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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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天旋地转2

发射前一周尼尔和我来到了肯尼迪角,萝坦和珍留在休斯顿,通过任务中心了解我们的情况。我们一到肯尼迪角投入发射前的准备工作,整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就都不存在了。我们满怀兴奋地进入了为我们打造的小世界。就我看来这是迄今为止最棒的一次任务。我们要进行一系列活动,这将会使我们的任务徽章十分好看。

我们的任务徽章是尼尔和我亲自设计的,两颗白星射出一道光柱,透过棱镜折射成一条彩虹,彩虹组成了双子座的符号以及罗马数字VIII。由宇航员自己设计任务标志的传统从“水星”任务的时候就传下来了,再向上追溯的话还可以追溯到空军那里。从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时候起,徽章和标志就是忠诚和凝聚力的象征。不过徽章在我们这里更好玩,因为我们可以亲自动手设计。

到了阿波罗计划的时候,由于徽章的意义过于重大,我们不得不外聘专业设计师。我为阿波罗15号徽章选择的是意大利著名设计师依秘丽奥.璞琪(Emilio Pucci)。此前经人介绍我们有过接触,他在二战的时候也是战斗机飞行员,对美国的太空计划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不过这都是日后的事情了。如果双子星8号出了问题,谁知道阿波罗计划会怎么样?

发射当天早晨,全世界的气象站均报告称天气条件极好,非常适合载人航天。休斯顿那边大雾弥漫,肯尼迪角这边却是晴空万里,只有几片浮云。尼尔和我都是七点钟起床。有些人在发射前一晚睡不好觉。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期待与兴奋。不过我睡得很好。而是分钟以后医生宣布我们身体状况良好,可以上天。我们的早饭是咖啡,嫩里脊,鸡蛋和烤面包片抹黄油和果酱。

早饭之后我们听取了最后一次任务简介,然后就被送往19号楼附近的发射平台,在那里双子星8号已经准备好了。发射前最后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我这时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几位早期飞行员的丰功伟绩。为了纪念他们,尼尔和我从怀特-帕特森空军基地(Wright-Patterson Air Force Base)借来了两件小物品。这是从一架道格拉斯世界巡游机(Douglas World Cruiser)上拆下来的帆布和木片,飞机的名字是“新奥尔良”。这是于1924年首次成功环绕地球飞行的粮价飞机中的一架。我们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是早期先驱者的精神依然激励着我们。

尼尔还带了一块手表。它的前主人是吉米.马特恩(Jimmy Mattern)他在1933年首次尝试单人环绕地球飞行。他失败了。由于油管冻结,他在西伯利亚坠机。我们希望让他当年的随身物品完成这一未竟的旅程,尽管他当年绝对无法预见我们现在的速度。尼尔把手表拴在了宇航服的右臂上。

最后我们终于做好了乘电梯前往“白屋”——也就是发射台上的工作室——的准备。电梯启动时我心里只有两个想法:“倒数的时候可别出错啊。”“阿格纳火箭可别出问题啊。”

电梯到了顶,我们进入了“白屋”。这里的氛围非常井井有条。主管太空服的技师们要对我们的装备进行最后调整并帮助我们入座。白屋的老大是刚特.文德特(Guenter Wendt),德国血统,很有个性的一个人,工作起来十分严格。我们都开玩笑叫他“元首”。只要有宇航员上天,他肯定是在舱门关闭之前最后一个与宇航员握手的人。看到坚守岗位的刚特很能令人感到宽心。

这人也很幽默。为了打破宇航员进舱前的紧张气氛,他和他手下的人经常临时编排个笑话出来。比方说在日后双子星10号的时候,刚特把一大堆泡沫塑料质地的大号“维修工具”交给麦克.科林斯(Mike Collins)和约翰.扬(John Young),因为飞船升空前几周发现了故障,需要维修。

不过双子星8号升空之前的最后一刻没有这么轻松。在发射前的最后一分钟,飞船上发现了一个可能导致整个任务推迟的故障。我的降落伞挽具与座椅之间的连接被阻断了。事后分析,一定是某位技师不小心把塑料密封剂之类的材料撒在了那里。故障不排除,我们就不能上天。

尼尔的后备彼得.康拉德在一通忙碌之后找来了一根医用牙签,想把连接处捅开。我记得当时扭回头,看到彼得汗如雨下,拼命想把里面的东西挑出来。在极其紧张的几分钟后,牙签立功了。我们在座椅上就位并系上了束带,舱门关闭了,倒计时继续进行。

这次的倒计时比之前都要复杂。在发射前90分钟,我们这次进行对接的目标,毛病不断的阿格纳火箭,必须不早不晚地进入轨道。阿格纳的发射如果出了问题,我们自然要受到影响。两场发射之间的同步协调至关重要。

东部标准时间上午九点,我们已经在舱室中就位,舱室内部开始缓慢充入纯氧。与此同时,阿格纳火箭在轰鸣声中飞离了发射台,迅速穿越了佛罗里达的晴朗天空。

“上面我们已经没问题了。”发射台报告说。

“干得好。”尼尔对我笑道。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知道,为了这次为期四天的航程,数以千计的人们一遍遍处理了每一个细节。这种程度的关心很容易把人惯坏。进食,着装,系束带,全都用不着自己动手。

这就好比我们开着一辆新车出去兜风,一辆法拉利。道路空旷,放眼无人。但车内的一切都如此熟悉。我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每一个按钮与旋钮的位置,一切都触手可及。在所有的训练与模拟之后——无数次的“呕吐彗星”,加热真空室和喷气枪特训之后——这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这回是来真的。

坐在按着我的身形压塑的座椅里,我感觉很舒适,好像被某人抱在怀里一样,就是有点紧——舱室内部的空间比大众甲壳虫的前座也宽敞不到那里去。纯氧环境令人感觉清新,温度调节得十分合适。如果任务中心没有指令,舱室里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随着发射的临近我们也忙碌起来,检查各种系统以确保一切正常。东部标准时间十点四十一分,升空前的最后倒数开始了。

“倒计时最后二十秒。”这是发射指挥的声音。“十五,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 点火。”

随着大力神II型火箭的点火,环绕着巨大的火箭的发射支撑架脱离了开来。于此同时,发射控制权从发射场转交至了休斯顿。双子星7号的指挥克里斯.卡拉夫特(Chris Kraft)已经加入了阿波罗计划,所以双子星8号的绝大部分飞行指挥都由约翰.霍奇(John Hodge)与吉尼.克兰兹(Gene Kranz)来完成。

“三秒内升空,”这是休斯顿的声音。“尼尔.阿姆斯特朗报告时钟开始走动,大卫.斯科特首次报告称一切正常。”

大力神的发动十分顺畅。我们能感到推力的不断上升,直至最终达到五倍重力为止。此外还有些振动和左右摇晃。但是这感觉很扎实,不能算是不舒服。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超过了弹射座椅发射所允许的最大高度。又过了九十五秒,大力神火箭的第一节耗尽燃料脱落了下来。

向窗外看去,我们能看到火箭解体时产生的大大小小的碎片在空中四散飞舞,反射着阳光,一片明亮的红色与金色。

又过了几秒钟,火箭的推力消失了,我们的身体开始漂浮起来,而束带开始发挥固定的功效。这时第二节火箭也十分平滑地发动了,推力越来越大,最终达到了七倍半重力。我们就这样冲向黑色的天空,脱离了大气层,这时第二节火箭也脱落了。

飞行六分钟后,我们离地面140英里,时速一万八千英里,我们进入了轨道。

失重的第一个征兆是一个漂浮到我们面前的垫圈。我放开了我的记事本,它也飘了起来。“头上脚下”地悬挂在舱室里,我把目光从电脑屏幕转向舷窗,景色真是太壮观了。

从这个颠倒的姿势看去,黑色的太空似乎在我们的脚下,再往上是白云镶边、一望无际的地球。尼尔把飞船拉了起来,这下眼前的景象熟悉多了。

飞行二十分钟后,阳光开始照亮地球。我能看到地中海,意大利,以及中东明显的轮廓。我甚至还能看到飞机的尾迹以及红海上一艘轮船的尾波。线状的物体与人造物体看上去格外显眼。之前上天的人总是说太空之美是多么的难以形容,现在我理解他们的意思了。

从西点到爱德华,我的生活轨迹一直和军队有关。我所熟悉的是操作手册和技术术语。而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是一片新天地。或许有一天,人们会将一名诗人或艺术家送进太空。我觉得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完全表达这种感受。但我还是希望尽我所能的记录眼前的一切。于是我拿出照相机,拍下了我在太空中的第一张照片。

慢慢地,撒哈拉大沙漠的边缘出现在了眼前,与地平线融为一体。随着我们离日落越来越近,云层的顶端也渐渐变成了粉红色。越过东非海岸之后,我们就一头扎进黑暗之中。群星覆盖了夜空,看上去就像凝结的焰火。很快我们又重返光明,澳大利亚的轮廓清晰可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暴风雨正在集结,此起彼伏的闪电照亮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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