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原创】我是协警 -- 巅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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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第四十八章 彻骨寒冬

在公安机关里,编写新闻稿件最大信息来源是刑侦、经侦、治安大队、派出所,除此之外,就是巡警大队、110机动队。而除了派出所,后两个单位救人的事儿比较多,在报纸上刊登后,对于改善公安机关在公众和社会的形象很有好处。

说实话,公安民警救人的过程,总是千篇一律,救人不留名,大约如此。但纪程还是愿意写他们,尤其是巡警、110,没事还经常和110机动队,没事还和110机动队一起出警,一来不脱离一线生活,二来更能知道他们完整的故事。

说起来,就让人难受,110、巡警大部分人员都是协警员,工作时间按8小时计算相当于每年实际工作时间为450天,而每月基本工作只有200元,只相当于刚参加工作民警工资的三分之一。就这,还是张局长磨破嘴皮、跑断腿,好不容易才列入财政预算的。机关里也不能给他们多大帮助,因为机关也没钱!

在实际工作中,他们免不了被一些正式民警和干部歧视:“一群临时工!谁叫他们不好好学习,不然就和我们一样了嘛!”

付出与所得的强烈反差,以及他们受到的歧视,让纪程想用报纸上时时的铅字来鼓励他们。虽然纪程明白这并不能长久。因为,精神上的鼓励,必须和物质上的奖励相互结合,否则在精神鼓励到达极限,这支柱一旦坍塌,不是两句表扬的话就可以的。

当然,如果还有原因的话,那就是三哥是110机动队的队长,纪程非常喜欢和他喝酒聊天,这让许多人奇怪,包括他的亲哥哥李主任在内。因为三哥算是胸无点墨,而纪程好歹也算半个秀才呢。

三哥是那种侠肝义胆的人,虽然他有时喜欢说粗话,喜欢训人,喜欢把别人骂个狗血喷头,却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他的朋友也非常多。但纪程屈指可数的,经常被他邀请到家里吃饭的人。

2005年1月20日下午,不值班的三哥邀请纪程到家里喝酒。昨天,他们分队救了人,纪程写了篇信息和稿件。然而,这顿酒得,让人有点难受……

1月19日上午13时38分,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示范小学一名九岁左右的二年级小女孩,和一名小男孩到学校对面的一个结了冰的污水塘上溜冰。因为冰层太薄,小女孩不慎掉进水里。

小男孩一边往学校跑,一边哭喊着想路人求救,学校一名副校长在往现场赶的同时,向110报警,并跳了下去,但怎么也找不到。三分钟后,三哥带着小峰等3名队员赶到现场,指挥长也随后赶到。

围观的群众很多,副校长也已经上岸了,说小女孩已无生还可能,但三哥他们不想放弃争取最后一线希望的努力。而且,三哥后来对纪程说:“就算小女孩真的不能生还,我们也应该把遗体打捞出来,交给她的父母。我们有这责任、也有这义务,因为我们是110的,周围群众都看着我们!”

三哥年龄最大,又是带队的,就准备脱衣服跳下去。小峰拦住他说:“三哥,怎么能让你下呢,我下去!”说着,一把脱掉外套就跳进了刺骨的冰水里。

“三九、四九,冻破石头”啊,纪程原来习惯用冷水洗澡,而且也在这时节跳进过河里,完全能够感觉到那有多刺骨。

由于周围群众的日常生活污水全部排至此处,污水面积达500余平方米,最深处达两米余深,且底部淤泥达半米,臭味异常刺鼻。

为了保证安全,三哥和队员们用一根绳栓在张建峰腰上,在岸上进行保护。由于水面全部冻结,给搜救工作带来很大困难,张建峰用一把铁耙,水面的冰层全部打破,把冰块打碎满水塘里搜寻。由于水有点深,为了探明小女孩是不是陷在淤泥里,他先后三次潜进水中将近十分钟。三哥他们在岸上看着小峰冻得哆嗦的样子都非常揪心,要换他上来,最后甚至发了火:“你上来不上来?”可小峰倔犟的说:“不用换了!反正我身上已经湿透了,没有必要换了!”整整近40分钟,他几乎在500余平方米、刺骨的冰水中摸遍了,终于把孩子托出水面。

此时的小峰,已经极度疲惫,脸部被冻成青色,神经失去知觉,全身抽搐,已经没有力气爬上岸,三哥他们不得不把他拉出水塘。围观的群众无不动容:“110好样的!还是人民警察行啊!”

在小峰被拉出水面的那一刻,周围热心的群众已经等在边上了,纷纷抢上前对他的胸口进行揉搓,附近的宾馆老板抱来被子、电褥,饭店的老板拿来了暖身用的白酒和电暖器等取暖设备。参加运城市政法工作会议的值班副局长接到报告后,饭也顾不得吃,直接赶到现场指挥抢救工作,并向群众表示感谢。

在小峰稍微缓过气来以后,杨局长、三哥他们将他抬到宾馆,盖了四床被子,可他依然全身打颤,四肢不听使唤。随后,焦急的大家伙儿又将他直接抬进了桑拿浴室,这才让他逐渐恢复正常。

除了外套,小峰的棉衣、内衣全部废了,三哥向指挥中心主任提出为他买一套衣服。

心情沉闷的时候,是不能随便喝酒的,三哥的酒量很大,曾经有连干一斤半的记录,可那天只喝了半斤多,就控制不住自己,眼圈红红的盯着纪程:“小峰当时都没有力气爬上来了。把他拉出来时,我当时真是怕了,我怕小峰万一缓不过气来,出什么问题,我们可怎么向他的父母交待!”

纪程明白这“问题”的意思,那就是牺牲!

可他能说什么呢?只能岔开话题,问:“小峰的衣服买了吗?”

三哥闷闷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有!”

纪程只能宽慰他:“肯定会落实的!罗盛教都成为多年来中朝人民传颂的英雄呢,小峰和他的事迹差不多,给不了他荣誉,还给不了一套衣服?一套衣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惜了!”三哥摇着头感叹到,“没有把小女孩救活,她才9岁,还小呢,比咱儿子也大不了几岁,有好多美好的生活在等着她呢!”

“不能这么说”,纪程不得不用来宽慰他,“有许多事,我们没有能力决定!”

“佛家有句偈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纪程努力消除沉闷的气氛,“如果按那说法,你们110、巡警还有派出所救的人,足以把县城的建筑全部换成佛塔了!”

三哥立刻开心的笑了:“是啊,是啊!绝对可以把县城盖满!”然后,“唉……”,长叹了一声。

刚出三哥的家门,纪程在省晚报的一位朋友,打电话问他这件事的一些具体细节。纪程努力克制住自己,平静的告诉了她一些经过和细节。

1月21日,那位朋友在省晚报报道了这件事,题目是《XX民警XX峰刻骨铭心的一天》。她把小峰的身份改了,也许她也对小峰的怀着一丝敬佩吧,也许认为小峰他们的表现,不次于任何一名正式民警吧……

纪程一直想告诉那些看到那天报纸的朋友,晓峰不是“民警”!他是“协警员”!一名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110协警员!……

后来,那条街无论是现场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群众,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的群众,无论是认识三哥他们,还是不认识他们的,都对机动队有着醒目的110标志的警车非常信任,对三哥他们非常尊重,有的还向他们问好……

后来,三哥垫付了120元给小峰买了一套内衣,他说,“我实在没有钱,垫付不起,不然,我也给他买一套棉衣……。唉!小峰差点连命都没了,可我们却连一套棉衣都不能给他!”

后来,垫付的钱迟迟不能报销,很为小峰抱不平的三哥,在一次上缴罚款时直接扣除了那120元。

也就衣服买了没多久以后,最多一个星期多一点吧,小峰辞职了……

再后来,纪程每一次查询资料,都可以在“百度”里面看到那醒目的标题:《XX民警XX峰刻骨铭心的一天》,那可真是“刻骨铭心”……

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天,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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