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从关于印度的争论看文明内核和工业化 -- 万兹

　　从关于印度的争论看文明内核和工业化。

　　最近有一些关于印度的争论，基本上分为普世派和国情派两种观点。普世派认为世界人民都会走向现代文明，特点是科学和民主，是世俗化的，反宗教的；印度会放弃落后的宗教信仰而走向现代化。国情派则认为各国国情不同，文明内核基本不会改变，有些文明内核有助于工业化，有些文明内核妨碍工业化，各国发展道路和结果是不同的。中国由于文明内核的帮助而搭上工业化的末班车，其余发展中国家如印度不再有全面工业化的机会。

　　本人支持国情派，这里要指出一些普世派的误区。

　　1. 现代文明的特点是工业化，而不是所谓普世的科学和民主。比如前苏联，科学发达，不过按西方标准并不民主，而它显然是现代国家。民主的定义一旦纠缠起来，就会使民主实际上变得没有多大意义。

　　2. 科学民主的意思不一定是世俗化和反宗教。比如美国多数人都信仰宗教，主要是基督教。

　　3. 现代国家是需要精神支柱的，而不是世俗化所能涵盖得了的。比如美国的核心是wasp，其中的p就是新教，它是核心价值观，是精神支柱。美国的资本主义是建立在新教伦理基础上的，这是普世派经常忽略的东西。

　　三大文明的信仰都是必要的。

　　宗教，对于西方人和印度人来说，都很重要，那是一种精神需求，没有信仰的人是低劣的，让人看不起的，你说他们会放弃信仰吗？而且事实上西方的工业化也没有要求放弃宗教信仰。中国的普世派不了解内情，以为世俗化是现代社会特点，其实在西方精英看来是一种低俗思想，在中国真正的精英看来也是很低俗的。

　　中国的精英有两种，一种是半吊子精英，天真地以己度人，容易变成普世派；另一种是真正精英，讲实事求是，容易变成国情派。其实真正的中国精英是有信仰的，绝不是世俗的，他们信仰的不是宗教，而是类似于禅的一种不太好表述的东西，算是类宗教吧。中国人的反省能力和文化革新的热情，本身就是这种核心信仰的一部分，54或文革不能简单地理解成摧毁旧文化，而应该理解成这“摧毁”的动作是核心信仰的一种展现。这些真正精英的核心信仰从古到今都没有变过，所谓文化革新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变动。网友可能会问：我怎么不知道中国还有这核心信仰？回答是：那只能说明你比较肤浅，还没有领悟到，这些都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东西，不知道也不奇怪。

　　三大文明内核与工业化的关系。

　　我们先看看印度。印度宗教其实是非常宽容的，一点也不封闭。一些网友显然不了解这点，以为是封闭妨碍了工业化，这个观点是不确切的。印度教的官方定义是：那些宣称自己是印度教的宗教。就是说假如一个人信仰马克思主义，但他宣布自己是印度教，官方就承认他是印度教。当然这是一种极端情况，一般没有人会这么做。印度本来就是人种博物馆也是宗教哲学博物馆，宗教宽容的传统古已有之，毫不奇怪。当然，印度教也有主流，以后说印度教就指印度教的主流。

　　新教能够促进工业化，印度教对工业化有什么影响呢？基督教和印度教的区别在于:基督教信仰指向外在的客观真实的上帝，所以研究科学技术和工业化就是对上帝的献礼，因而有促进作用。印度教信仰指向内在的主观虚幻的大梵（我即梵），世间只是大梵的摩耶（幻），所以研究软件、信息服务还是可以的，技术的理论方面也是可以研究的，至于实践出一堆幻象就没有那么大热心了。印度独立以后尼赫鲁曾经感叹印度人民的宗教倾向，所以在工业基础比中国好的情况下，还是没有选择全面工业化。这就叫印度国情。印度慢牛拉车的进步是可能的，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降低自己的档次进行全面工业化是不可能的。

　　一些印度人比中国人更容易自豪，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内心里未必看得起幻影一样的西方文明。一些印度人也有理智，也对中国叫嚷得厉害，但印度人的叫嚷很多就是停留在叫嚷，就算叫嚷得有道理，对于实施也不太重视。跟中国人和西方人的叫嚷意义上还不太一样。

　　说完新教和印度教，再谈中国核心信仰对工业化的影响。为方便和对应，本位把中国核心信仰称为中国教。中国教比较重视关联和平衡，虽然在重大科学理论和哲学理论的突破方面分别不如新教和印度教，但在突破以后集约化扩张势力范围方面有优势，所以工业化的脚步会从开始的追赶逐步转为后来的赶超，就是说超越现有发达国家已成定局，这是内在素质决定的。历史上曾经的成功经验是，中国吸收印度哲学理论以后，也是以禅宗的形式达到了超越。

　　中国在五四和文革的文化革新，其实没有抛弃中国教的内核更没有转信基督教，而是对内核的一种展现。西方文艺复兴也没有抛弃基督教的内核而实现了工业化。现在网上的普世派把印度进步的希望寄托在抛弃其宗教信仰实现世俗化上面，可以说是缘木求鱼。而若不抛弃印度教的内核，则全面工业化的实践就会受思想束缚而无法展开，所以普世派对印度的单相思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