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转贴-夺门之变――于谦与群小篇 -- 木瓜
于谦在土木之变后实际已成为朝中抗瓦剌事宜的全面决策者和指挥者,由于 他的指挥布置得当以及石亨的力战,也先终于退去,京师解严。景泰帝加于谦太 子少保,这个虽然是荣誉官职的头衔却并不妨碍人们日后以此称呼和纪念他。有 趣的是,两个同为历史上爱国和冤屈的典型――岳飞和于谦,同是太子少保。石 亨也在同时加封武清侯,成为景泰一朝新贵的武官(当然天顺一朝自然更加势大 ,一直持续到他和曹吉祥失和反迹毕露为止)。
到景泰元年英宗被迎回后,虽然和瓦剌还有小规模的冲突,但大体上国家已 从“战争”的异态复规到常态(明朝的立国便是以收缩为本,对外的战争不啻是 异态,永乐一朝表面上很外向和恢弘,但却是靠君主好大喜功的心理和国力上日 见的捉襟见肘作支撑的),朝廷的各个部门得以恢复到正常的运作中。但正常中 也有反常的,那就是于谦的“独断”。考察景泰一朝的阁臣年表,七年来于谦并 无入阁,他的实际职务一直是兵部尚书。于谦虽然没有进入掌握票拟大权的内阁 ,但他对景泰帝的影响力可谓无人能及。于谦的论奏据《明史》记载是“无不从 者”,这也许有夸大的痕迹,但反应出景泰帝对于谦的充分信任是大抵不错的。
其实这种“君臣之谊”并非偶然:景泰帝是个临到国家危急才被推出来主持 局面的人,这个皇位并不好做。他的兄弟已作了“徽宗”,他当然不想作“钦宗 ”。在这时出了个于谦,不但使他免去了“钦宗”的命运,还一扫了明朝先前对 瓦剌作战一贯的阴霾气氛,他也俨然成了个“正大位,安人心”的再造之主,对 于谦的感激和亲近自然不在话下;而于谦也是因为有了景泰帝的支持,才得以实 施他那一套抗战的主张,成功击退瓦剌军,从而风云际会达到他事业和声名一时 的顶点。从这一点来说,身为大明臣子的于谦虽然肯定不希望有土木之变,但无 疑土木后的摊子留给了他在台面上展示他能力的机会(能力并非只能在台面上展 示,但世俗认为台面上的展示好处更多,悲哀啊),所以于谦对景泰帝的知遇之 恩也就常记在心里了。
绕了那么多的舌,似乎和夺门毫不相干,但想要解释景泰朝后期凶险的政治 暗潮和夺门后群小对于谦的报复,便不能不留意景泰帝与于谦的这层特殊关联。 值得一提的是:景泰帝每每要用人,必然会私下里征询于谦的意见。于谦正直的 原则使他“具实对,无所隐,不避嫌怨”,这种只有被道学家称道并藉以向人们 宣扬的处事准则(虽然他们自己并不这么照做)在现实中往往不但吃力而且不讨 好。所有得不到升迁的人于是都怨恨于谦,虽然得到升迁但得不到象景泰帝对于 谦那般尊重的人也嫉妒于谦。(事不决于群而系于一人者,则中外庸人难免归罪 于“独断”二字;事不系于一人而决于群者,则朝野自命清流者又独以党争为乐 。吾辈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矣。)而于谦又学不来象郭子仪 和曾国藩那样的进退伸缩之道――这只要看他遇事不如意时的感叹便知:“此一 腔热血,竟洒何地 !”,于是老子的那句名言成了对他成功和不幸的卜辞:福兮 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土木的惨变把他推向瞩目的前台,而景泰帝的“宠幸 ”却把他置于了一个被群小孤立的圈子――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君子的圈子,或 许君子结了党变不成君子了,这到底是君子的悲哀还是党争的悲哀?
一切到了景泰七年的年末有了了断,景泰帝病重,却没有指定他的接班人。 石亨、曹吉祥、徐有贞等认为:立太子不如复上皇,可邀功赏。曹是内侍,而石 、徐二人素与于谦有仇隙。石亨是上文所提到的那个孤立于谦的圈子的中心人物 。徐有贞我想多说几句。他原名是徐埕,就是那个在英宗被瓦剌掳去之后在朝堂 上主张南迁的人。他的建议遭到于谦的强烈反对而作罢。据说此人善星相术,土 木之变前曾看到“荧惑入南斗”而预言“祸不远矣”。徐有贞是个急于进取的人 ,北京保卫战之后因为首创“南迁”的主张而被群臣所讪笑,久久得不到重用。 当时人事上的安排景泰帝对于谦很信任,徐有贞便托人求告于谦。没料到当于谦 向景泰帝推荐他时,景泰帝就说这不就是那个主张南迁的徐埕,当下就否决了于 谦的提议。徐以为是于谦有意在景泰帝面前诋毁他,非常恼恨。后来听从了别人 的劝说,改了名叫徐有贞。事有凑巧,在景泰三年,黄河水患,徐被派去治水, 颇有成效(人非有才之难,而善用其才之难,徐有贞治水有方,惜其急于进取, 弃其所善之才),被景泰帝嘉奖进为左副都御史。
到了景泰七年年末,石亨密谋迎复上皇,便有人推荐徐有贞“善奇策”,于 是招之共议。徐有贞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他大发政治财的好机会,于是联络曹吉祥 作内应。到景泰八年元月十六日晚(就是于谦等拟好立朱见深为太子的上疏欲呈 景泰帝的当晚),众人会于徐宅,徐有贞拿出他拿手的那套占星术证明“时至矣 ,勿失”。当时边关有警(可能也是徐所计划,欲效宋太祖伪出兵北汉之事), 徐有贞和石亨借口预警而勒兵入大内,捣毁了南苑的围墙,英宗尚在惊愕,徐等 伏地请英宗复位。当下英宗被拥入朝堂,至东华门时被守门的士兵挡了一挡,英 宗说了句:“朕太上皇帝也。”到了殿堂,因为景泰帝曾说过今日要视朝,所以 早有百官待于阙下,听到殿中呼噪声伴随着钟鼓声,抬头一看,惊愕万分,龙椅 上的皇帝已经换了人。但听的徐有贞在旁高声道:“太上皇帝复位矣。”一出夺 门的好戏变完成了。
夺门后,于谦和大学士王文即被下狱,罪名是意欲谋立襄王世子。诸位,岳 飞是三字狱“莫须有”,而于谦是两字狱“意欲”,何其相似。,因为藩王的调 动必须要用特制的金符和马牌,王文辩解道这些东西从来不曾动过,但于谦便笑 称“辩无益”,显然他也明白迎立襄王世子不过是徐、石等人借口,欲加之罪何 患无词。倒是英宗还犹豫道:“于谦实有功。”不错,英宗得以被营救回来全赖 于谦之力,但徐有贞马上说了句很经典的话:“不杀于谦,此举为无名。”这就 奇了,难道杀了于谦便就有了名目了吗?再看举事的数人:石亨、徐有贞、曹吉 祥,全是和于谦有过节的人,读史者也不免与这群“夺门”的功臣心照不宣了。
于谦被杀后,他的家里只抄出了一些御赐的蟒衣和剑器。而继任于谦为兵部 尚书的陈汝在一年后却被追查出“赃累巨万”;边关有警,或曰:“使于谦在, 当不令寇至此。”两朝天子的明英宗为之默然。到天顺末期,曹、石等人相继以 反诛,于谦的冤案才有人敢提出,到成化朝终于有明宪宗给予平反。
PS:叙议历史当以冷静和超然为是,以清醒的旁观者自居,但写本文时我却不由 很情绪化,不过我以为历史不当是故纸堆里封尘的古董,而是于现世有疗救和裨 益的镜子,有时药猛,有时药弱,猛的时候于是我也不免激动起来了。
吴三桂也没有封过少保。鳌拜是顺治十三年封为少傅兼太子太保,康熙七年晋升太师。
记得小时候一首石灰吟就是于谦的心声
千锤万击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