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插队故事(一)出发 -- njyd
六九年初中苏边界冲突以后,全国备战的气氛就越来越浓。
那时候据说全国大大小小的工厂都有生产军事装备的任务,鄂托克旗的铁工厂据说也制造了一支半自动,但打不了几发子弹就烫的握不住手。
我们大队也不例外,大队也召集了一些骨干讨论了备战问题,好象没有知青参加。第一个就是战略战术,制定了当有苏联军队空降到我们大队时的战术。计划是这边守住,那边进攻,再加上外围袭扰,把苏军赶到某个低凹的地方一举歼灭。战术倒是比较符合我军的传统,但没考虑到我们大队的民兵有没有这个战斗能力。
除了战术外,还做了不少具体工作。第一个就是准备炸药,上面发下来一种化肥,加上一些辅料在大锅里炒干就成了。大队书记亲自抄刀,还叫我们躲远点,说如果爆炸了也只伤他一人。后来我们做过试验,无论是用火烧到熔化还是用铁锤敲都引爆不了,用黑火药炸也不行,好象只能用雷管引爆。后来我们搞了一些去炸鱼,根据当时的爆炸情况我怀疑没能引爆这部分土炸药。
有一位牧民比较心灵手巧,要试制手榴弹。没有弹壳先用一只化妆品瓶子代替,用火柴皮包上火柴做拉火,用棉纸裹点黑火药做导火索用来定时。做好后找来大队长看他往土墙外试投,我也在场。结果自制的导火索定时没搞好,手榴弹投出还不到三米远就爆炸了,幸好装药量不足,连玻璃瓶子都没炸碎。瓶子飞出去老远,木柄返回来砸在我面前的土墙上。不过根据他的思路,只要有合适的材料应该能造出合用的手榴弹来。
队上还从另外一个大队请来一位老复员军人来讲战斗故事,他叫包德洛,以下是他讲的故事大意:
“当时胡宗南带了一百万大军进攻延安,我属于华北野战军只有两万多人。我们一个班12个人出去执行任务,半路上与胡宗南的军队遭遇了,他们有二十万人,把我们围的水泻不通连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连续打了三天三夜,消灭了许多敌人,最后我们只剩下两个人被抓住了。国民党军对我们又打又骂,在押送途中另一位战士不知被搞到哪里去了。审问我的时候我说我是老百姓,是路过这儿被围进来的,国民党相信了叫我当他们的兵,后来我找机会逃了出来。”
据事后了解,这位包德洛是48年的解放战士,49年就复员了。
知青当然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最向往的是参军,可惜眼睛都达不到要求,我们公社只有两位的父亲是部队高级干部被特招当了兵。当不了正规军当土八路也行,去建设兵团。(70年开始内蒙军区搞了很多建设兵团,有上海、浙江、天津、北京等地的知青,军管时到我们大队的军代表就是兵团的一位保定知青。)可惜没找到门路。后来才知道知青在兵团的境遇还不如我们插队的。
连半个兵都当不了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当民兵,队上把民兵的两支步枪放到知青点。一支是日本九九式,一支是中正式,各带五发子弹,但这十发子弹只是保存不能打。那段时间打过一次靶,用的是九九式,每人三发子弹,我好象只打了十几环。
平时不能打枪就自己想办法,喇嘛从家里要钱买了两支猎枪。一支是普通单筒猎枪,与一般常见猎枪的不同处是它象步枪一样拉枪栓上子弹。另一支的样式可能大部分人都没见过,约10mm口径,也是拉枪栓上子弹象一支步枪。但这枪的子弹等于是后面的整段枪膛,弹壳比枪管还厚,很重,上子弹就等于把这段枪膛接在枪管后面。这样设计大概是专门把子弹搞的很重,随身带不了几发子弹,防止被当做作战步枪使用。
子弹可以复装,所用的铁砂、黑火药、底火在牧区都可以买到。我们学当地牧民的做法把买来的黑药进行再加工,加点水放进捣蒜的铁臼里捣使药末更细,捣过后再做成小米大的颗粒状晒干。这样加工过燃速明显提高,有一位牧民做过表演,抓一小撮放手心里点燃,只见一团火光腾空而起,手心上只有一点熏黑。
这两支枪打仗自然是没机会用上,只打了几只野兔和野鸭。
知青搞来一颗教练手榴弹,750克重,我们是天天练,有时出门还带上,象藏族人磕长头一样走一路扔一路,但怎么练也就只能扔三十多米,没掌握要领总感觉有力使不出来。
水利队上有一根约三十毫米粗,一米多长的螺纹钢筋,不知原来是干什么用的。那时来了一位铁匠,我们就请他打大刀,铁匠说带的铁砧太小打不了。我和另一位知青扛上钢筋走了七八十里到公路上再搭车到旗里,找到旗铁工厂请他们打,也给回绝了,只好扔了回家。
后来到另一个公社的一个知青些玩,发现他们那儿民兵用的是半自动,真眼红。他们的民兵连长是知青,给了四发子弹,我扛上一支枪就到野地里转悠。找不到什么值得打的目标就对电话线杆放了两枪,子弹穿过线杆后会发出“日--”的一声。听到枪声跑来一个牧民小孩说那边草滩上有两只“夜呼噜”,过去一看是两只鹤。到离鹤两百多米时与鹤之间是一片平滩,无遮无挡。这时见到鹤已经有所警觉,只好瞄准打了一枪,没打中,紧接着对飞起的鹤又打了一枪,更不可能打中。只看见鹤飞起后转向这边,两只鹤就在我头顶上不到十米的高度飞过去,我手是拿着空枪。后悔啊,如果不打电线杆,如果不乱放那第二枪,很可能有一只鹤就落在我手中了。
总算抢到一次
化肥(硝酸氨)在铁锅里炒过之后,可以当炸药用。我们出工修水利,为了省力气,曾经用炒过的硝酸氨来爆破。
前几天英国报纸提醒农民注意,可能有恐怖分子偷化肥做炸药,是不是什么类似硝铵之类的东西啊
一啤酒瓶的硝安化肥可以炸出2米高的水柱,炸死距离炸点5米以内的小鱼.
后果...污染水体,破坏资源,还有1000年都扎游泳者脚的碎酒瓶渣子.
鄙视之!!!!!!!!!
我们大队因为地势比较低,地下水位高,散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坑。大的一般只有几亩水面,小的只有几十平方米,当地人把这些水坑叫做海子。
我们水利队附近有一个全队最大的海子,是在Google上唯一能看到的。从卫星照片上看去象只蝌蚪,长近两公里,宽六百多米,是个盐湖。当时只有附近的牧民去捞些盐自己吃,我们在那儿吃的就是这种盐,看起来好象不太好,象碱末一样不能结成晶体,但吃起来没发现什么问题,当地也没有什么地方病。现在从卫星照片上看湖里已经有了些直线条,应该是人工建筑的堤道,看来已经有人在那儿商业开发。
其他见到的海子都没有这么大,那片地区的卫星照片分辨率也低,看不到。这些海子大多是淡水,里面有芦苇和水草,还有虫子,但一直没发现有鱼。
下面是用Google找到的当地卫星照片。
照片分辨率不足,很难看清。我是先找到鄂托克旗和乌审旗,顺着模模糊糊的公路找到公社,再根据方位找到这个盐湖,这是当地最明显的地标。
照片上黄色的明沙很明显,绿色的是草滩,深灰色的就是当地所称的“把拉”地,长满了沙蒿的固定沙丘。还有大片的白色是盐碱滩。
按方位水利队就应该在圆圈内,照片上看不出有什么人工痕迹,不知是因为分辨率不够还是被沙子压了。上面的是盐湖,里面有明显的人工建筑,在当时是没有的。左上方三个箭头指的细线条是废弃的从我们公社到另一个公社(马拉迪)的公路,我们在的时候已经大部分被流沙埋了,没法通车。公路左上方就是腾格尔的老家--乌兰淖大队的地盘。圆圏右边箭头指的细线条是从水利队到大队的小路,冬天可过汽车,平时只能过大车。大队部应该在右下面箭头所指处,也可能在此处的右上方,记得大队部旁有一片草滩。
从卫星照片看,我们当时的方向感错了三、四十度,当时认为是南方的实际上是东南。
看其他地方卫星照片的水面都是黑色的,这个盐湖成了白色,看来现在已经没水了。
70年底家长和喇嘛到海拉图小队去放牛,到71年春末他回到水利队上说:海拉图小队有个海子有鱼。这个海子在我们大队东南边界上,据说是以前喇嘛庙的放生池。
我们开始打这些鱼的主意,网是肯定搞不到的,有点备战用的自制炸药,(上篇因为怕引起麻烦,没有说配方,是上级指定的配方:硝酸铵、锯木屑、柴油)怕把鱼绝了根(那时还没有回城的说法),只好想法钓。离开南京时根本就没想到过那儿会有鱼,所以没有人带鱼具。我们用缝衣针烧红弯成钩,没有倒刺也只能凑乎了,用缝被子的棉线当鱼线,钓鱼杆就用红柳杆。鱼食呢?沙地里找不到蚯蚓,用面食又没把握,想起城里人钓鱼有用蛆的,牧区过冬时死的牲畜很多,就在野外扔着,最后都是蛆来打扫干净。这些吃肉的蛆和厕所里的不大一样,都有一个硬嘴。浮子就只好用短木棍了。
准备好后,先赶到喇嘛放牛的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找到这个海子。
这个海子不大,印象中也只有一亩多水面,迎风面有一个五六米高的沙丘,看起来原来大的多,大半被这个沙丘填了。水里有许多水草,浅处还长了芦苇,偶尔能看见鱼游到水边。
钓钩放下去后,等了好半天不见动静,改用带的馒头也不行。能看见鱼游不见来吃食,看来这里的鱼儿太笨,不知道我们给它送的东西能吃。
我把鱼杆扔给喇嘛,自己到周围转,看看能不能找点其他鱼食。这附近有红柳丛,红柳丛下也没有蚯蚓,想找个蛤蟆也没有。也有一些小海子,里面也没找到水虫。
转着转着,突然窜出一只野鸭,飞到不远处又钻进红柳丛里。我一看,飞的状态不对。
在插队前,我几乎天天与小同伴出去用弹弓打鸟,经验多了一看鸟的飞行动作就知道是否受了伤,这只野鸭有伤,飞不远。
碰到机会不能放过,我在地上找了根带枝的红柳,野鸭飞不动在地上窜,我用枝稍去压它想抓活的。几次没压住野鸭奋力一飞,飞到另一个红柳丛里,追过去怎么也找不着。
这下后悔啊,到手的鸭子飞了,我要活的干什么?
找不到也没办法,只好往回走,没几步呼拉一下又从脚下窜出来。这次不能放过了,我把红柳棍掉过头来,追上去一下子打翻在地。
鱼没钓到倒“拣”了只野鸭子,这也不错。拎着鸭子回到钓鱼的海子边,喇嘛见了也挺高兴,可这鱼还钓不钓?要钓的话鱼食怎么解决?
这野鸭身上不是也有肉吗?把头上的肉挖下来。
这回放下去没多久,浮子动了,拎上来一条半斤多重的大鲫鱼,还是个独眼龙。看来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鯽鱼也想吃野鸭肉。
我已经记不清当时是带了个什么东西装鱼,反正是没法养这么大的鱼。喇嘛高兴坏了,说要养活的,他把鞋带解下来穿着鱼鳃放进水里,另一头绑根小棍插在岸边。他在操作,我说绑好不要让鱼跑了,他说绑好了,一边说一边往起站。还没站直,只见绑小棍的结已经松开,鱼儿带着他的鞋带悠然而去,赶紧去抓已经够不着了。这真是偷鸡不着失把米。
跑了就跑了,反正已经有合用的鱼食了再钓吧,后来又用野鸭肉钓上来十几条,都是寸把长的小鲫鱼,象第一条那么大的一条也没有。
回到喇嘛家,家长把野鸭烧了三个人吃了一顿,退毛时发现鸭子的胸上有伤,也许是被狐狸抓的,如果是被枪打的应该有铁砂。鱼没舍得吃,带回水利队养在扩大的水库里。为了能让鱼过冬,扩大水库时我们特意挖的很深。
此后不到半年被招工进城,大约73年的时候还回了水利队一次,看到巴掌大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据说抽水时经常抽上鱼来,开抽水机的牧民大饱口福。
到了九月份,招工正在进行中,我们已经基本上定下要走了。这回我和喇嘛从另一个大队搞来两管硝铵炸药和电雷管,再加上两斤多备战用的自制炸药用塑料袋包着去炸鱼,那儿的水很冷还带了瓶青梅酒。
把炸药包扔下去浮在水上,又拉上来加上一堆沙子,这回沉下去了。我们躲在沙丘后二十多米远接电,轰隆一声只见沙丘顶上冒出一小点水花,根据这点我怀疑自制炸药没有被引爆。
过了一会,水面漂起白花花的鱼肚子,喝了几口酒下水捞鱼。我正捞着听到喇嘛叫我,说他被水草缠住了要我去帮他。我回头看他好象还很正常,离岸也不远,就说你自己游到水边去吧。他游上岸后发现原来是被电线缠住了,我们没收起电线就下了水,他解开后继续下水捞鱼。
一二十分钟后上了岸就再也不愿下水了,那水真冷,水面上还散落着几条也不要了。
这回捞到两三百条,都是寸把长的小鲫鱼,原来钓到过的大鱼一条也没有。后来据一位第二天去过那儿的牧民说他看见不少鱼漂在面上,看来是大鱼能坚持的时间长些?
这些鱼带回水利队晒成鱼干,直到离开牧区也没想起来吃,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沙漠里的鱼是什么味道。
真浪费亚,那么多鱼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