴岭家中,向向宣布了罪状,搜出了枪,押着他往外走。
一出门,撞见道尔吉,就是那个贫协主席、九大代表。谢兴岭还指望他来求驾。谁知道尔吉喊起了口号:“坚决支持知识青年的革命行动!”,原来道尔吉早就和知青串通好了。公社的普通干部们好象事一样,不知他们是怕知青人以势众还是本来心里就站在知青一边。
关好谢兴岭,一边准备批斗,一边向旗里打电话汇报查出谢是内人党。旗里闻讯马上派人驱车七十五公里来要人。知青开始不放,要求留在公社批斗。经谈判做出让步,让旗里来的人把谢接走了。谢到了旗里也没有被当做“内人党”对待,闲斌了一段时间被派到全旗最富的一个公社去当主任。塞翁失马,看来谢在旗里的根子还是挺厚的。
谢兴岭走后,尔格图公社的阶级斗争全部停了下来,正审查未定性的“犯人”全部回家。已定性被专政的犯人还要等半年后与内蒙其他地区同时平反,不过批斗基本上停了管制也放松了很多。过了很长时间旗里才派人来当主任,新人在政策上也小心多了。
我们公社知青为自己的反击歪打正着,提前纠正了极左政策,我们公社牧民与知青的关系也因此比其他公社好得多。
这段故事是我的知青生活中最“惊心动迫”的经历,剩下的都是平常生活,如果大家感兴趣待我慢慢道来。
太渴了,怎么还不见水来?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