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敝帚自珍)

主题:发点我写的小说,欢迎指正,拍砖留情——暂定名:雨夜 -- 苏芬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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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雨夜 3

数百公里外的山东省淄博市,新玉陶瓷公司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吕山的办公桌新摆上了一份邀请函。作为一家国内新型陶瓷制造技术遥遥领先的企业领导者,对于名为邀请参加行业会议、实际上是去参加特种产品研制的“邀请函”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已见过一些了,但还没见过这样的:信封上收件人的名称旁边,有三个用碳素墨水画的大大的感叹号。再看看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姓名。吕山觉得纳闷,拆开邀请函的封皮,里面飘出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尊敬的新玉公司领导:

请尽最快之可能至泉都市景长路1295号,共商要务。

连落款和日期都没有。傻瓜都知道这么写的公务邀请函的背后绝非一般目的,更何况还有信封上那三个大大的感叹号!想了想他拿起电话:“喂,老婆大人,麻烦您给我收拾几件衣服好吗?我有急事出差,今晚就走……嗯,是紧急公务,我也没办法嘛,还是不要生气了吧!”

放下电话他叫来秘书小赵:“小赵,去找技术部刘工,让他把手上的一切公务都找人交接,准备出差,今晚就走。”

小赵愕然:“这么急,什么事情?”

“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哦,小赵,你也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

三人从各自家中返回,到公司大门前集合。刘工提着一个大皮箱,不解地问:“吕,你把我们赶鸭子似的弄来,到底是什么屁事?”吕山听出了他话中的愠怒,从怀中掏出那封邀请函:“说实话兄弟,我也不清楚,自己看吧。”刘工接过信封就是一怔,又从信封里抽出纸片,好奇的小赵也凑上来看,两人都无语了。

吕山的手机响起来,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打来的。吕山接听:“喂?请问您……哈,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公司门口,赶晚班火车去泉都,你看怎样?”

电话里的声音沉稳而清脆:“麻烦你们了,真是抱歉。请你们休息一会儿,我们派出接人的车马上就到贵公司门口。”

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驶入所谓“泉都市景长路1295号”的大门,坐在副驾位上的吕山才发现这里有荷枪实弹的哨兵,院内道路上,不断有或跑或立的人影闪现。轿车穿行在影影瞳瞳地的人影中,始终未曾减速,径直向道路尽头的一栋小楼驶去。

楼门前,轿车停下。刚打开车门吕山就看见两个军官在灯火辉煌的一楼大厅前一起向自己敬礼,为首的大校军官开口:“吕总经理吧?欢迎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7旅旅部。我是军参谋长周明勇。”

周明勇和罗林在此等了有一会了。邀请新玉公司参加新型坦克的研制工作正是周明勇的主意,就因为第一次研制工作会议上的安卢恩的那句话:“……用国产芳纶纤维和高强度陶瓷作为防弹材料,减轻了近一半重量,防弹效果却比我们那代还要好……”

高强度陶瓷,具有质硬、量轻、生产成本较低的优点,而且应用国内自行研制的高强陶瓷作为防弹材料的新型防弹衣周明勇曾经亲身试用过,那种几乎没有赘物感的穿着舒适度和射击实验中在人体模型外纷纷变形炸碎的托卡列夫手枪弹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安卢恩的话又唤起了他的这段记忆,周明勇心想:何不试试陶瓷装甲呢?

散会后,在咨询了军区情报部的同志后,他选定了新玉陶瓷公司——一家由六个年轻人几乎在白手起家的条件下创建的特种陶瓷研制企业。四名国内院校材料科学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和两个“海归”的兄弟一起,用锲而不舍的钻研精神和扎实的基础知识开展研究,两年多后就有多种产品问世。其中他们研制的陶瓷刀和陶瓷轴承还出口到了国外。其实在他们手里,他们心目中真正的“拳头”产品——可用作防弹材料的高强陶瓷板却从来没有向来来往往的外国客户们推荐过,就好像根本没有过这种产品似的。对于为什么会这么做,六兄弟中的老大——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硕士毕业的吕山直言不讳——我们都是中国人,绝不能让我们制造的防弹陶瓷有朝一日去抵挡中国人发射的反抗侵略的子弹!

在发出给吕山等人的邀请函前,周明勇得到军区保卫部的警告,有人已经开始对新型坦克的研制工作感兴趣了。他看完报告,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嘴角微微地翘起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丫又皮痒了。好,那咱就陪你玩玩。”

给吕山的邀请函不但没有更加保密,反而在写完后就从普通的民用邮政系统发送出去,唯一的伪装措施就是邀请函的封皮是以“北方远景集团”的企业名义印刷的。吕山收到邀请函后,和另两位同事乘坐周明勇特派的专车连夜赶奔泉都。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已经部署在新玉公司附近的侦察分队就截获了一段神秘的高频无线电信号,只是信号是经过加密的,无法破译。不过侦察兵们并不在乎这些,他们根据信号的来源顺藤摸瓜,在暮色初降时里把几个口袋里装着几张不同姓名的身份证的人从一座出租屋里拖了出来;专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时,装置有机动通讯和无线电信号定位设备的伪装侦察车就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边走边把收到的异常无线电信号整理和转发出去,而沿途的某些地方一队队士兵就根据这些信号进行“打扫清理”;进入泉都郊区时,伪装侦察车一拐弯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载着吕山三人的黑色大众却与侦察车相反方向地调头,在路上兜了一大圈然后一头扎进市里。

不由分说,周明勇和罗林两人就从三人手里接过行李,五个人谈笑着一起步入大厅。经过门里的值班室窗口时,周明勇似是无意地朝里面扫去一眼,正端坐着的一个中尉在他们走过去后立刻站起身来拿起红色的内线电话,对着话筒用压低的声音说:“一号命令,‘土楼’行动开始!”

边上楼梯,周明勇边回过头来说:“抱歉了诸位,你们都是为祖国增光的知识分子,但今天以来我们的行为却多有怠慢,这其中是有原因的。不过还是请你们多加原谅啊!”吕山颇不以为意:“从我接到你们的那个电话开始,我就隐约地猜出了事情一二。不要紧的,能为自己的军队出力我感到很荣幸,你说的那些算不得什么。只是我的这个弟兄——”吕山一指刘工,“周参谋长还是劝劝他吧,今天下午我这兄弟肚子里有火呢,哈哈哈。”

刘工笑着推了吕山一下:“去你的吧驴头,明明是你着急忙慌地把我喊来,现在反倒赖在人家解放军身上。”其他人听到刘工称呼吕山的外号“驴头”,一起都大笑起来。吕山自己也笑得闭不上嘴,不过他立即想到一个问题,便停住笑声问:“周参谋长,我们这是去哪里?”

周明勇抬起提着小皮箱的右臂碰碰罗林:“时间太晚了,三位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这位罗林少校从现在开始就负责你们的起居和工作安排。当然,对你们要有必要的安全保卫,这个也归他管。为方便工作起见,三位的住处就安排在旅部三楼,环境当然不能跟星级宾馆比,但还是说得过去的。”吕山对罗林再次点头致意:“当初我们兄弟几个艰难创业时,连一包方便面的调料都舍不得一次吃完,晚上也是六个人挤在一起睡觉好取暖,苦日子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为国家充分发挥才能就好,住得如何实在无所谓。再说,什么样的房子能比我们那间一年四季窗户大开的卧室还差?”

房间给人的还是很舒适的,至少身处被山丘和树林环绕的军营之中,除了夏虫的歌唱再无其他杂音,非常适合休息。三人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中,又说笑一阵便依次洗澡睡觉。他们不知道,为了他们的到来和到来的目的,一百多人将今夜无眠,其中包括周明勇和罗林,这就是“土楼”行动的开始。

罗林与三人道晚安后退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周明勇站在楼梯口等着他:“安顿好了?”

“嗯。”

“好,我们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对表,现在是二十三点三十五分。”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的另一批客人也该闻到这儿了。”

“呵呵,没有意外,如果他们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那这场游戏玩起来岂不是无趣得很?”

军营大院中,只有干道的两边有几盏路灯,孤零零地放射着雪白的寒光,其他地方都隐入漫无边际的墨色空间中。但黑暗并不意味着平淡,按照“土楼”行动计划预案,几十名旅部警卫连官兵以作战小组为单位分头潜伏在各预定地点上,他们身披反红外伪装网,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与周围的环境浑为一体。枝头的蝉鸣和草丛中的蟋蟀照常鸣叫,似乎没有人来过一般。在他们的外围,也就是旅部大院的门外以及周围的山上,隐蔽潜伏着另一批官兵,明里则是化装成各色人等的泉都市国家安全局的侦查员们。一张安全大网已经悄然铺开,像闽南土楼似的保卫着居于其中的人们——新型坦克诞生的希望。

该来的是一定会来的。后半夜,当整个城市都进入沉睡中时,旅部警卫连二排五班组长——这是个没有军官和士官的作战小组,所以临时由罗林指挥——面前的反步兵雷达的屏幕上,几个绿莹莹的小点,像鬼火一样的跳出来,由散开到集中,慢慢地向同一位置——旅部小楼靠近。

罗林面无表情地合上雷达屏幕,摘下单兵电台耳麦,手指在话筒上有规律地敲击几下。

夜风渐起,风吹白杨枝叶沙沙作响。

风停时,那几个绿点所代表的潜入者已经被各潜伏点上的官兵们于无声中一下放倒,捆了起来。不过最后一个渗透进来的人(他进来得晚,没有出现在罗林的雷达屏幕上)远远地像嗅到了什么,飞快逃走。他故意向旅部楼房逃去,双腿飞快地迈动,脚落在地上却几乎没有声音。这家伙显然是个老手了,深谙“灯下黑”之道,果然一阵狂奔后封锁在旅部附近的分队一时失去了目标,他停下来蹲在一棵树旁休息。如果换个别的地方也许就让他这么跑了,但很不幸的是他停下的地方选错了。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这人下意识地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脚仰面躺倒。正欲翻滚躲开下一次袭击,黑暗中又是一脚,彻底结束了他的灵敏反应:这一脚非常精确地踢在肝脏上,使他连喊叫的的气力都没有,只能痛苦地躺在地上来回打滚。

追击分队的手电灯光投射过来,大家看见在一个抱着肚子猥琐地打滚的人跟前,正蹲着一脸坏笑的罗林。

与此同时,山上和丛林中的围捕战斗也已结束,墙里墙外共捕获间谍特务分子11人。另外在营区南面的圣耕山上,一名特务拒捕逃窜,被警卫连的狙击手当场击毙。

经反复搜查,再无漏网之鱼,“土楼”行动第一阶段宣告胜利结束。罗林吹着《什么都不要对我说》的口哨,踩着舞步走向周明勇,甩手一个“V”字。周明勇抱着胳臂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在罗林走到面前时才抬手抹了两下额头:“挺高兴的嘛,你什么时候学的这段舞?”

只有罗林才在意周明勇抹额头的动作:这是在问他“土楼”行动的第二阶段部署情况准备如何。他双手交叠在脑后托着脖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是无师自通,早就会了……”不经意间却是冲着周明勇的左示指和拇指对成一个圈:行动部队已经部署完毕。

周明勇打了个哈欠,重重地拍着罗林的肩膀:“走走走,回去睡觉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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