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中) 二、篇外之三 两位汉奸 1 -- 100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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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中) 二、篇外之三 两位汉奸 1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一):晋升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二):受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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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十六):杀宫(8)

   【原创】完颜亮的一生(中)一:改制 1

二、篇外之三:两位汉奸 1

  [ 以下两篇,都属于【完颜亮的一生】的篇外篇。之所以把它们摆在前面,也是为了让后面行文的时候比较顺畅。追看完颜亮事迹的朋友,这两个篇外篇已经扯出了九千六百多公里,可以直接跳过了;而对金史有兴趣的朋友,看看倒也无妨,呵呵……此外,篇外篇的编号是按后来整理过的文稿修正的,篇外之二【疏诏之间】是后来补的,没有发在西西河,特此说明:) ]

  首先得说一句的是:这里说的“汉奸”,与我们平日理解的“汉奸”还略有一点区别。首先,文中的汉奸指的是出卖汉族利益、曾经在宋朝为官的汉族人;其次,它只是个称谓,我们不对它进行道德评估和考量。

  生逢金宋乱世,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面对气势汹汹、趾高气扬的的异族军队,大宋境内的很多汉人选择了沉默。也有很多汉人无法继续忍受,于是啸聚山林,或者投奔宋军,走上了以暴易暴的反抗道路。

  当然,沉默和反抗之外,也还有第三条道路——虽然一走上去就会遭到臭骂,但是,这条“耻辱之路”却始终没有寂寞过……

  比如,我们文中的两个进士,就鱼贯走了上去。

  第一位进士,名叫张邦昌。

  这位伪皇帝的事迹足够有名,大家应该都耳熟能详了;咱们这里,也就泛泛提一些不那么著名的事情吧。

  张邦昌曾经出使大金,并因此被金朝看中,选做傀儡,这一段比较著名。但既然是“出使”,总得有个名目吧?我们知道,自隋唐以来,字面意义上只是个皇家通讯员的“使”,其实往往是个大得不得了的中央派遣职务,例如节度使之类,以至于有“出将入相”乃至“使相”的说法——那么似乎也可以研究一下,这张邦昌的“使”,又是个什么使呢?

  历史告诉我们,堂堂的太宰兼门下侍郎张邦昌先生,不是什么“节度”地方的“节度使”,而是割地求和的“割地使”,具体来说,则是“河北路割地使”……

  实际上,割地使当然不仅张邦昌一位,也当然不止河北路一路。迫于大金的军事压力,宋钦宗总算想通了,于是按约定派出多位割地使,把太原、中山、河间等“三镇”割给金人。这样一来,大金总该领情了吧?

  他没想到的是,不领情的居然是当地百姓和驻军,有的割地使甚至被激愤的人们打死——结果,没有一位割地使能够完成任务,通通辱了“使命”。而我们要说的,其实还不是这些使者究竟辱不辱使命的问题,而是朝廷居然就能设立这么个职务,末年的北宋也实在是够可以的了……

  金军攻陷汴京后,将徽钦二帝废为庶人(后来又讽刺性地分封为昏德公、重昏侯),并把捕来的皇族和官员浩浩荡荡押回了大金。大宋已灭,而康王赵构再建的宋朝廷——也就是南宋政权——还得等到半年以后才能出现在历史书上;如此一来,放眼原大宋的疆域,就出现了“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景象。

  仗打赢了,敌国灭了,地盘也扩展了一大块儿,可是却没有政府来管理,这还了得?那就设个政府呗——而出人意料的是,“设立什么形式的政府”这个问题,竟然也成了金人的一大心病。

  最简单的方案,无非是将新征服的地区纳入大金的行政建制序列,多建几个省一级的“路”也就搞定了。这样一来,管理者势必是金人,或者至少是大金的肱股之臣。

  可是谁能想的到,这么个活计,居然就是没人乐意干……

  起初,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亲自点名,让萧庆留守汴京,并以此为节点,将新占领的地区牢牢控制住。

  关于萧庆,现在能找到的记录不多。看起来,他似乎是跟随耶律余睹一起降金,尔后连遇提拔的。到了金熙宗天会十三年(1135年)十一月的一天,他和完颜宗翰的心腹高庆裔同时升官:他当上右丞,而高庆裔则当上了左丞。

  说起来,萧庆和高庆裔这二位同僚,还真不止这个同日升官的缘分:他们名字都带个“庆”字,都不是女真族,却都是大金的高级干部……不止如此,翻翻他俩的履历表就不难发现:一个从前当过平阳尹,一个当过大同尹;更有意思的是,俩人还先后死在了曾经提拔过他们的金熙宗手里,而且被杀的性质还都是“陪绑”:金熙宗打算消灭完颜宗翰,于是砍了高庆裔;三年零两个月以后,金熙宗又杀掉完颜希尹,顺手砍了萧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说他们是一对难兄难弟,怕是不太离谱啊。

  扯得够远了,把话拉回来吧。听到完颜宗翰提名自己来管汴京,萧庆明确表示不乐意。是啊,汴京已破,大宋已亡,但是大宋子民的抵抗远未停止;而金军限于种种实际困难,又不可能在此久留。那么,金军一走,把自己搁在汴京,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怒火和刀兵,岂非是极为坐蜡?

  不干,说死也不干——没办法,大家只好又推荐都统制刘彦宗来管理汴京。

  这位刘彦宗的经历比较复杂一点点。他是汉族人,籍贯宛平(今天的北京市宛平);而从前那位“儿皇帝”石敬塘割给大辽“幽云十六州”,其中的幽州,就包括了宛平。由此,纯种汉族的刘家“六世仕辽”,而且官运亨通,“相继为宰相”。等到了刘彦宗这会儿,大辽终于气运已绝;而这位当时的大辽高干、签书枢密院事,也就投降了带兵前来的金太祖。

  由于本人的文才干练,降臣刘彦宗得到了金太祖的青睐,还特别受赐金牌一枚。尔后,他发挥了祖上善于作官的优良家风,以自己的能力,迅速升为大金的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再加侍中,尔后又受命辅助军国重臣完颜宗望。而完颜宗望对他也极为信任,以至于 “(完颜)宗望奏,方图攻取,凡州县之事委彦宗裁决之”。及至大金伐宋时,刘彦宗又拟定了十条策略,到最终攻破汴京的时候,他已经是节制诸军的都统制了。

  一个大辽降臣,能够成功地进入大金的核心统治阶层,本就为数不多;而刘彦宗更是以一个汉人的身份,掌握了大金的军事重权,如此际遇,完全可以称得上罕见了。只是,所有的光荣都属于过去,而现在,对他寄予厚望的女真集团,要求他来管理汴京了——又该怎么办?

  还是俩字:不干。噢,萧庆能看出危险来,我刘彦宗就看不出来?谁也不傻,大天白日朗朗乾坤地,为什么要主动去坐这个火山口?那不是有病么……?

  结果就是,把汴京直接纳入大金行政建制序列的想法,就这么因为大金内部没人乐意当汴京一把手,而彻底流产了……

  但是到手的肥肉,能说不要就不要么?于是完颜宗望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既然我们自己没人愿意管理汴京,大金朝廷也确实暂时没有治理整个大宋疆域的能力,那我们就扶持一个新政权,让它来管理以汴京为代表的原大宋土地吧。

  此计一出,大家纷纷同意。这样一来,一个在大金绝对控制下的新政权的诞生,也就是必然的了。问题是,谁来当这个傀儡政权的头头呢?想来想去,既然大金内部没人乐意出头,那么为了平息新征服区人民的怒火,索性从汉族人中间找一个算了。

  这种手法,也就是“某人治某”,古、今、中、外简直是史不绝书;无论是“汉人治汉(这里的“汉”是指原宋疆域内的汉族人)”、“港人治港”还是“阿富汗人治阿富汗”、“伊拉克人治伊拉克”,都是这一原理的各种变形。当然,每个例子间的区别非常之大,意义也完全不同,咱这里不过是泛泛一提而已,大家就别叫真了,呵呵。

  而为了这个新政权头头的位置,大宋唯一的漏网王爷——康王赵构,那是想方设法,又摇橄榄枝又递小话,必欲争得而后快。而金人已经恨透了赵家父子的言而无信,立谁都可以,就是绝对不能考虑赵家骨血。在《大金吊伐录校补》中收录的《行府告谕亡宋诸路立楚文字》里,就很明白地表明了这个意思:

    寻以赵氏父子不守信誓,为罪之深,将所以必废赵氏之意。

  长话短说,历经重重的内部斗争以后,金人最终选定了张邦昌来做这个新政权的头头,也就是伪皇帝;国号,则是“楚”。我们上面提到的《行府告谕亡宋诸路立楚文字》,也正是行(元帅)府为立楚而发布的告示。

  我们都知道,汉奸十分该死,为了一己私利,就出卖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但是如果仅仅以此来看,张邦昌这个汉奸,当得还真是有点特殊——当金人选定他来做皇帝时,张邦昌居然誓死不从,并打算“引决”,也就是自杀!

  看到这里,事情就变得非常怪异了:既然不惜以死拒绝卖国,张邦昌当得这又算是哪门子汉奸?而且,第二个问题马上就出现了,那就是:既然他不怕死,为什么还要当傀儡皇帝,去坐实这个汉奸的罪名呢?

[没办法,受到字数限制,只好再跟着帖了……]

关键词(Tags): #完颜亮#金朝#金代元宝推荐:无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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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沙发!!!
家园 【原创】二、篇外之三 两位汉奸 1 续完

  原来,就在张邦昌打算动手消灭自己的关键时刻,旁边的人说了这么一句:

    相公不前死城外,今欲涂炭一城耶?

  是啊,您从前没有战死城外,今天反而打算给金军一个屠城的借口么?

  说到这里,“天下”这两个字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上一回,完颜旻就被这个借口说动了,于是同意登基;这一回,张邦昌也被这个借口说动了,于是也同意登基。当然,都准备登基了,自然也就不“引决”了。

  张邦昌的选择,就是自己承担骂名,来保护汴京官民能够活下去。而这个选择到底是他本人的真实意思,还是稍稍扭捏一下,为自己在历史上多少保护一点点名节,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分辨了。特别是,联系到后来他的作为,似乎也不能说,他就是个铁了心的戏子,非要又当皇帝又立牌坊——既然很难分辨,我们姑且就把这个疑问留在心里吧;唯一可以定案的,就是:汉奸毕竟是汉奸,“天下”照样只是借口——汪精卫还说“曲线救国”呢,今天的各位会相信么?

  真正值得我们注意的不是张邦昌,而是那个劝张邦昌的人。跟许许多多的类似事件一样,历史同样没有留下他的名字,却只留下了他说过的话。在我们几千年的史册里,关键时候从来就不缺这位“旁边的人”。他或者他们到底是谁,历史没有留下清楚的记录,我们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可是,这个影子的言行,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历史的走向——比如这句“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既搭台子又送梯子”的话,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认真说起来,如果张邦昌事先真的曾经打算以死抗命的话,那么这位以全城官民性命为说辞的“旁边的人”,至少也应该负担一半的汉奸责任——而他,却轻飘飘地从我们眼前掠过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能揪住他;于是,张邦昌也就只能独自承担所有的骂名。

  ——或者,这就是历史吧。

  说话间,正好来册封他的金使到了。就这样,在金人的卵翼下,张邦昌“北向拜舞”,就位了。

  但是,就位后的张邦昌,和我们一般印象中借势作威作福的伪皇帝不同,表现十分低调。当时,赵家王朝几乎被金人一网打尽,只有康王赵构因为不在汴京而躲过一劫;也因此,赵构已经成为宋人心目中大宋的正牌继承人,这一点,张邦昌自然知道。

  按说,有金人全面撑腰,张邦昌就算仗势欺人也很“正常”:即便你赵构完全应该继承大宋的皇位,又能把我如何?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实话实说,傀儡皇帝张邦昌的所做所为,应该说是相当收敛的:

  皇帝都是“南面而坐”,他则“东面而立”;

  皇帝在正殿办公,他避而不去;

  皇帝每日朝会,他不搞;

  皇帝要接受群臣山呼万岁,他不许;

  皇帝自称“朕”,他自称“予”;

  皇帝发“诏书”,他发“手书”;

  皇帝被称为“陛下”,他只许别人称他“相公”;

  皇帝必有年号,他不立。

  而他给臣子封官时,前面还一律要加上“权”字——而这个属于臣子官职前缀的“权”字,本来一般是级别略低的上级除授下官时才用的;在这里,却似乎正好描述了“相公”张邦昌的内心真实感觉:这个皇帝位置,不过是“事急从权”、不过是“借”来的而已!

  为了敷衍“上头来人”,张邦昌也会煞有介事地暂时恢复皇帝的作派和威严;但金朝来使一走,他马上又低调下来,根本不用什么“天子礼仪”;

  金人北撤时,曾经先后表示,愿意给张邦昌留一些军队作为支持,或者留一些女真官员,扶持他、保证他坐稳位置,而张邦昌一律婉言谢绝……

  从以上种种细节我们不难看出,张邦昌确实是把自己定位成一名“临时皇帝”的;换言之,至少在那时,他并没有把自己看做是理所当然的皇帝。那么,在张邦昌的心目中,理所当然的皇帝,又是谁呢?

  两个字:赵构。

  说到这里,我们姑且多扯两句吧。

  这个时候,赵构手下的群臣百姓,对张邦昌“沐猴而冠”是极为愤慨的。回看过去,他们屡次要求金人不要册立张邦昌,改立赵构。但在金人的强大兵威和断然拒绝下,大家渐渐地不爱吱声了;只有一位御史中丞,冒死再次上书大金元帅府,说:

    今若册立(张邦昌),恐元帅大兵解严之后,奸雄窃发,祸及无辜,将不称元帅吊民伐罪之意。

  这就是说,元帅你带兵回大金以后,老张肯定会大干坏事,如此一来,岂非是辜负了你出兵拯救百姓、讨伐罪人的本来期望么——“吊民伐罪”倒不是他空口白牙地乱奉承,而是引用大金对宋用兵时,写在檄文里的原话。

  顺便说一句,这样的文字今天看来比较肉麻,而在当时的情境下、在众多要求册立赵构的上书中,也实在不算出格——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的记载,后来当赵构被追杀逃命时,给完颜宗翰写信,其中更有这样的文字:

    ……恭维元帅阁下,以宗英之重,行吊伐之师,谋略如神,威权不世。其用兵之妙,与皇帝争躯。遂北平契丹,南取中国(指宋,关于“中国”含义变迁的问题,后文会专门讲述),极天所覆,混为一区。此岂载籍所有哉!

    ……愿削去旧号,自此一……者。盖知天命有归,而欲仰以成……一尊之人也。

    如此,则……金珠玉帛者,大金之外府也;学士大夫者,大金之陪隶也。

    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无有二上矣!

    ……社稷存亡,在阁下一言;某之受赐,有若登天之难,而阁下之垂恩,不啻转圜之易。

  ……

  比一比吧,连赵构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上面所提到的臣子的言论,又有什么过分呢……

  扯太远了,接着说那位御史中丞冒死向金人上书的事情吧——接着,他就再次提出了那个并不新鲜的主张:

    于赵氏中推择其不预前日背盟之议者,俾为藩臣。

  这就是说,既然大金“以赵氏父子不守信誓”, “所以必废赵氏”,那么就册立一位没参与盟约谈判的赵家子弟,让他成为大金的屏藩,不就行了吗——说白了,还是要求册立唯一不在汴京而漏网的赵构。

  问题是,大金元帅府已经三番五次地说过,绝对不立赵氏骨肉,如此顶雷而为,不是找死是什么?果然,看信之后完颜宗翰大怒,当即下令索拿这位御史中丞,将他押回大金。

  而这份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绝对堪称感天动地的事主忠心,也理所当然地轰动了宋金双方;不要说当时心向大宋的臣民,就连“敌酋”金太宗听说了他的事迹后,都非常欣赏他那“不附立异姓之节”。

  那么,这位义薄云天、得到敌我双方一致高度赞许的御史中丞,又是谁呢?

  不是别个,正是秦桧。

  ……就又想起了白居易在贬官路上写的那首名诗《放言?之三》: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回思历史,白居易说得真是一点不错啊……好了,还是继续讲述张邦昌这边的事情吧。

  在张邦昌心中,赵构才是正牌子皇上,而自己,实在是不配。于是,他接受了朝臣吕好问、马伸等的建议,而对朝臣王时雍、徐秉哲的反对意见置之不理,最终背着金人开始了“顶风作案”——具体来说,他依次搞了五个“主动”:

  主动之一:主动册封元佑皇后为宋太后,迎入延福宫;

  主动之二:主动写信,和赵构取得了联系。在信中,他这样描述了自己的处境:

    所以勉循金人推戴者,欲权宜一时以纡国难也,敢有他乎?

  主动之三:主动向赵构献上“大宋受命宝”,也就是皇帝大印;

  主动之四:主动要求太后垂帘听政,也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皇权;

  主动之五:主动退位,自我还原为人臣,继续当他从前的太宰。

  对比历朝历代汉奸们的所作所为,张邦昌的这五个“主动”,读来实在是令人感慨啊。

  但我们也绝不能忘记:此时金军已退,各路勤王兵马包括康王人马正在不断地向汴京汇集、逼近,城内也是众议汹汹,民心已去——如此“大环境”、“小气候”,才是张邦昌连续五个“主动”的“主要动力”。

  饶是如此,我们也不该忘记,张邦昌的表现,确实应该算是汉奸、伪皇帝中相当收敛的一位了。换是别人,在异族军队的铁腕支持下,会不会真的自以为是真命天子、进而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呢?而到了这个时候,又会不会困兽犹斗负隅顽抗呢?

  最终,赵构被他迎了回来;进城那天,张邦昌伏地大哭,要求处死自己,赵构还抚慰了一番。

  按说,如此收敛的伪皇帝,真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就算他登基后的一切作为,都是因为“汉奸怕死”、怕被回来的赵构杀掉而表演出来的,也用不着从始至终都这么逼真吧——毕竟,新皇帝真给迎回来了啊;要只是为了表演,总不至于一点点地把自己往死路上表演吧?

  说是死路,果然就是死路。很快,忠臣们就上奏,说张邦昌如此示好,只是因为金军撤走了没有依凭,而为自己留条后路而已;而如果不把张邦昌这样曾经“僭逆”过的家伙赶出朝廷,难道还要大家继续把他看成天子么?

  话这么一说,太宰张邦昌的命运也就决定了。转眼之间,他就被贬为昭化军节度副使;尔后又被随便寻了个借口,数出了若干罪名,最终在潭州被奉旨赐死。

  而他的“大楚”,从立国到废国,寿命也不过四十多天而已。

  就这样,又一个值得抚卷长思的人物,渐渐淡出了我们的故事……

  在那条汉奸之路上,张邦昌走了没多远,便一头栽了下来;而这所谓的“前车之鉴”,自然会被后人看个清楚,想个明白。

  看懂了、想通了之后,咱们故事里第二位进士,也就意得志满地出发了。

  

关键词(Tags): #完颜亮#金朝#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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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一朵花。

故事会又开始了。。。

家园 好,分别上花!
家园 好文照例花之!

大楚虽短,却出了个武状元王重阳。有意思

历史和历史人物真是有趣啊!

家园
家园
家园 真是酣畅淋漓,有见地

读得真过瘾!

家园 送花,啥时候我也能看懂金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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