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考古】失落的约柜-(转自水木清华) -- newone
玛利亚、圣杯和约柜
1989年4月末,我从法国回到英国以后,便让我的助手去寻找彼得?拉斯科提到
的那篇学术论文。我只知道它的作者可能叫阿道夫,其内容谈到了沃尔夫拉姆?冯
?埃森巴赫写的“圣杯传奇”可能受到了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但我不知道那篇
论文是何时何地发表的,甚至不知道它是用哪种语言写成的。不过,我还是请我的
助手到各个大学里去寻找,看看是否有些研究中世纪德语文学的专家能提供帮助。
等候回音的时候,我出去买了几本不同版本的圣杯“传奇”故事,其中有克雷
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Conte du Graal),作者写于公元1182年,但
未完成。此外还有托玛斯?马罗礼爵士的《亚瑟王之死》(Le Morte D'Arthur),
这是一部晚得多的史诗,写于15世纪中叶。此外还有一本同样重要的《帕西法尔》
(Parzival),据说,它是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于1195年到1210年间写的―
―这个日期几乎与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的建造时间完全相符。
我开始阅读这些书籍,并最先发现:马罗礼的那本书最容易理解――因为它是
后来不少小说和电影的灵感来源,它们的主题都是追寻圣杯,而我小时候就看过这
些故事和电影。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马罗礼所讲的,是这个“惟一真正的追寻”的一种理想
化和清洁化了的,最重要的是基督教化了的故事。相形之下,沃尔夫拉姆讲的故事
不但更准确地再现了人类行为的真实状况,而且比较可信,更重要的是,它完全没
有《新约》里那些和圣杯本身有关的象征意义。
在马罗礼的书里,这件神圣的古物被描写成一只“金质容器”,由一位“无比
纯洁的少女”携带,其中装着“我主耶稣基督的一部分鲜血”。我早就知道,这正
是长期以来被植人通俗文化的那个形象,其中的圣杯总是被描绘成一只杯子或者一
只碗(通常,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受难时,亚力马太城之约瑟用它接下了基督的几
滴鲜血)。
我自己也深受这种观念的影响,以致于我发现自己很难不把圣杯想象成一只杯
子。然而,我阅读沃尔夫拉姆写的《帕西法尔》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段落,它们
能证实我在法国了解的那些情况,那就是:这件古物虽然也是由一位少女携带着,
像在马罗礼的作品中一样,但它却被描写成了一块石头:
无论一个凡人如何病势沉重,从他见到这块石头那天
起,其后一星期内他便不会死去,其面色亦不再继续苍白。
这是因为,任何人,无论少女还是男子,只要目睹这圣杯两
年,你便不得不承认他的面色会如同刚出生时一样……这块
石头的确能对凡人施加如此的魔力,使其骨肉立即返老还
童。这块石头被称为“圣杯”。
这个奇异而令人难忘的形象使我震惊,使我产生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亚
瑟王之死》把圣杯描述成一只“容器”,而比它早得多的《帕西法尔》却明明白白
地把它描写成一块“石头”,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做了进一步考察,从有关的权威文献里了解到了一点:马罗礼写《亚瑟王之
死》的时候,“仅仅是在生发一个主题,而(他)并不理解那个主题的意义”。而
沃尔夫拉姆的《帕西法尔》以及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圣杯故事》这两本书,
则最明确地阐发了这个主题,它们都比《亚瑟王之死》早200多年。
在这个说法的鼓舞下,我开始阅读克雷蒂昂那部未完成的故事的影印本,于是
读到了以下这段描写圣杯的文字――这是对圣杯最早的文字记载(因而也是最早的
历史记载)。像在沃尔夫拉姆和马罗礼的作品里一样,圣杯也由一位少女携带着:
她手持这圣杯一走进来,圣杯的灿烂光芒便立即使所有
的烛光都暗然失色,如同初生的日月面前的星辰……这圣
杯……是用精致的纯金做的,上面镶着许多种珍奇的宝石,
都是天下最美丽、最昂贵的宝石。
我发现,关于这一点,克雷蒂昂的手稿明确地宣布:圣杯是一只杯子或者碗。
不过,从上下文里也可以看到,这完全就是他看见的圣杯。在手稿里的几处地方,
他提到了一个核心人物――“渔夫国王”正在“享用圣杯中的东西”,后来还写道:
“他享用的是由那只杯子盛的一片圣饼――那圣饼能使他充满活力,这圣杯是如此
的神圣。”
通过进一步核对,我知道了“圣杯”(grail)这个字本身来源于古代法文的
“gradale”(拉丁文是gradalis),其意思就是“一种广口而中空的容器,其中可
盛美食”。在克雷蒂昂时代的口语里,“gradale”这个字的发音常常是“greal”。
甚至在更晚近的时期里,法国南方部分地区依然用“grazal”、“grazau”和“gr
ial”称谓各种不同的容器。
因此,马罗礼才把这件圣物描写成了一只容器。不过,除了提到“一片圣饼”
之外,克雷蒂昂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到任何明确和基督教有关的东西(甚至没有说圣
杯是一件“圣物”,而若受到《旧约》和《新约》的影响,便很容易产生这个观念)。
像沃尔夫拉姆一样,这位法国诗人也根本没有提到基督的鲜血,因而自然也没有暗
示那件古物就是它的容器。
由此,我们可以说,通俗文化中与“圣杯”相关的“圣血”这个概念是后世的
作者们添加的修饰,它既扩展了最初的主题,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最初的主题。
再稍微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我便满意地发现,把这个主题加以“基督教化”的
过程,是由西妥教团(Cistercian monastic order)的修士们完成的。而深刻地影
响了西妥教团并使之形成的,则是法国克莱沃修道院院长圣?伯纳德。他于1112年
加入西妥教团,被许多学者誉为当时最有意义的宗教人物。
我后来发现,就是这位圣?伯纳德,早年在改革和传播哥特建筑程式方面曾发
挥过具有重大影响的作用。1134年,沙特尔大教堂高耸的北塔楼的建造期间,他正
处在其权力的顶峰。当时,他不断强调神圣几何学的原则,使它在塔楼以及整个的
宏伟建筑中得以实施。不仅如此,在他死后很久的1153年,他的理论和观念依然被
视为推动哥特建筑进一步革命的主要思想来源,也是我在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见到
的那类圣堂和雕刻的主要灵感来源。
圣杯故事的各种早期非基督教版本,与《新约》里那个风格化了的故事(到马
罗礼时代已经形成)之间的桥梁,是所谓《追寻圣杯》(Queste del Saint Grail)
这部书架设起来的。13世纪的西妥教团修士们编辑了该书。不仅如此,编纂这部宏
大编年史的时候,尽管圣?伯纳德已经死去,在我看来,他却仿佛仍然在插手这项
工作,如同从坟墓里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支配着编纂者们。
我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在他浩繁的著作当中,这位极具影响的修士
已经提出了关于“基督之血”的神秘观点,而《追寻圣杯》的编纂者们也把这个观
点结合进了他们对圣杯本身的新定义里。从此以后,沃尔夫拉姆所说的“石头”就
全被忘记了,而克雷蒂昂所说的这只“容器”虽然被保留,其中却被装进了基督的
鲜血。
这个概念里使我感兴趣的一点是,教会立即对它做出了解释。我了解到,在赞
美诗、布道文和使徒书信里,后世全欧洲的一代代基督徒,大多都把圣杯和圣母玛
利亚的祝福象征性地等同起来――我记得,沙特尔大教堂就是奉献给圣母玛利亚的。
这个虔诚比喻后面的推理逻辑是这样的:(按照《追寻圣杯》以及后来对这个传说
的校正版本)圣杯装着基督的圣血,而玛利亚生下基督之前,她子宫里装着基督本
人,因此这就表明――圣杯就是(并且一向就是)玛利亚的象征。
按照这个逻辑,圣母玛利亚,即“为上帝孕育神子者”,就是一只神圣的容器,
其中装着变成肉身的基督。因此,在16世纪的《罗莱托连祷经》(Litany of Lore
tto)里,她就被说成了“vas spirituale”(神圣之容器)、“vas honorabile”
(荣耀之容器)以及“vas insigne devotionis”(奉献之奇异容器)。
这个象征意义为什么会引起我的注意呢?很简单,因为《罗莱托连祷经》还把
受赐福的圣母称为“atca foederis”――而我已经知道,这就是拉丁语的“约柜”。
我进一步研究了这个巧合,发现发明这个说法的还不止《连祷经》。12世纪时,
那位令人敬畏的修士、克莱沃修道院院长圣?伯纳德还曾经把玛利亚明确地比喻为
约柜――他在自己的几部著作里就做过这样的比喻。早在公元4世纪,米兰大主教圣
?安布罗斯就曾经发表过一篇布道文,提出约柜曾经是对玛利亚的一种预言性的比
喻:约柜装的是以“十诫”为形式的旧律法,同样,玛利亚装的是以基督之身为形
式的新律法。
于是我发现,这样的概念不但一直延续到了12世纪,还被编人了现代基督教信
仰的体系中。例如,我有一次去以色列的时候,见到了多明我教派一座美丽的小教
堂。它建于1924年,奉献给“A la yierge Marie Arche d' Alliance”,即“献给
约柜圣母玛利亚”。教堂位于奇亚斯一雅利姆山上,俯瞰着从特拉维夫到耶路撒冷
的公路,教堂的尖塔高达七米,顶上有个实际尺寸的约柜复制品。教堂内墙上还挂
着关于这件圣物的绘画。
我参观教堂时,听到了以下(极具安布罗斯大主教色彩的)的讲解,它解释了
教堂的供奉以及象征。讲解者是一位资深教会官员拉菲尔?米克海尔修女,她说:
我们把玛利亚比作有生命的约柜。玛利亚是耶稣的母
亲,而耶稣是律法和契约的主人。摩西把写着“十诫”的石
板放在了约柜里面;同样,上帝也把耶稣放在了玛利亚的胎
中。所以说,她就是有生命的约柜。
约柜和圣杯尽管大不相同,却竟然还是被反复地比喻成同一位《圣经》里的人
物,并且比喻的方式也完全相同。在我看来,这种现象的意义极为重大。我可以做
出这样的推断:如果玛利亚既是“有生命的约柜”,又是‘有生命的圣杯”,那么,
这就必定表明,这两件圣物实际上可能并不那么彼此不同――它们可能就是同一件
东西。
我想到了这种真正令人震惊的可能性。并且,尽管它乍看上去有几分牵强,但
却真的为我提供了一条有趣的思路,使我能从这个新角度去思考沙特尔大教堂北走
廊那些雕像的选择及其排列方式。如果我这个推断没错,那么,那座手持装有石头
的“圣杯”麦基洗德雕像就在一个层次上代表着玛利亚,但另一方面,其本意很可
能是作为约柜以及其中的石板的秘密象征。
我觉得,这样的解释也增加了另一个假设的可能性,即北走廊的其他雕刻象征
着这件圣物被送到了埃塞俄比亚。但我也知道:对于这个如此重要的结论,我并没
有确凿的根据――我依靠的只是巧合、猜度以及一种强烈的直觉,即我可能想到了
某种重要的可能性。
我总是喜欢凭借自己的直觉,看它会把我引向何处。然而,在我看来,如果我
此刻正在不自觉地开始了一种调查,它要追根溯源,要耗费资金和时间,那我就必
须从某种更确凿的东西人手,而不能仅从几个轻松的巧合和预感人手了。
我并没有等待太久。1989年6月,我的助手终于找到了那篇学术论文。彼得?拉
斯科说过,那篇论文提出: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的《帕西法尔》里对圣杯的
描写,受到过埃塞俄比亚传说的影响。那篇论文鼓舞了我,使我开始了调查,而这
次调查占据了我此后的两年时光。
文学影响,还是另有其他?
这篇论文的题目是《以新思路分析沃尔夫拉姆<帕西法尔>的东方源头》,19
47年发表在学术杂志PMLA(《美国现代语言学会会刊》)上。
论文作者海伦?阿道夫是一位很受尊重的中世纪文学史专家,对圣杯的源流怀
有特殊的兴趣。她论文的中心论题(她承认自己受到以前两位作者的影响)是:沃
尔夫拉姆虽然深受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影响,但他必定“已经知道,除了克雷
蒂昂写的圣杯故事以外,圣杯故事还有个具有东方背景的传说”。
我开始阅读海伦?阿道夫的论文时,已经意识到了一点:根据我已经完成的背
景调查,克雷蒂昂?德?特罗耶在1182年就已经卓有成效地“创造”了一个圣杯故
事。在那以前,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神话传说里,都没有那个故事。
大多数有关权威都认为,历史上还存在一些更早的传说,例如关于那口魔法大
锅、英雄的追寻以及亚瑟王及其骑士们行侠仗义的事迹等等。宫廷诗人和说故事者
们把这些传说加进了他们的圣杯故事情节里。不过,这些更古老的传说却通过一代
代人的口耳相传,流传了下来,并且实在过于有名,过于“经受了种种考验而不衰”。
总之,它们过于为众人所熟知,因此使12世纪末克雷蒂昂所属的那个传奇文学圈子
里的作家产生了创作冲动。
这位伟大的法国诗人没有写完他的《圣杯故事》。不过,没过多少年之后,沃
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则以此为良好起点,扩展并完成了其前辈写的那个故事―
―同时,他还颇为无礼地指责克雷蒂昂“做了错事”,并说他自己德国版的圣杯故
事才是“真正的故事”。
他这种抗议之辞有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那就是:沃尔夫拉姆分明从《圣杯故事》
里直接提取了不少细节,并且从总体上看,他的作品也完全保留了《圣杯故事》的
情节和人物。实际上,他的作品和《圣杯故事》只有一处明显不同,那就是把圣杯
描写成一块石头这个离奇的发明。
因此,在一些学者看来,这个发明的动机似乎是个真正的奥秘。这不可能是沃
尔夫拉姆的失误,他是位聪明而精确的讲故事高手,不可能犯这么重大的错误。所
以,惟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他是根据自己的某种特别理由,才如此描写圣杯的。
海伦?阿道夫在这篇不长的论文里,阐述的正是她对这个问题的见解。她提出
了一个使我最感兴趣的答案。她指出,无论通过哪种途径,沃尔夫拉姆必定已经看
到了《国王的光荣》,从中知道了约柜被从耶路撒冷挪到阿克苏姆的故事,因而决
定把这个故事的要素融入自己的《帕西法尔》里。她认为,这个影响是“间接的”。
不过,沃尔夫拉姆描写的圣杯的奇特性质,其最合理的解释却可以追溯到一点:
“阿比西尼亚的每座教堂里”,都在使用所谓“塔波特”,即一块石板或者一块石
头。
阿道夫解释说,这个做法可以在《国王的光荣》记载的那些宗教传统里找到源
头――我认为她这个看法是正确的。早在1983年,我就听说埃塞俄比亚人把约柜称
为“塔波特”,据说,门涅利克把它从耶路撒冷带到了埃塞俄比亚,现在它被保存
在阿克苏姆圣堂礼拜堂内。
不仅如此,读者或许还记得:我后来还发现(阿道夫也证实了这一点),埃塞
俄比亚的每一座东正教教堂都有自己的“塔波特”。这些东西常被说成是阿克苏姆
那个原初约柜的复制品,它们不是匣子或者柜子,而是平板。我见过的那些板子都
是木头的。不过,进一步考察这件事情以后,我发现这些板子有许多的确都是石板。
阿道夫做了一番比较之后,强调指出:沃尔夫拉姆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按照
埃塞俄比亚人的“塔波特”的样子把约柜描写为石头。她还指出,并不是《帕西法
尔》里的所有人物都借自克雷蒂昂?德?特罗耶的作品,其中还有几个人物来历不
明,并且很可能受到了《国王的光荣》的启发。
至于这位德国讲故事者如何知道《国王的光荣》,她提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
而只是假定:流浪的犹太人可能把那部书带到了欧洲。她指出,在中世纪,“犹太
人不仅是阿拉伯人和一般基督教徒之间的调停人。他们在埃塞俄比亚还有自己的领
地,并且曾在那里(至今仍然如此)形成了人口的一个重要部分。”
我发现阿道夫的见解很有说服力,但其视野却极为狭窄。她专门从事文学批评,
因此她关心的只有文学。她着手去证实一点――《国王的光荣》和《帕西法尔》之
间可能存在着关联(即前者“间接地”影响了后者)。而当她感到已经达到了目的
时,便心满意足,驻足不前了。但我还是非常感激她,因为她已经打开了我的眼界,
使我看到了某种更令人激动不已的东西――某种意义无比非凡的东西。
根据前面提到的约柜、圣杯和圣母玛利亚之间的比喻,我已经开始怀疑:更仔
细地看,约柜与圣杯的本质是否还会像乍看上去那样迎然不同。我忽然想到,沃尔
夫拉姆描写的约柜似乎曾受到埃塞俄比亚人有关约柜的传说的影响,如果真是如此,
那么,这种影响就很有可能不仅仅如此,而或许会比海伦?阿道夫所能想到的要多
得多。
长话短说,我开始怀疑这位德国诗人是否有可能杜撰了他的圣杯故事,把它作
为历史上那只真正的圣杯的某种“密码”。如果是这样,那么,构成《帕西法尔》
中心主题的那种探寻就也可能是一个密码,如同某些神秘的探宝图一样,它可能指
出了约柜本身最后的安放处。
沙特尔大教堂北走廊已经使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即它或许是与此相似的一种密
码,尽管它被隐藏在了石头里,而不是被写进一本书中。这种可能使我跃跃欲试。
这个密码可能暗示着,那件圣物曾被带到埃塞俄比亚――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怀
着真正的热情和兴奋,着手“破译”《帕西法尔》。
天书、天条和神谕
看来,我的第一步工作应当是弄清一个问题:沃尔夫拉姆描写约柜时,是否真
的把它当作真正约柜的密码。为此,我决定暂不深入考察阿道夫提到的约柜与埃塞
俄比亚人的“塔波特”之间的牵连。相反,我打算找出圣杯特征和约柜特征之间直
接的相似性,而《旧约》和其他古犹太文献里对两者都做过描述。只有两者特征的
相似性具有说服力,做进一步的考察才会有意义。
我注意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沃尔夫拉姆把克雷蒂昂的圣杯(或容器)变成石头
的方式。我想到,那位法国诗人对圣杯的描述想必十分含混神秘,因此不可能让沃
尔夫拉姆清楚地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不可能使他把这位前辈对圣杯颇不精确的
描述(即一只神圣的容器),翻制成一种符合他自己需要的形状。总之,克雷蒂昂
对这个容器的描述并不是直接的,而仅仅只谈到了它所装的东西。
约柜毕竟也是个容器,其中的确装着石头――准确地说,是两块石板,上面写
有“十诫”,那是上帝用手指写上去的。所以,使我感到兴味盎然的是,沃尔夫拉
姆描写的圣杯也像诫板一样,也时时带有一种天书的印记,它规定了一些守则。
还有一些这样的巧合。例如,圣杯对其仰仗者发挥着天启的功能:
我们跪倒在圣杯前,突然看见它上面写着:一位骑士将
会来到我们这里,若听说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的悲苦便
会终结。然而,若任何一个儿童、少女或男子事先告诉骑士
要提问,圣杯便会立即失效,便会造成伤害,并引起更深的
痛苦。“你们懂了吗?”那段文字问道,“你们若事先提醒他,
这杯便会造成伤害。他若在第一天晚上没有提问,这杯的力
量便要消失。但他若适时地提出了问题,他便会拥有这个王
国。”(沃尔夫拉姆?冯?埃森巴赫:付自西法尔》,第246页)
同样,约柜也时常被用作神谕,发布着与以色列人生死攸关的忠告。例如,在
《圣经?士师记》中,上帝本身也常常被与约柜完全混同起来。我读到了其中这样
的段落:
那时,神的约柜在那里。亚伦的孙子、以利亚撒的儿子
非尼哈侍立在约柜前。以色列人问耶和华说:“我们当再出
去与我们弟兄便雅悯人打仗呢?还是罢兵呢?”耶和华说:
“你们当上去,因为明日我必将他们交在你们手中。”(《旧
约?士师记》第20章第27―28节)
我还读到了《圣经》里的一段话,它在这段话后面很远的地方。它说,约柜极
难得真正地说话,而那种“幻象’现在已经是“非同寻常”。然而,即使如此,当
先知撒母耳跪在“上帝之殿,约柜也在其中”的时候,这件圣物还是发出一个声音,
警告说:“我在以色列中必行一件事,叫听见的人都必耳鸣。”(事见《旧约?撒
母耳记上》第l―11节――译者注)
说话也好,幻象也好,井不是约柜传达上帝默示的惟一方式。像圣杯一样,约
柜也经常用书写文字的方式来传达这些默示,例如它曾经向大卫王透露了神殿的蓝
图,而他的儿子所罗门日后将建造那座神殿(事见《旧约?历代志上》第28章――
译者注)。
罪孽的重量、金牛和天降之石
随着研究的进展,我发现圣杯与约柜还有许多共同特点,尤其与那两块石头诫
板有许多共同特点。其中的一点,就是圣杯的重量似乎是由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控制
的。沃尔夫拉姆写道:“圣杯(当被心地纯洁者携带时)非常沉重,罪孽深重者无
法将它提起来。”
我想,这个说法很可能和犹太人的一个古代传说有关。那传说谈到,先知摩西
带着诫板,从西奈山上下来,诫板上刚刚写下“十诫”的神圣律条。这位先知走进
营地时,恰好看见以色列众人在膜拜金牛,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
他发现诫板上的字迹立即消失了,同时感到它们无比沉
重。这是因为,当那些天书在诫板上时,它们携带着诫板自
身的重量,并不使摩西感到沉重。但是,这些文字一消失,
情况便截然不同了。(路易斯?金斯伯格:《犹太人的传说》)
沃尔夫拉姆写的那个神秘故事里也出现了金牛。不仅如此,这金牛还出现在一
个万分关键的时刻,以致于我可以断定,作者是在刻意地以此传达一个信息,而这
个信息则把圣杯和约柜进一步地等同了起来:
(在《帕西法尔》的第9章,我读到:)有个异教徒,名
叫弗列杰塔尼斯,以其知识渊博而闻名。这位精通天象者乃
所罗门之后,具有自古代承袭的以色列人血统……他记载了
圣杯的种种奇迹。弗列杰塔尼斯将一只金牛当作自己的神明
崇拜,而他的父亲就是异教徒……(弗列杰塔尼斯)能告诉
我们每颗行星的何时消失,何时再回来,运行到天空某处的
周期有多长。所有的人都受星体运行的影响。这异教徒曾敬
畏地说,他能看到星座中隐含的秘密。他声言:世上有件东
西,名叫圣杯,他从星象上很容易地便读出了它的名字。
“一群天使将它留在了地球上,然后飞向高空,飞到星星上
方,又仿佛其清白还会将他们再度吸引到地球上。”
在我看来,这段话中真正重要的是:它让弗列杰塔尼斯(他的所罗门和犹太人
后裔的出身兼异教的背景十分有趣)去宣布圣杯来自天界。
何以重要呢?这完全是因为:我研读过一些最严肃的《圣经》学者的著作,他
们都指出,约柜中的石头诫板,实际上就是两块陨石。这个见解并不完全是后世人
的诠释,而摩西和《旧约?利未记》里祭司们不可能有这样的看法。相反,据说从
古代起,像以色列之子这样的闪米特人部族就已经在供奉“天降之石”了。
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了现代,因此,最能说明它的实例就是穆斯林对那块神圣
的“黑石”的格外崇拜,它被镶在麦加清真寺天房的一个墙角里。到这个圣地朝圣
的每个香客都要亲吻这块圣石。先知穆罕默德宣布:这块圣石自天而降,在地球上,
它先被给予了被逐出伊甸园的亚当,以吸收他的罪;后来,天使加百列把它交给了
希伯来酋长亚伯拉罕;最后,它成了麦加清真寺天房一一伊斯兰世界的“跳动的心
脏”的基石。
我知道,地质学家们毫不犹豫地认为这块“黑石”来自陨星。同样,伊斯兰教
诞生前的一些阿拉伯部族在沙漠荒野流浪时,也随身携带着两块被称为“Betyls”
的圣石,而研究者也认为它们就是陨石。学者们也公认,有一条文化传播的直线,
把这些“Betyls”(它们常被放在随身携带的神龛里)与麦加清真寺天房里的“黑
石”、与约柜里的两块诫板联系起来。
后来,我还了解到,中世纪的欧洲把这些“Betris”称作“lapis betilis”。
而这个名称来自闪米特语,后来被希腊人和罗马人用来称谓那些据说具有神奇生命
的圣石,它们具有灵魂,并且被用于为潜水者的迷信服务,以及用于魔法和占卜。
它们是些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很难相信,沃尔夫拉姆特别提到他的圣杯一石头来自陨石,
这会是纯粹的玄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仅使用了弗列杰塔尼斯这个人物,而
且在几页之后就给圣杯起了另外一个名字――“lapsit exillis”。
对于这个伪拉丁语称谓的真正意义,我虽然见到过种种解释,但到目前为止,
听上去最可信的解释却是:它来自“lapis ex caelis”(来自天空的石头),“l
apsit ex caelis”(它自天而降),甚至可能来自“lapis,papsus ex cealis”
(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同时,我也感到,“Lapsit exillis”这个不纯的拉丁语词组也非常接近“la
pis betilis”,这就使我产生了一个怀疑:这位德国诗人是在有意制造一个双关语,
并且也是个典型的密码(拉丁语“lapis betilis”的一个意思是“被带走的石头”,
此处可以暗指被带走的约柜或圣杯;但它也指“流动的石头”,即陨石,所以作者
说这也许是一语双关――译者注)。
献辞、超自然光和选择之力
沃尔夫拉姆在他的作品里反复讲到,圣杯是使那些与之接触的心地纯洁者得到
赐福与丰饶的源泉。这是用来把圣杯喻为约柜的另一个颇为不同的方面,我只举众
多例子之一。在《帕西法尔》第5章中,有以下一段文字:
在圣杯前,无论你伸手索要什么,都能得到满足。你会
发现,你要的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热菜、冷餐、鲜鱼以
及你平素喜欢的东西……因为圣杯就是赐福之果,就是这个
世界满载丰饶的羊角(cornucopia,古希腊神话中哺育主神
宙斯的羊角,充满花果,象征丰饶――译者注)。
在我看来,这段描述很可能反映了古代《犹太法典》上的说法,那里面说:
所罗门将约柜带入圣殿时,殿中所有金树皆充满水露,
结出硕果,为众僧带来丰厚收益与快乐。
我发现,约柜和圣杯之间还有一个更加相似的共同特点,那就是:它们都能放
射超自然的光芒。《圣经》上说,保存约柜的所罗门圣殿内殿(后来约柜从中被挪
走)是个“漆黑的”所在。然而,《犹太法典》里却说:“以色列大祭司借着神圣
约柜发出的光进出圣殿。”而约柜遗失以后,这种便利也就不复存在,从此,大祭
司只好“在黑暗里摸索而行”。
因此,约柜就是一种超自然光的光源,它能发出耀目的光芒,《圣经》里的无
数段落都提到了这一点。同样,克雷蒂昂描写的圣杯也能放射光芒,“无比明亮……
使所有的烛光都暗然失色,如同初升的日月面前的星辰。”沃尔夫拉姆想必很乐于
接受这个描写,因为他已经把圣杯描写为石头,而圣杯放光这个特点为他编制的约
柜密码提供了依据。
同样,克雷蒂昂描写的圣杯是用“纯金”做的,而约柜则“里外都包着纯金”,
还有一个盖子(它被称为“仁慈之位”),也是“纯金做的”。不过,使约柜和圣
杯放光的,却并不是这种贵重金属,而是它们本身蕴藏的强大的天界能量。上帝的
手指在诚板上写下“十诫”之后,正是诫板发出的这种能量,使摩西走下西奈山时,
脸部被一种奇异的超自然光照亮:
摩西手里拿着两块诫板下西奈山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
面皮发了光……亚伦和以色列众人看见摩西的面皮发先,就
怕挨近他。(《旧约?出埃及记》第34章第29―30节。作者
此处引用的是希伯来文《圣经》的希腊语译本,与中文“神
版”译文略有不同――译者注)
所以我认为,沃尔夫拉姆描写的“圣杯一石头”,从它在《帕西法尔》中第一
次出现起,就由一位叫勒庞斯?德?索哑的少女拿着,而她的脸也“放射着明亮的
光辉,使所有的人都以为那时升起了太阳”,这也不是纯粹的巧合。
上天命定的英雄
勒庞斯?德?索妮是位“公主”,并且“无比贞洁”。不过,她最重要的特征
却是圣杯已经选中了她。“圣杯本身让一位女子持着,”沃尔夫拉姆解释道,“她
名叫勒庞斯?德?索妮……我听说,圣杯只愿让她拿着。”
这个说法似乎是在暗示那件圣物具有某种感觉。与这个特点相连的,还有另外
一个特点。“谁都无法赢得圣杯,”沃尔夫拉姆在《帕西法尔》第9章里说,“惟有
一个上天命定者才能赢得圣杯。”该书第15章又突出强调了同样的观点:“谁都无
法以强力赢得圣杯,惟有那个被上帝召唤到那里的人才能做到。”
在沃尔夫拉姆作品的事物整体格局中,圣杯的这两个特征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即它具有选择力,而只有“上天命定者”才能赢得它。不仅如此,我还认为,《圣
经》对约柜的描述当中,已经谈到了这两个特点。例如,在《民数记》第10章第33
节里,约柜不但选定了以色列众人穿过沙漠的路线,也选定了他们应当露营的地点。
同时,《历代志》里,也有“上天命定”某些人去接近约柜的例子:
那时大卫说:“除了利未人之外,无人可抬神的约柜,
因为耶和华挑选他们抬神的约柜,且永远侍奉他。”(见《旧
约?历代志上》第15章第2节,又见《旧约?申命记》第10
章第8节――译者注)
但是,我发现约柜与沃尔夫拉姆的那只有感觉、上天命定的圣杯之间最密切的
联系,却不是在《圣经》里,而是在《国王的光荣》里。该书讲述了约柜被拐到埃
塞俄比亚的故事。我阅读E?A?瓦利斯?布奇爵士权威性的英译本时,看见了一段
话,它提到约柜时几乎像在提到一位女性(像所有的女性一样,她也时常改变主意):
汝言及的柜去彼之城,去埃塞俄比亚国,若上帝愿如
此,若她本身愿如此,那便无人能够拦阻她。因若上帝应
允,她本身愿去,她本身愿回。
接着,我注意到了以下几段奇特的说法,它似乎在暗示这件圣物具有智能,而
保有这圣物则是上天命定的结果:
约柜依照其自由意愿行事,无论其意愿为何意愿,它若
不愿意,便无法将它从其底座上取下。
若无上帝的旨意,上帝的约柜便不会随意去任何地方。
但那些为上帝选定者则是埃塞俄比亚人。因那里有上帝
之居所,即锡安山,有上帝之约柜。
最后,同样重要的是,在《国王的光荣》第60章里,我发现了一段长篇悲悼文
字。据说,这是所罗门得知约柜被他儿子门涅利克从耶路撒冷圣殿内殿拐走后说的
话。在所罗门最痛苦的时候,一位天使出现在他面前,问道:
“汝为何如此悲愁?此乃上帝之意志。约柜已交与汝之
长子……”听罢此话,这国王方觉安慰,言道:“此乃上帝
之意,而非人之意。”
我想,沃尔夫拉姆写下“谁都无法以强力赢得圣杯,惟有那个被上帝召唤到那
里的人才能做到”这句话时,难道他想的不正是这些吗?换句话说,如果圣杯确实
就是被化成了一个密码的约柜,那么,这位德国诗人所说的那位“上天命定的”英
雄,其原型除了门涅利克本人之外,还会是谁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又把《帕西法尔》读了一遍。但我并没像海伦?阿道夫
那样去寻找《国王的光荣》对这部作品的文学影响,而是想找出书中出现的一些能
指向埃塞俄比亚的清晰线索。我想知道书中是否存在着有关暗示,说埃塞俄比亚可
能就是沃尔夫拉姆所说的那块神秘的“Terre Salvaesche”(赐福之地)――即圣
杯所在之地,因而也暗示了约柜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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