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将冤死四十五年之谜 -- 萨苏
在抗日战争中,国民党军共计阵亡了八个军长,其中七个都在胜利后入驻忠烈祠,但只有一个人,直到一九八二年,才被国民党方面追认为烈士。这一个四十五年始终蒙着“投敌”罪名的殉国将领,就是东北军出身的国民革命军第六十七军中将军长吴克仁。
第六十七军军长吴克仁
吴克仁的死,以及他死前死后的若干历史痕迹,个人感觉若是追溯起来,仿佛依稀可以看到一条隐约的轨迹,环环相扣在对东北军这个团体的控制之上,不过,这种推论,最终只能停留在逻辑上,所以,只能说,这是一个尚不能说解开的历史谜团。
根据现在手头的史料,第六十七军军长吴克仁是在一九三七年的淞沪战役中战死的,是这场战役中国军阵亡的最高将领。他死得十分蹊跷,据说,是十一月九日在松江前线中炮落水阵亡,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这在整个抗战过程里,是将级军官中绝无仅有的一例。
虽然吴克仁军长的死是否另有内幕现在并无进一步的证据,但国民党政府方面对于六十七军的处理是迅速而坚决的,第一,是宣布“根据敌伪情报”,吴克仁并非战死,而是战场投敌了,下令通缉;第二,是将六十七军迅速解编,压缩为一零八师,并入中央军序列。
假如考虑到第六十七军在东北军中的价值,这个安排,就不免令人疑惑。
西安事变之前的东北军,共分为五个军,我们不妨来看一看这五个军的情况,他们与少帅的关系是不同的。
五十三军,军长万福麟,是张作霖时代的老将,西安事变前,因为东北军老将在热河抗战中的拙劣表现让张学良极端失望,他正对东北军进行“换血”,努力提拔少壮派军官,万福麟等人最是不满,所以事变一起他就在保定宣布看戏了。这个军与少帅最无缘分。少帅有事他不拆台就是好的。
五十一军,军长于学忠,他也是老将,但为人忠厚,西安事变后遵令在兰州起事,忠心没有问题。不过,于学忠在东北军中是个外来户,他是吴佩孚的人,所以号召力不够强。
五十七军,军长董英斌,资格也有,为人圆滑,西安事变中张调他到总部当参谋长,似有不信任之意,而董后来在抗战和内战中对做官果然也很聪明。此人打仗不行,所部刚被徐海东打成重残,董英斌因此灰头土脸,在东北军中说话不响。
骑兵军,军长何柱国,有山海关抗战的战功,虽然属于杨宇霆一派,但何是张学良的嫡系,和红军代表见面,张学良笑对何曰:现在连我太太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他不介意何柱国知道,可见信任。然而,何升官太快,军中颇有议论。他自己对担任军长很有顾虑,只是张学良对他说你不当就等于白送蒋介石一个军才担任的。而且,他是广西人,也因此为东北将领视为异类。
只有六十七军堪称张学良嫡系的嫡系。六十七军共编五个师,是个超大号军,原军长王以哲是张学良最欣赏的中生代军官。北大营被袭击时他就是指挥官,以后又有长城抗战之功。六十七军装备好,人员充足,可以说是张学良控制东北军的最主要军事支柱。
考虑到这一点,南京急于将六十七军拆掉也就不奇怪了。若有一支军队在张学良被囚后代表东北军揭竿而起,那只有六十七军有资格。而没了六十七军,张学良就是出来号令东北军,腰杆也不硬,快向冯玉祥在西北军中的地位靠拢了。
耐人寻味的是,张学良在离开西安的时候,留下的嘱咐是:“弟离陕之际,万一发生事故,切请诸兄听从虎臣、孝侯指挥。”,虎臣,即杨虎城,早年曾号虎臣,后改虎城,孝侯,即于学忠。字迹潦草,几不能认。没有让张学良最信任的王以哲担纲,这份嘱托一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对张比较有利的看法是,他对杨虎城非常信任,因此列为第一代理人选,意为西北军的事情杨虎城管,西北军和东北军共同的事情,也要杨虎城管。而选择于学忠管理东北军,则是因为于学忠在整个事变中露面少,与中央矛盾少易于和解的原因。这样说张学良可算用心良苦。
但对他不利的说法也有,杨虎城的旧名已废,只有毛泽东为了为了隐蔽敌国之交给他写信用“虎臣”,东北军将领很多连他用过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甚至有认为少帅写别字的。于学忠在东北军中是外来户当不了家,总之,少帅不在,谁也无法乘机坐大将他架空。
无论是那种情况,张学良留下的摊子的确不稳当,内部矛盾时起时伏,一直发展到二二事变,应德田等少壮派杀倾向议和的王以哲军长,自己也最终出逃,西北“三位一体”解体,东北军被彻底分化。
六十七军这时被重新改编,由吴克仁担任军长,从五个师减到两个师,元气大伤,改驻皖北,而随着吴克仁的死,这个东北军最有实力的军,也就此销声匿迹了。
六十七军被解体,但吴克仁若未死于淞沪,其命运也很难乐观。
这主要是他涉嫌参加了图救张学良的活动。
冯克昌,原东北军空军军官,西安事变时任中央航校副校长。张学良被审判后,软禁于雪窦寺,其人身自由受限,但总的生活条件还不错。这可能是宋子文兄妹一直觉得有愧于张学良,因此多次关照的原因,也因为张学良和戴笠的私交较好。张学良身边,一直有几个属于自己的带枪卫士,没事照相看书钓鱼听唱片(甚至还放过火),两个老婆轮流来陪,少帅不缺钱花,还有东北元老时时造访,单从生活角度,倒可称逍遥。
当然,软禁就是软禁,张学良肯定无时无刻不期望着能够脱却囚笼,在他给杨虎城的信中,曾经写道:“遥望西天,不胜依依”
张学良掌权的时候对身边人极好,因此在外的亲信多有欲报效者,冯克昌就是其中之一。一九三七年三月他约集航校的东北军旧部学员二百余人,租借大轿车,以春游为名直闯雪窦寺。当时对张学良的监管还不如后期严格,就近执行软禁任务的只有刘乙光的“张学良先生招待所”,不过几十个人,见冯人多势众,要拜谒老长官,他无法抵挡只好放行。冯对张反复劝诫,要他随众人离开,到笕桥机场乘准备好的飞机去香港。因为种种原因张学良最终没有答允。冯也自觉此计并非万无一失,只好和他洒泪而别。
这件事引发轩然大波,戴笠一面加强对张学良的看管,一面拘捕冯克昌等审问。由于冯等坚称只是临时起意拜访老长官,戴也无可奈何,只得草草将冯的工作架空,不让他带兵尔尔。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张学良囚禁在雪窦寺颇有人知道,但谁能断定他身边有多少监管人员呢?这冯克昌就如此有把握地上去救人?
最后,嫌疑就锁定在不久前到过雪窦寺的吴克仁身上。这是因为一个月前吴作为信任军长到南京见蒋,见过后坚持要见一见老长官张学良,蒋不好拒绝,只好让他和周福成(后来的五十三军军长,辽沈战役起义)到雪窦寺看张学良。也就是这次,张学良知道了王以哲死的前后,对重用应德田等表示后悔。这次会见,显然吴克仁注意到了张周围警戒松懈。而此后吴又见过冯克昌,自然有了嫌疑。
不过,特务也不好对一个中将军长硬来。不久,吴又有蛛丝马迹落入军统特务眼中。那就是他和张学良重新的东北军特务系统负责人陈昶新联系密切,陈随后到雪窦寺周围勘查地形,形迹可疑。陈晚年坦诚确实和吴克仁联络,试图救出张学良。
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来说,进行如此活动若蒋介石和戴笠仍然能稳坐钓鱼台,就未免反应太迟钝了。
经过了四十五年,吴克仁将军是恢复了名誉,而他的死,在我看来,依然是迷雾重重。
[完]
您也做这没技术的活儿阿?
这哪是没技术的活?这是相当有技术的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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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吴将军是倒在抗日战场的枪林弹雨之中;而那个“国民政府”军政部居然能仅凭所谓“敌后情报”,就随意诬蔑忠良... 不禁让人想起了明末的卢象升
历史是何其的相似... 这种“国民政府”如果不覆灭,就没有天理了!
老萨说:
实际上军统早就盯上他了:
1934年春,张学良自欧回国,因在意大利期间受法西斯主义影响,高唱“拥护领袖”口号,接受蒋介石所委鄂豫皖“剿匪“副总司令职,调东北军南下“剿共”。吴克仁时任一一七师师长,率该师自北平清河镇进驻河南光山,对红二十五军作战。是年9月,红二十五军自鄂豫皖西撤,进入陕南,张学良奉蒋介石令,派王以哲率六十七军开赴陕南追击。中央经军到达陕北后,蒋介石改委张学良为西北“剿匪”副总司令,督率王以哲等部进攻陕北,在榆林桥、直罗镇两次战斗中被红军歼灭了近三个师之众。张学良既遭到红军的沉重打击,又在中共中央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争取下,认识逐步转变,终于在1936年4月在洛川与周恩来会谈,达成东北军与红军合作抗日的协定。此时吴克仁已升任六十七军副军长,随王以哲进驻延安,与参谋长赵镇藩共同协助王以哲执行张学良与经军达成的协定,负责对陕北红军输送弹药物资,保护红军人员来往的安全。东北军虽然是支军阀部队,但通过和红军的频繁接触,思想很快发生了变化,许多爱国军官和广大士兵强烈要求停止内战,打回老家去。吴克仁痛感祖国遭受日本帝国主义的欺凌为军人之耻,故1936年春即参加了张学良为首的东北爱国进步军官秘密组织“抗日同志会”。
西安事变爆发后,王以哲留西安协助张学良处理军政大计,吴克仁则率六十七军移驻陇东平凉地区,监视蒋军朱绍良部的行动。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张学良亲自送蒋介石回到南京,被蒋扣留,东北军内部因此发生混乱,王以哲竟被孙铭久等少壮派所杀。六十七军官兵闻耗,极为愤激,纷纷要求进兵西安为王以哲报仇。吴克仁与王以哲友谊素笃,虽亦极悲痛,但为顾全大局,力予劝阻,使东北军避免了一场更大的自相残杀的灾难。
王以哲遇害后吴克仁经西安抗日联军总部委为六十七军军长。1937年2月,东北军被迫调离陕甘,东移苏北、皖北和豫东地区。六十七军军部移驻界首,各部分驻阜阳、涡阳、沈丘等地。所辖五个师经过整编,合并为一零七、一零八两个乙种师。
六十七军整编甫毕,即爆发了卢沟桥事变,吴克仁当即率全军将士请缨。7月13日,蒋介石在庐山发布动员令,东北军刘多荃、吴克仁两面三刀军皆在动员之列。吴克仁接到动员令后,即集结全军经商丘、徐州开赴沧州,接替自平津南撤的二十九军正面阵地。8月下旬,六十七军又奉命驰赴大城,接替二十九军王长海部,堵击独流出动的日本侵略军。当时二十九军在西起姚马渡、中经马厂迄小卫庄一线构筑阵地防守,六十七军开到大城后,即在左翼姚马渡扼守拒敌。
当年夏季,我国北方大雨为灾,平地水深没膝,六十七军辗转跋涉,行军备极艰苦。但自“一二九”救亡运动后,中国共产党即派刘景希(谷牧)、杨西光等一批共产党员在该军开展工作,官兵都有一定的政治觉悟;开到前方后,中共东北特委又派于毅夫等人以东北救亡总会名义前去慰问、鼓动,故全军上下斗志昂扬。
8月21日,日军向津浦线发动新的攻势。吴克仁率六十七军对沿子牙河南下之日军中岛师团进行了顽强的阻击。但因正面二十九军于9月11日向南撤退,六十七军亦不得不于16日放弃姚马渡,辗转经献县到达邯郸,拨归商震指挥,担任防守临名关的任务。10月15日,日军土肥原师团猛攻临名关,六十七军在敌军猛烈炮击下,死伤惨重,渐不能支,要求商震增援,商震拒不派援。16日,吴克仁被迫率军南撤,到达新乡休整。
吴克仁对河北前线各军将领保存实力、怠于作战,致被日军各个击破,非常痛心,前往南京向蒋介石陈述,要求调离北战场。这时上海战局吃紧,蒋正苦于无兵可调,遂将该军迅速运至安亭。
淞沪抗战自8月13日爆发后,南京统帅部为了打破日本侵略军迫我作城下之盟的企图,提出了不惜任何牺牲守住大上海的口号,先后投入了八下五个师的兵力,在北起宝山,中经江湾、闸北,东迄浦东、川沙约一百公里的弧形陈地上,与日军展开了极其惨烈的搏斗。日军虽然投入了二十余万人,挟其优势的火力,历时两个多月,攻势迄开进展。但至10月下旬,淞沪战场形势开始逆转。10月31日,日军突破我左翼方面军大场防线,威胁中央方面军侧背。适于此时吴克仁率六十七军开到战场,经第三战区前敌总司令陈诚拨归右翼方面军张发奎指挥,作为右翼的总预备队,驻军青浦。
11月5日,日军第六、第十八、第一一四等三个师团及第五师团之国崎登旅团在金山卫登陆,获得滩头阵地后即直扑松江。张发奎当即命令吴克仁率六十七军协同四十三军郭汝栋部及松江专员兼保安司令王 公?死守松江三日,以掩护上海守军撤退。6日傍晚,吴克仁率六十七军赶到松江。当时郭汝栋所率四十三军仅存残部五六百人,武器又窳陋不堪,而六下七军则军容严整,装备齐全。吴克仁向王公?了解敌情后,即命令一零八师师长张文清率部防堵城西之敌,一零七师师长金奎壁出新东门迎击北犯之敌。金师出击后,与日军谷寿夫师团先头部队遭遇,杀敌人五六百人,敌被迫后撤。该师三一九旅旅长吴骞负重伤,三二一旅旅长朱之荣光荣牺牲,团、营长亦伤亡多人。7日下午,敌谷寿夫师团大队开到,将金师击溃,直趋苏州河左岸。张文清率一零八师开出城外,敌人崎登旅团即已接近松江城垣,乃令三二二旅旅长刘启文率部占领松江城至石湖荡之线。7日中午,刘旅在三十号桥附近与敌遭遇,刘启文力战阵亡。敌军遂突进到松江城西关大桥附近,与夏树勋三二四旅展开激战。至8日下午,战况愈趋激烈,夏旅伤亡惨重。吴克仁以战况紧急,乃亲自出城督战。坚持到8日半夜,吴克仁以守城任务已经达成,遂与郭汝栋、王公?商定突围,令六十七军向昆山撤退。9日黄昏,吴克仁在指挥部队渡河时不幸中弹牺牲。
注:“八一三”淞沪抗战,吴克仁为了掩护上海守军撤退,率六十七军坚守松江三日,不仅全军为此付出了重大牺牲,本人且以身殉国,其壮烈事迹理应受到褒扬。该军副军长贺奎于事后为吴克仁及各级战死官佐请恤时,军政部竟根据所谓战区情报,诬蔑吴克仁为叛变投敌。六十七军番号亦被撤销,缩编为一零八师,拨归中央军王敬久部。吴克仁将军所受不白之冤,后经旅美报人田雨时先生于1981年撰文报刊,真相乃大白。为了褒奖吴克仁将军的英勇殉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于1987年2月,追认吴克仁将军为革命烈士,并向其子女颁发了烈士证书。
至少我记得的就有第二次长沙会战、攻击安徽临时首府立煌县等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